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源流至論 (四庫全書本)/全覽1

古今源流至論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一
  古今源流至論     類書類
  提要
  等謹案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十卷後集十卷續集十卷宋林駉撰別集十卷宋黃履翁撰駉字徳頌寧徳人清脩苦學嘗以易魁鄉薦著書授徒鄰境爭迎師之其事蹟見閩書中履翁字吉父不詳其里貫葢亦閩中人也宋自神宗罷詩賦用策論取士學者咸思以博綜古今㕘攷典制為務而又苦其浩瀚不可猝窮於是類事之家往往排比聨貫薈稡成書以供場屋採掇之用其時麻沙書坊刋本最多大抵出自鄉塾陋儒勦襲陳言概無足取惟章俊卿山堂羣書考索最為精博有助考稽是編於經史百家之異同厯代制度之沿革條列件繫亦尚有體要雖其書專為科舉而設而有宋一代之朝章國典分門別類序述詳明多有諸書所不載者實考証家所取資未可以體例近俗廢矣乾隆四十三年七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原序
  財貨而費於源流之知徳義而取夫源流之喻治不結繩文籍以生三代而來至於我宋上下三千餘年帝王代興聖明繼作典章文物宏模懿範本末源流所當講明者奚獨財貨徳義而已儒家者流以多閲為貴以博聞為高塞胷滿腹澒洞殽昧而無條貫或舉其中而不知其本或原其始而不要其終高談有餘待問不足三山先生林君徳頌雅有逺度志在邦典博古通今出於生知平居私淑嘗取夫治體之大者約百餘目參古今之宜窮始終之要問而辨之端如貫珠舉而行之審如中鵠嘻有大學問而後有大議論先生以其淹貫之學發而為經濟之文是非品藻確乎其當昔漢武帝之策仲舒欲聞大道至論先生之論其至論也歟故名之曰古今源流至論以廣其傳焉黃履翁序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一  宋 林駉 撰





  ○此所謂旡極而太極也所以動而陽靜而隂之本體也然非有以離乎隂陽也即隂陽而指本體不雜乎隂陽而為言耳□此○之動而陽靜而隂也中○者其本體也□者陽之動也○之用所以行也□者隂之靜也○之體所以立也□者□之根也□者□之根也□此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也□者陽之變也□者隂之合也□隂盛故居右□陽盛故居左□陽穉故次火□隂穉故次水□沖氣故居中而水火之□交系乎上隂根陽陽根隂也水而木木而火火而土土而金金而復水如環無端五氣布四時行也○□   五行一隂陽五殊二實無餘欠也隂陽一太極精粗本末無彼此也太極本無極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也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氣殊質異各一其○無假借也  此無極二五所以妙合而無間也○乾男坤女以氣化者言也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極也○萬物化生以形化者言也各一其性而萬物一太極也此以上引説解剝圖體此以下據圖推盡説意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則所謂人○者於是乎在矣然形□之為也神□之發也五性   之徳也善惡男女之分也萬事萬物之象也此天下之動所以紛綸交錯而吉凶悔吝所由以生也惟聖人者又得夫秀之精一而有以全乎○之體用者也是以一動一靜各臻其極而天下之故常感通乎寂然不動之中蓋中也仁也感也所謂□也○之用所以行也正也義也寂也所謂□也○之體所以立也中正仁義渾然全體而靜者常為主焉則人○於是乎立而○□   天地日月四時鬼神有所不能違矣君子之戒慎恐懼所以脩此而吉也小人之放僻邪侈所以悖此而凶也天地人之道各一○也陽也剛也仁也所謂□也物之始也隂也柔也義也所謂□也物之終也此所謂易也而三極之道立焉實則一○也故曰易有太極□之謂也朱子太極圖觧
  太極論
  自或者謂此圖非先生所學之至而學者遂疑其淺晦翁遺學跋先生之學其妙見於太極一圖通書之言皆發此圖之藴朱震進易説謂此圖傳自陳摶种放穆脩而胡仁仲以為先生非止為種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者耳非其至也及得誌文攷之然後知果先生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自或者謂此圖程氏遺書未嘗及而學者遂疑其迂南軒解太極圖序曰或曰太極圖周先生授二程先生者也今二程先生之所講論答問見於遺書者大畧可覩獨未嘗及此圖何耶以為未可遽示則聖人之遺辭見於中庸易係者先生固多所發明矣何獨秘於此耶栻應之曰二程先生雖不及此圖然於其説固多本之矣試嘗攷之當自可見也嗟夫不由師傳黙契道體推明兆朕根極領要蓋濂溪所獨得之學議論淵源理義粹精或者其可妄議乎嘗敬觀晦翁之言曰先生之學其妙見於太極一圖彼謂非其至者正先生至至之妙又觀晦翁之言曰程氏此圖黙識於言意之表蓋不求於陳跡也晦翁解太極圖序曰張敬夫以書來曰二先生所與門人講論問答之言見於書者詳矣其於西銘蓋屢言之至此圖則未嘗一言及也謂其有微意是則固然然所謂微意果何謂耶切以為此圖立象盡意剖析幽微周子蓋不得已而作也觀其手授之意蓋以為惟程子為能當之至程子而不言則疑其未有能受之者爾夫既未能黙識於言意之表則持心空𣺌其弊必有不可勝言者然則探前聖不傳之藴當求濓溪太極之圖求濓溪太極之圖又當求晦翁緒論之意庶乎義理之門可入而聖賢之閫可窺矣且氷輪金井心節清冽趙閲道贈周茂叔詩心似氷輪浸玉淵節如金井冽寒泉光風霽月胷次灑落黃庭堅濓溪詩序周茂叔人品甚高胷次灑落如光風霽月好讀書養志林壑初不為人窘束故發而為學其妙具於太極之圖其圖又見於通書之論書不盡言圖不盡意圖書蓋相表裏也自今觀之無極而太極太極而兩儀此圖之奧也太極圖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而通書則曰五殊二實二本則一豈非發明自無而有之㫖乎通書性理命篇曰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小大有定隂陽一太極太極本無極此圖之妙也而通書則曰五行隂陽隂陽太極豈非發明自有而無之㫖乎通書動靜篇曰水隂根陽火陽根隂五行隂陽隂陽太極四時運行萬物終始混兮闢兮其無窮兮乾道坤道化生萬物圖言易道之變化也太極圖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而通書所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非此意耶通書誠上第一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聖人定以中正仁義立人極焉圖言人極之宗主也太極圖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而通書所謂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非此理耶通書道篇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守之貴行之利擴之配天地豈不易簡豈為難知不守不行不擴耳張南軒以太極圖淵源粹精秦漢以來所未有信乎太極圖濓溪之閫奧也南軒太極圖序胡氏以通書書之約而道之大文之質而義之精信乎通書又此圖之啓鑰也胡宏通書序通書四十章周子所述也人見其書之約也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見其文之質也而不知其義之精也見其言之淡也而不知其味之長也顧愚何足以知之試舉其一二語為同志啓予之益乎患人以發䇿決科榮身肥家希世寵為而已則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知識見聞為得而自售不待價而沽也則曰學顔子之所學人能立伊尹之志脩顔子之學然後知通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其無窮焉然世之輕議其學者曰易有太極而圖加以無極疑其渉於道家虛無之論嗚呼為其説者盍不以吾心驗之方其寂然無思萬善未發是無極也雖雲未發而此心昭然靈源不昧是太極也欲知無極太極之妙先於吾心澄神端慮察而見焉則夫子發明造化之藴瞭然無餘賾矣善乎晦翁之言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所謂無極者蓋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也斯言盡之矣晦翁解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實造化之綱維品彚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噫康節先天之易了齋指為心法而後來者反名其書為考數陳了齋瑩中答楊中立游定夫書康節雲先天圖心法也圖雖無文吾終日言未嘗離乎是故其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其餘惡足言先天之學以心為本其在經世康節之餘事耳世人求易於文字至語皇極以為考數之書康節詩云自從三度絶韋編不讀書來二十年俯仰之間旡所愧任傍人道是神仙後來者名其書為考數皆康節所不憾也橫渠西銘之書伊川謂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而或者至疑其流於兼愛伊川語録西銘一書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龜山曰西銘言體而不及用未免渉於兼愛後伊川以書告之始信西銘之學無怪乎後學以無極議濓溪也後之讀者誠能虛心一意反復潛玩而毋以先入之説亂焉則庶幾乎有得周子之心
  西銘
  愚嘗敬誦明道之訓矣曰西銘之書仁孝之理備乎此須臾而不於此則不為仁不為孝矣語録吁精矣哉橫渠之道也至矣哉明道之訓也夫西銘一書理義奧閫發前聖未發之藴啓人心未啓之機真可與天地同其體渾渾乎無所名恢恢乎無所不及範圍不可得而過形器不可得而縶呂博士西銘賛故伊川一見不以性善養氣者稱則以原道宗祖者言楊中立問曰西銘言體不及用恐其説遂至於兼愛何如伊川曰西銘之書推理以存義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豈墨氏之比哉西銘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則無分殊之説子比而同之過矣明道一見不以達得天德者語則以極醇無雜者論明道曰訂頑立心便達得天徳又訂頑之言極醇無雜秦漢以來學者所未到然究其㫖要大抵切切於仁孝之道且乾稱父坤稱母此西銘之純乎孝橫渠西銘曰乾稱父坤稱母予茲藐焉乃混然中處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也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人而有見於此則事天如事親事親如事天而孝子之職舉矣或謂申生恭而未免䧟父於惡而乃取而儕諸大舜之底豫而遂疑其駁不知橫渠之意非謂舜之孝果與申生同也特以明事天者夭壽不貳而脩身以俟命耳夫何疑西銘曰育英才潁封人之錫類不弛勞而底豫舜其功也旡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民吾同胞物吾與也此西銘之純乎仁見上人而有見於此則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而仁人之事畢矣或謂孟子親親仁民自有次第而乃合而歸諸大君之長㓜而遂惑其泛不知橫渠之意非謂大君之心果愛無差等也特以示聖人之心一視而同仁而能稱物以平施耳夫何惑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㓜其㓜聖其合徳賢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殘疾惸獨鰥寡吾兄弟顚連而無告者也學者茍能志其所志學其所學澡身浴徳之地齋心克己之時力於此焉而求之則孔孟之道可傳曽顔之學可企而橫渠之望於後人者亦無負矣嗚呼知西銘者固以西銘之言為當病西銘者復以西銘之言為過今觀龜山之言有曰言體而不及用曰有平施而無稱物此猶可也見上鮑若雨何人而亦非之劉安節何人而亦議之甲可乙否互相矛盾吁橫渠其果可疑乎如其果爾則二程何信之篤也如彼如曰不然何二三子復疑之深也如此哉疑之者是則信之者非信之者是則疑之者非二者必有一焉曰皆是也信之者所以知之疑之者亦所以求知之信之者固無疑矣而疑之者亦豈終於疑哉吾亦見其不能不終歸於信而已矣鮑若雨向嘗疑也及聞伊川管窺天之喻則幡然而改語録劉安節向嘗疑也及聞伊川造道有得之言則頓然而覺同上楊龜山向嘗疑也及聞伊川理一分殊一語則倐然風飛判然氷釋矣又何疑焉見上愚故曰終歸於信而已矣嗟夫人疑先天易為考數之書得陳瑩中之言而悟世疑太極圖加無極之妄得晦翁之言而釋見太極圖條然則西銘一書所以信於人心信於天下後世者幸有二程先生遺訓在
  性學
  道學不明而性命之説莫知所宗矣荀子曰人之性惡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人之性善惡混也荀子之言性杞栁之論楊子之言性湍水之論善乎孟子之言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可謂深切著明直以破諸子異同之論矣然切有疑焉伊洛之學孟子之學也程子曰善固謂性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毋乃與孟子二言乎曰孟子舉本然之性程子舉所稟之性蓋本然之性天命之正理不以聖智而有餘不以愚不肖而不足所稟之性剛柔之異質遲速之異齊有生而鍾其純粹之最者亦有偏駁者亦有駁之甚者其最粹者固存其本然之常性不待復而誠此所謂生知聖人也若其偏駁者其為不善必先就其所偏而發此固可得而反也若偏駁之甚則有於其生也而察其聲音顔色而知其必為不善如叔向之母知叔虎之必㓕羊舌氏之類是也故伊川謂夫子之言性相近者指所稟之性謂孟子之言性善者指本然之性是言也與孟子七篇蓋相表裏又安有異同哉南軒曰或問程子謂善固性也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然則與孟子有二言乎曰程子此論蓋為氣稟有善惡言也如羊舌虎之生已知其必㓕宗之類以其氣稟而知其末流之弊至此謂惡亦不可不謂之性者言氣稟之性也氣稟之性可以化而復其初夫其可以化而復其初者是乃性之本善者也彼荀楊之論執所稟之性以論本然之性此所以失聖賢之本㫖也歟嗚呼氣質之性固有善惡也然善者可以為聖為賢全其所固有之物惡者能力自矯揉亦可以化而復其初夫其可以化而復其初者是乃性之本善者也橫渠曰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橫渠語録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龜山曰氣質之性君子不謂之性龜山語録生之謂性氣質之性也君子不謂之性則故而已矣蓋欲因其所稟而反之本然則人皆可為堯舜此孟子所以有異於荀楊此程氏所以有合於孟子也雖然以上智而論下愚固同此性也以人而論物亦同此性也何者性之本則一而已矣而其流行發見人物之所稟萬有不同焉究何莫而不由於太極何莫而不具於太極是其本之一也然有太極則有二氣五行絪緼交感其變不齊故其發見於人物者未嘗不各具於氣稟之內故原其性之本一而察其流行之各異知其流行之各異而本之一者未嘗不全也程子曰論性而不論氣不備論氣而不論性不明蓋論性而不及氣則昧夫人物之分而太極之用不行矣論氣而不及性則迷失大本之一而太極之體不立矣用之不行體之不立焉得謂之知性乎異端之所以賊仁害義者皆自此也語録噫合則為太極之一本散則為人物之異稟固也然在人有脩道之教可以化其氣質之偏而復夫盡已之性盡人之性盡物之性及其極與天地叅此人之所以為人之道而異夫庶物也孟子所謂異於禽獸幾希者可不察哉可不謹哉
  心學
  一中分造化心上起經綸此康節之詩也康節詩曰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則知心學不可不謹中心如自固外物豈能侵此明道之詩也則知心學不可不專語録夫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有和粹之心者其容必溫有慈仁之心者其容必良有雍肅之心者必恭有保䕶之心者必儉耳目鼻口之不相亂者此心也喜怒哀樂之不失節者此心也心之為心亦大矣世之論者莫得其㫖以時求心而心非時之可求所謂出入無時者是已以處求心而心非處之可得所謂潛天而天潛地而地者是已以體求心而心非體之可見所謂不在內外者是已以用求心而心非用之可得所謂無思無慮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者是已康節雜説然則心果安在哉曰日新之徳即念之致罔念之狂即心之放有所忿懥有所憂患則不得正有所恐懼有所好惡則不得正心之邪正其根於一念之微乎其所以非念之不生罔念之不形者又在敬學之涵養也關洛諸公紬繹心學之扄鑰發明性學之淵源自敬之外斷無餘藴明道之論心曰敬以直內是涵養意也明道曰或問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無事時如何存養得熟曰古之人耳之於樂目之於禮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動息皆有所養今皆廢此獨有理義之養心耳但存此涵養意乆則自熟矣敬以直內是涵養意言不莊不敬則鄙詐之心生矣貎不莊不敬則怠慢之心生矣伊川之論心曰閑邪存誠敬以直內也忠信所以進徳者何也閑邪則誠自存誠斯為忠信也如何是閑邪非禮而勿視聽言動邪斯閑矣以此言之又幾時要身如枯木心如死灰又如絶四德畢竟如何又幾時復如枯木死灰敬以直內則消伊川語録橫渠曰當以己心為嚴師也橫渠語録橫渠曰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為嚴師凡所動作則知所懼如此一二年間守得牢固則自然心正矣夫惟守之以敬也鄙倍不生而此心廣矣暴慢不生而此心肅矣縱肆不生而畏心長矣欺詐不生而善心萌矣是必起居出入無不謹也視聽言動無非禮也淵黙雷聲屍居龍見無敢欺也上帝臨汝無貳爾心無敢慢也對妻子如對嚴賔待童稚如待長者暗室屋漏洋乎如左右之有神不覩不聞儼乎如十目十手之所指視夫然故雲行雨施此心之充魚躍鳶飛此心之察洞然明鏡湛然止水與天地同其流與造物同其游而虛明純粹不失赤子之初矣諸君子所以潛心孔學以入堯舜精微之妙者其功用至實也嗚呼自前聖絶學之後英雄豪傑功利崢嶸經生學士識見爛熳茫乎不知所指歸者幾千年矣而關洛諸公發明養心之敬學揭諸人亡書廢之餘豈非後學之幸歟雖然數君子之論當矣然未免自為同異者伊川曰能盡心則知性知天矣曰心曰性曰天本一理也楊潛道録伊川語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則知天矣心也性也天也非有異也橫渠曰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徃長安復二之也或混而一之或岐而二之斯不一家自為學乎呂與叔録伊川語橫渠嘗喻以心知天猶居京師往長安但知出西門便可到長安此猶是兩説若要識誠實只在京師便先到長安曰伊川混而一之者自得之學此自誠而明之意也橫渠岐而二之者為學者言之此自明而誠之意也其言異其㫖同烏可執是議之哉伊川曰心之所主則虛故以明鑒在此萬物畢照言之也語録明道曰心有所主則實復以弊屋禦冦驅逐不暇言之也同上或以虛言或以實言斯不亦人自為説乎曰伊川謂其虛者蓋涵養莫如敬以敬存心則天真洞然表裏澄徹所見者無非理而外邪不能入矣明道謂其實者蓋四端具備則充然有得無非實理而外患不能入矣中之虛明則外不能撓中之充溢則外不能乗又烏可過疑其異哉終日聖門無一事只輸顔子得心齋愚也敢書諸紳呂與叔詩
  
