卷五百六十 全唐文 卷五百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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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先出於周,以鄭為氏因初侯。曾祖諱隨祖諱玠,厥考諱絳鹹垂休。歸於宗生九子,左右黍稷祠春秋。道順德嚴顯且裕,宜壽而富今何謬。永貞冬至前四日,寓殯墳此非其丘。

天以唐克肖其德,聖子神孫,繼繼承承,於千萬年,敬戒不怠,全付所覆,四海九州,罔有內外,悉主悉臣。高祖太宗,既除既治;高宗中睿,休養生息;至於玄宗,受報收功,極熾而豐,物眾地大,孽牙其間;肅宗代宗,德祖順考,以勤以容,大慝適去。稂莠不薅,相臣將臣,文恬武嬉,習熟見聞,以為當然。

睿聖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乃考圖數貢,曰:「嗚呼!天既全付予有家,今傳次在予,予不能事事,其何以見於郊廟?」群臣震懾,奔走率職。明年,平夏;又明年,平蜀;又明年,平江東;又明年,平澤潞;遂定易定,致魏、博、貝、衛、澶、相,無不從志。皇帝曰:「不可究武,予其少息。」

九年,蔡將死。蔡人立其子元濟以請,不許。遂燒舞陽,犯葉、襄城;以動東都,放兵四劫。皇帝歷問於朝,一二臣外,皆曰:「蔡帥之不廷授,於今五十年,傳三姓四將;其樹本堅,兵利卒頑,不與他等。因撫而有,順且無事。」大官臆決唱聲,萬口和附,並為一談,牢不可破。

皇帝曰:「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庶其在此,予何敢不力。況一二臣同,不為無助。」曰:「光顏,汝為陳、許帥,維是河東、魏博、郃陽三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重胤,汝故有河陽、懷,今益以汝,維是朔方、義成、陝、益、鳳翔、延、慶七軍之在行者,汝皆將之。」曰:「弘,汝以卒萬二千屬而子公武往討之。」曰:「文通,汝守壽,維是宣武、淮南、宣歙、浙西四軍之行於壽者,汝皆將之。」曰:「道古,汝其觀察鄂岳。」曰:「愬,汝帥唐、鄧、隨,各以其兵進戰。」曰:「度,汝長御史,其往祝師。」曰:「度,惟汝予同,汝遂相予,以賞罰用命不用命。」曰:「弘,汝其以節都統諸軍。」曰:「守謙,汝出入左右,汝惟近臣,其往撫師。」曰:「度,汝其往,衣服飲食予士,無寒無饑。以既厥事,遂生蔡人。賜汝節斧,通天御帶,衛卒三百。凡茲廷臣,汝擇自從,惟其賢能,無憚大吏。庚申,予其臨門送汝。」曰:「御史,予閔士大夫戰甚苦,自今以往,非郊廟祠祀,其無用樂。」

顏、胤、武,合攻其北,大戰十六,得柵城縣二十三,降人卒四萬。道古,攻其東南,八戰,降萬三千,再入申,破其外城。文通,戰其東,十餘遇,降萬二千。愬,入其西,得賊將,輒釋不殺,用其策,戰比有功。

十二年八月,丞相度至師,都統弘責戰益急,顏、胤、武合戰益用命,元濟盡並其眾,洄曲以備。十月壬申,用所得賊將,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用夜半到蔡,破其門,取元濟以獻,盡得其屬人卒。辛巳,丞相度入蔡,以皇帝命赦其人。淮西平,大饗賚功,師還之日,因以其食賜蔡人。凡蔡卒三萬五千,其不樂為兵,願歸為農者十九,悉縱之。斬元濟京師。

冊功:弘加侍中;愬為左僕射,帥山南東道;顏、胤皆加司空;公武以散騎常侍,帥鄜坊丹延;道古進大夫;文通加散騎常侍。丞相度朝京師,道封晉國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以舊官相,而以其副總為工部尚書,領蔡任。既還奏,群臣請紀聖功,被之金石。皇帝以命臣愈。臣愈再拜稽首而獻文曰:

唐承天命,遂臣萬邦。孰居近土,襲盜以狂。
往在玄宗,崇極而圮。河北悍驕,河南附起。
四聖不宥,屢興師征。有不能克,益戍以兵。
夫耕不食,婦織不裳。輸之以車,為卒賜糧。
外多失朝,曠不嶽狩。百隸怠官,事亡其舊。
帝時繼位,顧瞻諮嗟。惟汝文武,孰恤予家。
既斬吳蜀,旋取山東。魏將首義,六州降從。
淮蔡不順,自以為強。提兵叫讙,欲事故常。
始命討之,遂連奸鄰。陰遣刺客,來賊相臣。
方戰未利,內驚京師。群公上言,莫若惠來。
帝為不聞,與神為謀。乃相同德,以訖天誅。
乃敕顏胤,愬武古通,咸統於弘,各奏汝功。
三方分攻,五萬其師。大軍北乘,厥數倍之。
常兵時曲,軍士蠢蠢。既翦陵雲,蔡卒大窘。
勝之邵陵,郾城來降。自夏入秋,復屯相望。
兵頓不勵,告功不時。帝哀征夫,命相往厘。
士飽而歌,馬騰於槽。試之新城,賊遇敗逃。
盡抽其有,聚以防我。西師躍入,道無留者。
頟頟蔡城,其壃千里。既入而有,莫不順俟。
帝有恩言,相度來宣:誅止其魁,釋其下人。
蔡之卒夫,投甲歡呼;蔡之婦女,迎門笑語。
蔡人告饑,船粟往哺;蔡人告寒,賜以繒布。
始時蔡人,禁不往來;今相從戲,里門夜開。
始時蔡人,進戰退戮;今旰而起,左餐右粥。
為之擇人,以收餘憊;選吏賜牛,教而不稅。
蔡人有言,始迷不知。今乃大覺,羞前之為。
蔡人有言,天子明聖;不順族誅,順保性命。
汝不吾信,視此蔡方;孰為不順,往斧其吭。
凡叛有數,聲勢相倚;吾強不支,汝弱奚恃;
其告而長,而父而兄;奔走偕來,同我太平。
淮蔡為亂,天子伐之。既伐而饑,天子活之。
始議伐蔡,卿士莫隨。即伐四年,小大並疑。
不赦不疑,由天子明。凡此蔡功,惟斷乃成。
既定淮蔡,四夷畢來。遂開明堂,坐以治之。

海於天地間為物最巨。自三代聖王,莫不祀事,考於傳記,而南海神次最貴,在北東西三神、河伯之上,號為「祝融」。天寶中,天子以為古爵莫貴於公侯,故海嶽之祝,犧幣之數,放而依之,所以致崇極於大神。今王亦爵也,而禮海嶽,尚循公侯之事,虛王儀而不用,非致崇極之意也。由是冊尊南海神為「廣利王」,祝號祭式,與次俱升。因其故廟,易而新之,在今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扶胥之口,黃木之灣。常以立夏氣至,命廣州刺史行事祠下,事訖驛聞。而刺史常節度五嶺諸軍,仍觀察其郡邑,於南方事無所不統,地大以遠,故常選用重人。既貴而富,且不習海事,又當祀時海常多大風,將往皆憂戚。既進,觀顧怖悸,故常以疾為解,而委事於其副,其來已久。故明宮齋廬,上雨旁風,無所蓋障;牲酒瘠酸,取具臨時;水陸之品,狼籍籩豆;薦裸興俯,不中儀式;吏滋不供,神不顧享;盲風怪雨,發作無節,人蒙其害。

元和十二年,始詔用前尚書右丞國子祭酒魯國孔公為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以殿南服。公正直方嚴,中心樂易,祗慎所職;治人以明,事神以誠;內外單盡,不為表爆。至州之明年,將夏,祝冊自京師至,吏以時告,公乃齋祓視冊,誓群有司曰:「冊有皇帝名,乃上所自署,其文曰:『嗣天子某,謹遣官某敬祭。』 其恭且嚴如是,敢有不承!明日,吾將宿廟下,以供晨事。」明日,吏以風雨白,不聽。於是州府文武吏士,凡百數,交謁更諫,皆揖而退。公遂升舟,風雨少弛,棹夫奏功,雲陰解駁,目光穿漏,波伏不興。省牲之夕,載暘載陰;將事之夜,天地開除,月星明穊。五鼓既作,牽牛正中,公乃盛服執笏,以入即事。文武賓屬,俯首聽位,各執其職。牲肥酒香,樽爵淨潔,降登有數,神具醉飽。海之百靈秘怪,慌惚畢出,蜿蜿蛇蛇,來享飲食。闔廟旋艫,祥飆送帆,旗纛旄麾,飛揚晻靄,饒鼓嘲轟,高管嗷噪,武夫奮棹,工師唱和,穹龜長魚,踴躍後先,乾端坤倪,軒豁呈露。祀之之歲,風災熄滅,人厭魚蟹,五穀胥熟。明年祀歸,又廣廟宮而大之:治其庭壇,改作東西兩序,齋庖之房,百用具修。明年其時,公又固往,不懈益虔,歲仍大和,耋艾歌詠。