  中之理有二有大本之中有時中之中大本之中不偏不倚渾然於未發之前故中庸謂中者天下之大本是也時中之中時有萬變中無定體無定體者以太極無適而不為中也故中庸謂君子而時中是也蓋未發之中猶地中之中隨時之中猶日中之中晦翁或問曰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呂氏專以無過不及之説子又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含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雲者未發之前渾然在中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者時中之義見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蓋未發之中不近四旁猶地中之中時中之中則隨時取中猶日中之中爾是理也關洛先生講之熟矣程氏論大本之中也曰喜怒哀樂未發寂然不動也呂大臨曰不倚謂之中不雜謂之和程先生答曰不倚謂之中甚善不雜之言猶未瑩不雜謂之和未當大臨又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而已當其未發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程先生答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 又曰喜怒哀樂以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曰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也遺書程先生明道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唯敬而無失最正論時中之中也曰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如一家一國之所推也遺書或問時中如何程伊川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非中也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者則非中也曰當手足胼胝則於此為中當閉戶不出則於此為中如秤權之義也噫盡之矣伊川曰欲知中庸者無如權湏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胼胝閉戶不出二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胼胝則於此為中權之為言秤錘之義也何物為權時也義也雖然程氏之答呂大臨問中之書必謂其喜怒哀樂之未發見上答蘇季明求中之問則謂存養於喜怒哀樂之未發其所論大本之中自未發一語之外無餘説矣蘇季明問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可否伊川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卻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才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至門人時中之問斷然以難識告之必使黙識心通而後已是果何見哉見上嗚呼楊墨之兼愛為我皆滯於一偏之失子莫之固執是又舉一而廢百此程夫子之所深懼也南軒曰為我兼愛皆偏滯於一隅烏能中節至於子莫則又於為我兼愛之間執其中夫萬變者時也萬殊者事也萬類者物也而是中散於萬變萬殊萬類之中當此時則此為中於彼時則非中矣當此事則此為中於他事則非中矣即是物則此為中於他物則非中矣蓋其所以為中者天理之所存也程氏所以深切告語者蓋慮其一動不謹必為吾道之賊也故愚為之説曰堯舜湯武之徵遜不同而同於中夷惠之出處不同而同於中三仁之生死不同而同於中顔孟之語黙不同而同於中明夫此則可與論時中之義也然又論之方其未發也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然體用一源則所以為無過不及之凖則者實在於是及其時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顯微無間則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也故程子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在其中正謂此爾然則後之學者以大本之中時中之中參稽而互考之則思過半矣遺書
  
  甚矣仁之難言也義可言宜禮可言別智可言知仁果何所訓哉程氏遺書伊川曰義訓宜禮訓別智訓知仁當何訓説者謂訓覺訓人皆非也當合孔孟言仁處大槩研窮之二三歳得之未晩也以覺謂仁則仁非覺之可盡蓋仁然後有覺而覺未足謂仁也無垢曰仁者覺也心既至覺則善念亦覺惡念亦覺豈獨覺吾一身而已哉晦翁語録曰張無垢以覺為仁則是以智為仁又或問知覺是仁否曰仁然後有知覺以人謂仁則仁非人之可盡蓋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特塊然之身耳必合而言之非析而言之也晦翁語録或問人者仁也合而言之道也如何先生曰仁之所以得名以其人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以愛謂仁則仁亦非愛之可盡蓋愛本人之情仁本人之性又烏可以性為情哉程氏遺書問仁伊川曰此在諸公自思之將聖賢所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來孟子惻隠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為仁愛自是情仁自是性孟子言惻隱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謂之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甚矣仁之難言也杏壇跡蕪道學不傳不有先覺孰開我人此關洛君子有功於後學也嘗叅諸關洛之論仁也在身為心在物為理在德為元程曰心生道也惻隱之心人之生道是在身為心也或問仁與心何異曰心是所主處仁是就事言曰若是則仁是心之用否曰固是若說道仁者心之用則不可心譬如身四端如四肢云云固是一身所用其可謂身之四肢如四端固具於心然亦未可便謂心之用或曰譬如五榖之種必待陽氣而生曰非是陽氣發處卻是情也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也 又伊川曰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隱之心人之生道也程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是在物為理也程氏經說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程曰萬物之生意可觀此元者善之長斯所謂仁此言仁之徳也遺書明道曰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之謂仁也嗚呼仁之為仁其不可限量如此豈一言所能盡哉大哉仁之道乎內外逺近血脈貫通而後仁而少有壅遏則未也遺書一民一物同胞共體而後仁而少有間斷則未也橫渠西銘曰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與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長其長慈孤弱所以㓜其㓜聖其合徳賢其秀也泛應曲當無往不寓而後仁而此善彼不善則未也遺書程氏謂以手足痿痺為不仁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是物物皆仁也遺書明道曰醫書言手足痿痺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已也認得為已何所不至張氏謂天體物而不遺仁體事而無不在是事事皆仁也正𫎇張橫渠曰天體物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非仁也此關洛論仁正孔門博施濟衆天下歸仁之遺㫖歟雖然言仁固難求仁尤難愚又求關洛求仁之要曰人體公為仁又曰少私意不仁蓋公則物我兼照天地同量而私則町畦立而仁道息矣伊川曰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人而以公體之故為仁只為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曰虛靜仁之本又曰仁之難成以人人有利慾之心蓋虛則無蔽靜則無撓而利慾則思慮汨而仁道泯矣橫渠曰端篤虛靜者仁之本不能安則端篤也無所繫閔昏塞則是虛靜也此難以頓悟茍知之須乆於道實體之方知其味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程氏曰仁之難成者以人人有利慾之心耳 噫忠恕者仁之方寛裕者仁之質齋莊中正者仁之守發強剛毅者仁之用無迷其方無毀其質謹守之力行之則仁其庶幾乎伊洛我師也龜山豈欺我哉龜山文集龜山曰忠恕者仁之方也寛裕溫柔者仁之質也齋莊中正者仁之守也發強剛毅者仁之用也無迷其方無毀其質謹守之力行之則仁其庶幾乎
  樂道
  陳蔡之厄此事變之至難也而夫子之弦歌自如陋巷之居此人情之難堪也而顔子之真樂不改蓋境變於外者皆其中之無所守樂順乎天者宜乎人之無所汨夫子之恂恂便便誾誾侃侃躩如勃如襜如翼如無以異於夭夭申申之時也視要盟於衛相禮於夾谷之時無以異於鄉黨朝廷之時也夫子之以天自處彼視死生禍福為何等物哉則弦歌於陳蔡者非迂也宜也顔子之視紆金之榮不若簞食瓢飲之真也禮樂為邦之盛不若杏壇雍容之趣也顔子之於貧賤富貴無一毫介蔕於其間彼區區外慕安能凂已哉則不改其樂於陋巷者非矯也亦宜也大抵人各有所樂也有樂於物者有樂於道者如嵇康好鍛阮孚好蠟屐淵明之好酒鍾繇之好書嘗試使康舍鍛孚舍屐淵明舍酒鍾繇舍書其中心有歉然不樂者此皆中懐不足而有慕於物也如伊尹之耕莘曾㸃之浴沂孟子之反身而誠其亦自樂其樂於外物已盡忘之矣非真見乎道者不能也雖然聖賢之所謂樂者何也遇事而事中有理遇物而物中有理天高地下此理之形也雲行雨施此理之徹也鳶飛魚躍此理之察也旦晝生死此理之安也素富貴素貧賤素患難素夷狄無入而不樂焉此其所以為聖賢之學歟孔顔之學寥寥千載尚有得其傳者吾於伊洛見之濓溪之光風霽月胷次灑落不為外物拘束者可想也黃庭堅濓溪詩序周茂叔人品甚高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不為人拘束夫惟不為外物拘束則銖視軒冕塵視金玉而以道充為富貴通書富貴第三十三章君子以道充為富身安為貴故常泰而無不足而銖視軒冕塵視金玉其重無加焉耳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而以貧富為一處同上顔子第三十三章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云云則富貴貧賤處之一也處之一則化而齊故顔子亞聖已意之妙見於窻前之草謝顯道記明道語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問之雲與自家意思一般子厚聞驢鳴亦謂如此再見之後使人有吟風弄月之興明道先生自言再見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此無他濂溪平日之所學者一則曰顔子二則曰顔子則宜乎無歉於簞瓢之樂也茂叔通書曰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 又明道先生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顔子仲尼樂處所樂何事明道之道通於外充然有得其不為世俗所累可見也明道先生作鄠縣主簿有詩曰萬物靜觀皆自得四時佳興與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夫惟不為世俗所累則見草而知造物生生之意明道先生書窻前有茂草覆砌或鋤之曰不可欲常見造物生意無垢語録見魚而知物意之自適同上明道置盆池蓄小魚數尾時時觀之或問其故曰吾欲觀萬物自得意草之與魚人所共見惟明道見草則知生意見魚則知自得意此豈流俗之見可同日而語真趣寓於雲淡風輕之天明道有詩曰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隨栁過前川時人不識予心樂將謂偷閑學少年上蔡曰看他胷中直是好與曾㸃底事一般佳境見於坐上春風之日朱公掞見明道於汝歸語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上蔡語録此無他明道之所慕者一則曾㸃二則曾㸃則宜乎無愧暮春之詠也見上二先生之所學品題風花與堯舜三代而為一程氏遺書堯夫詩雪月風花未品題他便把這些事與堯舜三代一般此等語自孟子後無人曾敢如此道來優游造物與顔瓢㸃瑟而同樂見上功名不足惑其心利達不足汨其念是猶烈火中之真金乎疾風中之勁草乎嵗寒凜凜而松栢自有和氣乎噫處暇裕之時固難處患難之時尤難吾觀黨禍之起士類之大厄也涪州之行吾道之不幸也尹公語録崇寧初元祐學有禁奸人用事出其黨為諸路學使專糾其事又伊川貶於涪州伊川講道自如殆若平時語黙不為之易其節飲食不為之失其味正仲尼不惑之時孟子不動心之境大舜歌南風之日文王演周易之年也此其樂豈易量哉是故張思叔因涪陵之歸甘心溝壑慨然有自得之意呂氏雜志張思叔伊川歸自涪陵思叔始見先生因誦孟子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始有自得處後更窮理造微雲馬時中當學禁之嚴銳然親承有雖死何憾之意逸士狀馬伸字時中崇寜初元祐學有禁伸銳然為依親之訃先生以非其時且曰得聞道雖死何憾平日之所講明之所薰炙也熟矣嗚呼至此而後見伊洛之學明道有詩曰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見上呂晉伯有詩曰可憐曾㸃惟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上蔡語録呂晉伯兄弟中皆有見處作詩詠曽㸃曰函丈從容問且酬展才無不相諸侯可憐曽㸃惟鳴瑟獨對春風詠不休愚雖不敏請事斯語
  中庸大學
  尊崇正學在君師講明正學在宗師大矣哉中庸大學之書蓋帝王立治之根本聖賢進徳之閫奧也是故表章聖經崇重正學使天下享至治之澤此其責在君師繼續絶學演析奧義使天下聞大道之要此其責在宗師嘗觀唐虞而至今日世道不知幾變矣而二書正學與風雨晦㝠流行於天地之間不容一息泯然三代而上有君師以任道統固不待宗師之功春秋以來無君師以任道統不得不賴宗師之學上有君師任尊崇之責下有宗師任講明之責者其惟我朝乎且堯舜之相授惟精一執中之道夏周之相因自皇極之道無聞焉精則見於授受之妙粗則寓於耕桑之末微則存於人心稟賦之初顯則著於日用常行之際而中庸之道尊矣三代盛時中外有學方其八歳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脩己治人之道而大學之道尊矣是時也其學見於人君之躬行其理見於吾民之性分治隆於上俗美於下不待形於筆舌間而是學已昭昭於日月故曰三代而上君師尊崇之功也自賢聖之君不作而正大之學無傳吾夫子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墜緒其功又有賢於堯舜者自率性脩道而至天地位萬物育之功自夫婦造端而至上下皆察之境自好學力行而至治人治天下之道皆所以講明中庸之義以明徳新民為學問之本以致知格物為齊家治國之原以仁敬孝慈為君臣父子之極皆所以講明大學之㫖是時也夫子傳之曽子曽子傳之子思懼夫去道愈逺去聖愈邈於是推帝王心傳之本叅父師問答之㫖作為傳義開淑後人諄諄於言論之表故曰春秋而下宗師講明之功也粵自杏壇跡蕪木鐸響息孔氏家學流澌泯沒經生學士溺記誦章句之末其學淺近而無用異端邪説窮空虛寂㓕之域而其學荒唐而無實使其君子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得𫎇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沉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斯文未喪隂剝陽復我宋龍興五星奎聚列聖相承既示尊崇周程大儒復加講貫接堯舜之宗泒發孔孟之淵源而正學始昭昭於人心方仁宗之嗣服也以中庸為脩身治人之道乃命經筵反覆陳説非仁宗得中庸之本乎事實景祐四年仁宗宴餞邢昺於龍圖閣上指禮記中庸昺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之語因講述大義序脩身尊賢之本 又寳訓五年上令張知古講中庸脩身治人之道必使反覆陳之方哲宗之初政也以大學為入徳之序乃詔經幄訓釋大義非哲宗得大學之㫖乎長編元祐五年劉唐老言大學一篇論入徳之序欲詔經筵訓釋以備觀覽夫自大原不傳之後其道寥寥不知幾載漢唐以來或尊經或隆儒或右文固有任君師之責矣而不能接聖道之正統此愚幸國朝有君師以尊正學也然此特上人之責耳舂陵之墟周子出焉關洛之間程張出焉二三先生口傳心授聖經賢傳紬繹奧㫖其言幽探乎隂陽五行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中正之際周子太極圖五行一隂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其道極乎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之奧而其實不出乎忠恕之心語録程夫子曰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遠異者動以天爾又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其學造乎立極開太平之博而其實不外乎格物之微語録程夫子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絶學為天下後世開太平又明道行狀曰以暗室屋漏為謹獨之所以格物致知為成性之驗不曰中庸為終身之用伊川語録則曰大學為入徳之門語録程夫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賴此篇之存次其簡編發其歸趣而子思不言之藴盡矣夫自二學不明之後諸說紛紛蓋不一家漢唐以來或訓詁或正義或著論固有任宗師之責矣而不得聖經之本㫖此愚幸國朝有宗師以講正學也愚嘗莊誦遺經參稽緒論而知是學之本矣蓋誠者中庸之門戶而敬者大學之指歸然曰誠曰敬不過本之於心而已矣為小學者不由乎敬固無以涵養本原而謹夫灑掃應對之節為大學者不由乎敬亦無以進德脩業以致夫明德新民之功此敬之功用也天下達徳而非誠固不能盡其智仁勇以遂其行之之意國家九經而非誠亦不能盡已盡人以得其所以行之之本此誠之功用也吾惟存養其誠敬之心則霧掃空澄埃除鏡徹天真湛然表裏洞照天下之理無往而不自得茍梏亡其誠敬之心則茅塞生矣室廬空矣方寸擾擾情慾橫生天下之理惟見其至難此非愚之臆說蓋伊洛淵源之學也聖天子心傳大原躬行實理褒寵晦翁之正𣲖講讀中庸大學之正學乃形奎畫乃錫榮爵正儒學大幸之日嗚呼帝王正道至祖宗而續至今日而盛孔氏正經至伊洛而傳至晦翁而著愚也沐聖朝之文教佩前哲之格言當在鳶飛魚躍之下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二  宋 林駉 撰
  語孟
  論語一書蓋理學之淵源也而終始問答不及誠之一字學者疑之龜山語録問中庸論誠而論語不及一誠何也曰論語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徳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其入之方中庸言其至孟子七篇蓋性學之門戶也而辨舜與象皆謂之才君子惑焉伊川語録孟子言性情才三者皆無不善亦不肯於所稟處說不善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亦是才然孟子不為才之罪者正答公都子問性善不暇一一辨之噫有是哉周子論太極而及無極或者滋惑得先輩之說始明周子太極圖有言無極而太極近世諸儒疑其無極似道家之論晦翁遂作圖說解明圖體橫渠西銘世謂其言體而不及用非前哲力解其說吾恐異論紛紛未已也張橫渠西銘楊龜山疑其言體不及用伊川貽書答之後龜山始有釋然無惑之語語孟二書聖賢之所議論之所問答實萬世所取法之書簾視壁聽傳訛襲舛世無伊洛開覺後人則夫子之道迂而孟子之志荒矣㫖哉伊洛師友之言曰論語之所以不言誠者蓋示人以入之之方要之言恭敬忠信皆誠之㫖耳孟子之所以謂之才者正答公都子性善之問未暇深辨要之平昔性情才三者之論皆無不善者嗚呼論聖賢之學當以語孟為宗師論語孟之學當以伊洛為依據此古今之至言也嘗聞伊洛之門其稱論語也曰學者先讀論語當如權衡學者但求論語自然有得語録其稱孟子也曰孟子有功聖門以言仁義孟子有功於世以言性善同上或問於程子曰孟子還可謂聖人否程子曰未敢道他是聖人然學已到聖處又曰孟子有功於聖門不可勝言仲尼只説一箇仁字孟子開口便説仁義仲尼只説一箇志孟子便説許多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 又曰孟子有大功於世以其言性善也自非平昔履此學明此理安能造聖賢之閫奧哉自今觀之讀言志數語則知夫子聖人之氣象伊川雜録由願車馬與朋友共顔子願無伐善無施勞孔子老者安之少者懐之觀此數句便見聖賢氣象大段不同若讀此不見得聖賢之氣象他處也難見讀論交數語則知子張為成人之交子夏為小子之交遺書子貢問師也過商也不及如論交可見否曰氣象亦可見子張是成人之交子夏是小子之交因鄉黨之篇則聖人注措宛然如見伊川語録鄉黨一篇分明畫出一聖人出降一等是自堂而出降階當此時放氣不屏故逞顔色又雲鄉黨一篇形容得聖人動容注措甚好使學者宛然如見聖人因溫厲之言則聖人容貌溫然可想伊川語録論語是孔門高弟撰其所立言直見聖人處如子樂不得聖人處怎生知得子樂誾誾行行侃侃亦其門人傍觀見得如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皆是善觀聖人者又雲惟曾子形容聖人氣象曰子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有以政事入者有以徳行入者則知聖人之教程氏遺書孔子教人各因其才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語入者有以徳行文學入者如陳文子之清如令尹子文之忠則辨非聖人之仁語錄問陳文子之清令尹子文之忠使聖人為之則是仁否曰不然聖人為之亦只是清忠嗚呼伊洛之門其有得於論語也深矣生之謂性亦所稟性也而直謂之不知性伊川語録性善性之本也生之謂性論其稟也孔子言性相近者論其本豈可言相近蓋論其所稟也告子所云固是為孟子問他他說便不是虛發四矢非忠於君也而直美其能於取友程氏遺書庾公之斯遇子濯孺子虛發四矢甚無謂也國之安危在此舉殺之可也舍之初無害於國𫞐輕重可也存心養性蓋兩言也則曰心為發用性為自然上蔡問孟子云知天事天如何別曰今人莫不知有君也事其君者少存心養性便是事天處曰心性有別曰心是發用處性是自然窮理盡性至命蓋三事也則曰窮理既能性命亦了程先生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三事一時並了元無次序不可將窮理作知之事若窮得理即性至命亦可矣論養氣則謂必如顔子所立卓爾孟子言躍如也程先生曰孟子養氣一篇諸君宜潛心玩索須是實識得方寸勿忘勿助長只是養氣之法如不識怎生養有物始言養浩然之氣須是一箇物如顔子言所立卓爾孟子言躍如也分明得見方可論執中則謂必如禹稷之當過門不入顔子之當居陋巷也遺書問時中如何程曰如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非中也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非中也嗚呼伊洛之門其有得孟子也至矣至侍燕閒而承謦咳者亦充然而有得呂與叔得克已復禮之問有洞然八荒皆在吾闥之語呂與叔克己銘曰己既克之皇皇四逹洞然八荒皆在我闥孰曰天下不歸吾仁侯師聖得勿忘勿助長之教豁然終身之省師說侯師聖云云年十五六時明道先生與某講孟子必有事焉而勿正為一句心勿忘勿助長為一句因講禪語之事則不無擬之則差某當時言下有省其感悟人心也又如此哉是學也一傳而得關洛再𫝊而得呂侯諸君子又再傳而得晦翁朱夫子觀其二書集註之作斷以章句參以師說決以己見發孔孟不傳之藴啟伊洛未言之㫖芸閣秘藏照映典籍膠庠談論訂砭愚頑此伊洛之得晦翁亦孔孟之得伊洛也歟蓋嘗論之誦聖賢之言易行聖賢之行難是必致謹於終日三省之時樂道於暮春詠歸之興加敬於出孝入悌視聽言動之際出門倚衡何見非理書紳鼓瑟何徃非天而後有悟於論語是必存養於赤子不失之初窮究於夜氣尚存之旦充廣於四端火然泉逹之後窮理盡性表裏洞徹知言養氣內外昭融而後有合於孟子是豈口耳誦說云乎哉雖然表章聖經在聖明講明聖經在師儒哲宗召程夫子講論語故論語之教始尊哲宗元祐初召程伊川講筵講顔回在陋巷因及魯君不用賢之失也高宗召伊洛門人講孟子故孟子之學始行王安石罷孟子不講哲宗始講又至髙宗建炎二年講孟子上曰孟子所言皆仁義與治道此今日宸章奎翰褒崇朱氏蓋有取語孟集註之說愚也不能誦此以為盤銘寜不負天子負所學乎