始公之至,盡除他名之稅,罷衣食於官之可去者;四方之使,不以資交;以身為帥,燕享有時,賞與以節;公藏私蓄,上下與足。於是免屬州負逋之緡錢廿巨有四萬,米三萬二千斛。賦金之州,耗金一歲八百,困不能償,皆以丐之。加西南守長之俸,誅其尤無良不聽令者,由是皆自重慎法。人士之落南不能歸者,與流徙之胄百廿八族,用其才良,而廩其無告者。其女子可嫁,與之錢財,令無失時。刑德並流,方地數千里,不識盜賊;山行海宿,不擇處所;事神治人,其可謂備至耳矣。咸願刻廟石,以著厥美,而係以詩。乃作詩曰:

南海之墟,祝融之宅。即祀於旁,帝命南伯。吏隋不躬,正自今公。明用享錫,右我家邦。惟明天子,惟慎厥使。我公在官,神人致喜。海嶺之陬,既足既濡。胡不均宏,俾執事樞。公行勿遲,公無遽歸。匪我私公,神人具依。

自天子至郡邑守長通得祀而遍天下者,唯社稷與孔子焉(一作為)。然而社祭土,稷祭穀,句龍與棄乃其佐享,非其專主,又其位所不屋而壇;豈如孔子用王者禮,巍然當座,以門人為配,自天子而下,北面跪祭,進退誠敬,禮如親弟子者!句龍、棄以功,孔子以德,固自有次第哉!自古多有以功德得其位者,不得常祀;句龍、棄、孔子皆不得位,而得常祀。然其祀事皆不如孔子之盛,所謂生人以來,未有如孔子者,其賢過於堯舜遠者,此其效歟?

郡邑皆有孔子廟,或不能修事,雖設博士弟子,或役於有司,名存實亡,失其所業。獨處州刺史鄴侯李繁至官,能以為先。既新作孔子廟,又令工改為顏子至子夏十人像,其餘六十二子,及後大儒公羊高、左丘明、孟軻、荀況、伏生、毛公、韓生、董生、高堂生、揚雄、鄭玄等數十人,皆圖之壁。選博士弟子必皆其人,又為置講堂,教之行禮,肄習其中。置本錢廩米,令可繼處以守。廟成,躬率吏及博士弟子,入學行釋菜禮,耆老歎嗟,其子弟皆興於學。鄴侯尚文,其於古記無不貫達,故其為政知所先後,可歌也已。乃作詩曰:

惟此廟學,鄴侯所作。厥初庳下,神不以宇。先師所處,亦窘寒暑。乃新斯宮,神降其獻。講讀有常,不誡用勸。揭揭元哲,有師之尊。群聖嚴嚴,大法以存。像圖孔肖,咸在斯堂。以瞻以儀,俾不或忘。後之君子,無廢成美。琢詞碑石,以讚攸始。

羅池廟者,故刺史柳侯廟也。柳侯爲州,不鄙夷其民,動以禮法。三年,民各自矜奮曰:「茲土雖遠京師,吾等亦天氓,今天幸惠仁侯,若不化服,我則非人。」

於是老幼相教語,莫違侯令。凡有所爲於其鄕閭及於其家,皆曰:「吾侯聞之,得無不可於意否?」莫不忖度而後從事。凡令之期,民勸趨之,無有後先,必以其時。於是民業有經,公無負租,流逋四歸,樂生興事。宅有新屋,步有新船,池園潔修,豬牛鴨鷄,肥大蕃息。子嚴父詔,婦順夫指,嫁娶葬送,各有條法,出相弟長,入相慈孝。先時,民貧以男女相質,久不得贖,盡沒爲隸。我侯之至,案國之故,以傭除本,悉奪歸之。大修孔子廟。城郭巷道,皆治使端正,樹以名木。柳民既皆悅喜。

常於其部將魏忠謝寧歐陽翼飲酒驛亭,謂曰:「吾棄於時,而寄於此,與若等好也。明年,吾將死,死而爲神。後三年,爲廟祀我。」及期而死。三年孟秋辛卯,侯降於州之後堂,歐陽翼等見而拜之。其夕,夢而告之曰:「館我於羅池。」其月景辰,廟成大祭,過客李儀醉酒,慢侮堂上,得疾,扶出廟門即死。明年春,魏忠歐陽翼使謝寧來京師,請書其事於石。余謂柳侯生能澤其民,死能驚動禍福之,以食其土,可謂靈也已。作迎享送神詩民,伸歌以祀焉,而並刻之。