  古史
  裴駰之集觧所以釋遷史之疑禇少孫之續書所以補遷史之闕小司馬之索隠又所以救遷史之訛並史記夫釋其疑補其闕固有頼裴禇之功而正救舛訛若非司馬之索隱則是非有謬於聖人也不少嗚呼孰知小司馬之後潁濱先生出於千百載之後作為古史紏謬救失隱然小司馬之用心昔人有言杜征南顔秘書乃丘明孟堅之忠臣特其所謂將順者而小司馬蘇潁濱乃太史公正救之忠臣其功尤多噫㫖哉是言乎愚嘗紬繹古史而知潁濱之有功於遷史也深矣遷紀首黃帝而遺羲昊蓋未見孔安國尚書而言也古史於是有三皇五帝之說則遷之舛者始定遷紀之言髙辛生而神靈黃帝迎日推䇿蓋輕信秦漢間異說也古史於是削其虛誕之言則遷之訛者始正琴牢陳亢此聖門之髙弟遷則略之不有古史孰能明其實乎蘇秦從約之書入秦而函關閉此說客之浮語遷則書之不有古史孰能規其正乎史記紀首黃帝不載伏羲少昊古史以伏羲氏神農黃帝為三皇以少昊顓頊髙辛唐虞為五帝又尚書序雲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髙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 又黃帝紀生而神靈迎日推䇿等語子由古史削之 史記不書琴牢陳亢古史則載又史記蘇秦𫝊書蘇秦入秦函關閉等語古史皆不載荊軻刺客之靡爾遷史乃有不欺其志之羙使古史之論不明則軻果為信義者乎西門豹循吏之流耳遷乃抑於滑稽之列使無古史之說則西門豹果徒滑稽者乎史記謂獻子有隂徳於趙則韓晉同祖謂非周武之後乎古史所謂必辨也遷史以莊子作盜跖篇詆孔子之徒故明其術不知莊子蓋助孔子古史所以必明也史記任俠𫝊荊軻義燕不欺其志等語古史皆辨之 又史記滑稽𫝊載西門豹古史謂非滑稽餘並見古史遷之述宰我也曰宰我常從田常噫以宰我之智而為僭逆之舉乎蘇公辨之宜矣遷之述子貢也曰子貢一出而變昜五國噫以子貢之逹而有變詐之謀乎蘇公訂之當矣子由曰太史公宰我為臨淄大夫與田常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餘以為宰我之賢列於四科不至於從叛逆也蓋田常之亂本與闞止爭政闞止亦曰子我也 子由曰太史稱子貢一出而存魯亂齊破吳強晉伯越予觀左傳齊之伐魯本於悼公之怒季姬而非陳常吳之伐齊本怒悼公之反覆而非子貢凡太史公所紀皆非也蓋戰國說客設為子貢之辭而太史公信之耳傳穣苴而不知考據之乖次蘇則刪之而不存記虞鄉而不知履歴之先後蘇則考之而不舛子由曰太史公為司馬穣苴𫝊言齊景公時晉伐阿邑燕侵河上王師敗績晏子薦穰苴遂以成功大夫髙國譛殺之予以左氏考之景公四十五年始救晉自是凡四伐晉未有燕晉伐齊者也戰國䇿稱穰苴執政湣王殺之意者穰苴湣王之臣嘗為湣王劫燕晉而戰國雜説妄以為景公時耶故刪去穰苴而為孫呉立傳 子由曰游説之士皆左右罔利獨虞卿始終事趙專持泛説觀其赴秦魏之急捐相印去萬戶而不顧此義俠之士非説客也太史公記虞卿與趙謀事皆秦破長平後而卿為魏齊棄相走大梁則前此矣意者魏齊亞卿自梁還復相趙太史失不言之耳噫遷之所以有誤者非短也潁濵之所以詳辨者非苛也蓋嘗推原其故史遷當經籍既灰之日野史雜出之後故聞見寡陋紀録踈略則其有誤也固宜潁濵當學官已立之餘諸儒訂正之乆故採摭無遺稽考悉備則其詳辨也亦宜昔潁濵嘗謂漢景武間尚書古文詩毛氏春秋左傳皆不列於學官世讀之者少則其意惜遷未及見聖人之全書此古史之作所以惜遷也非所以詆遷也又謂秦焚古書略盡幸而野史一二存者遷亦未暇詳則其意又憫遷出於煨燼之餘其諸子世俗以易古文之語此古史之作所以憫遷也非所以疑遷也愚觀古史一敘有咨嗟嘆息之意此執燭者愛曽子之見也而豈曰求以揜其實而專其美者乎並古文序嗟夫潁濵之於馬遷其用心特相先後古史之於史記其立論特相表裏察遷之意必不以操戈入室者為忌諒蘇之心亦必不以吹毛求疵者為嫌末學淺識殆未可以文人相輕者議之也不然蘇老泉之論遷史曰其與善也隱而彰其懲惡也直而寛者豈為歆向之説哉老泉文遷固史雖以事辭勝然亦兼道與法而有之云云其與善也不亦隱而彰乎云云其懲惡也不亦直而寛乎云云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此蘇氏之家學也故愛漢史者刋漢史之誤劉攽作漢史刋誤愛唐史者糾唐史之謬呉縝作唐史糾謬當以是而求潁濵之用心
  新舊唐史
  史記一書筆於司馬氏之父子而不能逃蘇潁濵之議蘇子由作古史以正史記舛訛西漢一史著於班氏之兄弟而不能逭華嶠之譏華嶠譏班史之非夫司馬之父子非歆向之父子班氏之兄弟非勝建之兄弟一家議論未嘗矛盾諸儒紛紛且議其後則夫唐史之作所編非一人所集非一書豈無疑似之跡乎然君子觀其一去一取卓卓乎出於遷固諸人之右者蓋取其大節而非議其小目也喜其褒貶而非考其異同也且唐史有二曰舊史曰新史其舊史有呉兢之私撰唐書有栁芳之續成唐厯貞觀政要出於呉兢所撰順宗實録出於韓愈所筆至後唐明宗命史官劉氏脩為唐史即所謂舊史也至我朝慶厯之五年以舊唐史蕪穢不治命宋公祁歐陽公脩刪脩之越十有七年書成即所謂新史也愚嘗合二史而參考之舊史李光弼父開元中封薊國公新史以為在武后時是時之先後不可合也舊史敬宗第六子成美而新史以為第五子昭宗十子而新史以為十七子是數之多寡不可知也舊史陸徳明字子元而新史乃作陸元明字德明舊史徐有功無字而新史乃名洪政以字行是名字之舛訛不可究也案光弼在天寳至徳時其父宜在開元時舊史是案二史敬宗止五子安得言第六也新史是案舊史昭宗諸王自豐王祁至蔡王祐等七王皆失其傳則冝其為七子二史皆異案十八學士賛亦以元明為名而徳明為字與新史同案孝敬皇帝諱洪故有功避之而行其字與新史同若乃新史所著異同尤多年月有差如魏謩之相志以為十一年而傳以為十五年姓名有差如麗景洪之將紀以為晏洪而傳以為景洪縣公之號可疑則見於呉縝之糾謬呉縝糾謬案膠東郡王道彥傳雲唐興務廣宗支故從昆弟皆爵郡王太宗即位問大臣曰盡王宗子於天下可乎封徳彛對曰漢所封惟帝子其親昆弟非大功不王先朝一切封之以天下為私奉非所以別親踈於是疏屬王者皆降為公由是言之則道彥初封郡王所降封郡公如本紀貞觀八年書道彥膠東郡公矣今道彥本傳書郡王亦新書之誤死囚之數可疑則見於溫公之考異然則將安諉其責哉溫公考異七年死囚三百九十人案四年實録雲斷死罪三十九人今年實録凡有二百九十九人何乃多如此白居易雲死囚四百來歸獄舊本紀統紀年代紀皆云二百九十人今從新書又呉縝糾謬雲三百九十人者乃録囚之時自死罪至杖笞之數爾若謂皆死罪必不然也大抵所編非一人則予奪無定論所集非一書則紀載無定説且紀志出於歐陽公列傳出於宋祁公天文律厯五行志則劉羲叟為之方鎮百官表則梅堯臣為之禮儀兵志初出於王景彛業未畢而卒則成此書者又非止二人耳毋怪乎予奪無定論也且帝紀編年則得於孫氏之南齊錄述姚崇十事則得於開元之遺史賛太宗之謂牽於多愛則出於等慈寺之碑紀武宗之謂躬受道籙則出於㑹昌之文其賛房杜則本之栁芳其賛五王則本之呂溫傳段秀實則本子厚之文集毋怪乎紀載無定説也唐鱠序子嘗患唐史厯年之乆記事之多秉筆者之衆是以支離不能合也紀志出於歐陽公列傳出於宋公祁更而二人此其不能相一也固宜而天文律厯五行志則劉羲叟為之方鎮百官表則梅堯臣為之禮儀兵志初出於王景彛業未竟而卒則成此書固非止二人毋怪乎首尾之不相貫也 又等慈寺碑等慈寺在鄭州汜水唐太宗破王世充竇建徳乃於戰處建寺云為陣亡薦福太宗不世之姿而牽惑習俗崇信浮圖豈以其言浩博為可喜耶余於本紀譏其牽於多愛者也又㑹昌投龍文余修唐本紀而武宗以奮然除去浮圖銳矣而躬受道家之籙服藥以求長年以此知非明
  智不惑者特好惡有不同耳及得會昌投龍文見其自稱函道離𤣥昭明三光弟子南嶽上真人則又益以前言為不謬矣噫讀春秋者當論褒貶之大義不當論夏五郭公之疑讀唐史者當論去取之大節不當論疑似異同之跡以李義府許敬宗姦邪而與長孫無忌同傳以栁宗元劉禹錫之阿附而與韓愈同傳此舊史之失也新史改之所以先君子而後小人也以劉蕡之鯁直而槩之於文苑以呉淑之忠義而槩之於外戚以陽城之卓異而列隱逸以孫思邈之高尚而列方技此舊史之失也新史易之所以取大節而棄小目也新史記傳有條不紊如陽城昔在隱逸今書之於卓異傳秦系昔人不傳今書之於隱逸韓愈使王庭湊之節舊史不書今乃書之所以明君子之節太宗恨魏徵之諫有殺田舍翁之語舊史則書今乃不書所以掩人君之闕此新史之得也舊史以高智周薛季王方翼之功業而㮣之以良吏以陳子昻之諫諍劉蕡之切直而槩之於文苑以呉淑之忠義而槩之於外戚以陽城之卓異而槩之以隱逸以孫思邈之高尚而槩之以方技是棄其大行而取其小節此舊史之失也 又李義府許敬宗姦邪而與長孫無忌同傳以栁宗元劉禹錫之不正而與韓愈同傳高愍之果毅李氏妻之忠勇有烈士之慷慨韓偓之正直皆不為立傳而僧神秀普寂義福一行反為立傳獨孤及之才行兼全皇甫湜之文章秀穎韋丹之善政何易於之愛民皆不為立傳而道士王知逺潘師正呉筠反為立傳舊史之失也此其有關於世教也不淺或者烏可以小小不同而妄議噫寧如先輩言列傳之有據依不敢如好事者之以舛訛議景文寧為先輩稱史法之得春秋不敢為糾謬之集以議歐公
  通鑑
  昔神宗皇帝之敘通鑑曰典刑之總㑹冊牘之淵林蓋嘉其有關於風化也神宗敘通鑑博而得其要簡而周於事其典刑之總㑹冊牘之淵林矣孝宗皇帝之讀通鑑曰法其所以興戒其所以亡蓋稱其有益於治道也聖政乾道二年上日閒暇取尚書通鑑孜孜而讀之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法其所以興戒其所以亡口誦心惟未嘗一日輙去手也噫溫公之有功於是書也大矣然嘗聞之十有九年史筆始絶其用心至勞也洛與夏縣遺藁充棟其為書至繁也公著通鑑洛中夏縣之藁各有兩屋官屬之辟召始得劉道原後得范淳夫其編次甚詳也溫公辟官屬考通鑑始得劉道原道原既卒又得范淳夫衆論之訪咨或得康節改曹魏之事或得伊川定李唐之實其訂正精也聞見録司馬文正初作厯代論至曹操則是奪之於盜手非取之於漢室也富文忠疑之問於康節以為非是子家尚藏康節答文忠書副本當時或以告文正今通鑑魏下無此論難又伊川語録君實脩通鑑至唐而正叔曰敢與太宗肅宗正簒名乎曰然又曰敢辨魏徵之罪乎曰何罪徵事皇太子太子死遂忘不戴天之讎而反事之此王法所當誅曰管仲不死子糾之難而事威公孔子稱其能與徵何異曰小白長而當立子糾少不當立小白殺子糾管仲以所事言之則可死以義言之則未可死與徵之事全異張芸叟嘗雲僅能一觀更休觀書陳了齋亦以此書如藥山無一不在嗚呼後之觀者將終篇而熟究之乎抑閲未終紙而欠伸思睡乎張芸叟答孫子發書多論通鑑其畧雲溫公嘗曰吾作此書惟王勝之嘗閲之終篇自餘君子求見欲觀讀未終紙已欠伸思睡矣蓋嘗謂是書當以扶持風教論不當以小小節目論當以關切治道論不當以區區凡例論首書晉大夫魏斯趙籍韓䖍為諸侯所以明君臣之分通鑑論首三晉以大夫為諸侯力辨四皓為惠帝立黨制其父所以明父子之義通鑑論四皓不當為惠帝以制父高祖傳嫡之命魯仲連射書聊城公則闕之文潛亦謂仲連以布衣游諸侯不當以身任天下之責通鑑不書魯仲連下聊城之事曹操分香賣履公則譏之元城謂厯數百年無有知之者惟公獨能知其心通鑑論曹操垂沒意存代禪分香賣履以掩平生之姦又元城謂此論數百年無有知之惟公獨知其心劉洎之死史以為出於遂良公謂遂良乃忠臣必無譖洎之語竇叅之諌史以為出於陸贄公乃謂贄有救解之辭而無報叅之意韓休必不至譖李吉甫顔真卿必不至為賊草奏公之所論者凜凜乎君臣父子之經三綱五常之理仁義忠信之道豈非有關於風教乎並通鑑本出處論曹參遵何之約束正以箴熙寧大臣變法之失日録熙寧三年司馬光傳通鑑漢紀至曹參代蕭何為相一遵何故事因曰何獨漢也道者萬世無弊使夏商周子孫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猶存也論賈山所言從諫拒諫正以譏熙寧大臣同已之非日録熙寧三年司馬光讀通鑑賈山上疏因言從諫之美拒諫之禍蘇秦之縱橫談説本不足取也存其事於書者欲見當時辨説之覆邦家也日録熙寧元年光讀通鑑至蘇秦從約事上曰蘇張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曰秦儀縱橫無益於治臣存其事於書者見當時辨説所謂覆邦家也嗇夫之辨給馳騁亦不足道也公之深辨而不釋口者欲使小人知利口之無益也日録熙寧三年讀張釋之論嗇夫利口光曰孔子稱利口之覆邦家夫利口何至覆邦蓋人能以是為非則君從其言是則邦家之覆誠不難矣時惠卿在坐光專以此斥之公之所論者拳拳乎變更持守之異拒諫從諫之別私説正論之不相入豈非有益於治道乎世之好議前輩者謂離騷之賦日月爭光公削之而不録以是為去取之未當不知公之貽書范祖禹已謂詩賦若止為文章皆請直刪則公之所録者必有深識不然厯代儒林文苑之士十已削其七八非此意耶公與范祖禹書詩賦若止為文章詔誥若止為除官及妖異止於怪誕詼諧止於取笑更請直刪餘見在下姓武之䜟不近人情公存之而不去以是為編録之未精不知公之貽書祖禹曰妖異有所警戒則並存之則公之所存者必有高見不然漢高祖斷蛇之事具載於書非此意耶通鑑不書怪獨書唐因姓武之䜟殺李君羨事 又聞見録司馬公脩通鑑時謂范純父曰諸史中有詩賦等若止為文章便可刪去公之意正欲立於天下後世不在空言耳如屈原以忠廢所著離騷太史謂與日月爭光通鑑並屈原事削去之褒毫髪之善通鑑揜日月之光何邪公之當有深意求於考異無之然則論公之書不可以凡例輕議也又況一書浩繁非盡出於公之手睢陽事用張中丞傳淮西事用平蔡録其述魏鄭公得之諌録其述李絳得之論事宜其編次之難也真宗命儒臣冊府元龜所遺棄既多故亦不能暴白如通鑑則不然以唐朝一代稱之敘王世充李宻事用河洛記魏鄭公諫諍用諫録李綘奏議用李司空論事睢陽事用張中丞傳淮西事用陳公平蔡録李泌事用鄴侯家傳李徳裕太原澤潞回鶻事用本朝獻替記皆本末燦然嗚呼劉向采上古至秦漢休咎之紀為五行傳論書亦博矣然牽於隂陽之説未免遷就不足以悟成帝之意唐次以自古忠臣賢士衆讒被放之事為辨謗畧書亦詳矣然究其纉次之意正為十年不遷祗為身計宜乎貽徳宗之怒噫甚矣書之難著也其視公之所編宜何如哉
  離騷
  東坡以騷為風雅再變而讀者謂得體蘇東坡曰離騷風雅再變溫公不以騷編入通鑑而論者謂未純聞見録司馬公修通鑑時謂范純父曰諸史有詩賦等皆止為文章便可刪去公之意正欲立於天下後世不在空言耳如屈原以忠廢所著離騷太史謂與日月爭光公皆削之當有深識求於考異無之嗟夫坡公所學有得於騷固也而溫公所以不録者以其例不取詩賦或者烏可執是而輕譏哉讀鴟鴞之詩不可不知周公憂周之情讀災異之疏不可不知劉向傷漢之意讀離騷之賦不知原之拳拳為楚亦未為知原者夫楚宗國也原不能止懷王之西而知羋氏之將亡不能輔襄王以復不戴天之讎而反受子蘭之譛故其情切其辭悲昔許穆夫人以既嫁之女尚憂宗國而賦載馳之詩原也得無言乎後之不知騷者則曰九歌之作近於舛崑崙之述近於非經逺遊之作近於放卜居之作近於詭太一之歌繼之以湘君則近於靡惜誦之章繼之以懷沙則近於矯故賈誼以鳯凰千仞而譏平矣本傳賈誼賦有曰凰凰翔於千仞兮覽德輝而下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以湛身而笑平矣揚雄作畔牢以諷平班固以露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已議平矣班固謂平之離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才露已不思誼之鵩賦不若平之以鴻鵠虬龍而喻君子見上雄之投閣不若平之抱石江濱而馨風千古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因新莽投閣幾死固之賦燕然以媚悖逆之臣不若平之獨醒而不啜其醨也班固作燕然銘以媚竇憲不特此耳九歌之辨取其禹之平水土而牧養羣生即骨雖朽而目不瞑於湘水矣噫安得東坡山谷與之讀騷經哉
  文選文粹文鑑
  論漢魏以後之文莫備於文選論李唐之文莫備於文粹論聖宋之文莫備於文鑑噫文之難評也尚矣相如上林之賦劉勰稱其繁類成艶為辭賦之英特而李白之序大獵復謂窮壯極麗何齷齪之甚劉勰曰相如上林繁類以成艶孟堅賦兩都明則以彩贍張衡二京迅㧞以宏富 又李白序大獵曰相如子雲競誇詞賦子虛上林長楊羽獵既非諸侯述職之義當時徒窮壯極麗何齷齪之甚也其去取之不一如此則選之所録漢賦果安從哉韓昌黎毛頴傳舊史鄙其譏戲不近人情小宋復謂送窮文毛穎傳皆古人意思未到可以名家其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不一如此則粹之所編唐集果安適哉舊唐書雲愈作毛穎傳譏戲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謬者矣 又小宋雲退之送窮文進學解毛穎傳皆古人意思未到可以名家矣範文正岳陽樓記後山謂其累世以為竒尹師魯復謂傳竒體耳其品藻之不相入如此則鑑所論本朝之文又何如哉後山詩話雲范文正公岳陽樓記用對語説時累世以為竒尹師魯讀之曰傳竒體耳傳竒唐裴硎所著小説也雖然文章美惡自有定論去取當否要終自見吾平心論之則曰選曰粹曰鑑之所集有不難辨者且蕭統盡索自古文士之作築臺選之始於楚騷訖於江左為卷三十名之曰選且曰章表記頌詩賦書論亦各有體茍失其體雖工弗取其用工多矣姚鉉盡取唐人之文拔其尤者先後三變無不編次為卷一百命之曰粹且曰擷英掇華正以古雅侈言蔓辭率皆不取其用心勞矣夫以上下數千年間騷人墨客雄辭傑筆有聲翰墨無毫髮遺是集也或如松林竹徑清隂䆳密下臨清流瑩然可愛使人蕭然忘塵埃之意其清如此或如園林華發低紅昻紫麗服靚粧雜遊其間使人熙熙然神怡氣定其和如此然其間纂次之不公品題之未當尚不免前輩之議則以選自名者或有可刪之文以粹自命者多有可疵之體亦何取於勤且博哉且王右軍之序蘭亭絲竹管絃四言兩意不免見黜似矣然劉向之序戰國有先秦典雅之製董子之䇿賢良得伊周格心之學而例黜之可乎王羲之蘭亭序不録其中以天朗氣清非春氣絲竹管絃四言兩意故也 又劉向戰國䇿序董子賢良䇿亦並不載屈原之作離騷辭古意烈有風雅體特軋卷首似矣然子雲之美新名教罪人潘元茂之九錫君子羞之而槩收之可乎文選卷首載離騷子雲美新文潘元茂九錫文皆在選中不特此也司馬長卿賦上林而引盧橘夏熟班孟堅賦西都而言玉樹青蔥而亦取之耶左太沖序三都賦雲相如賦上林而言盧橘夏熟楊雄賦甘泉陳玉樹青蔥班固賦西都而嘆出比目張衡賦西京而述以游海若義則虛而無證言則侈而非經蘇李河梁送別之詩在長安而有江漢之語文選載李陵送蘇武詩宋玉高唐神女之賦以一篇分而為序而亦録之耶此統之去取不能逃後世之議也且段文昌平淮西碑録之誠善矣韓昌黎之所作果不及乎唐舊史雲韓昌黎淮西碑多載裴度事時先入蔡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詔令刋去命翰林段文昌撰又文粹不載韓愈淮西碑只載文昌淮西碑 李徳裕忠諫論録之誠善矣韓愈諍臣之所作果不及乎文粹只載李徳裕忠諫論不特此耳王摩詰老將行指天幸不敗為衛青李長吉鴈門行以黑雲壓城而續以甲光向日之句而俱取之何也韓栁之䆳古李杜之風雅元白之雄深而反雜以釋子蘭飲馬長城窟道士呉筠遊仙歩虛而不倫若是何也此鉉之編次不能揜天下之公也文粹嗚呼不有美玉安別碔砆不有先輩之文鑑無以知選粹之謬肆我本朝始有文海孝宗惡其踳駁且遺逸者衆乃命儒臣更修其書斷自中興以前彚次表上賜名曰皇朝文鑑如衆星列宿爭芒於層漢也如象齒犀角充斥於天府也自今觀之經學至國朝而愈明形於言論發六經所未盡之藴程伊川之序易傳無非天理人極之奧游酢之為孫莘老序易傳亦皆性命仁義之妙其於孔安國序書杜元凱之序左傳選皆登載者同乎異乎詩體至國朝而始正發於諷詠有三百篇之意蘇東坡之直節勁氣傲雪凌霜黃魯直之風韻灑落光風霽月其與樂天之放蕩愚溪之嘲怨粹皆所採取者是乎否乎文章雜體至我國朝而尤盛縉紳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厲之文如梁周翰五鳯樓賦鋪陳藝祖聖德進士科舉之文如王曽之有物混成蓋有古詩風骨名臣奏議之文如張方平之諫用兵東坡之疏買燈潁濱之言條例尤其表裏愈偉者彼選之雜賦諫書粹之表頌銘賛㣲夫斯之為文也視此不亦恧乎已上並文鑑雖然國朝之文所以嫓墳襲典超漢軋唐傑然為一代之盛者有由也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栁到孫丁此文之始倡也王元之詩曰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栁到孫丁如今便合教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經六十年來旺氣消文章化入山川手此文之再變也曾子文章衆無有水之江漢星之斗此文之愈盛也王荊公贈曾南豐詩王元之穆伯長導其源尹師魯孫明復疏其流廬陵臨川眉山南豐助其瀾鳴律和呂嚼羽含宮則氣骨安得不古議論安得不正哉愚故併論之