柳侯河東人,諱宗元,字子厚。賢而有文章。嘗位於朝,光顯矣,已而擯不用。其辭曰:

荔子丹兮蕉黃,雜肴蔬兮進侯堂。
侯之船兮兩旗,度中流兮風泊之。
待侯不來兮不知我悲。
侯乘駒兮入廟,慰我民兮不嚬以笑。
鵝之山兮之水,桂樹團團兮白石齒齒。
侯朝出遊兮暮來歸,春與猿吟兮秋鶴與飛。
北方之人兮爲侯是非,千秋萬歳兮侯無我違。
福我兮壽我,驅厲鬼兮山之左。
下無苦濕兮高無乾,秔稌充羨兮蛇蛟結蟠。
我民報事兮無怠其始,自今兮欽於世世。

旁有廟曰黃陵,自前古立以祠之二女二妃者。庭有石碑,斷裂分散在地,其文剝缺,考《圖記》,言「荊州劉表景升之立」,題曰湘夫人碑。今驗其文,乃太康九年,又題其額曰虞帝二妃之碑,非景升立者。

博士對始皇帝云:「湘君者,之二女妃者也。」劉向鄭元亦皆以二妃為湘君,而離騷九歌既有湘君,又有湘夫人王逸之解,以為湘君者,自其水神;而謂湘夫人乃二妃也,從南征三苗不反,道死之間。山海經曰:「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郭璞疑二女者帝舜之後,不當降小水為其夫人,因以二女為天帝之女。以余考之,王逸俱失也。之長女娥皇,為正妃,故曰「君」,其二女女英,自宜降曰「夫人」也。故九歌辭謂娥皇為「君」,謂女英為「帝子」,各以其盛者推言之也。有「小君君母」,明其正自得稱「君」也。曰「陟方乃死」,謂「升道南方以死」,或又曰:「死葬蒼梧,二妃從之不及,溺死之間。」余謂竹書紀年帝王之沒皆曰「陟」,「陟」,升也,謂升天也。曰「殷禮陟配天」,言以道終,其德協天也。紀舜之沒云「陟」者,與竹書周書同文也。其下言「方乃死」者,所以釋「陟」為「死」也。地之勢東南下,如言南巡而死,宜言 「下方」,不得言「陟方」也。以此謂死葬蒼梧,於時二妃從之不及而溺死者,皆不可信。二妃既曰以謀語,脫之厄,成之聖,死而有天下,為天子,二妃之力。宜常為神,食民之祭。今之渡湘江者,莫敢不進禮廟下。

元和十四年春,余以言事得罪,黜為潮州刺史。其地於南海之揭陽,癘毒所聚,懼不得脫死,過廟而禱之。其冬,移袁州刺史,明年九月,拜國子祭酒。使以私錢十萬抵岳州,願易廟之圯桷腐瓦於刺史王堪長慶元年,刺史張愉自京師往,余與故善,因謂曰:「丐我一碑石,載二妃廟事,且令後世知有子名。」曰「諾」。既至州,報曰:「碑謹具。」遂篆其事,俾刻之。

徐與秦俱出柏翳為嬴姓,國於夏殷周世,咸有大功。秦處西偏,專用武勝;遭世衰,無明天子,遂虎吞諸國為雄。諸國既皆入秦為臣屬,秦無所取利,上下相賊害,卒僨其國而沈其宗。徐處得地中,文德為治,及偃王誕當國,益除去刑爭末事,凡所以君國子民待四方,一出於仁義。當此之時,周天子穆王無道,意不在天下,好道士說,得八駿,騎之西遊,同王母宴於瑤池之上,歌謳忘歸。四方諸侯之爭辯者,無所質正,咸賓祭於徐。贄玉帛死生之物於徐之庭者,三十六國,得朱弓赤矢之瑞。穆王聞之恐,遂稱受命,命造父禦,長驅而歸,與楚連謀伐徐。徐不忍鬥其民,北走彭城武原山下,百姓隨而從之萬有餘家。偃王死,民號其山為徐山,鑿石為室,以祠偃王。偃王雖走死失國,民戴其嗣,為君如初。駒王章禹,祖孫相望;自秦至今,名公巨人,繼跡史書。徐氏十望,其九皆本於偃王,而秦後迄茲無聞家。天於柏翳之緒,非偏有厚薄,施仁與暴之報,自然異也。