  杜詩
  白樂天海圖屏風之作前輩窺見其心之不忍用兵東坡讀白樂天海圖屏風詩謂樂天心不忍用兵劉禹錫三閣詩四章識者謂可以配黍離山谷讀劉禹錫三閣詩曰此詩可以配黍離後之讀工部詩者安可不求詩之意哉吾觀公之氣節高邁秋霜爭嚴風標屹立砥柱中流嗜殺人如嚴武則瞪睨而兒戲之嚴武守蜀杜甫訪武醉捋其鬚曰子非嚴挺之子耶武大怒房琯毀師公乃排衆而申救之再上疏救琯而議者不挈置於仁人之列至於沈宋謟諛溫李滛艶者為伍前輩深以是為恨惜哉夫公之詩蓋愛君之盛心也北征之篇蓋倉皇問家室而作也使或者處之對童稚語妻孥他不暇顧而終篇諄復惟及國事山谷喜之謂退之南山不必作登慈恩塔寺此正陪諸公遊遨而作也固宜笑談風月傲視八極以樂其心而措意立辭意在言外荊公謂其譏天寳時事則其愛國之意果何如微升古塞外已隱暮雲端夏鄭公知其為肅宗而非為月也初月出不高衆星尚爭光或謂史思明尚在而非為星也石壕吏之作韓魏公知其論戍役之苦茅壁之詠蘇公知其嫉藩鎮之強噫非杜工部之知道不能發愛君愛國之辭非蘇王諸公之知詩不能明愛君愛國之心是詩也烏可與騷人墨客同日語哉並杜詩註不特此也百舌一詠惡讒佞也惡木一章傷小人也腐草之螢譏閹寺也寒城之菊憫士操也悲青坂傷戰敗之無功也嘆秋雨刺暴虐之傷恩也兵車行蓋念驅中國之衆開邉境之地也洗兵馬之作蓋言復西京之地掃安史之亂也又不特此也以是心而處已又以其處已者而待人其送嚴鄭公也則曰公若登台輔臨危莫愛身其寄裴道州蘇侍御也則曰致君堯舜付公等早據要路思捐軀其寄董嘉榮也則曰雲臺畫形象皆為掃妖氛嗚呼又何待人之厚耶先輩謂公詩足以厯知一代治亂以為一代之史則非詞人之詩乃詩中之史也呂公編杜工部年譜始於先天終於大厯且與唐紀傳相為表裏故凡唐史所未載者或見於公之詩而觀公之詩足以厯考一世之治亂又唐史雲善謀時事至千言不衰世號詩史先儒作公詩序又謂詩與唐録猶槩見事跡復許之以為詩之六經則非特詩中之史又詩中之經也見杜詩曽謂三百既刪之後果無詩乎世之輕議先輩者且謂楊大年鄙為邨夫子以是而疑公之詩不思江漢思歸客之句大年且不能屬是豈鄙公之詩詩史楊大年不喜杜子美詩謂之邨夫子有鄉人以子美詩強大年不服因曰公試為我續江漢思歸客一句大年以為屬對鄉人曰乾坤一腐儒大年似少屈又謂歐陽子生平不甚愛之復以是而疑公之詩不思身輕一鳥過之字歐公嘉嘆不已又曷不深取哉貢父詩話歐公平生不甚愛杜詩而謂韓吏部絶倫又歐公與客得杜詩有身輕一鳥之句歐公與客思足其句或曰下或曰落及得全句乃過字歐公深嘆之不然山谷稱其靈丹一粒黃山谷稱子美詩如靈丹一粒㸃鐵成金蘇公稱其集大成東坡曰子美詩云雲陳無已稱其竒工易新蓋莫不好此數君子者蓋風騷之冠冕翰墨之典刑使非有愜於衆論豈為是過情之論歟
  雜體
  議論不本於孔氏則厭常喜異不足以垂後世之訓文章不祖於六經則夸多鬭靡不足以該天下之理夫自杏壇跡蕪麟筆絶矣詞人才子名溢於縹囊舒文染翰卷盈乎緗帙紛紛籍籍蓋不知其幾然論本孔氏文祖六經庶可登文章之籙否則累編連牘特紙上之陳跡耳蓋詩變為樂府之後則作拘幽操文王作作思歸引衛女作即或愛或思之詩也詩變為離騷之後則作弔湘賈誼作弔湘賦作畔牢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作即或怨或哀之詩也書自誥命之文不傳而為制為誥為表者皆書之宗泒也詩自明良之歌不作而為賦為頌為箴者皆詩之源流也後之曰記傳曰志賛本春秋之遺策也後之曰序曰記即易與記之遺體也然則學必尊師而後天下無異説文必尊經而後天下無異論此古今之格言也諸葛孔明出師一表言辭激烈對越鬼神讀之令人雍雍然生敬心故東坡謂其與説命相表裏東坡雲孔明出師表與伊訓説命相表裏杜工部平生詩集模寫風景拳拳愛君讀之令人灑灑然生愛心故山谷謂有三百篇之㫖山谷讀杜子美詩如靈丹一粒㸃鐵成金有三百篇之㫖夫以文而論人如晁錯之賢良䇿賈生之過秦論班彪之王命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美新王羲之蘭亭序潘元茂之九錫此皆膾炙人口者而前輩特取孔明之一表以詩而論人如蘇李之高妙陶阮之沖澹曹劉之豪逸謝鮑之峻潔徐庾之華麗此蓋有聲於詩壇者而前輩特稱子美之詩此無他不以文論文以經論文也夫商盤周誥特當時小民登於王庭之言幽深簡古如登峻坂然後之博學君子研窮㫖意未易通究國風雅頌亦不過小夫賤𨽻之辭渾厚醖藉如奏黃鍾大呂後之騒人墨客老於文墨練辭剪句有不能得其一二者噫作文而不究六經之㫖不愧古之聖賢寧不愧古之民乎然嘗觀漢晉而下惟唐之韓栁文章機軸自成一家當於古人中求之韓之南溪始泛三首魯直嘆有詩人之句律魯直於退之最愛南溪始泛三首有詩人句律之深意蓋退之絶筆於此韓之淮西碑孫覺喜其敘與銘得詩書之體後山詩話雲龍圖孫學士覺喜論文謂退之淮西碑敘如書銘如詩韓之盤谷序坡老謂唐無文章惟此篇而已東坡雲歐公言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一篇而已余亦謂唐無文章惟送李願歸盤谷序一篇而已則韓之所筆非唐之文古之文也栁之詩東坡稱其在韋蘇州之上東坡晩年最喜栁子厚稱其詩在淵明下韋蘇州上栁之序前輩稱送僧浩然一篇無六朝風采栁之碑東坡稱曹溪南嶽諸碑妙絶古今坡公雲讀栁集曹溪南嶽諸碑妙絶古今則栁之所著非唐之文古之文也嗚呼盍亦遡其源流乎蓋詩葩易竒盤誥詰屈春秋謹嚴韓之所學者在是則捕龍蛇摶虎豹急與之角而不敢暇者宜矣進學解又栁文嘗讀韓所著毛穎傳後題雲有南來者言韓愈為毛穎傳云云索而讀之若捕龍蛇摶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上而詩易春秋下而左氏國語栁之所學者在是則軋漢周而凌晉宋凜然為一王之法者宜矣栁文集序噫韓栁逺矣文氣彫喪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栁到孫丁吾於我朝諸公見之見後夫論制誥之文非駢麗俳優之為美而以體製謹嚴之為高蘇公行呂惠卿之謫辭衆口稱快東坡作呂惠卿謫辭曰先皇帝求賢若不及從善如轉圜始以帝堯之明姑試伯鯀終然孔子之聖不信宰予尚寛兩觀之誅薄示三危之竄衆論愜之錢穆父之行章子厚謫辭切中事情章子厚元祐初簾前爭事無禮責出知汝州錢穆父行詞雲怏怏非少主之臣悻悻無大臣之節子厚見穆父責其太甚也范純仁之遺表辭意感切是文也非六經簡嚴之體歟范純仁之遺表其畧雲蓋嘗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資以事君又雲萬里波濤僅免江魚之葬五年瘴厲幾從山鬼之游惟宣仁之誣謗未明致保祐之憂勤不顯奏表時蔡京用事下有司欲罪其子李端叔雲代作遂廢錮論記述之文非鋪陳華麗之為巧而以規切諷諭之為工王元之之記待漏院切切然憂國之心王元之作待漏院記論大臣早思憂國愛民之事範文正之記岳陽樓有對景自警之辭範文正作岳陽樓記論事皆自警之心張伯玉之記六經閣得尊六經黜百氏之意張伯玉作太平州六經閣記云云經閣者諸子百家皆在焉不書尊經也是文也非六經紀實之㫖歟其奏議也潁濵之言條例司東坡之論買燈張方平之諫用兵鄭介夫之辭除授筆勢翩翩炳然仁義之美談非得伊訓召誥之意乎其詩章也楊公之賦朝京闕楊億童子時送中書賦朝京闕結句雲願秉清忠節終身立聖朝歐公之詠春帖歐公作春日帖子皆規諷意如御輦經年不游幸上林花好莫爭開戒盤遊也陽進升君子隂消退小人坡公之諷水利坡詩謂閑送苕溪入太湖蓋譏一時水利中存諷諭藹然箴美之遺意非得周雅商頌之體乎進士之文王曽以賦䇿勲而為賢相王曽應舉作有物混成賦識者知其有宰相器張庭堅以經義進而為名臣則不可以科舉輕視也序述之文程伊川自序易傳春秋傳游定夫為孫莘老序周易傳則不可以序體槩論也嗚呼宣公奏議前輩論其有七篇仁義之談陸䞇論諫百篇皆仁義之言論者稱其有孟子七篇之意劉禹錫三閣四章識者謂可以配黍離黃山谷謂劉禹錫三閣經四章可以配黍離況我朝諸公以六經為凖的以孔孟為宗師以仁義禮樂為醖藉以箴規諷諫為㫖要則含商嚼羽戞金切玉豈非周情孔思之遺乎嘗謂孔子之學歴戰國而病至孟子則復起孟子之學厯漢魏而病至韓栁則復起韓栁之學厯五代而病至我朝諸君子則復起得非聖經之未墜歟斯文之未喪歟六經簡嚴與天地並傳而無一日之或息歟不然何其抑之未乆而復伸晦之未幾而卒明也於今便合教脩史二子文章似六經必有續王元之之詩以為諸公誦王元之詩曰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桞到孫丁於今便合教脩史二子文章似六經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二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三  宋 林駉 撰
  策試
  窮居憂天下之事布衣言當世之政此正試士以策之意也古人敷納以言之意逺矣其所以謀及庶人咨爾有衆者惟設科之策耳然策所以陳時務也問以時政之得失咨以生民之利病欲其有禆國議也名之以敢言稱之以極諫欲其無有隠情也士而無志於世則已茍有志焉則條對洋洋皆正大剛直之言持論鯁鯁盡激厲奮發之氣孰肯以得失計較恐其見黜不肯極言時政以貽先輩之議哉劉器之雲殿試用詩賦策問固無優劣人但見䇿中侃侃似乎有用不知祖宗立法自有深意且士人得失計較為重豈欲極言時政闕失自取黜落是士人初入仕上之人已教之謟也或有沽激慷慨之士未必有益僧孺宗閔對䇿極詆時政遂成牛李黨且漢之以策對者始於晁錯漢文帝初年求賢良晁錯對䇿第一自錯而下如董如宏如欽永皆以䇿舉也並本傳唐以䇿著者始於裴垍自垍而下如牛如元白如劉蕡皆以䇿顯也其間筆勢翩翩言論灑灑鏗鏘於漢唐之間亦皆足取也然君子求其有關於天下之大計有禆國家之大議期無愧於切時之論則仲舒劉蕡上策也而宏欽永裴元白之流特下䇿耳方武帝即位之初其時務莫切於正始也今觀三篇之對議論淵源理義醖藉勉強行道之論正心正官之論其有禆帝之初政也不少彼公孫欽永何為哉且武帝中年元成末代之際其䇿賢良之意正為災異權臣而發也宏則誣水旱以獻䛕其與仲舒天心仁愛之意為孰切欽則援申伯以附鳯其視仲舒正朝廷之意為孰優永則托後宮以市直其與仲舒論初政之意為孰明並本傳嗚呼捨心腹之疾而論皮膚之患君子謂之不知務方文宗即位之初其時務亦莫切於謹始也今觀方正一篇勁氣直節凜凜逼人力攻藩鎮之強痛斥閹寺之橫其有益於唐之初政也不誣彼僧孺元白何為哉且憲宗元和之時其䇿制科之意正為強藩強閹而發也僧孺之言法令詔令其與蕡之攻藩臣者為如何稹之論通經設科其與蕡之排閹寺者為如何白之條正觀開元禮樂其與蕡之談謹始者又如何並本傳嗚呼棄豺狼而問狐狸君子尤謂之不知務嗟夫士君子之平居暇日擊節伊周高談孔孟議論動人灑然可聽去取念重捲舌自黙此所謂修於家而壊於天子之庭也尚安有所學哉國朝之策試有二曰制科曰進士國初以詩賦取士蓋循唐制之舊所謂策試者特施之制科耳太平興國三年上御講武殿試禮部合格人加論一首自是以一題為凖又國朝制科廷試策一道熈寧三年以策取士蓋因呂公著之請所謂制科者已罷策試耳熈寧三年先是呂公著密奏言天子臨軒䇿士而用詩賦非舉賢求治意己亥上御集英時進士初就席有司權給禮部韻及題出乃策也上曰對策亦可以盡人才愈於用詩賦遂賜陸佃葉祖洽以下及第時蘇軾為考官以舉子希合爭言祖宗法制乃擬答以對韓維呂惠卿初考阿附者皆在高等言直者在下等葉祖洽言祖宗多因循茍且之政陛下革而新之陸佃初第五以和新法升第二范鉞直詆時政皆在下至於熙寧四年安石請更貢舉條制於是除聲律專意經義罷明經及諸科立新制殿試第一道限一千字以上分五等 又七年詔進士卷罷詞賦所試與制舉無異其賢良方正等科乞並停罷從之此其沿革之由也然觀其名公碩望輩出科目議論表表洋乎董劉之對蓋非欽永元白望其下風張方平平戎十䇿傑然於賢良之科張方平以茂才異等權校書郎又以賢良方正中選試平戎十䇿呂夷簡曰六科得人矣又召對賜五品服蘇子由直言君相拔出於方正之對嘉祐六年試賢良方正軾第三等轍第四等轍語切直司馬光考入第三等范鎮難之欲降其等蔡襄曰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宿請黜之上曰求直言以直言去之天下其謂我何乃收入第四等知制誥王安石疑轍右宰相專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為辭韓琦曰彼䇿謂宰相不足用欲得婁師徳郝處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此制科之得人也范鉞當熙寧之初直詆時政而不恤大臣之怒見上張九成當紹興之時公言百執而不憚天子之嫌紹興二年御試上曰試舉人以鯁直為上諛佞者降之遂賜張九成以下及第上曰九成策上自朕躬下及百執言之無所避擢為首選其誰曰不然此進士之得人也上以直言求之下以直言應之雖古君臣規戒之意亦不過是也雖然司馬君實之司文衡則東坡之䇿以直對見上呂惠卿之任考校毋怪葉祖洽之不奉新法也見上此先輩所謂對者之是非在考官之去取誠至論歟元祐中呂公著曰天子臨軒發䇿豈非近古良法耶至於對者之是非邪正則在考官去取耳
  書法
  昔東坡嘗言詩至杜子美書至顔魯公及題唐書後又曰顔魯公書雄秀獨出如杜子美詩格力天縱夫坡公之稱顔書而必及杜詩者果何見哉蓋顔之筆態有天縱自然之妙即杜詩之自為一家也顔之精神形於以死赴國之時即杜公之憂國愛君也噫不得於心而泥於古人之陳跡不適於用而工於紙上之妙墨安足與語古今之書哉東坡嘗曰詩至於杜子美畫至於呉道子書至於顔魯公且虞世南之所稱五絶而書翰居其一世南之書固可喜也而所學者禪氏之遺耳唐書虞世南傳薛稷之書雖稱筆態遒麗時人無及然拘拘於世南遂良之舊蹟唐書薛稷傳歐陽尺牘所傳人以為法書亦可貴也而所倣者羲之之書至其子通雖曰不擇紙筆皆得如意然又切切於其父之遺法同上依傍繩墨摹放規矩得則得矣而無胷中之活法君子固得以議之若乃唐之栁公權其有聲於一時者人固推重觀其與君論筆法之妙不求於筆而求於心蓋有得於虛精靜思之間則栁之書雖未工而亦工蓋以其自得於心也穆宗問栁公權筆法對曰心正則筆正筆正乃可法矣穆宗知其以筆諫也且霧捲霞收狀若踈而復密鍾繇鳯翥龍蟠勢如斜而反直王逸少病其疲則有若隆冬之折木患其拘則有若嚴家之餓𨽻此筆法之雄健也王獻之字勢踈疲如隆冬之折木雖枯朽而無屈伸筆蹤拘束若嚴家之餓𨽻雖覊贏而不放縱行行若縈春蚓字字如綰秋蛇此筆體之和緩也蕭子雲釵頭屈玉鼎足垂金何雅麗也李斯行間玉潤字裏金生何俊拔也禇遂良有風流閒媚號伯喈中興者韓擇木有八分精妙法衛家傳者蔡有隣奧通墨妙曲盡筆精善則善矣而區區於無用之工巧君子固得以議之若乃漢之蔡中郎其筆法傳於當時者不知其幾觀其西京太學之石經開晤後學訂正聖經使無魚魯之失則蔡之書雖未工而猶工何者以其有濟於用也蔡邕書六經刻之石立於太學天下學者爭觀之吾觀司馬溫公𨽻書家人中庸二篇皆修身齊家之道至起高宗嘉嘆之㫖此溫公之書有禆於君也如此豈但公權之意哉繫年録紹興六年上曰司馬光𨽻書甚似漢人所書家人及中庸皆脩身齊家之道不特玩其字而已蘇文忠所書無非正論亦起高宗稱賞之音此蘇公之書有關於世也如此豈特蔡中郎石經之字哉聖政建炎四年張守奏昨聞聖訓蘇軾書無非正論言皆有益不獨取其字畫之工而已行將鐫石鼓之文勒燕然之碑請執筆以徃
  方言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作方言識者怍之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作方言劉子元欲作方言志而未果當世以為恨史通乆矣哉四方言語之不可不知也雖然不易知也撐犂孤塗陸機猶莫之知況下於機者乎漢書撐犂孤塗單于撐犂天也孤塗子也單于言大天子也陸機讀史不識撐犂二字何哉魏冒踰糟使無田恭則朱輔其何録東漢作都夷傳朱輔上疏王唐散等慕化歸義作詩三章述夷之語辭意難正有田恭與之習狎頗曉其言逺夷樂德歌詩曰提宮隗里魏冒踰糟提宮隗里言大漢是治也魏冒踰糟言與天合意也云云愚嘗採方言之所以異矣夫陳湯傳既曰母鼓西域傳又曰母寡是一字而二音也母鼔出陳湯傳母寡出前西域傳班史既曰龜茲而為邱慈范史又曰龜茲而為屈沮是一字而三音也龜茲二字西漢音邱慈東漢音屈沮此猶可曰是夷習之未定也然楚自克庸其文物有可觀者而曰馮曰羌何陋也楚詞憑不厭乎求索羌內恕以及人皆楚人語也蜀自文翁之化其儒學蓋彬彬然而以一為蜀何訛也揚子方言曰一蜀也郭璞注蜀與獨同此猶可曰是舊染之未洗也若夫南方都之音豬宋人來之音離此中國衣冠之所萃禮樂之自出而乃如是耶禮記汙其宮而豬焉注南方以都為豬 又宋人歌曰於思於思棄甲復來音離 又匡衡傳毋説詩匡鼎來亦音離居之為姬但之為地在魯有焉檀弓何居注音姬齊魯之間語助丙吉魯人吉曰西曹地忍之注地但也邾曰邾婁得來曰登來在齊有焉公羊齊人稱邾皆曰邾婁 又禮記亦謂邾婁又公羊雲登來音得來此齊人語也此文學之天性聖賢之舊居而亦如是耶至吾聖人亦有以而為如者吾孟子有所謂施雲者抑聖賢不能自拔於流俗歟春秋莊七年星隕如雨注如雨如而也星隕而雨也語亦云宗廟之事如㑹同方六七十如五六十皆訓而字又孟子云孟施捨注孟姓也舍名也施發音也蓋五方殊性從古固然水土異宜習俗難變如呉楚輕淺燕趙重濁秦隴則去聲多入梁益則平聲似去江東取類與河北復殊莊嶽齊音雖衆楚莫之變焉可以是律之天下哉是故中土且莫之一況外俗乎聖人且不能免況他人乎且陳勝傳謂多為夥楚元王傳謂空為丘陳勝傳以多為夥 又楚元王傳謂空為丘王式傳謂丘為區是以意而釋也儒林王式傳以丘為區 又荀子以案為語辭見於蘭陵三十二篇荀子多有案字為語辭也以頤為楚語之助見於史記陳渉世家史記陳渉世家以頤為語助以那為去聲而亦為語助見於韓伯林傳是以字而助也漢書韓伯林傳雲汝是韓伯林那注語助不特此耳指襟紐為衣舡杜詩有之天子呼來不上舡之證也杜甫八仙歌指簟為桃笙栁詩有之蒲扇桃笙安可帶之證也栁文詩類他如稱浦為歩韓碑言之韓文碑有歩有新舡蓋指歩為浦安移於齊戰國䇿有之戰國䇿雲安移也齊安移於梁一憐字而為愛為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方言撫者憐愛也 又雲撫矜憐者憐哀也一惄字而為憂為思子雲方言有之是又隨俗變通與時稱謂其不一也如此方言 濟聽惄慈栢憂也又雲鬰悠惄惟慮頥念靖慎乃思也嗚呼達書名於四方通言語於重譯此亦士君子之責無蹈陸機朱輔之失
  鄉評
  甚哉鄉黨公論所自出也蓋人之行義能掩於人之所不知而不能迯乎衆議能修於其家而不能隱乎有司昔者周之鄉里選舉也閭胥既書其孝悌族師又書其任恤黨正又書其道蓺而所書者非一人月吉既攷之族師歳終又攷之閭胥三年大比又攷之鄉大夫而所攷非一日並周禮則由鄉而之學由學而之司馬無非平日所素稱之賢然所以至是者有教化之官以訓之有學校之地以養之此選舉所以為良法歟周轍不西上無善教一變而為諸侯之客再變而為州縣之吏漢興以來此意猶古鄉置三老而人猶知教化也漢百官表上三老秦置掌教化 又漢高紀漢元年置鄉三老時董公以三老能遮説科立孝㢘而人尚知德行也惠帝即位立孝亷力田之科其人果賢耶則公議終不揜其善其人果不賢耶則終身不齒鄉閭之論故武帝求賢良國人共推公孫宏以充賦公孫宏傳萬石君以孝謹聞郡國特以其子為郎中令本傳一推兒寛則曰知之乆矣本傳一言蕭望之則曰此東海蕭生耶本傳一薦龔勝則曰固已聞其名本傳是其人之賢有不可揜也如此至酈生家貧落魄縣中謂之狂生韓信家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陳湯無節不得與諸儒州里之論並本傳其人之不肖亦豈欺人之不知哉推原其由意漢初置三老設孝亷有教化作成之功歟自後或采於閥閲或取於科舉而鄉里之公是非泯矣國朝雖無閭胥族師之官而選舉猶有周人忠厚之意雖無黨庠遂序之名而學校猶有周人教養之實昔范仲淹嘗謂省試封彌解試不封彌良以解發考其行履南省考其蓺業則選舉之意猶周也范仲淹言外出發解本鄉舉里選之意又先考其履行然後取以蓺業今乃不求履行惟以詞藻問之加用封彌不見名字大非里選之本意也臣請定外郡解發湏是履行無惡蓺業及等者方得解薦不封彌試卷南省考試之人已經本鄉詢考履行湏卻封彌試卷精考蓺業定奪高下宋祁王拱辰嘗謂士皆土著而教之以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而薦選之於是詔天下皆立學則教養之意猶周也慶歴四年宋祁王拱辰張方平歐陽修梅摯曾公亮王洙孫甫等皆曰參考衆説取其便於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以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則學者修飭矣故為設立學舍保任薦送之法於是分州縣皆立學本道使者以屬部官為教授三年而代士湏在學習業三百日乃聽秋試故栁仲塗之有聲於場屋先獻文軸遂居首選是以終身之學業決有司之選舉也長編天聖三年詔自今不試所業古制先於所薦選試下考試所業方聴取解故栁仲塗以文軸投主司張景惟䄂一書簾前取之王復之素聞於西京有司稱賞預先解發是以平時之銓次為此日之定論也天聖明道中錢文僖公留守西都謝希深為通判歐陽永叔為推官尹師魯為掌書記梅聖俞為主簿有知名進士十人遊希深永叔之門王復王尚恭為稱首時科舉法寛秋試府中師魯希深監試永叔聖俞為試官王復欲往請作州解永叔曰王尚恭作解元矣王復不行則又曰解元非王復不可蓋諸生文賦平時已次第之矣其公如此張公詠之試大名也將以張公首薦而公推張覃為第一太平興國四年張詠與冦凖同舉大名府議將首薦詠詠以同郡張覃素有文行即與㓂公請以覃為冠士論多之蔡公齊之䇿萊州也將以蔡公首薦而公推史防為第一蔡齊萊州人州舉進士第一以書薦其里人史防而已居其後嗚呼令聞令望不惟衆論多之而有司亦採之不惟有司採之而同列亦推之此其公道在天下公論在人心何其昭昭如是耶我思古人實獲我心吾於國朝三嘆三詠雲
  慶厯人材
  衆賢之進如茅斯㧞此徂徠之頌也石介作聖德詩曰於維慶厯一年三月云云維明道初天地嘉吉云云衆賢之進如茅斯抜大奸之去如距斯脫新除諌官朝野相歡此蔡襄之詩也慶厯初除歐公王素余靖為諫官蔡襄有詩御筆新除三諫官紛然朝野盡相歡上聞之亦除蔡襄為諫官嗟夫於維慶厯君子道泰天降時雨山川出雲深矣哉仁宗善養之仁也蓋自五閏彫陋人物骫髀草茅岩穴韜光晦跡此正六隂之極我宋龍興士類奮起科目網羅縉紳推輓此正一陽之萌三聖相承日加培植至於仁廟項背相望乃六陽之盛也然乾興之初私論猶勝丁謂之魄已息而欽若之脈猶存乾興初丁謂移逐時王欽若為相馮拯之蕕方去而利用之蔓復滋乾興初罷馮拯時曹利用尚薦張遜為相是時也人才雖進而未伸天聖之間黨論方熾伏閣之爭此雖公論如夷簡之斥逐何明道二年郭皇后見踈范諷言後無子當廢呂夷簡賛其言仲淹孔道輔孫祖徳蔣堂郭勸馬絳段少連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夷簡奏臺諫伏閣非美事乃逐道輔等貽書之責此雖盛事如若訥之不肖何是時也人才雖伸而未盛司諫高若訥言仲淹貶職臣不敢妄有營救今歐陽修貽書責臣不能辨仲淹非辜恐中外聞之天子以意遷逐賢人所損不細貶修為夷陵縣令西京留守推官蔡襄作四賢一不肖詩四賢指仲淹靖洙修不肖斥若訥也迨天地嘉吉善類吐氣誦石介之詩詠蔡襄之句而後知人材之川涌雲集矣自今觀之可屬大事重厚如勃非溢美也受遺輔政有始有卒與韓公恊力者有曽公焉石介詩予早識琦琦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 又曽公亮謹畏周宻內外無間言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張安世億萬維生公手撫摩非誇詞也中庭拜麻相慶相賀與富公齊名者有潞公焉蘇公頌富鄭公曰北至燕然南至於河億萬維生公手撫摩 又長編文彥博與富弼同拜麻是日士夫以得人相賀天下謂之文富上曰吾得二相賢於夢卜矣此宰相之德望也契丹入使稱嘆得人則徳用其人仁宗朝王徳用再入樞府為使是時富弼偕契丹使來徳用伴射使者曰天子以公典樞府而用富公為相可謂得人矣元昊納欵士夫交賀則仲淹其人慶歴初元昊納欵遂詔韓琦范仲淹為樞宻副使天下聞之而士夫酌酒相賀曰上用韓范非惟社稷之幸乃天下生民之幸忠純可紀玉音稱賞非薛奎乎事畧忠鯁自任戚畹側目非宗道乎此參樞之節槩也拾遺録魯宗道為參政忠鯁自任時人謂魚頭公貴戚皆側目叩鐶大呼不曰忤㫖孔道輔范仲淹等伏奏垂拱殿門叩銅鐶大呼叩榻論事不曰沽名慶歴聖德詩惟脩惟靖立朝讞讞言論磥砢忠誠時達素相之後含忠履㓗昔為御史幾叩於榻臺諫之風采可想也椒房之冊翰林不進宋祁入翰林當張貴妃制初行冊禮而祁乃以誥進妃怒扺於地曰何學士敢輕人遂落職知許州招提之記學士不草翰苑之節操可敬也翰林學士蔡齊知河南府羅崇勲趣上脩崇德寺記曰參知政事可得也齊遲其記不上崇勲怒讒於太后命齊出守魯宗道固留之不能得太后諭宰相取記齊始上之敇出唐介何剡封還家塾記嘉祐五年唐介知荊州敕過門下知封駁事何剡封還之言介為諫官有補朝廷不當出詔介復知諫院如故敇除懷敏胡宿繳駁給舍之清忠鯁論又何其凜凜也楊懷敏除副都知知制誥胡宿不草制封還以聞上疑宿職不當言謂宰相曰前代有此故事否彥愽曰近來富弼亦封還詞頭上意解以言其邊帥則黑王相公見者驚心王德用狀貌魁偉而靣色正黒邊夷君長皆知其名識與不識稱之曰黒王相公北方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小范老子聞之破膽范仲淹帥陜西軍中有謡雲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以言其郡守則一琴自隨成都清節趙抃守蜀惟以一琴一鶴自隨一硯不持端溪美政色拯守端州舊守縁歳貢數倍奉權貴拯貢數足不持一硯以言其縣令則宦寺索牛以理拒之呉育知襄城縣宗室宦官上冡或夜索牛駕車公曰牛不可得也衛士縱馬以法杖之范純仁知襄邑縣民有訴衛士縱馬食田者公捕而杖之著之於國史班班可紀噫盛哉雖然生聖明之世負君子之名砥節礪行分所當然猶未見其盛也若夫陳執中本俗吏也首薦呉育代居揆席君子賢之況不為執中乎蘇公曰陳執中本俗吏能薦呉育自代孔宗旦本酷吏也叱罵蠻儂甘死如飴識者稱之況不為宗旦乎仁宗時儂智高執孔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賊乃大罵遂被害宗旦始官京東與李道徐尚同等四人為監司目曰四瞪人多惡之而能立節乃爾猗歟休哉士君子而為此未足為人材之盛鄙夫庸人而若此深足為慶也噫豐芑之仁數世用之慶厯人材不特用於一時而復見於異日嗚呼逺矣哉治平之初主少國疑之時矣當時天下悸惘呼吸之間有雷有風有存有亡而韓魏公屹然中立親扶曰轂垂紳搢笏神閑氣定而天下不敢言不敢議韓公本慶厯之碩輔也言行録熙豐之際陽消隂長之時矣新法之行趍者瀾倒同己者進異議者斥而蘇公諸人首立赤幟臺府論列至為一空而小人終知公論之不可磨蘇公本嘉祐之名賢也蘇軾嘉祐中登第至熙寧間王安石行新法蘇公力攻其非時文彥博韓琦司馬公呂公著諸賢交口論列皆斥去臺府至為一空元祐之初改絃易轍之時矣程范二公慮有朋黨章呂小人窺伺間隙而溫公奮然任怨不暇他恤拯溺救焚而天下知太平之有日溫公本嘉祐之諌官也書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愚甚拳拳於今之士君子
  元祐人材
  觀古靈之薦藁而後知元祐人材之賢長編熙寧九年哲宗初即位古靈陳襄薦司馬公而下三十三人章藁司馬光韓維呂公著乞詔還詞苑或居經幄蘇頌宜居編修孫覺李常范純仁可充侍從蘇軾曾鞏可備文翰孫洙進擢脩注王存顧臨可屬危難林希可以編撰李師中可當邊帥傅堯俞有諌諍之風胡宗愈文醇行修劉摯置之文舘虞太熙可充臺閣程顥可備風憲劉載薛昌朝當置臺閣張載學行脩明蘇轍學與文稱軾靜厚過之孔文仲性醇行粹呉育端良質實呉恕器識深純林英有才與行孫奕士行林旦力行鄒何操履唐坰才翰鄭俠敢言觀文徳之黨碑而後知元祐人才之盛紹聖間元祐黨籍自司馬而下百餘人逐州立碑又劉元城曰元祐黨止七十四人餘皆非是噫貽厥孫謀以燕翼子祖宗之培植也深矣蓋自太宗設三館而已示作成之意紹興十一年上謂宰執曰人才須素養太宗置三館養天下之士至仁廟人才畢出為國名臣仁宗設六科而遂有飛躍之效子由龍川志曰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俊者爭論國政長短天地𣷉育雨露洗濯碩德名公霧滃雲集流而為數世之仁者此也然新法一唱正人繼逐而人材沮於貶竄間新法一行士心日變而人材壞於胎卵中世道荊棘天下茅葦嶺隅海表落落如晨星之相望所幸碩果不食隂剝陽復而士之元氣復春矣元祐天子磨洗舊習二三大臣極力推轂駸駸乎慶歴之盛噫偉哉方元豐之八年也召呂公著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元豐八年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召呂公著乗傳赴闕召司馬光於陳元豐八年樞宻院司馬光為門下侍郎自陳州召還言脩身治心之要二老來歸衆正相慶孫覺之方正李常清之有守劉摯之資性端厚王巖叟之素有才氣則呂公所薦也元豐八年呂公著薦孫覺方正有學識可充諌議大夫或給事中范純仁勁氣可充諫官或戶部侍郎使議青苗等法李常清有守可備御史中丞劉摯資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蘇轍王巖叟並有才氣可充諫官或言事御史趙彥若之博學唐淑問之難進自餘如韓宗道晏安止范純禮或以行義或以文學則司馬公所薦也元豐八年司馬光言竊見劉摯公忠剛直始終不變趙彥若博學有父風內行脩飭𫝊堯俞清介安貧滯淹歳乆范純仁臨事明敏不畏強禦唐淑問行已有恥難進易退范祖禹溫良端厚修身無缺此六人節操㓗正雖不敢遽言大任若使之或處臺諫或侍講讀必有禆益自餘如呂大防王存李常孫覺胡宗愈韓宗道梁燾趙君錫王巖叟晏安止范純禮蘇軾蘇轍朱光庭或以行義或以文學伏望紀其姓名各隨器能任使至元祐之元年也詔文公彥博則有副我虛寧之語元祐元年詔文彥博曰卿踐更二府弼亮三朝名聞四夷功在天下注想元老渇見儀刑宜疾其驅副我虛寧詔書到日可肩與赴闕時授太師平章軍國事詔范公鎮則有為我強起之詞元祐元年賜范鎮詔曰朕虛懷前席以致諸老非敢以事諉也茍得黃髪之叟皤然在位則朝廷尊嚴姦宄消伏卿雖篤老乃心王室毋憚數命之勞以副中外之望又降詔曰西伯善養二老來歸漢室卑詞四人入侍為我強起毋或憚勞鮮于侁梁燾則任左右諫議元祐元年鮮于侁為右諫議大夫梁燾為左諫議大夫朱光庭王覿則任左右司諫元祐元年朱光庭為左司諫王覿為右司諫諫垣之有人也張舜民黃庭堅則擢校理張耒晁補之則擢正字館職之有人也元祐元年十一月畢仲游趙挺之並為集賢校理孫復梅顥張舜民並為秘閣校理張耒晁補之劉安世李昭玘張察並為正字畢仲游等十二人並以學士院召試充選也李常之拜戶部則天下知朝廷不忍於征利元祐元年吏部侍郎李常為戶部尚書用文士掌邦計則天下知朝廷非急於征利蘇軾之除翰學則出於先朝之眷愛元祐元年蘇軾為翰林學士初宣仁謂軾曰先帝嘗謂卿竒材今日所以擢卿范祖禹之為侍講則為講官之第一元祐元年傅堯俞為侍讀而用著作郎范祖禹兼侍講時祖禹在經筵色和氣柔為講官第一程伊川之性學高明則任校書元祐元年程頤以布衣為校書蘇轍之操守端方則任起居見上庶職皆有人也明年則丁隲以不附新法而擢正言元祐元年丁隲為右正言自行新法即不肯為知縣折資監當幾二十年人各稱之陳師道以名公交薦而擢掌教元祐二年徐州布衣陳師道為亳州司戶充徐州教授先是蘇軾傅堯俞孫覺言師道文詞高古度越流輩安貧守道若將終身故有是命彭汝礪亦以衆賢爭稱而擢舍人見下又明年則呂大防範純仁為僕射元祐三年四月呂公著為司空呂大防為左僕射范純仁為右僕射豐稷趙屼為臺諌時豐稷為左司諫論荊王頵奢侈監察御史趙屼與稷同對退謂稷曰聞君言使屼浹背劉安世為言路時劉安世為諫官論胡宗愈凡二十次論列至四年則安世力薦傅堯俞素有德行得大臣體時宣仁後令梁燾劉安世具可用臣僚姓名進入於是燾安世共奏傅堯俞素有徳行得大臣體蘇頌學問該博練達典故蘇頌學問該博有聲先朝至五年則范祖禹屢薦韓維可居經筵趙君錫孝行鄭穆純正鄭雍端㓗時范祖禹四劄薦韓維可居經筵蘇頌可任經莚蘇軾可居尚書趙君錫孝行書於英宗實録士夫所共知鄭穆館閣老儒操履純正鄭雍謹靜端㓗言行不妄宜署左右六年則楊康國賈易姚勔列居風憲而言路愈振六年楊康國為左司諫賈易為侍御史安世為監察御史姚勔為右正言七年則顧臨孔武仲呂希哲呂大臨錯列朝著而朝綱日正七年顧臨為侍讀讀寶訓論鈔法之便四月范祖禹言孔武仲學問該博呂希哲呂公著之子公著言此子不欺暗室可備勸講呂大臨是大防之弟脩身好學如古人呂純仁自為布衣以行誼稱於士大夫茲數年間朝廷清明居廟堂者屹然泰山之具瞻任言職者凜若秋霜之在望也氣和色柔君德日長無愧於翠幄之任論駁封還小人氷晛無歉於青𤨏之寄六部繩聨而無事之不舉庶府星布而無弊之不革外而州縣之小吏微而管庫之末任皆師師然有羔羊之風豈不盛歟然君子所惜者諸賢彈冠之秋熈豐小人投閑置散其乗問俟隙有日矣元祐諸公操戈太甚反起異日朋黨之禍戲薄之語亦小忿也主正叔者攻子瞻主子瞻者攻正叔呂陶言明堂賀赦訖兩省官欲弔司馬光程正叔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或曰子言哭則不歌不言歌則不哭子瞻戲正叔曰此乃枉死市叔孫通所制禮也衆大笑結寃之端自此始也吏額之爭初無他意也而主微仲者攻莘老主莘老者攻微仲劉摯字莘老為中書侍郎初以吏額房事與僕射呂大防微仲議不合己而摯門下侍郎及臺諫共攻大防語他人曰使上意曉然不疑如門下之力居多然士大夫趍利者交搆其間謂大防與摯有隙造為朋黨之論摯語大防曰吾曹心知無他然外論如此非朝廷所宜有願引避大防曰行有請矣摯乞出外大防辭位不許及摯遷右僕射與大防同列未滿歳言者爭擊之摯尋罷朋黨之論遂不可破其本自吏額始不知今日之相攻正為攻我者之資鷸蚌相持漁者之利諸君子獨不念及此耶噫元祐而為紹聖君子方惜其天意之剝紹聖而為建紹君子又喜其天意之復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四  宋 林駉 撰
  玉牒
  玉牒之書何記乎記大事也以紀帝系以載厯數以籍昭穆蓋將綿天地亙古今為不朽傳也以書政令以記戶口以別封域蓋將以理亂興衰之大驗固與之為消長也有大制誥有大冊命凡闗於事之大者皆録之又將使進退取舎予奪廢置揆之人情而安布之冊書而信也嗚呼亦重矣續㑹要脩玉牒官無定貟掌脩皇帝玉牒凡編年以紀帝系而載其歴數及朝廷政令之因革者為玉牒 又四朝志宗正脩纂牒譜圗籍其別有五一曰玉牒以編年之體敘帝系而紀其歴數凡政令賞罰封域戸口禮文祥瑞之事故瑤編金軸崇藻飾也寳鑰縹囊謹緘䕶也耆儒宿學假以嵗月重成書也編摩告備寵以優爵示有敬也是書之隆重如此則闗係治體而寄其深長無窮之意者顧不多哉會要凡玉牒書以銷金花白羅紙金軸銷金細羅縹𢃄黒漆金飾匣紅綿褁金鎻鑰又淳熈臣僚劄著之金版藏之邃殿典領之於大臣如是其嚴也愚嘗攷設官之本末為書之沿革與夫圗籍之或分或合藏籍之有始有終有可得而論者蓋唐玉牒本宗正之職開成始別置官其倣唐制或以宗正卿領其事或命知制誥掌其職與夫以學士典領者咸平祥符熈寧之制也其分𨽻宗正與夫置使以領者元豐大觀之制也其提舉以宰臣充修以侍從纂修以宗正卿少而下則見於紹興之初者如此其不置修書檢討獨以少卿丞編脩既而宰臣提舉而脩書之一員仍舊則見於紹興之末者如此在乾道則以參樞提舉初不專係於宰相在今日則提舉有監修有修玉牒有檢討皆以宰臣侍從他官兼至於纂脩則卿丞簿皆與此則玉牒設官之本末也唐本宗正之職開成後始置修玉牒官聖朝祥符九年以知制誥劉筠夏竦為修玉牒官自後置一貟或二貟熈寧三年皇帝玉牒十年一修玉牒並以學士典領自元豐官制行分𨽻宗正寺官紹興十二年襲舊制始以宰臣一人提舉修玉牒官一人以侍從兼凡宗正卿少而下悉與修纂二十九年詔玉牒所併入宗正寺更不置修玉牒官檢討官以本司少卿丞同領編修事詔玉牒所宰臣提舉依舊修書官一貟同宗正卿丞修纂更不置檢討官紹興三十二年詔尚書左僕射陳伯康提舉編修玉牒後或以參知政事簽書樞宻院兼權提舉乾道元年錢端禮以參知兼權蔣芾以簽書兼權皇唐玉牒之號肇於開成為書一百一十卷者李衢林寳所撰也其襲唐憲度用編年法者咸平之制也其以成書十年一進者熈寧之制也照用日歴指定修書則又見於熈寧者如此以玉牒聖政抄送史院則見於元符者如此其在舊制所書之條例者凡十有一其在紹興以來臣僚所定之條例凡九若親祠若㳺幸若大除拜若大慶賞若皇子公主之出降封冊若大事之類皆大書特書此則玉牒為書之沿革也續通典唐開成三年脩玉牒官李衢奏聖唐玉牒與史冊並驅立號建名期於不朽乞特創嘉多敕以皇唐玉牒為名又續㑹要脩皇帝玉牒凡編年以紀帝系 又中興㑹要熈寧三年玉牒十年一進脩 又元豐六年詔宗正寺修玉牒詔用日歴所文字並指定所書而今本所節録元符二年宗正寺丞陳覺民乞將先帝玉牒內聖政令本寺修玉牒官抄冩餘見上唐始置圗譜官其譜自武徳者栁芳之所撰也其譜自永徽者栁景之所續也於是永泰有譜天潢源泒有圗在我國朝至道時則梁周翰所編也在祥符時則始屬玉牒趙世長所請也於是皇屬有籍仙源積慶有圗宗藩慶系有録其曰宗枝屬籍者蓋皇屬籍也迨至紹興合而一之謂之仙源慶系屬籍總要此則玉牒圗譜之分合也中興本末紹興十一年卲大受言宗正舊有四書曰玉牒曰仙源積慶圗曰宗藩慶系録曰宗文屬類建炎南渡寺官失職舉四者而逸於江滸陛下比命重脩仙源積慶系屬籍總要合三者而一之固已無愧於昔獨玉牒未修望命有司討論於是始建玉牒所纂脩之所則咸平始纂於秘閣既而祥符建殿於新寺既又脩於編修院之西閣所以便國史也嘉祐則脩於宗正寺廨熈寜則於三班院既而從編脩院者用祥符之舊也元豐則以𨽻宗寺紹興中間始特建以纂修之所既而併於宗寺者用元豐之舊也屬籍之樓見於咸平慶籍之堂創於景徳曰圗曰録嵗以供龍圗天章寳文者則舊制也是則置局藏籍之終始也職源聖朝祥符六年始設局置官倣唐制也八年建玉牒殿於新寺景祐元年宗正寺脩玉牒官李淑申請詔以編修院廳西閣子充修纂玉牒之所時李淑言前脩玉牒馮允亦是兼編修㑹要蓋縁國史玉牒事節湏要照㑹所以只就編修院修纂熈寧三年玉牒於三班院置局後從編修院自元豐官制行分録宗正寺官紹興間始建玉牒所噫觀祖宗之所已書知祖宗之所由治謹方來之所未書兾方來之所大治必也麟趾振振螽羽蟄蟄而後無愧於帝系歴數昭穆之譜朝廷清明民物阜安而後無愧於政令封域戸口之記衆正翔集群邪晛消而後無愧於冊拜制誥之書萬世可法天下可誦鋪張對天之閎休揚厲無前之偉績愚願拭目以觀
  㑹要
  昔淳熈廷臣之進㑹要也其表曰考貞元㑹昌之作至藝祖而後成叅慶歴熈寧之編逮慈皇而載續愚嘗因是而推原其由是書始於貞元之蘇冕繼於㑹昌之崔鉉至建隆初王溥取宣宗以後故事又從而推廣之此唐㑹要之源流也自唐徳宗貞元間蘇冕始為唐㑹要四十卷武宗時崔鉉又續四十卷本朝建隆初王溥取宣宗以後故事並蘇崔所録共為二百卷文理簡當太宗嘉之自建隆至慶歴凡百五十卷則進於章得象由慶歴至熈寧凡三百卷則成於王珪元豐而至政和以續脩㑹要為名則汪大猷刪定之建炎而至紹興以中興㑹要為名則陳騤編類之此國朝㑹要之源流也寳訓寳元二年上以蘇冕典章有足考者乃詔史官纂國朝建隆以來止慶歴二年凡制度沿革大小畢録為㑹要百五十卷慶歴四年監脩國史章得象上之 又職源本朝㑹要自建隆至慶歴四年成一百五十卷章得象上玉牒編修 又長編元豐二年宰臣王珪上國朝㑹要三百卷 仁宗時脩㑹要自建隆止慶歴二年一百五十卷熈寧初珪請續之凡十二年乃成止熈寧十年通舊增損成三百卷 又職源乾道四年詔尚書左僕射陳駿卿兼提舉編脩國朝㑹要五年秘書少監汪大猷等言蔡攸所脩國朝㑹要除將熈寧十年以前章得象王珪所修重加刪改外其自元豐至政和止得帝系后妃吉禮三門攸所修吉禮縁當時議論好惡不同妄有刪改以近時好乞令本省再加刪定兼今來續脩斷自神宗其五朝㑹要內有熈寧十年內事亦合重行編入以續修國朝㑹要為名從之六年中書門下有言國朝㑹要已修至靖康詔令自建炎元年接續至乾道五年九年秘監陳騤言編類建炎已後㑹要至紹興三十三年六月十一日成書以中興㑹要為名列帝系於其先編蕃夷於其後禮樂輿服之目秩秩乎不紊學校職名之條繩繩乎可攷總而類之門而分之唐與我朝同此書也亦同此名也王洙㑹要總類十五帝系三卷禮三十六卷樂四卷輿服四卷學校四卷運歴瑞異各一卷職官三十三卷選舉十卷道釋四卷食貨十六卷刑法八卷兵九卷方域八卷蕃夷一卷王珪㑹要凡二十一類如后妃王洙入在帝系中王珪自為一類之類然唐自徳宗武宣而後治少亂多大綱不舉故其書雖備而無取國朝自藝祖列聖相𫝊之盛豐功茂徳照映今古故其書相稱而無愧愚敢端拜而論之唐之言帝系也顔真卿以謂皇帝則盡有大聖之號皇后則盡有順聖之號議禮之士病其繁多不經其視我朝建隆之尊四廟祥符天聖之加號祖宗盛徳大功為如何況今繼志以彰孝治備禮以奉慈極寳冊徽號輝光日星唐虞禹益之𫝊姜妊太姒之徳又何加乎唐之郊禋曠嵗而不舉張九齡至謂郊禋常典猶闕其儀而有怠於事天之語其視我朝定南郊行禮之圗徹黃褥遮道之飾用綉文鹵簿之儀見郊祀門其精神享帝又如何況今嚴禋致祠以享神祗討論盛典光華史冊又何愧宗伯所掌者乎唐於食貨之事載之㑹要大率苛取橫歛而已故裴守真以為太府聚天下之財而國用有缺司農理天下之財而倉庾不充其視我朝賜租於乾徳減六州之稅於開寳免開封之租於咸平賦稅門其損上益下裕民足國又為如何況今培植國本以寛民力則八政食貨之書又不足言矣噫國朝之徳業如此治功如此則成書所載當以唐虞三代論不當以唐論也信矣然嘗論之天下有公是非則所書皆實事天下有公毀譽則所載皆定論宣仁之善政始不能以自明而終明於尊堯之集宣仁誣謗事為蔡京悖筆所汙至陳瑩中作尊堯集始定金陵之私史始固未免於失實而終實於時政之記紹聖間蔡卞以金陵實録私史壓宗劄至紹興命范沖以實録刪定之熈寧十年以後之㑹要其所議論本於時好故不定於蔡攸之私筆而定於乾道正論興起之際見上嘉定三年以前之㑹要其所刪集之大者在於戮姦更化故不定於曩時未更化之前而定於已更化之後見上噫是書之作上以慰祖宗在天之靈下以示子孫奕世之典抑亦公道大明而後皆直筆也愚故併及之
  實録
  實錄之名何始乎稱於漢而定於唐也愚嘗究其顛末矣漢人抽蘭䑓之秘藏發金匱之舊籍曰本紀則係天下之統曰世家則係一國之紀曰列𫝊則係一人之事書者制度沿革之大端表者興亡理亂之大略雖出入於歴代之事而實褒貶西漢之治此漢實録之號也是則漢之書亦詳矣然帝紀列呂氏不能無譏於房闥之政八書著封禪不能無憾於登封之舉禮書盡録荀子是長樂等儀非儀也樂書止載戴記是昭容禮容等樂非樂也漢之實録得無不足於漢之治乎史記唐高祖之二十卷敬宗撰之房元齡脩之太宗之六十卷顔嗣元脩之長孫無忌又增之憲宗之四十卷則潤色於既濟父子之手徳宗之五十卷順宗之五卷則粉飾於蔣乂韓愈之筆此唐實録之書也是則唐之書亦備矣然敬宗之曲筆未免有失實之嫌韓愈之直書又起後來竄定之議唐之實録果能直紀唐之事乎唐史嗚呼業鉅而辭淺固不足以揄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萬一文浮而實泯亦豈紀錄之真哉漢唐之制陋矣惟我國家聖聖相承豐功茂徳輝映史牒名實相稱萬古不磨蓋自捜尋有詔訪求有命而實錄之書益備㑹要咸平元年詔曰太祖誕膺丕命啓肇皇基㳟惟實錄將示無窮而筆削非工多所漏畧先命張洎重加刋定其書未成近因捜尋備見踈簡命呂端錢若水錶成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芬烈 又至道三年命錢若水脩太宗實錄若水言自太平興國已前君臣獻替不著於話言淳化五年以前親決萬機不聞於䇿府請降詔求訪從之提舉以宰臣脩撰以侍從檢討校勘以本省官而實録之官益重㑹要提舉實録院之置蓋自治平元年以宰臣韓琦提舉脩仁宗實録熈寜九年以宰臣曾公亮提舉修英宗實録紹興初實録國史皆寓史館後罷史館遇修實録即置實録院遇修國史即置國史院九年二月以上神宗哲宗徽宗實録始置院以宰臣一貟提舉修撰檢討官無定貟檢討官以本省官或他官兼而修撰官如史官例十二年詔史館提舉討司承受等並官吏並併歸實録院以罷史館也或置院或寓史館或罷館而歸院而實錄之地益崇見上名山登載鏗乎二典之並𫝊寳閣分華熀若祖孫之炳燿嗚呼盛矣哉我藝祖之開天下也披棘蕩榛規模萬世太宗之守文治也廣聲纉功有光前代故興國三年李昉扈𫎇趙璘幾之同修所獻者㑹要太平興國三年命李昉扈䝉李穆董淳趙璘幾同修太祖實録五年書成凡五十卷淳化五年乃命李至張洎同修太祖國史實録咸平元年呂端錢若水李宗諤趙安仁之同脩所上者皆鋪陳乎此也咸平元年命呂端錢若水裁成若水錶辭帝曰以卿前修太宗實録甚為周備而太祖朝事盡漏畧故再命卿修撰又以王禹偁李宗諤梁顥趙安仁同脩撰端罷李沆繼成咸平元年錢若水所上八十卷祥符九年王旦所脩二書皆終始乎此也㑹要至道二年命錢若水脩太宗實録若水言自太平興國請降詔求訪從之咸平九年八月書成凡八十卷 又祥符九年王旦言兩朝實録有未備者望降史官増修詔可真宗以清浄治而民物乂安仁宗以安靜治而風俗醇厚故天聖二年三月癸夘李維晏殊所上之百五十卷而大典惟恐其不謹也寳訓天聖二年三月癸夘李維晏殊所上凡一百五十卷宰相王欽若等表上熈寧二年冬韓琦所上二百卷而金匱惟恐其不副也熈寧二年韓琦等表曰仁宗在位四十餘年嵗紀綿乆注記盈多先帝撰述賜下永以丕承夙愧多聞繆塵聖選不能昭星斗之觀副金匱之藏昧死奏編經營失次其所修仁宗實録二百卷事月日卷上進英宗以上聖之資撫高世之行則三十卷之昭昭可攷者曾公亮領之也熈寧二年曽公亮表曰英宗以上聖之資撫高世之行度越前王憲章來裔聖上申命儒臣俾知撰次臣捧詔惴慄迨茲朞嵗僅乃成篇其所修英宗實録共三十卷上進神宗天資高美動法三代則正史之乆欝復明者范沖定之也中興本末紹興四年上欲重修神哲兩朝實録常同言范祖禹之子沖知其本末乃召衝上諭宰執曰二史失實非所以𫝊後朱勝非曰神宗史添入王安石日録哲宗經蔡京蔡卞之手今脩之足以彰二帝之盛美矣秋范沖條上宣仁誣謗事且奏曰臣親奉玉音議熈寜之法度則曰神宗之意初實不然言紹聖之繼述則曰帝王之孝豈在於是辨宣仁之誣謗謂功烈之盛何可不明思道君之重明為奸臣之所誤安得不悔願明詔群臣示之好惡詔付史館六年范沖言重脩神宗實録於朱墨二本中有所刋定奉詔別為考異一書明辨去取之意以辨誣為名從之八年神宗實録用何愉刋正訛謬六月詔前脩詳畧去取未當令本省簽貼進入哲宗元祐之治雖汙於卞京之手而終潔於紹興之四年也見上徽宗崇觀之事本出於蔡京之姦而卒明於紹興之三十二年也中興本末紹興八年詔修徽宗實録以左僕射趙鼎提舉鼎奏曰先帝以仁厚之徳㴠養天下其間法令有未盡善者皆出於群臣貪功冐賞而有司壅於上聞非先帝本意又曰崇觀之失不歸蔡京使何人任責十二年初詔修徽宗實録至是纔成六十卷秦檜上之高宗之中興再植宇宙蓋耳目所接未逺則紹興嘉泰諸臣所定亦可覆也嘉泰二年高宗實録二百三十捲起紹興十七年之正月迄紹興三十二年之正月孝宗之揖遜宏模懿範實人心所共知則嘉定諸臣所潤色者亦可見也嘉定十二年詔脩孝宗實録隆名美號昭乎日月之照臨深仁厚澤蕩乎天地之覆載襲六為七作宋一經蘭䑓石室有直筆而無𨼆情寳軸牙籖有全冊而無遺典微夫漢唐之史也視我朝之盛徳全典鏗鍧炳煥不亦恧乎