衢州,故會稽太末也。民多姓徐氏,支縣龍丘,有偃王遺廟。或曰:偃王之逃戰,不之彭城,之越城之隅,棄玉幾研於會稽之水。或曰:徐子章禹既執於吳,徐之公族子弟,散之徐、揚二州間,即其居立先王廟雲。

開元初,徐姓二人相屬為刺史,帥其部之同姓,改作廟屋,載事於碑。後九十年,當元和九年,而徐氏放復為刺史。放字達夫,前碑所謂今戶部侍郎,其大父也。春行視農,至於龍丘,有事於廟,思惟本原,曰:「故制粗樸下窄,不足以揭虔妥靈。而又梁桷赤白,陊剝不治,圖像之威,昧就滅;藩拔級夷,庭木禿。祈甿日慢,祥慶弗下;州之群支,不獲蔭庥。余惟遺紹,而屍其上,不即不圖,以有資聚,罰其可辭!」乃命因故為新,眾工齊事,惟月若日,工告訖功,大祠於廟,宗鄉咸序應。是歲,州無怪風劇雨,民不夭厲,穀果完實。民皆曰:「耿耿祉哉,其不可誣。」乃相與請辭京師,歸而鑱之於石。辭曰:

秦傑以顛,徐由遜綿。秦鬼久饑,徐有廟存。婉婉偃王,惟道之耽。以國易仁,為笑於頑。自初擅命,其實幾姓。曆短詈長,有不償亡。課其利害,孰與王當。姑蔑之墟,太末之里。誰思王恩,立廟以祀。王之聞孫,世世多有。唯臨茲邦,廟上實守。堅嶠之後,達夫廓之。王歿萬年,如始祔時。王孫多孝,世奉王廟。達夫之來,先慎詔教。盡惠廟民,不主於神。維是達夫,知孝之元。太末之里,姑蔑之城。廟事時修,仁孝振聲。宜寵其人,以及後生。嗟嗟維王,雖古誰亢。王死於仁,彼以暴喪。文追作誄,刻示茫茫。

袁公滋既成廟,明歲二月,自荊南以旂節朝京師,[1]留六日,得壬子春分,率宗親子屬,用少牢於三室。既事退,言曰:「嗚呼傳哉!維世傳德,襲訓集余,乃今有濟。今祭既不薦金石音聲,使工歌詩載烈象容,其奚以飭稚昧於長久?唯敬系羊豕幸有石。[2]如具著先人名跡,[3]因為詩系之語下,於義其可。雖然,余不敢,必屬篤古,而達於詞者。」遂以命愈,愈謝非其人,不獲命;則謹條袁氏本所以出,與其世系裏居;起周歷漢魏晉拓拔魏周隋,入國家以來,[4]高曾祖考,所以劬躬燾後,委祉於公;公之所以逢將承應者。有概有詳,而綴以詩。

其語曰:周樹舜後陳,[5]陳公子有為大夫食國之地袁鄉者,其子孫世守不失,因自別為袁氏。春秋世,陳常壓於楚,與中國相加尤疏,袁氏猶班班見,可譜。[6]常居陽夏,[7]陽夏至晉屬陳郡,[8]故號陳郡袁氏。博士固,[9]申儒遏黃,[10]唱業於前。至司徒安,懷德於身,[11]袁氏遂大顯,連世有人;終漢連魏晉,[12]分仕南北。始居華陰,為拓拔魏鴻臚;鴻臚諱恭,生周梁州刺史新縣孝侯諱穎。[13]孝侯生隋左衛大將軍諱溫,去官居華陰,武德九年,以大耋薨,始葬華州。[14]左衛生南州刺史諱士政。南州生當陽令諱倫,於公為曾祖。當陽生朝散大夫石州司馬諱知玄;司馬生贈工部尚書咸寧令諱曄,是為皇考。袁氏舊族,而當陽以通經為儒,位止縣令;石州用《春秋》持身治事,為州司馬以終;咸寧備學,而貫以一,文武隨用,謀行功從,出入有立,不爵於朝。比三世,宜達而窒,歸成後人,數當於公。公惟曾大父、大父、皇考比三世,存不大夫食,[15]歿祭在子孫。唯將相能致備物,世禰遠,禮則益不及;在慎德行業治,圖功載名,以待上可。無細大,無敢不敬畏;無早夜,無敢不思。成於家,進於外,以立於朝。自侍御史歷工部員外郎、祠部郎中、諫議大夫、尚書右丞、華州刺史、[16]金吾大將軍,[17]由卑而鉅,莫不官稱;遂為宰相,以贊辨章;[18]仍持節將蜀、滑、襄、荊:[19]略苞河山,秩登祿富,以有廟祀,具如其誌。又垂顯刻,[20]以教無忘,可謂大孝。詩曰:[21]