  溫公之學
  誦公之行事者曰今人不及須求之古人韓魏公語録文潞公書言君實作事今人所不及須求之古人稱公之學術者曰三代而下公一人而已劉元城語録或雲三代而下宰相學術溫公一人而已公以為如何公曰學術誠然若相之才所以圗回四海未敢以為第一蓋當時正人多短於才所謂愛而知其惡也噫公何以得此名哉吾嘗求其操履大致矣平生所行不外乎誠無欺心也劉安世從溫公學數年一日問盡心行己之要溫公曰其誠乎吾生平行之未嘗須㬰敢離故立朝行己俯仰無愧耳平生所為可語諸人無私心也晁無咎雲司馬溫公有言吾無過人者但生平所為未嘗不可對人言者耳夫惟心之無欺也己正物正精粗一致意誠國治本末一理君其不我信乎夫惟心之無私也視國猶家夷險不變待人猶己公私無間人其不我知乎此公至誠自得之學見於立朝行己之間也授以翰林而辭翰林神宗即位擢司馬溫公為翰林學士力辭上諭以卿有文學何辭公曰臣不能為四六上曰如西漢制誥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舉進士高等而雲不能四六何也公趍出遣內臣強公受告公不得已乃受授以樞宻而辭樞宻韓魏公言君實初除樞宻副使竟辭不受亟遣人賫書與潞公勉之君實雲自古被這官爵引得壊了名節不少一日神宗有無人才之嘆蒲宗孟曰人才半為光以邪說壞之上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耶光未論別事只辭樞宻一節朕自即位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遣之去亦不肯矣非矯情也禹益伯夷之遜也善韓公而非韓公龍川志雲治平韓魏公建議於陜西刺義勇無一人敢言其非者司馬君實時為諌官極言不便持劄子至中書堂魏公曰今已降敇牓與民約永不充軍戍邉矣君實曰朝廷屢失信未敢為信雖光亦未免疑也魏公曰吾在此君無憂此語之不可信君實曰光終不敢奉信恐相公亦不能自信耳魏公曰君何相輕甚耶又光與韓琦在仁宗朝同論建儲在神宗朝論新法善范鎮而非范鎮熈寜元豐間士大夫論天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二公蓋相得歡甚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蓋二公用舍大節皆不謀而同如仁宗論立皇嗣英宗時論濮王稱號神宗時論新法其言若出一人君實嘗謂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然至於論鍾律則反覆相非終身不能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也范鎮墓誌非褊心也稷契臯陶之忠也此處己待人之道然耳至愛君之大節憂國之至情俯仰無慙神明可質真一代之標凖也建儲之議人所難言言之者亦未必力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如公幾人哉自為並倅已獻三章繼入諫垣復抗累䟽雖仁宗亦稱他人所不及也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諌官范鎮首發其議公時為并州通判上䟽擇宗室賢者使攝儲貳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不然典宿衛尹京邑亦足以係天下之望䟽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書公又與鎮書此大事不言則己言一出豈可復返願公以死爭之及公為諫官復上䟽上沉思乆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至嘉祐六年復上䟽上大悟詔英宗判宗正寺新法之行人所同爭爭之者恐未必力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如公幾人哉始諫不從奮然補外再諫不聽浩然居洛雖荊公亦稱其言不變也公力論安石新法不便垂拱登對乞知許州或西京留守御史䑓國子監上曰卿何得出外光曰臣必不敢留上沉吟乆之曰安石素與卿善卿何自疑光曰臣與安石素善但自執政違忤甚多今忤安石者如蘇軾軰皆中以危法臣不敢避削黜然出知永興軍朝辭進對猶乞免本路青苗助役後判西京留守御史䑓遂居洛買園以獨樂名之又荊公嘗曰自吾行新法始終言不可者惟司馬光一人公之愛君何其終始不易邪雖然此未足以知公也改絃之際公豈不知朋黨之禍邪而拯溺救焚不暇他恤且曰天若祚宋此必無事是言也天地實臨之劉先生語録公曰溫公當揆路日蓋知後必有反覆之禍曰然變法當如救焚拯溺何暇論異日事又聞見録公欲改新法或謂公曰元豐小人有以父子之義聞上則朋黨之禍作矣公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垂歿之頃公豈不念身後之事耶而憂國忘家不能自已且曰四患未除死不瞑目是言也鬼神實鑒之元祐元年公始得疾詔公與尚書左丞呂公著朝㑹與執政異班再拜而已免舞蹈公疾益甚嘆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乃力疾上辭至九月薨公之憂國何其禍福不變耶雖然此亦未足以盡公也何者公之至誠格於匹夫公之忠信行於蠻貊公之清忠粹徳凜凜異日之景仰茲所以為公也兒童知名且重君實東坡作溫公獨樂園詩兒童誦君實走卒識司馬衛士加額歡呼相公公赴闕庭衛士見公入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至民遮道呼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所在數千人觀之噫賤𨽻且稱之況君子乎大遼伶人敬公清名文潞公謂溫公曰彥愽昔守北京遣人入大遼偵事回雲見遼主大宴群臣伶人劇戱作衣冠者見物必攫取懐之有從其後以挺仆之者曰司馬端明耶君實清名在夷狄如此溫公愧謝契丹伴使慕公忠亮呂晦叔曰昨使契丹彼中接伴問副使狄諮曰司馬中丞今為何官諮曰今為翰林學士兼侍讀學士曰不為中丞耶聞是公甚忠亮晦叔以著於語録噫逺人且敬之況吾國乎凜然遺像後人尊仰畫公至有致富公既沒京師民畫遺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飲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之京師時畫工有以致富者刻之黨名異時立石䥴工不肯受役元祐奸黨並元符黨凡三百七人起司馬止王仲基上親書刻石於文徳殿之東壁又詔蔡京書須諸路立石長安當立石召石工安民者刋之安民辭曰元祐大臣如司馬光者天下謂之正直今謂之奸邪安民不忍鐫也府官欲罪之安民曰被役不敢辭乞不刻安民後世以安民為罪也噫異日且慕之況當時親見乎然則公何以得此名哉曰微之顯誠之不可掩也如此夫
  康節之學
  不觀明道之論無以知康節為內聖外王之道言行録明道訪康節歸謂門人純明曰內聖外王之道也不觀了翁之論無以知康節為在心之學聞見錄陳瑩中書康節先天圗心法也其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自餘惡足言然則先天之學以心為本其在經世者康節之餘事耳愚嘗求其源流矣有義理之學有物理之學有性命之學是學也蓋北面李挺之而得也然叩擊於飯立坐拜之間潛思於夣寐興居之際探羲文於方冊中探造化於指顧頃公之所自得者又多矣辨惑挺之聞康節好學自造其廬問先君曰子何所學先君曰為科舉進取之學耳曰科舉之外有義理之學子知之曰未也願受敎曰義理之外有物理之學子知之乎曰未也願受敎曰物理之外有性命之學子知之乎曰未也願受教於是傳其學於李挺之且因神農取益取噬嗑黃帝堯舜取渙取隨而知畫前之易曰畫前元有易刪後更無詩則所學不在書而在理龜山語録堯夫雲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畫前有易何以見曰畫前有易其理甚微然即孔子所發明者言之如神農取益取噬嗑黃帝堯舜取渙取隨當神農黃帝堯舜時重卦未畫非畫前有易邪以起震終艮明文王之八卦以天地定位明伏羲之八卦而發揮先天之學其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則所學不在書而在心此公義理之學然也陳瑩中書康節觀物雲起震終艮一節明文王之八卦也蓋先天之學本乎伏羲而備乎文王故其詩曰天地定位否泰反類山澤通氣咸損見義雷風相薄恆益起意水火相射既濟未濟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八卦相盪為六十四卦又按先天圗乾坤與否泰艮兊與咸損震巽與恆益坎離與既濟未濟常相對共為十六卦餘見上杜䳌之聞至微也而知世治之所關熈寧戊申堯夫聞杜䳌啼不樂或問之曰將有人起東南為相以文教亂天下此禍非六十年不已未幾王介甫召自江寧介甫所建明經術法令至建炎戊申方熄此事又見聞見錄但不言戊申春雷之鳴至隱也而辨其所起之方程氏遺書卲康節問伊川曰今年春雷何處起曰起處起云云詠楊桞之風氣象灑落有吟風弄月之趣上蔡語錄堯夫詩云梧桐月向懐中照楊桞風來面上吹真風流人豪也推牡丹之數胷次洞達有致知格物之妙此公物理之學也歩里客談司馬文正種牡丹卲堯夫曰某日午時馬踐死是日及午馬廐中馬絶經仆之聖飾性而不加增狂染性而不加損既發明孟子性善之㫖康節雜說曰性如是無有相見無有聲臭無有小大無有廣狹以萬寳采飾之而空不受其飾無所措手而加飾以糞穢而汙染之而空不受汙損無所施其汙染也是以聖飾性而性不加増狂染性而性不加損孟子指性善也以謂人之生有不學而知不慮而能今有赤子臥於空室饑則乳之不見一人不交一語試問之孰為汝親赤子蠢然不知方其乳哺者教之既乆親愛之心生豈非性哉習智而智習愚而愚習聖而聖習狂而狂又發明孔子性習之說同上康節曰自孔子沒諸子之言性甚衆未嘗有一言及於正性非無性也無有自性也若有自性則愚者常愚不可以為智智者常智不可以為愚其實無自性故不可以不習孔子曰學而時習之性如美田種藝耘耔灌溉之功猶習習智而智習愚而愚習聖而聖習狂而狂書曰習乃性成只在一念克與㒺耳論顔子之不遷怒不貳過曰皆情也非性也康節觀物外篇曰顔子不遷怒不貳過遷怒貳過皆情也非性也不至於性命不足謂之學論韓子之上中下三品曰皆習也非性也此又公性命之學也雜說康節曰韓子之言性有上中下三品其所以為性者五仁義禮智信則有當其名者矣性如水中泡膠中清隂中影水中月決定是而不可得鷹之鷙橘之甘若有自性則鷙橘𠂀苦不可移也自習而名上中下可也以正性為三品不可也自同時不知公者往往以為神仙之學豈知公之所學主乎誠至誠可以通神明曾謂公為幻惑之流歟陳瑩中答楊中立㳺定夫書康節雲先天一圗心法也世人求易於文字至語皇極以為考數之書康節詩云自從三度絶韋編不讀書來二十年俯仰之間無所愧任人謗道是神仙同時者目其人為神仙後來者名其書為考數皆康節所不知也後來所不知者又以為考數之學豈知公之所學本乎心或於心外欲觀休咎而已曾謂公為卜筮之術歟康節觀物外篇康節曰先天學心法也故圗皆由中起萬化萬事生乎心也先天學生乎誠至誠可以通神明不誠則不可以謂道不然邢和叔欲𫝊此學公告以虛心滌慮辨惑邢和叔從康節學援引古今康節曰先天學未有許多言語曰當虛心滌慮程氏性學淵源公則慨然欲授之卲康節曰天下聰明過人惟程伯淳正叔可傳此學果神仙乎抑至誠乎果數學乎抑心法乎天向一中分造化人從心上起經綸後之欲求其學者當於此詳味雲康節詩
  歐蘇之學
  昔蘇子序歐陽之文曰宋興七十餘年斯文終有愧於古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洗磨故嘉祐以來文章始盛者歐陽子之功也文集蘇軾序歐陽之文曰韓愈之後三百餘年而得歐陽子天下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洗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敢諫為忠長育成就而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李廌記蘇子之言曰方今太平文士軰出要使文有宗主昔歐陽以是任與某故元祐以來文章愈盛者蘇子之功也李廌記東坡嘗言文章之任亦在名世之士相與主盟則其道不墜方今天下太平文士軰出要使文有宗主昔歐陽以是任與某異日文章盟主責在諸君子亦如文忠公之𫝊授也蓋嘗攷其所自來矣國初襲五季之陋氣習卑淺體製浮靡衲被之譏君子所羞楊億為文用故事令子姪檢討出處用片紙錄之文成掇拾所録人謂之衲被太崑之嘲為天下笑天聖以來穆脩尹洙歐陽倡為古文變西崑體學者從之其有楊劉體者人戱之曰莫太崑否劉筠倡之於前楊億和之於後雖栁仲塗穆伯長始尚古文而猶未變也聞見録本朝古文桞仲塗穆伯長首為之倡尹洙師魯兄弟繼其後歐陽子工偶儷之文及官河南始得師魯出韓文學之蓋公為古文則居師魯後也歐陽子祖韓昌黎之謹嚴習師魯之簡古歐公書韓文後曰余少得昌黎文集後舉進士及第官於洛陽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藏昌黎集而補綴之其後天下學者亦漸趍於古又事實天聖明道中錢文僖守西都起䨇柱樓觀關者命永叔師魯作記永叔先成凡千餘言師魯曰洙止用五百字可記文成永叔服其簡古自此始為古文讀公之文如㳺帝舜之庭聽簫韶之樂戞擊雜陳而節奏雍容人以為是文也精純典雅之文也故一時化之鉤棘之句變而渾厚嘉祐二年歐陽知貢舉先是進士習為竒怪鉤章棘句浸失渾厚脩痛加裁抑及榜出囂薄之士群聚詆斥或為祭歐陽之文然文體由是少變險怪之詞革而平易嘉祐文章所以一變者非歐陽子之功而誰功筆談嘉祐中士人劉幾好為險怪之詞歐陽公惡之㑹公主文有一舉人論曰天地軋萬物茁聖人發公曰此必劉幾也黜之既而果幾後幾年公為御試考官而幾在廷時堯舜性仁賦有曰靜而延年獨高五帝之夀動而有勇形為四罪之誅公大稱賞及唱名乃劉煇人曰此幾易名公愕然因成其名小賦有內積安行之徳人謂積近於學改為藴故曾南豐之毅蘇東坡蘇潁濱之通數君子皆出公之門而其文亦鏗然名家也東都事畧歐陽脩以高明愽大之學興起斯文大章短篇與詩書春秋相表裏自是𰯲川以王氏為宗南豐以曾氏為重眉山以蘇氏為師而文章之學於今為盛唐有韓愈之功宋得歐陽子之力夫豈偶然也哉國朝自熈寜之間黃茅白葦幾徧天下東坡文集王氏新學行云云黃茅白葦幾徧天下牽合虛無名曰時學荒唐誕怪名曰時文聞見錄荊公用事以穿鑿不經入於虛無牽合勝說作為字觧者謂之時學而春秋百王之法獨廢而不用又以荒唐誕怪非昔是今無所統紀者謂之時文王氏作之於前呂氏述之於後雖當時能文之士亦靡然丕變也王安石呂恵卿行新法蘇子尚古學之源流排新經之破碎讀公之文如駕千里之駒而御以王良造父之手豪縱奮逸而疾徐中節人以為是文也雄渾瓌偉之文也而一時化之穿鑿之說謹守注䟽好異之學變為正論元祐文章所以一新者非蘇子之功而誰功元祐三年東坡知貢舉盡廢新學凡經學盡守注䟽不敢自立怪說文體一變故山谷之文竒而工淮海之文直而婉文潛之文深而靜無咎之文潔而騷無已之文簡而肅數君子皆履公之庭而其文亦粹然出正也世之好訶詆人物者謂歐陽子醉翁亭記未免有賦體之累不知公之此記特戱筆耳蓋不自以為竒也東坡雲永叔作醉翁亭記其辭玩易蓋戱雲耳又不自以為竒也而妄庸者亦作永叔語雲平生為此又最得意又雲吾不能為退之書記退之又不能為醉翁亭記此又大妄也 陳後山雲退之作記記其事爾今之記乃論也秦少㳺謂醉翁亭記亦用賦體又謂蘇子新書麗句未免有嘲詠之過不知公之所諷特陶情耳初不害其為文也要之論二公者當以救時行道為高立節著名為尚而平居㳺戱之筆適意賦詠之詞蓋不足為公累吾觀歐公方其司文衡也痛革天地軋萬物茁之病見上其為翰苑也托諷於袚除祈祝之辭其有禆於風敎也不少高宗時綦崇禮言歐陽脩立朝以諫諍為心若春日帖子蓋宮禁門戸祓除祈祝之辭異時作者不過誦徳歌福而已至脩乃中含規諌嘗謂脩之詞有曰陽進升君子隂消退小人勸上以用威斷也有曰玉輦經年不遊幸上林花好莫爭開戒上以節盤㳺也蘇公買燈等䟽力論當時之弊隠然有一唱三嘆之音書溫公神道碑首言西方之兵寡而黃河之流以復識者知其胷中有天下之體可以超宇宙排海岱其自立氣節也為如何並見蘇文噫此歐蘇之學所以絶唱古今也讀詩未有劉長卿一句已呼阮籍為老兵筆語未有駱賓王一字已罵宋玉為罪人則吾豈敢
  闗洛之學理學
  張敬夫記濓溪之祠也曰先生起於逺方超然自得二程先生推明究極其學則知二程之學本於濓溪信矣張敬夫濓溪祠堂記周茂叔起於逺方超然自得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以極天地萬物之變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推之於治禮樂刑法可舉而行於是二程先生推明究極其學㳺定夫書程氏之行也曰先生有妙質聞道甚早橫渠張子厚友而師之有虛心求益之意則知橫渠之學得於程氏信矣㳺定夫書程伊川行狀雲先生有妙質聞道甚早橫渠張子厚友而師之云云又龜山䟦橫渠與伊川簡雲橫渠之學出於程氏而闗中諸生尊其師欲自為一家故予録此簡示學者大抵有濓溪則有二程有二程則有橫渠吟風弄月名利俱釋二程蓋有得周子再見之後明道先生自言再見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共談道學渙然自足橫渠蓋有得於一見程子之日橫渠少學孫吳後從範文正學中庸又後貫穿百家及見二程共談道學渙然有得師友淵源千載而下尚可想見夫同一源流則同一學術同一學術則同一議論可也然嘗觀數先生平日之所談論之所趍向未能無疑焉且主於太極與靜者周子之學也太極圗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二程既學於濓溪遡其立教不言極而言仁不言靜而言敬程氏豈為彎弓之見哉明道論仁如手足痿痺為不仁伊川論仁如榖種生之性程氏論敬曰主一之謂敬主於仁與敬者二程之學也橫渠既得於二程究其為說又不主於二者而主於禮張氏豈為操戈之說哉橫渠教人以禮及以數書而紬繹之則殊塗同歸百慮一致未見其為異者周子論靜無不動天下歸仁君子悉有衆善無不愛且敬何嘗不本於仁與敬乎通書程氏論動容周旋主於禮未嘗欲其形如死灰何嘗不本於禮乎語録橫渠論至虛之實至靜之動與夫仁者安靜等語又何嘗不與周程相出入乎理窟嗟夫堯舜相授不外一中大禹敘疇名曰皇極至子思則又於中庸發明夫子鳶飛魚躍之妙中也極也即夫子所謂中庸也曾謂周子太極與靜非程氏仁敬之論耶顔子先愽文而後約禮則自明而誠曾子先忠信而後𫝊習則自誠而明至孟子則一以誠身明善為主明也誠也即孟子所謂誠身明善也曾謂程子曰仁與敬非橫渠主禮之論耶嘗謂數先生之學未嘗不同也而所以啓後人之疑者闗洛之人自尊其師之過也為程氏之學者曰二程講論問答見於遺書者未嘗及於太極圗使後人疑程子之學異於周者未必非此言始晦菴䟦太極篇曰云雲為張氏之學者曰橫渠之學不出於二程使後人疑張子之學異於程子者未必非此言始程氏遺書呂與叔作橫渠行狀有見二程盡棄其學之語伊川曰表叔平生議論謂頥兄弟有同處則可若謂學於頥兄弟無是事噫指伊川之說以議康節之學此康節之所深戒歟聞見録近時妄人出雜書數千百條託為伊川之說意欲前無古人於以重吾之師矣如司馬文正公張橫渠皆斥以為未至但以康節為數學亦安知所謂數者非伊川之雅言也豈中立定夫亦惑於此歟太諫公反復論之深矣先君之戒則曰張廵許逺同為忠義兩家子弟不能明二父之志更相毀故並為退之所貶凡託伊川之説以議吾家學者若子孫可勿辨乎然嘗論之闗洛之學致疑於後人者固諸儒議論之過見信於後人者亦後儒指明之功夫洪範曰極易曰太極可謂盡矣而周子又加無極於太極之上近代儒宗又從而釋之曰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以為萬化之根本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虛而不能為萬化之根本何其詳且盡耶晦翁語録明道伊川橫渠教人切至曰敬曰一明矣而程夫子又示人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近代儒宗又告其學者曰講究涵養如車兩輪廢一不可晦翁語録何其簡且易耶噫安得深知闗洛者與之語闗洛哉
  闗洛之學經學