袁自陳分,初尚蹇連。[22]越秦造漢,博士發論。司徒任德,忍不錮人。[23]收功闕後,五公重尊。[24]晉氏於南,來處華下。鴻臚孝侯,用適操舍。南州勤治,取最不懈。當陽耽經,唯義之畏。石州烈烈,學專《春秋》。懿哉咸寧,不名一休;趨難避成,與時泛浮。是生孝子,天子之宰;出把將符,群州承楷。[25]數以立廟,[26]祿以備器;由曾及考,同堂異置;柏版松楹,其筵肆肆。[27]維袁之廟,孝孫之為;順勢即宜,以諏以龜;以平其巇,屋墻持持。孝孫來享,來拜廟庭;陟堂進室,親登籩鉶。[28]肩臑胉骼,[29]其樽玄清;降登受胙,於慶爾成。[30]維曾維祖,維考之施;於汝孝嗣,以報以祗。凡我有今,非本曷思;刻詩牲系,[31]維以告之。

元和五年,天子曰:「盧從史始立議用師於恆,乃陰與寇連,誇謾凶驕,出不遜言,其執以來!」其四月,中貴人承璀即誘而縛之,其下皆甲以出,操兵趨譁,牙門都將烏公重允當軍門叱曰:「天子有命,從有賞,敢違者斬!」於是士諧斂兵還營,卒致從史京師。壬辰,詔用烏公為銀青光祿大夫河陽軍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封張掖郡開國公。居三年,河陽稱治,詔贈其父工部尚書,且曰:「其以廟享。」即以其年營廟於京師崇化裏。軍佐竊議曰:「先公既位常伯,而先夫人無加命號,名差卑,於配不宜。」語聞,詔贈光夫人劉氏沛國太夫人。八年八月,廟成,三室同宇,祀自左領府君而下,作主於第。乙巳,升於廟。

烏氏著於《春秋》,譜於《世本》,列於《姓苑》,在莒者存,在齊有餘枝鳴,皆為大夫。秦有獲,為大官。其後世之江南者家鄱陽,處北者家張掖,或入夷狄為君長。唐初,察為左武衛大將軍,實張掖人。其子曰令望,為左領軍衛大將軍。孫曰蒙,為中郎將;是生贈尚書,諱承玼,字某。烏氏自莒齊秦大夫以來,皆以才力顯;及武德以來,始以武功為名將家。開元中,尚書管平盧先鋒軍,屬破奚契丹,從戰捺祿,走可突於渤海上。至馬都山,吏民逃徙失業,尚書領所部兵塞其道,塹原累石,綿四百里,深高皆三丈,寇不得進,民還其居,歲罷運錢三千萬餘。黑水室韋以騎五千來屬麾下,邊威益張,其後與耿仁智謀說史思明降。思明復叛,尚書與兄承恩謀殺之。事發族夷,尚書獨走免。李光弼以聞,詔拜「冠軍將軍」,守右威衛將軍檢校殿中監,封昌化郡王、石嶺軍使。積粟厲兵,出入耕戰。以疾去職。貞元十一年二月丁巳,薨於華陰告平里,年若干,即葬於其地。二子:大夫為長,季曰重元,為某官。銘曰:

烏氏在唐,有家於初。左武左領,二祖紹居。
中郎少卑,屬於尚書。不償其勞,乃相大夫。
授我戎節,制有疆墟。數備禮登,以有宗廟。
作廟天都,以致其孝。右祖左孫,爰饗其報。
雲誰無子,其有無孫。克對無羞,乃惟有人。
念昔平盧,為限為瘁。大夫承之,危不棄義。
四方其平,士有迨息。來覲來齋,以饋黍稷。

王姓李氏,諱皋,字子蘭,諡曰成。其先王明,以太宗子國曹,絕復封,傳五王至成王。嗣封在玄宗世,蓋於時年十七八。紹爵三年,而河南北兵作,天下震擾,王奉母太妃逃禍民伍,得間走蜀從天子。天子念之,自都水使者拜左領軍衛將軍,轉貳國子秘書。王生十年而失先王,哭泣哀悲,弔客不忍聞。喪除,痛刮磨豪習,委己於學。稍長,重知人情,急世之要,恥一不通。侍太妃從天子於蜀,既孝既忠,持官持身,內外斬斬,由是朝廷滋欲試之於民。上元元年除溫州長史,行刺史事。江東新刳於兵,郡旱,饑民交走,死無弔。王及州,不解衣,下令掊鎖擴門,悉棄倉實與民,活數十萬人。奏報,升秩少府。與平袁賦,仍徙秘書,兼州別駕,部告無事。遷真於衡,法成令修,治出張施,聲生勢長。觀察使噎冒不能出氣,誣以過犯,御史助之,貶潮州刺史。楊炎起道州相德宗,還王於衡,以直前謾。王之遭誣在理,念太妃老,將驚而戚,出則囚服就辯,入則擁笏垂魚,坦坦施施。即貶於潮,以遷入賀。及是,然後跪謝告實。初,觀察使虐使將國良往戍界,良以武岡叛,戍眾萬人。斂兵荊黔洪桂伐之。二年尤張,於是以王帥湖南,將五萬士,以討良為事。王至則屏兵,投良以書,中其忌諱。良羞畏乞降,狐鼠進退。王即假為使者,從一騎,踔五百里,抵良壁,鞭其門大呼:「我曹王,來受良降,良今安在?」良不得已,錯愕迎拜,盡降其軍。太妃薨,王棄部隨喪之河南葬,及荊,被詔責還。會梁崇義反,王遂不敢辭以還。升秩散騎常侍。

明年,李希烈反,遷御史大夫,授節帥江西以討希烈。命至,王出止外舍,禁無以家事關我。裒兵大選江州,群能著職,王親教之搏力、勾卒、贏越之法,曹誅五畀。艦步二萬人,以與賊遌。嘬鋒蔡山,踣之,剜蘄之黃梅,大鞣長平,廣濟,掀蘄春,撇蘄水,掇黃岡,筴漢陽,行跐漢川,還大肟蘄水界中,披安三縣,拔其州,斬偽刺史,標光之北山,少隨光化,捁其州,十抽一推,救兵州東北屬鄉,還開軍受降。大小之戰三十有二,取五州十九縣,民老幼婦女不驚,市賈不變,田之果穀下無一跡。加銀青光祿大夫工部尚書,改戶部,再換節臨荊及襄,真食三百。王之在兵,天子西巡於梁,希烈北取汴鄭,東略宋、圍陳,西取汝,薄東都;王坐南方北向,落其角距,賊死咋不能入寸尺,亡將卒十萬,盡輸其南州。

王始政於溫,終政於襄,恆平物估,賤斂貴出,民用有經。一吏軌民,使令家聽戶視,奸宄無所宿。府中不聞急步疾呼。治民用兵,各有條次,世傳為法。任馬彝、將慎、將鍔、將潛,偕盡其力能。薨,贈右僕射。元和初,以子道古在朝,更贈太子太師。

道古進士,司門郎。刺利隨唐睦,徵為少宗正兼御史中丞,以節督黔中。朝京師,改命觀察鄂岳蘄沔安黃,提其師以伐蔡。且行,泣曰:「先王討蔡,實取沔蘄安黃,寄惠未亡;今余亦受命有事於蔡,而四州適在吾封,庶其有集。先王薨,於今二十五年,吾昆弟在,而墓碑不刻無文,其實有待,子無用辭!」乃序而詩之。辭曰:

太支十三,曹於弟季。或亡或微,曹始就事。曹之祖王,畏塞絕遷。零王黎公,不聞僅存。子父易封,三王守名。延延百載,以有成王。成王之作,一自其躬。文被明章,武薦峻功。蘇枯弱強,齦其姦猖。以報於宗,以昭於王。王亦有子,處王之所,唯舊之視。蹶蹶陛陛,實取實似。刻詩其碑,為示無止。

公諱用,字師柔,太原人,莊憲皇太后之弟,今天子之舅,太師之子,太尉之孫,司徒之曾孫。元和元年,上朝太后南宮,大褒外氏,自外高王父而下至外王父,鹹冊登公師,事載之史。皇太后昆弟,唯公一人,於是特拜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少詹事。未三月,因遷大詹事,賜勳上柱國,爵封郡公,國於太原,益掌廄苑之事。