  中庸觧義蓋程夫子親筆也心不自滿且火其書則知於經也為不茍陳長方見尹子於姑蘇問中庸觧尹子曰先生自以為不滿悉焚之矣周易一𫝊蓋程夫子晩年也學者請授尚覬學進則知於經也為不輕伊川晚年作易𫝊門人請授先生曰更俟學有所進嗚呼先生於聖經也深矣蓋自咸陽一熖編殘簡斷漢儒紛紛蛙鳴蟬噪其所壞者不少國朝慶歴而上士以詩賦取科第於經學未暇也慶歴以來文學彬彬周子之通書伊川之經𫝊橫渠之理窟而伊洛之門又相與講明之而道徳之言藹如也自今觀之西風而雨悟宻雲不雨之意理義養心得敬以直內之說則得於易者雖數也亦理也伊川語録長安西風而雨終未曉此理須是自東而北自南而西則不雨何者東北陽也陽倡而隂和西南隂也隂倡則陽不和易言宻雲不雨自我西郊則是隂先倡也 又明道先生曰古之所養心者皆廢今獨理義養心耳敬以直內是涵養意兎微物耳可起八卦梅粗跡耳可知乾坤則得於易者雖理也亦數也遺書因見賣兎者曰聖人見河圗洛書而畫八卦然何必圖書只看此兎亦可作八卦數便從中起古聖人之取神物之至者耳又遺書早梅冬至以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個隂陽升降大節然逐枝則有一個榮枮分限不齊此各有一個乾坤也或以七九為進君子以六八為退小人是不知有自然之數不有程氏誰其辨之程氏遺書先儒以六為老隂以八為少隂固不知介甫以為進君子而退小人則是聖人安排義理也此是定隂陽之數九六隻取純隂純陽過六則一陽生至八便不是純隂以九四為武王觀兵以九三為湯武知位可至是不知有本然之理不有程氏誰其正之遺書介甫以武王觀兵為九四大無義理兼觀兵之說亦無此事如今日天命絶則便是獨夫豈容更留三年今日天命未絶便是君也為人臣子豈可以兵脅其君只是太誓序雲十有一年正經惟十有三年先儒遂轉為觀兵之說先王無觀兵之事不是前序一字錯便是後三字錯 同上知至至之如今學者知至處便從此至之是可幾也荊公雲九三知九五之位可至而至之大殺害事使人臣常懐此心大亂之道亦自不識湯武知至至之只是至其道也其深於易之理數也歟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此言周人作人也讀之得理學之妙二程語錄詩云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猶韓愈謂魚川泳而烏雲飛上下自然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人作人以之秉心塞淵騋牝三千此言衛人坰牧也讀之得心學之善伊川語録夫子言興於詩觀其言是興起人善意如言秉心塞淵騋牝三千又如駉之詩駉牧是賤事其中卻言思無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者在此一句駉牧而必要無邪者蓋非此不能駉牧文王至徳者也以靈䑓為始受命則辨其不知文王橫渠理窟靈䑓民始附也先儒指以為文王受命之年此極害義文王之於紂事之盡道矣先儒觧經如此君臣之義且不明何有義理哉周公至仁者也以破斧為真破斧則辨其不知周公橫渠正𫎇訓破我斧缺我戕言四國亂離烏能有為徒破我斧我戕而已周公征而安之者此愛人之至也其得詩之㫖趣也歟夏社之遷人皆曰湯實為之君子曰欲遷者非湯其不可者湯也召公之不恱人皆曰周公實致之君子曰召公實不安於心周公無可疑也程氏遺書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湯為聖人不容有妄語不可者湯不可之也湯以為國既亡則社自當遷以為遷之不若不遷之為愈故但屋之春秋書亳社災魯有亳社屋之故有火災此制必始於湯也 伊川語録召公何以疑周公曰召公何嘗疑周公書稱召公不恱何也召公初稱為太保與周公並列其心不安故不恱耳豈有召公之賢不知周公乎詩言刺朝廷之不知者為成王耳㤗誓之不書商歴者以見紂罪自絶於天舊所未論此則論之伊尹之始立太甲者以外丙仲壬幼而不立舊所未辨此則辨之達矣哉論書之學也程氏遺書泰誓書何一月曰商厯已絶周厯未建故用之正今之正月不書商歴以見紂自絶於天矣 又遺書伊尹受湯委寄太甲如不終厥徳可廢也然則始何不擇賢蓋外丙四嵗仲壬二嵗惟太甲長年入徳之門無如大學大學其學之門戸乎中庸一卷書終身用不盡中庸其道之總要乎伊川語録唐國見伊川問學如何曰入徳之門無如大學今之學者頼有此篇僅存 又伊川語録善讀中庸者只得此一卷書終身用不盡也禮之達禮之成吾得之禮運禮器禮之灑掃禮之應對吾得之少儀曲儀至矣哉𫝊記之學也橫渠正𫎇曰禮器則藏諸身吉無不利禮運雲者語其達也禮器雲者語其成也達與成體與用之道合體與用大人之事備矣 又呂氏童𫎇訓後生學問須㑹曲禮少儀等學灑掃應對進退之事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法度吾得之程明道龜山語録正心一事若深知而體自有其效王氏之學蓋未造乎此其治天下専講求法度如彼脩身之潔宜足以化民矣明道常曰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蓋深造乎此知三代致治之意始可講周官經世之務吾得之楊龜山龜山語録熈寧君子皆通世務而所取為證者秦漢以下之事而已有為秦漢以上之説者與之爭輙不勝今之論者多以三代為言然須深知三代致治之意方可若周官之書先王經世之務也不可不講此周官之典精矣王氏之欲行周典彼烏知哉見上春秋何以始世儒之說紛如也龜山曰王者之跡熄則知春秋之始龜山語録春秋始𨼆其說紛紛無定論孟子有言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平王之崩在𨼆公三年則𨼆公即位實在平王時平王東遷黍離降為國風則王者之詩亡矣此春秋所以作也春秋何以終世儒之論不一也伊川曰聖人有所因而作則知春秋之終伊川入闗語録孔子感麟而作春秋或謂不然如何曰春秋不為惑麟而作然麟不出春秋豈不作孔子之意蓋亦有素因此一事乃作故其書亦以此終如畫卦因圗書果無圗書八卦亦須作此春秋之經明矣彼王氏欲罷春秋彼烏知哉王安石罷春秋學嗚呼伊洛經學豈特為漢儒訓詁之習乎程門書𫝊崇寧小人禁錮不講或者已卜其異日之事崇寧間蔡京用事禁錮程氏之學胡氏春秋建炎中興秘閣珍藏君子知有中興之脈高宗好春秋胡安國觧春秋詔藏秘閣其有闗於世道也不淺誠不可以訓詁待之也
  程氏黨論
  觀歐陽尹師魯穆伯長之說作古文以變崑體學者爭師而世莫之議天聖以來穆脩尹洙歐陽脩倡為古文變西崑體學者從之又聞見録本朝古文桞開仲塗穆脩伯長首為之倡尹洙師魯兄弟繼其後歐陽子工偶儷之文及官河南始得師魯出古文示之 又曾南豐蘇東坡王監川皆歐公門人也觀安定太山徂徠之徒明經學以扶名敎門人實繁而人莫之議胡安定瑗慶歴中敎學者在湖學弟子以數千計錢藻劉彛范純仁皆出其門孫明復居太山下學春秋四方學者爭師之石介字守道耕徂徠山以易教授學者吾程夫子以誠敬為入門以踐履為實地自致知至於知止自誠意至於平天下亦何負於人哉而天下往往輕有鄙笑之論何也大抵木高則風必摧行高則人必毀七十二子不可非也而非之孟子不可疑也而疑之然亦何損正學之日月哉吾觀程夫子辭謝之表曰入朝見嫉世俗常態名高毀甚史冊明言則夫子不以毀譽芥蒂也明矣伊川辭謝表曰入朝見嫉世俗常態名高毀甚史冊明言且程之與蘇同尊堯舜同學孔孟同師六經同尚仁義然主程氏者攻蘇子主蘇子者毀程氏此其故何耶愚嘗推其故矣哭則不歌程氏蓋守經㫖而蘇則戱之此爭忿之始也呂陶言明堂賀赦訖兩省官欲弔司馬光程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或曰子言哭則不歌不言歌則不哭蘇戱程曰此乃枉死市叔孫通所制禮衆大笑結怨之端自此始呂公有事質問程氏初無容心而蘇則疑之此又立敵之端也噫蘇固非也而程之門人所與力爭者亦未為得也何者䇿問之語未足以譏子瞻而朱光庭必斥其非舜民之事不可以及呂陶而賈易則力劾其罪夫如是安得不激氷炭之意歟嗚呼程夫子以太空止水處吾心以虛舟飄瓦視世事以浮雲飛埃待爵祿初豈為是屑屑之忿蓋附程氏之黨從程氏之㳺者未能釋然於懐也雖然范祖禹非與蘇同里乎曰光庭賈易不與程立黨也蘇子瞻眉州人范祖禹成都華陽人本同蜀居范祖禹嘗曰朱光庭賈易不與程立黨黃庭堅非蘇之門人乎曰濂溪灑落人品甚高未嘗不尊伊洛之學也黃庭堅本蘇之門人世謂之蘇黃甞作濓溪詩序周茂叔人品甚高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好讀書雅意林壑初不為人窘束噫先生之名雖可毀先生之道固自若不然何取信范黃二君子之深耶嗟夫程蘇之學皆正𫝊程蘇之㳺皆正人細忿小嫌特水上之漚鑑中之塵耳愚之所深惜者元豐小人投散置閑𠷢怨刺骨乗間有日諸賢不悟操戈相攻不知今日之相攻正所以啓異日攻我之資程氏既去蘇黨隨罷鷸蚌相持漁者之利此君子所深哀也聞見録哲宗即位羣賢畢集忠厚不擾庻幾嘉祐之風矣然雖賢者不免以類相從故當時有川黨洛黨朔黨之語洛黨者以程正叔為領袖朱光庭賈易等為羽翼川黨者蘇子瞻為領袖呂陶等為羽翼朔黨以梁燾劉摰王巖叟劉安世為領袖羽翼尤衆諸賢相攻不已正叔多用古禮子瞻謂不近人情如王介甫或加玩侮故朱光庭賈易皆訕子瞻執政兩平之時退元豐大臣於散地𠷢怨刺骨隂相間隙而諸賢不悟自立黨相毀至紹聖初章子厚為相以為元祐黨竄嶺海之外可哀也呂微仲秦人獨立無黨范淳夫蜀人師溫公不立黨亦不免竄逐以死尤可哀也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四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五  宋 林駉 撰
  朱氏之學
  元祐初元擢用橫渠人曰吾道之幸不知異日節恵之諡此所以為幸也哲宗元祐二年陳襄薦三十六人張載預其列 又至寜宗嘉定間諡節恵建炎中興召用龜山人曰儒學之榮不知異日文靖之封此所以為榮也高宗建炎二年召楊龜山胡文定馬時中 又後諡文靖大抵榮其身於前不若顯其名於後行其道於一時不若流其澤於異日此君子當求源流深長之論昔我宋龍興五星奎聚九江之下舂陵之墟有周子出焉繼而得程張又繼而得胡楊尹馬又繼而得晦翁朱夫子嗚呼道學之𫝊至晦翁而益盛者非天耶近而閩浙逺而巴蜀千里裹糧樞衣凾丈遺訓格言家𫝊人誦方淳熈之盛時也芝詔親訪蒲輪屈致入而談經翠幄有陳善閉邪之敬出而持麾外郡有學道愛人之用然未足為盛爾孝宗朝謂朱氏樂道安貧遂詔用之始任南康軍次任浙東倉又次任憲復除侍講至嘉定之更化也掃清異說之荊蓁開明正學之日月藏其遺書而想典型之存錫其褒諡而發潛徳之馨然亦未足為榮耳寧宗朝嘉定初詔晦翁四書藏之秘監謚文公何者夫子之學上補治道下扶名敎此其功豈易報哉我主上心𫝊道統躬行實理講讀夫子之遺書慨慕夫子之高行乃形奎畫乃發天語乃畀隆職乃封穹爵吾道生榮墟墓有光此與太祖初基首賛孔顔同一意也近寳慶二年二月 主上親批雲朕觀朱熹中庸大學論語孟子四書羽翼斯文有補治道朕方有志講學前哲典型深維慨慕可追封信國公贈太師諡如故 又太祖建隆間作文自賛孔顔餘七十二子命近臣賛之愚嘗覽遺編而起敬想高節而景仰竊窺所學萬一而鋪繹之其為詩易四書之論著也求其本義攻其末失黜小序明卜筮風諷比興必正其體彖象經𫝊必析其㫖求古人垂訓之心析諸儒不一之說纂以精義辨以或問附以輯畧別以章句以論語首篇為入徳之本以孟子七篇為言性之書晦翁論語集注學而篇此古人入徳之門 又孟子集注孟子告子篇言性最詳然觀七篇皆是言性以守常為中庸之要以致敬為大學之原中庸或問序或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平常何也曰惟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其義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於乆而後見不若謂之平常則其驗於今之無所詭異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 又大學或問序葢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也為小學者無此固無以㴠養本源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如親見聖賢𫝊授之㫖而無拘儒固滯之非其視周張二程之經𫝊大抵發其所己言而及其所未及言也其為儀禮經𫝊之通觧也自王氏廢罷儀禮獨立𫝊記是以儀禮惟有士禮數篇僅存王侯大夫之禮皆缺𫝊訛襲舛世實病之自是而後儒生之誦習者知有禮記而不知有儀禮士大夫之好古者知有開元以後之禮而不知有儀禮今也分章句附記𫝊大而邦國王朝之儀次而士庻䘮祭之目制度區別條理明白其視劉㳟姚闢蘇張數君子之所述作大抵明其所未明備其所未備也詳見晦翁儀禮觧其為通鑑綱目也取溫公編年之書律春秋記事之法一事之疑若決蓍龜一字之簡凜乎斧鉞別周末之僣王明昭烈之正統天下知其有名分之嚴按綱目周末諸王皆別出獨昭烈首為正統與溫公通鑑異揚子雲而係之以莽狄仁傑而係之以周天下知其䕶名節之重按綱目以揚雄附王莽以狄仁傑附武后與通鑑異綱舉而不紊目張而不繁其視司馬溫公異辭而同㫖也語録之書則辭㫖從容往復詰難其辨愈愽其義愈精逺而談性命道徳之妙近而論灑掃應對之粗讀之者如承謦咳而侍燕閒此與伊洛之門風㫖必録葢無愧也家藏之集則鋪陳義理吟詠情性長篇短章璀璨前後潛徳發而姦雄誅其文切於衛道皮剝落而筋骨在其文恥於徇時讀之者知其奏金石而諧韶頀此與穆柳之流文集並𫝊又逺過也是數書者得於操存㴠養之頃而著於述作問答之餘本於精神念慮之微而形於言語文字之際此觀其書當觀其所以書也抑嘗聞之師曰此數書析而言之則各為一書合而論之初無異致葢其敎人之法以大學語孟中庸為入道之序而後及於諸經不先之以大學則無以提綱挈領而盡語孟之精微不參之以語孟則無以融㑹貫通而極中庸之㫖趣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此易詩而下數書未有不本於四書也此今日宸翰褒寵亦特拳拳於此學也然所以讀四書豈無其本哉究太極動靜同源之㫖窮西銘理一分殊之學味真趣於窻前之草樂至理於池中之蓮挹坐上之春風想門外之立雪寓禮於灑掃應對之間主敬於喜怒哀樂之頃則有心胷之書而無筆舌之書矣愚敢書紳以誦
  法帝王
  巍冠講唐虞此韓公之詩也愚知人臣當以古道告其君韓文致君堯舜上此杜公之詩也愚知人臣當以古道勉其君杜詩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夫天生聖人錫以聰明睿智之資復生賢臣稟以高明正大之學明良一堂更相告語當以唐虞三代望其治不當以目前小康而自足當以稷契臯陶待其身不當以功利陋習而自處則君臣之望塞矣愚觀漢唐以來帝王盛治影滅響息非特其君無逺大之想而亦其臣無責難之義稽古未遑如文帝則不敢為文帝賛稽古禮文之事猶多闕雜伯自任如宣帝則不願為宣帝紀此固其君之責若武帝之上嘉下樂氣亦銳矣汲黯贛直人也靣斥其君以奈何欲效之語使帝平時廣大之志皆發而為神仙宮室之舉汲黯𫝊太宗逺冀堯舜志亦壯矣封徳彛世俗人也力言三代以後難化之道雖帝勉強於帝王之說不能無惑於法律伯道之論魏徴𫝊嗚呼自薄猶可且薄其君寜忍之乎接帝王之統於如綫之餘振帝王之澤於頺波之中吾於國朝君臣有望焉因四凶之去而歎後世刑網之宻則有意於堯舜之治寳訓太祖讀尚書歎曰堯舜之世四凶止從竄殛何後代法網過為靡宻也因昌言之拜而思諌者切中之言則有意於大禹之道寳訓淳化二年上曰昔禹拜昌言世稱其明今之諫者倘能切中時病朕豈惜大禹之拜誦說命師古之言則高宗其心也寳訓淳化五年講說命上曰尚書治世之道説命為最文王得太公高宗得𫝊說𫝊說言簡真良相也因誦事不師古匪說攸聞之句講冏命正人之說則周王其心也寳訓皇祐五年講冏命侍御僕從㒺非正人帝曰君臣之際必誠意相與而治道成是意也雖帝堯之考古帝舜之稽古亦不是過此祖宗以堯舜三代望其治者何如哉以至誠為本而不及功利則以堯舜期其君程顥語録陳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未嘗及功利嘗極陳治道神宗曰此堯舜之事朕何敢當以勤儉為懐而治不難到則以大禹期其君聖政孝宗時林機講禹貢雲觀禹貢之書立為經常之制天下樂趍而不厭當以大禹勤儉之徳為懐治效不難到上曰人主茍有貪心何所不至陳傅說而勉其師古則欲君為高宗也寳訓端拱元年羅處約上䟽臣讀傳說之書以為事不師古匪說攸聞又二典曰若稽古皆謂順考古道致乎太平講洪範而告其三徳則欲君為武王也帝學英宗召王廣淵書洪範於屏因訪廣淵論洪範得失廣淵進張景論七篇上曰景所說過先儒逺矣以三徳為御臣之柄尤為善論是意也雖伊洛之格君孟軻之敬王亦不是過此先正以臯䕫伊周待其身又何如哉抑又論之行帝王之道在祖宗固已無愧致帝王之治在祖宗亦無慊太平之功堯舜不及此陳瑩中之言也則我朝成法又同符而一揆也孝宗序聖政曰進而得之諄諄之訓退而求之渾渾之書夫祖宗功徳輝映瑤編神謨聖畧崢嶸寳閣所慕者非一君所法者非一代而太宗仁宗孝宗拳拳於三聖而不敢越者以其易知易行正堯舜揖遜文武授受之家學歟抑又論之太甲無沗於成湯皆伊尹格心之學成王歴知先公之艱難非周公之功而誰功此又大臣相與勸戒之意也熈寧天子有志潤色安石素不快於仁宗者也唱為祖宗不足法之說元城語録安石雲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呂恵卿迎合於安石也立為一年一變法之說長編英宗讀蕭何曹參事司馬光曰曹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恵卿進說咸有一徳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有五年一變者有三十年一變者有百年一變者前日光言非是雇役一行而祖宗之役法壊保甲一用而祖宗之兵法壊青苗一興而祖宗之所以愛民者至是盡壊見新法門安石諸人不能逃其咎嗚呼安得文彥愽司馬溫公諸人與之論守法哉
  聖學
  論聖學之愽不若論聖學之精論聖學之勤不若論聖學之専嗟夫逺稽古典近參家訓採遺文於墜闕之餘萃鉅帙於編摩之後似愽矣然求簡牘之陳言而不考義理之奧㫖得口耳之粗跡而不究心胷之實學則愽所以為雜也漏下咨訪夜分談論講唐虞於細旃之上玩周孔於遺編之間似勤矣然一暴未幾而十寒之已至學奕方勤而鴻鵠之已移則勤所以為惰也何者帝王之學與經生異致謹於天命人心之際立辨於君子小人之情以法祖奉親為大本以正心脩身為要務不以位為樂而以斯民不被澤為憂不以身為恤而以天下國家得所安為念學雲學雲豈言語口耳云乎哉然是學也樂便嬖則壯心沮無警畏則戒心忘踈賢士則正論咈喜任好則舉錯偏愛惡私則憸壬入好慾衆則孝敬衰此心術之大累而學術之所由邪正也終始惟一時乃日新可以知成湯聖學之精且専而湯之所以精専者商書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葢聲色易以惑此心貨利易以壊此心興言及此則學之日新又新也宜矣日就月將緝熈光明可以知成王之精且専而成王之所以精専者無逸曰無滛於觀於逸於遊于田又曰無迷酗於酒葢逸觀游田易以䘮此心酒亦易以惑此心彼惟謹守厥訓則其學之能顯徳行也宜矣甚哉人主一心攻之甚衆也可不謹哉後世人君未甞不知學也未嘗不欲為湯成王也六經之表章百家之罷黜見於武帝建元之初年固也然一事征伐則此心已肆於窮黷矣一興土木則此心已縱於奢侈矣一惑長生則此心已荒於神仙矣何怪帝學之不雜並本紀文籍之討論名儒之訪問見於太宗開館之初政固也然浮屠之立則此心不能不惑於異端矣射獵之好則此心不能不縱於游畋矣雪恥酬兇之誇詡則此心未能不馳騖於逺畧矣何怪帝學之不怠本紀嗚呼心學不𫝊帝王之學棘榛久矣寥寥千載能嗣其𫝊者惟我國朝乎夫經史講論足矣而且或節孝經之要語呂公著家𫝊哲宗時公著於尚書論語孝經中節取要語一百叚進呈或取伯陽之緒言事實淳化五年上讀老子語近臣曰伯陽五千言讀之甚有益治身治國之道並在其內或進陸贄之奏議聖政孝宗讀陸贄奏議日取五板或覽貞觀之政要寳訓慶歴八年進讀貞觀政要終祖訓進讀足矣而且或披仁宗之二圖長編元祐五年范祖禹言仁宗慶歴元年出御製觀文鍳古圗示輔臣皇祐元年召近臣觀三朝訓鍳圗二圗必有本願陛下鍳此可以見善惡或閱太平之總類祖禹帝學興國八年語宰相曰史館所脩太平總類自今日進三卷朕將親覽或上帝學之三卷見上或上三朝之聖政石介聖政序三聖之徳三朝之政國史載之備矣臣慮國史紀之至繁聖人一日萬幾不能徧覽吳兢作貞觀政要臣效作三聖聖政録此足見聖學之愽夫講學經筵可矣而復有宮中之觀書長編元祐七年王岩叟奏曰陛下宮中何以消日上曰並無所好惟是觀書有禁中之日課中興本末紹興七年上曰朕喜春秋之學率二十四日讀一過居常禁中亦有日課有退朝之覽奏仁宗講學常時可矣而復有夜分而觀書事畧太宗𰯲政之暇觀書為樂每至夜分手不釋卷有炎暑而講經寳訓天聖四年上謂宰臣王曾曰比以大暑罷講適召孫奭說書卿等可至經筵王曾曰陛下萬幾之暇留意經術雖炎暑不輟有以見聖學之高明也有風雨而親御經幄范祖禹帝學神宗天資好學自強不息禁中觀書或至夜分自熈寧至元豐日御經筵風雨不間此足見聖學之勤矣噫論其愽不若論其精論其勤不若論其専何以言之酣酒嗜音范祖禹援此以告其君則誦之而無斁范氏家傳范祖禹講尚書內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雕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講畢再誦卻立雲願陛下留意哲宗首肯者再三飲食宴樂林瑀藉此以誘其君則斥之而不聽寳訓慶歴二年瑀撰周易天人㑹元其説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直卦以推吉凶瑀言上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臣欲陛下頻出宴遊則合卦上駭其言遂斥之夫嗜音也宴遊也此蓋君心之酖毒一去一取聖狂天淵其學之精為如何情慾之節有得於易之損寳訓仁宗讀易至損君子以懲忿窒慾上曰人之情慾皆生於隂陽節之在人逸豫之戒有得於書之無逸帝學皇祐四年講無逸上曰朕深知享國之道宜戒逸豫夫情慾也逸豫也此又伐心之斤斧端本澄源天真湛然其學之専為如何大抵自古不患學術之不正而患心術之不純不患心術之不純而患外物之易誘我祖宗不溺情於羅綺妖冶之色不恱耳於滛聲艶詞之樂不惑於刀鋸虧殘之習不喜於脂韋巧侫之說驗之以旦夜之氣體之以清明之徳警之以中庸大學之學守之以暗室屋漏之誠是理也此正舜之業業禹之汲汲湯之日躋文王不已之意也易之乾乾詩之於穆書之精一記之不息之㫖也昔程子在元祐講筵専以正君心為本元祐初伊川為崇政說書首論正君心文公在淳熈經幄首以誠敬為勉朱晦翁淳熈在經筵為侍講論中庸大學誠敬之㫖此正帝王之家法也今天子日御翠幄奎章陸離有朕方有志於學之㫖且以中庸大學語孟為本則巍冠森侍者宜以程朱之所告君者告君則無負天子亦無負所學矣
  聖製