公起外戚子弟,秩卑年少,歲餘,超居上班,官尊職大,朝夕兩宮;而能敬讓以敏,持以禮法,不挾不矜,賓接士大夫,高下中度,興官耆事,滋久愈謹。由是朝廷推賢,所處號治。轉少府監太子賓客,別職仍初,遷左散騎常侍兼右金吾大將軍,皆以選進,不專為恩。

十一年秋,將以八月葬莊憲太后。前一月壬申,以疾告薨,春秋四十有七。上罷朝二日,為位以哭,贈工部尚書。十一月壬申,葬於萬年縣落女原。夫人河南胡氏,號太原郡夫人。有子六人,女子一人。葬得日,公之姊婿京兆尹李脩謂太子右庶子韓愈曰:「子以文常銘賢公卿,今不可以辭。」應曰「諾」。而為銘曰:

有蟜氏國,實出炎軒。蜀塗莘摯,正妃之門。孰豐其川,不羨其源。王氏周胄,官封繼繼。實生聖女,以母唐帝。公惟後季,天子吾甥。卑躬慎德,不與寵橫。年方未老,後哀猶新。如何不惠,而殞其身。刻文茲石,久載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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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歲或作年,方云:「考之史,袁滋以元和十一年朝京師。」旂或作旌。
  2. 即所謂麗牲之碑,《祭義》云:「祭之日,君牽牲入廟門,麗於碑。」麗,系也。
  3. 著或作者。
  4. 或作已來。拓音托。拔,蒲撥切。註見廿卷《集賢院校理墓誌銘》。
  5. 語或作詩。樹或作封。後下或有為字。
  6. 或作「可見於譜」。
  7. 陳陽夏,漢世淮陽國,《前漢》「發兵拒之陽夏」。註:今亳州。夏音賈。
  8. 或無郡字。
  9. 轅固。
  10. 漢儒轅固,齊人。竇太后好老子書,召問固,固曰:「此家人言耳。」太后怒曰:「安得司空城旦書乎?」轅固以治《詩》,孝景時,為博士,與黃生爭論景帝前;黃生曰:「湯武非受命,乃弒!」固曰:「不然,夫桀紂虐亂,天下之心,皆歸湯武,湯武不得已而立,非受命為何?」
  11. 袁安,後漢時仕終司徒。
  12. 終或作紛,非是。
  13. 新下或有安字。穎或作頻。
  14. 耋或作耄。
  15. 或無再出大父字,有公字,大父或作大夫。比或作妣,皆非是。
  16. 貞元十六年二月,自尚書右丞出刺華州。
  17. 貞元二十一年三月,召拜。
  18. 便章也,《史記》:「便章百姓。」即平章耳。
  19. 永貞元年十月,以滋為西川節度使;元和元年十月,徙義成軍節度。八年正月,自戶部尚書出為山南東道節度。九年九月,徙荊南節度。蜀謂西川,滑謂義成,襄謂山南東道,荊謂荊南。
  20. 或作烈。
  21. 詩下或有文字。
  22. 或作連連。
  23. 忍一作思。漢明帝時,安為河南尹,未嘗以贓罪鞫人。嘗曰:「凡學仕者,高則望宰相,下則希牧守,錮人於聖世,所不忍為。」方云:「博士轅固,司徒袁安也。按《左傳》陳有轅濤塗,又有袁僑,漢有轅固、轅豐,又有袁安,蓋兩姓也。杜預謂:袁僑,濤塗四世孫。不知何以至漢,復出兩姓。」今按:歐公《集古錄》、《漢三老袁良碑》亦云:濤塗立姓為袁,蓋轅、袁古字通用,袁盎又通作爰,亦非別為一姓也。
  24. 安,章帝時為司徒,二子京、敞。京子湯,字仲河,桓帝時太尉。湯子逢,字周陽,靈帝時司空。逢弟隗,字次陽,獻帝時太傅。京弟敞,字叔平,安帝時司空。凡四世五公焉。
  25. 把或作祀,或作持。群或作郡。
  26. 數或作教。說見《烏氏廟碑》。
  27. 筵或作業。
  28. 或作鈃。
  29. 臑,臂節也。《禮記》:「其禮太牢,則以牛左肩臂臑折九個。」《儀禮》:「臂臑肫骼胉脅也。」《儀禮》:「兩胉脊肺,設扃鼏骼。禽獸骨也。」四者皆所薦之羞。臑,奴報切,又女朱切。胉音粕。骼音格。
  30. 爾或作示,非是。
  31. 或作系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