  聖人之道與天地同其妙聖人之文與天地同其工方藴而為道也醖籍乎仁義道徳之㫖㴠蓄乎禮樂綱常之端古今治亂得失之㫖有以愽其見萬物變化生成之藴有以養其思此如天地之歛為元氣渾淪磅礴而不可窺其秘也及發而為文也布造化於紙上散陽和於筆端嫓墳襲經戞韶切頀滿心而溢而不足以費其精神肆筆而成而不足以役其念慮此如天地之散為風雲為雨露為日月河漢而不可揜也是故是文也當以天地論而不當以經生學士論當以聖道論而不當以一技一藝論當以彌綸造化膠轕宇宙論而不當以辭藻為工製作為巧論夫伏羲之八卦非八卦也蓋天地之機緘隂陽之藴奧胥此焉出大禹之九疇非九疇也葢彛倫之本原皇極之㫖要於此乎見夫豈如後世區區然學為如是之文哉且後之所謂文其形於歌詠也或為歌武帝天馬芝房朱鳥隂陽之歌或為賦魏武帝登高必賦唐太宗作威鳯賦以賜長孫無忌等或為樂章漢武帝造雜詩皆成樂章或為詩句文宗召桞公權聮句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公權屬曰薫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開成二年賜裴度詩曰注想待元老識君恨不早我家柱石衰憂來學丘禱其寓於述作也或為論魏武帝作典論二十篇或為序唐元宗作孝經序 又唐嘗美謝樞文召見欲作賦先為序篇言天下乂安或為書魏武帝作兵書數千言或為範太宗作帝範十二篇非不知雕琢之工也程度之嚴也然正心誠意之學已墜於文墨之中危微精一之妙不闗於言語之末噫可嘆也我國家奎星應治文風振古列聖相承靡敢暇逸宮室苑囿無所增益惟儒館是闢聲色服御無所玩好惟文墨是娛天葩睿藻崢嶸於文府之秘瓊章寳字輝煌於傑閣之嚴猗歟休哉愚嘗拜觀真宗之盛製也進士有詩祥符二年賜知舉晁逈已下詩云禮闌選士古稱難都為陞沉咫尺間較藝清時公道在掄材應得惠人寰崇儒有論寳訓祥符六年以崇儒術為君難為臣不易論示王旦先是陳彭年因奏對上曰儒術汙隆其應甚大國家隆替何莫由斯秦衰則經術道息漢興則學校興行彭年曰陛下聖言足以為天下訓可著之於篇翰頃之以二論示陳彭年所以振文敎之隆龍圗有賛太清有記所以示圗籍之尊龍圗閣藏太宗御製真宗自為賛歌冩念農寳訓祥符十年上作閔農歌又作十一經詩賜近臣和吟詠貴食見上所以重邦本之貴然真宗之文非専於文也觀其與王元之論文而極論王者之文且謂彫纎之言豈足軫慮則知我真宗之所製無非學之所充歟真宗與王禹偁論文謂王者之文云云彫纎之言豈足軫慮較輕重於𤨏𤨏之儒又嘗拜觀孝宗之聖製也喜晴託詠孝宗新春喜晴詩末聮雲平生雄武心覽鏡朱顔在豈惜常憂勤規恢須廣大秋雨述懐所以述規恢之志秋雨述懐末句神宗應未逺當繼沛中歌詩播冷泉孝宗作高宗冷泉堂古風高宗親䟦之大畧曰吾兒自㓜岐嶷進徳脩業如雲升川增一日千里豈待義方之訓師保之功吟寫郊禮所以述孝敬之念孝宗作郊禮詩十章用人著論乾道中御製用人論秘閣著詩所以表敬臣之心乾道五年幸秘省賜詩然孝宗之文非泥於文也觀其序高宗之聖政曰進而得之諄諄之訓退而求之渾渾之書則知孝宗之所製無非學之所積歟孝宗序高宗聖政曰進而得之諄諄之訓退而求之渾渾之書率而行之庻幾於治云云惟大猷是經惟舊章是循不特真宗孝宗為然也作文宣賛作兗國賛重聖道也金坡遺事太祖作文宣王賛曰王澤下衰文武將墜尼父挺生河海標異 又自賛顔子時車駕親幸國子監賜趙普詩長編興國八年上賜趙普詩賜楊億詩眷大臣也太宗賜楊億詩曰𤨏闥往年司制誥共嘉藻思類相如非藝祖太宗之製乎著危竿喻寳訓慶歴四年御延英作危竿喻述居安慮危之意著鑒古記謹保治也仁宗康定二年親製觀文鍳古圗記以示輔臣草親征詔高宗草親征詔有謂秦無人之類草討賊命志中興也高宗討賊命有逗留稽慢之誅非仁宗高宗之製乎故龍圗太清太祖太宗之所藏也天章寳文真宗仁宗英宗之所藏也敷文煥章華文徽宗高宗孝宗之所藏也太祖文宣王兗國公二賛太宗戒石之銘所謂清樓之御製玉容殿之御集藏於龍圗閣者是也真宗文宣王之賛正說之篇向敏中所集李虛己所編藏於徽猷閣徽宗之文藏於敷文閣高宗之文藏於煥章閣孝宗之文藏於華文閣儲之書林鬼神呵䕶布之天下臣民𫝊誦如圗書肇於河洛而疇卦演其奧也如雲漢麗於層霄而萬物覩其光也其視漢魏而下哇俚混並律呂叢雜微夫斯之為文也方之我祖宗之作不亦恧乎堯舜之盛必有典謨文武之政布在方冊愚何幸親見之
  聖翰
  王褒一頌此頌之工者今日書之所以侈聖賢之遇合也寶慶二年主上御書王褒聖主得賢臣頌賜丞相陸機一賦此賦之美者今日書之所以示文章之好尚也寳慶二年正月親書陸機文賦夫六龍在御正天下觀瞻之始宸章一布河漢爭輝心畫一形海宇仰望如非上闗於治道下切於風敎又何必屑屑於翰墨之間哉此愚於今日得其書又得其所以書也嘗謂古者有心於道而無心於書其後有心於治而亦無心於書又其後於書加詳而道與治若無與焉噫君子可以覘世道之盛衰矣且河圗之畫以道之所寄也不得不形於書聲銘之字以徳之所寓也不得不託於字石鼓之文以功之所形也不得不寓於文萬世而下盪人耳目與天地同其乆與日月爭其光者豈非道之待書而著耶故曰有心於道而無心於書也十札之書頒及方國儆吏治也飛白之字賜及近弼禮大臣也漢光武一札十行頒及方國 又太宗飛白書鸞鳯沖霄字賜馬周帝範之書貽示後嗣重國本也太宗貞觀中作帝範十二篇以勉太子刑政敎化之㫖在是法度典刑之意在是真情實意之拳拳懇懇者莫不在是故曰有心於治而亦無心於書也氣龎道駁文存意泯臣工筆法君臣相忌宋武帝王僧䖍以書法君臣相忌君得戈畫臣皆稱慶龍翔鳯翥體非不精也霧捲霞舒筆非不壯也然殫精竭誠於毫釐之巧而絶無正大之學寫情陶意於㸃畫之粗而類無高明之見故曰於書加詳而道與治無與焉者此也嗚呼以禮樂為管以天常為筆而後可書以心為畫以道為工而後可書否則一㸃一畫果何益於事哉昔王文正公之語士遜也曰皇太子不必學書夫書不可闕也學以為巧則非帝王之書長編張士遜嘗言曰皇太子學書甚好而王文正公正色折之以為皇太子不必學書孝宗之奉高宗御書也曰不惟宸章奎畫照耀萬世其所以崇儒重道者可謂至矣夫書不可無也無闗於道則非有益之書孝宗聖政噫我祖宗之聖翰無非有闗於道徳政治之要也且孝經一書百行之本則書之以勒碑隂曰將以垂世敎也寳訓太宗嘗有草千字文書賜李至至請換刻上曰千字文蓋梁武帝得鍾繇破碑俾周興嗣次韻非垂世立敎之道孝經百行之本朕當親書勒之碑隂臨民奉法吏治之要則書之以賜棘寺曰將以厲吏治也長編淳化四年太宗書一幅曰公務刑政惠愛監民奉法除姦方可書為勞績又別書三十餘幅賜大理正尹玘等玉堂四字以寵翰林則有意於重文辭元城語録淳化二年上飛白書玉堂之署四字賜蘇易簡榜於㕔額上曰此為翰林美事秘閣二字以寵秘書則有意於重閣職長編淳化三年李至言願比玉堂之署賜以新額乃飛白秘閣二字賜之此太宗之翰太宗之意所寓也歟以文儒之字賜張方平以愽學之字賜張錫無非示文學之勸長編慶歴八年學士張方平上奏答手詔所問上異之書文儒二字賜方平 又皇祐元年張錫講書禁中上嘆其愽學飛白書愽學二字賜之以端敏之書賜王舉正以日新厥徳之書賜張士遜無非為臣下之勉此仁宗之翰仁宗之意所寓也歟蘇文慶歴賜王舉正端敏二字蘇軾記雲抱烏號之弓不若藏此筆寳曲阜之履不若𫝊此書 仁宗嘗賜張士遜十二字曰寅亮天地弼予一人又曰日新厥徳蘇軾為之賛不特此也高宗親翰輝映胄監天下之所共覩淳熈四年監安府建閣安頓太上皇御書石經以光堯御書石經之閣為名又書中庸賜進士書孟子列屏幛則聖經有光焉高宗嘗書中庸二篇賜進士又書孟子列於屏幛書趙充國𫝊以修營田書羊祜𫝊以脩睦鄰則前史有榮焉編年録紹興三年上書趙充國𫝊以修營田之政同上七年書羊祜𫝊賜秦檜寜宗奎畫寵示外廷士夫之所敬仰故易簡二字形之天筆則知有得易之妙縕寜宗嘉定間嘗書易簡二字示近臣有臺一章錫之台袞則知有得詩之本意寜宗嘉定間嘗書有臺詩賜丞相噫天下固有不寳烏號之弓而寳此筆不藏曲阜之履而藏此書今日王褒之頌陸機之賦𤑼然於初政之世者愚意源流於家學也
  敬天
  古人以天自處而求在我之天後世以天自警而求在天之天嗚呼誰謂世道愈降而有䙝天棄天之意乎夫雨暘寒燠吾之五事風霆流形吾之志氣是吾之舉動皆天也天祿天爵吾則代之天刑天討吾則奉之是吾之政事皆天也吾其可求於㝠㝠之中乎是故古人以天自處也虛室生白吉祥止止吾誰欺淵黙雷聲屍居龍見吾誰欺上帝監汝毋貳爾心帝即心也一陟一降在帝左右天即我也一言之微一行之細曰吾無愧於心則無愧於天矣一賢否之黜陟一賞罰之榮辱曰吾無怍於人則無怍於天矣此堯之欽天舜之敇天湯之六事自責文之純亦不已無非求在我之天也至後之以天自警也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不時是以有決獄之命星文之示變是以有罪已之文減膳徹樂美意也必因災異而後見蠲租求言盛徳也必因譴告而始形倖福而為善懼禍而不為惡是雖未純乎天而亦知畏乎天此文帝之蠲租太宗之釋刑無非求在天之天也並本紀若夫以天命不足畏者論之旱乾之變天心仁愛也且以乾封之祥而自文名曰䙝天武帝紀時大旱帝以為乾封之祥遂改元乾封廟屋之壊天意警懼也反以行與壞㑹而自釋名曰棄天明皇出幸廟屋壞姚崇曰行與壊㑹平居未變之前既不能以天自處一旦既變之後復不知以天自畏此武帝之䙝明皇之棄君子所以深憾也嗚呼聖人不作知天之學不𫝊矣愚幸國朝有見焉夫祥瑞之應漢唐君臣動色稱慶也獲麟作歌芝房有詩薦之天地告之宗廟蓋侈之以為美談我祖宗獲麟入貢此為上瑞而曰時和俗阜乃為上瑞竒獸無益也寳訓太平興國九年嵐州獻一角獸徐鉉等曰麟一角者明海內共一王也蓋天下一統之應太宗曰珍禽竒獸無益於事但得時和嵗豊人安俗阜乃為上瑞令養於後園不欲宣布於外此事長編在雍熈元年異草來獻此為至寳而曰豐年為瑞賢臣為寳異草不足尚也長編皇祐三年無為軍獻異草三百五十本上曰朕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寳至於草木䖝禽之異烏足尚哉知軍免罪夫無徼福覬祥之心則平日之所自脩者吾身而已而天瑞何與焉夫災異之譴漢唐君臣文過飾非也乆旱下詔日食求言告之中外播之臣民蓋自以為盛舉我祖宗不雨徹樂禮也而曰恐飾虛名不若夙夜精心也長編慶歴三年上曰天乆不雨將害民田朕每焚香上禱於天昨夜聞雷遽起冠𢃄露立殿下須㬰雨至衣皆沾濕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誠曷致天應若此上曰比欲下詔罪已徹樂減膳又恐近於崇飾虛名不若晝夜精心宻禱為佳耳遇旱避殿禮也而曰是亦文飾但至誠也㑹要熈寧元年上憂旱甚言當避正殿又恐妨有文飾富弼曰此但係陛下至誠亦不須避殿上曰避殿亦只是文飾夫無虛文外飾之禮則平日所自畏者吾心而已而天譴何與焉不特此也慶歴七年春旱之詔上命學士更草曰與其降疾於人不若移災於朕是語也天地鬼神鑒觀之雖桑林之禱亦不過是寳訓仁宗命學士草制無以増損 又慶歴七年春旱將降詔楊察既進草上曰此未足以盡朕寅畏之意乃更其詔朕不敏於徳不明於政天威震動以戒朕躬與其降疾於人不若移災於朕熈寧八年直言之詔上親秉筆以累年災害一歸咎於已是詔也中外臣民感泣之雖雲漢之詩亦不過是長編熈寧八年富弼言近日手詔許中外臣僚直言朝政闕失洛城士庻已歡忻鼔舞臣再詳手詔乃陛下親筆非學士所作以至累年災害前後包括一一歸咎於已忠義之士讀之莫不感泣故星變不旋踵而滅又不特此也仁宗嘗語輔臣曰國家雖無災異亦當常自脩警則非但因異而見也寳訓慶歴六年上謂輔臣曰比臣僚有言星變者且國家雖無大異亦當常自脩警況因謫見乎夫天之譴告人君使懼而脩徳此天心之仁也敢不祗畏孝宗嘗語近臣曰朕與卿等尤當上下交脩以答天貺則非但有變而警也孝宗聖政詩曰在宮雝雝在廟肅肅惟我祖宗之心乎抑又論之明良賡歌時幾是敕則君心無一日而不警君臣相䛕諱言災異其不流於玩忽者幾希方國家無事也自常情觀之莫不居安㤀危李公沆當國每朝必以水旱盜賊之事奏聞誠恐不知憂懼也元城語録李丞相沆每朝奏事畢必以水旱盜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之變色既退同列曰吾儕當路幸天下無事丞相每以不美之事拂上意後告之曰人主豈可一日不知憂懼也不知憂懼則無所不至矣方天下爭獻祥瑞也自常情處之莫不好祥惡異韓公琦力言災符不言瑞諜誠慮夫意安政怠也長編景祐四年有芝生於化成殿柱御製瑞芝詩儒者並獻賦韓琦言春秋之法記災異至於祥瑞畧而不書豈不以若閱瑞諜則意安覩災符則心懼意安則政怠心懼則徳脩望陛下不特以災異為重至於珍符竒瑞雖仁愛所形亦望日謹一日以雖休勿休為念彼王安石以三不足之說禍後世寧不愧死於李韓二君子哉
  災祥
  雲漢為虐不害中興天作滛雨宋其興焉則知災異之來人君不足懼寳鼎作歌無補虛耗瑞雪相賀適驕唐治則知休祥之至人君不足恃抑何也蓋天心仁愛每寓於譴告之中而奪其鑒益其疾正天以休徴咎予也是以聖人陟降以天自處惟求其在我之天而不求其在天之天也歟古者雨雹風雷之變固未嘗忽而不憂慶雲景星之祥亦未嘗欣然而自泰金縢未啓大風㧞木君臣相顧以動色洛邑已定休祥荐臻君臣警戒以自若其所以自處者吾之徳無闕歟政無失歟吾之刑罰得中而民安其化歟而天之災祥休咎豈容置喜懼作輟之心於其間哉後世一休祥之適至錯采繢畫夸諸臣民一咎徴之薦至君臣相告指為天數芝房之産未足竒也彼則薦之郊廟而頌美屋廟之壊深可畏也彼則委之行與壊㑹而自文閭閻之疾苦不暇問也紀綱之廢弛不暇舉也言行之玷缺不暇脩也而古者敬天奉天之意彼安知哉嗚呼上帝監汝毋貳爾心相在爾室不愧屋漏蓋天在我而不在彼吾之自盡者非求以無愧於天求以無愧於我也是意也其不明於漢唐也乆矣欽哉之歌敬之之詩猶幸我朝有聞焉嵐州之麟養之後園曰時和為上瑞竒獸無益也寳訓太平興國九年嵐州獻一角獸徐鉉曰麟一角者明海內共一統也葢天下一統之應太宗曰珍禽竒獸無益於事但得時和嵗豐人安俗阜乃為上瑞令養於後園不欲宣布於外此事長編在雍熈元年坊州之麟養之苑中曰民安為上瑞鳥獸何足雲也寳訓雍熈三年坊州獻一角獸近臣奏曰瑞應圗牝曰麟牡曰麒昔嵐州進麟也此乃麒也請宣示中外上不許但令豢於苑中謂宰相曰時和嵗豐兆民安泰斯為上瑞鳥獸草木亦何足雲枯桔之生可稱也吾瑞鐡騎不瑞枯桔聖政紹興七年劉光世奏枯桔生穗委是祥瑞上曰朝廷有賢輔佐軍中有十萬鐡騎乃為祥瑞此外皆不足信異草之産可珍也吾寳賢臣不寳異草長編景祐三年無為軍獻芝草三百五十本上曰朕以豐年為瑞賢臣為寳至於草木昆蟲焉足尚哉臨川之圗𠂀露不足褒也故寧罷其守使人不敢為佞聖政紹興七年知果州宇文彬通判嚴信孺進禾登䨇穗上曰去年荒旱安有瑞禾往年知撫州高衛進𠂀露圗朕疾其佞罷其守彬等可罷官澧州之獻瑞木不足賞也故寜卻其獻使人不敢為欺長編寳歴三年澧州獻瑞木有文曰太平之道歐陽修言使木不偽實是天生亦有深意葢其意可推也有道則太平失道則危亂方今但見其失未見其得也此瑞木乃誤事之妖木耳噫漢唐之君飾祥文瑞作歌獻詩者視此不亦愧乎熒惑犯輿鬼應在秦雍天子憂之曰朕念及秦民也長編司天言熒惑犯輿鬼秦雍之分國家當有兵在西北太宗謂宰相曰天文謫見如此秦地民罹其殃朕旦夕念之不遑寧處彗星出營室變在秦魯天子憂之曰朕念及天下也㑹要咸平元年彗出營室光三尺餘呂端言變在秦魯之分上曰朕念天下生靈豈獨在一方耶開寳之五年霖雨不止上曰朕闕政也是語也天地實臨之長編開寳五年上謂宰相曰霖雨不止朕日夜焦勞㒺知所措得非時政有闕使之然耶趙普曰陛下憂勤庻務有𡚁必去至於苦雨為災乃是臣等失職天聖之四年霖雨為沴上曰朕不徳也是語也神明實鑒之寳訓天聖四年大雨雷電平地水數尺仁宗避殿減膳謂宰臣曰霖雨為災夙夜惕厲豈朕之不徳而政之不脩歟端拱之旱則減常膳走群望甚至欲築臺以自焚何切也政要太宗遇嵗旱必蔬食減食品三之二 又長編端拱二年上以嵗旱減膳徧走群望 又政要增釋淳化二年以嵗蝗旱詔宰相呂蒙正當於文徳殿前築一䑓朕當暴露於其上三日不雨當焚朕以答天譴呂𫎇正惶恐封還詔書未幾膏澤霑足蝗死慶歴之旱上則蔬食引咎精心宻禱甚至冠𢃄露立而不辭何誠也長編慶歴三年上謂輔臣曰春夏不雨蓋朕不徳所致但日於禁中蔬食引咎而已又八月不雨上曰天乆不雨朕每焚香上禱於天昨夕寢殿中忽聞微雷遽起冠𢃄露立殿下須㬰雨至衣皆沾濕章得象曰非陛下至誠曷致天應噫漢唐之君不自引咎往往䙝天者視此不亦愧乎雖然此上人之責耳鳴雉之變商之大臣作訓以為戒天休之至周召且以是警告焉吾觀先正諸公薰心之論不聞逆耳之言屢戒其古大臣用心歟瑞芝之生韓公琦有諌琦之心誠慮夫意安而政怠也景祐四年有芝生於化成殿柱御製瑞芝詩儒者並獻賦韓琦言春秋之法但記災異至於祥瑞畧而不書豈不以若閱瑞諜則意安覩災符則心懼意安則政怠心懼則徳脩望陛下時以災異為事至於珍符竒瑞雖仁愛所感亦望日謹一日以雖休勿休為念瑞星之見張公知白有諌知白之心誠欲其懼亂而思危也景徳二年司天監奏周伯星見羣臣稱賀張知白言懼亂者治必興焉思危者安必乆焉今陛下思黎元之疾苦知軍旅之勤勞誠能寳茲數事則瑞星不出臣亦賀是大臣亦以休祥不足恃矣四方水旱人所諱也李公沆當國必以變異為戒元城語録李丞相沆每朝奏事畢必以四方水旱盜賊不孝惡逆之事奏聞上為之變色曰人主豈可一日不知憂懼也江淮連旱人所惡也崔公立獻議必以天戒為慮長編祥符間士大夫爭奏符瑞獻賛頌崔立獨言水發徐兗旱連江淮無為烈風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驕矜而中外多上雲露草木之瑞此何足為治道言哉是大臣亦以災異為足戒矣明良相逢時幾是敕此國家所以上格天休而享靈長之福也蓋自王欽若以符瑞惑上聽而當時以祥瑞為美談長編初王欽若以城下之盟毀冦凖上自是常怏怏欽若曰陛下當為大功業以鎮服四海上曰何得大功業欽若曰封禪是矣然封禪當得天瑞又曰天瑞安可必得葢有以力為之陛下謂河圗洛書果有此乎聖人以神道設敎耳上意未決他日杜鎬直宿上曰河圗洛書果何事耶鎬不測上㫖謾應曰聖人以神道設敎耳其言偶與欽若同上意遂決自王安石以天變不足畏之說䙝天戒而當時以災異為適至王安石以三不足之說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然戚綸之䟽力攻其非大中祥符元年王欽若上天書戚綸言流俗之人或作慿神靈或偽形土木妄陳符命伏望凝神正道仰答天貺上嘉納之溫公之論深辨其失而祖宗深切嘉納不為異論所惑異時欽若安石亦自知悔矣然則災異之來正人君之拂士休祥之應實國家之鴆毒可不戒哉可不勉哉
  儀象
  古人之論天者多矣有曰蓋天有曰宣天有曰穹天有曰安天有曰昕天蓋天之說又離為周髀蓋天形如蓋本庖羲氏立周天歴度宣天言天碧無質察色所謂宣夜也穹天言天形穹窿如雞子晉時晉聳所陳安天言天在上有常安之形晉時虞喜所說昕天天勢南低北軒吳桃信所造周髀乃周公授於商考其制度之盡善而可為萬世之通行者未有如渾天者也何者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有八事之難則知蓋天之不如渾天也觀蔡邕無師法之譏則知宣天之不如渾天也觀好竒徇異之責則知昕天穹天安天又不如渾天也晉天文志渾天之制起於誰乎或雲唐堯即位羲和立渾儀或雲舜齊七政所言璇璣者謂渾天儀季長創言璇衡為渾天儀王蕃言渾天儀者羲和之舊器其後落下閎耿夀昌鮮于妄人行於西漢張衡賈逵行於東都陸績行於晉王蕃行於吳李淳風一行行於唐皆具精於製作者抑嘗以渾天而考之黃帝之歴起辛卯顓帝之歴起乙卯虞舜之歴起戊午歴之所作非渾天不可也青道二出黃道東赤道二出黃道南白道二出黃道西黑道二出黃道北道之所行非渾儀不可也中外之宮常明者百有二十可名者三百二十為星者二千五百微星之數萬有一千五百二十錢樂之則以朱黑白而別三家星葛衡則以白青黃而別三家星以考星宿非渾天不可也自軫十二度至氐四度則知其為夀星自氐五度至尾九度則知其為大火自尾十度至南斗十一度則知其為析木以考躔度非渾儀不可也華林之置粱華林殿前置銅儀孔廷所造觀象之置後魏晁崇修渾儀以觀星常號最宻凝暉之置唐太宗置銅儀於凝暉閣武成之置唐明皇詔一行置於武成殿常號最宻偽劉曜史官孔挺常為䨇鐶橫規單規以銅為之其法見用於時也梁帝為橫規為南軸單規為北軸以木為之其法見用於時也唐太宗為六合儀三辰儀四游儀以銅為之未幾易之以鐡其法見用於時也噫渾天之行於世也乆矣然設之崇䑓以候天象者渾儀也轉之宻室以與天行相符者渾象也儀以驗之天象以驗之儀二者不同而為用則一蓋不可不參稽而互考也我朝蓋兩用之矣夫水運渾儀則古之刻漏儀也在太宗則以太平渾儀名在哲宗則以元祐儀象名其布星辰猶渾象也其窺天象猶渾儀也長編元祐四年詳定水運渾儀所奏趙齊良狀宋以火徳王所造渾儀其名水運乞更水名以避刑剋按張衡謂之刻漏儀一有謂之水運俯視圗張思順所造太宗賜名太平渾儀名稱並各不同今新制備二器而通三用乞特賜名詔以元祐渾天儀象為名許將言乞被有製水運渾儀本様進呈差官試驗如𠉀天不差則造銅器今校驗已得參合詔以銅造仍名元祐渾天儀象言其後本所又言前所得渾天儀者其外形如丸其內則有璣有衡外形如丸可徧而星辰大率若木所造渾象之製內有璇衡可仰窺天象大率若木所造渾儀之製若渾天儀則兼二器有之同為一器既言渾天則其為象可知然於渾象中設璣衡使人內窺天象以占測為主故可總謂之渾天儀其實兼儀象而有之也今所建渾儀渾象別為二器而渾儀占測天度之真數又以渾象置之宻室自為天運與儀參合若並為一器即象為儀以同工天度則渾天儀象兩得之矣此亦本朝備具典禮之一法也乞更重作渾天儀從之其視璇璣齊七政之意無愧矣嗚呼志天文不知璣衡歐陽公深以為疑歐陽修唐史天文志周禮測景求中分星辨國而獨無璣衡豈其不用於三代耶不然二物莫知其為何器也賦璣衡不知儀象沈存中所以深歎歟筆談天文類雖然有平子之推算則渾天之說行於漢無一行之歴法則唐之鐡儀特為觀美之具爾是必有張思訓文明殿之制而後可知日月之行度長編太平興國四年新渾儀成張思訓所創也置文明殿東南之鐘鼔樓舊制日月行度皆人所運新創成於自然尤為精妙有沈括能發三司之欺而可知雲物之祺祥筆談國朝置天文院於禁中設刻漏觀天䑓銅渾儀皆如司天監與司天監互相檢察每夜天文院其有無觀見雲物祺祥及常夜星次須合於皇城門未發到禁中門發後司天占狀方到以兩司奏狀對勘以防虛偽近嵗皆是隂相計㑹符同寫奏其日月五星行次皆只據正歴所算躔度謄奏不曽占𠉀有司畢備其安否而已熈寧中予領太史常按發其欺免官者六人未幾其𡚁復如初有蘇子容激水轉輪之智而後知星辰之躔次蘇頌行狀元祐中建請別置渾儀因命公提舉公既邃於律歴以韓公兼曉算術奏用之且授以占法為䑓三層上設渾儀中設渾象下設司辰激水轉輪不假人力時至刻漏則司辰出告星辰躔度測驗不差前此未有也之二三君子亦何愧於重黎羲和之職雲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六  宋 林駉 撰
  階官沿革圖
  本朝官階上係元豐制下係宋初制其政和大觀增改者別注在下又以祖宗舊官遷轉之法叅附於後
  開府儀同三司使相
  祖宗以節度使中書令節度使侍中節度使平章事待勲賢故老乆次宰相罷職隨其舊職如節度使出判大藩及召入未還相位而拜樞宻者則加樞宻使以易節度故通謂之使相正誤曰曹彬初以節度使為樞宻使不罷旄鉞乃開寳九年二月事其年十月太宗即位二十七日加彬同平章事仍充樞宻使即罷旄鉞此言以樞宻事易節度即通謂使相葢誤若謂樞宻使加同平章事亦通謂之使相則可又不係召自大藩未還相位而為樞宻使雖使中書敘位亦在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下迨改官制一用開府儀同三司換之時祖宗意以文潞公彥博任使相侍中曹郡王佾任使相中書令皆換開府為減㤙數於是拜潞公太尉自司徒進位也佾進封濟陽郡王
  特進左右僕射
  左右僕射為宰相官樞宻參政止於六尚書若宰相官係吏部尚書即遷左僕射係兵部尚書即遷右僕射乃用特進換之時王安石獨改特進至政和後薛昻𢃄觀文學士任特進白時中以門下侍郎𢃄特進皆失舊制繼詔並改金紫光祿大夫今後非宰相不除
  右二等為宰執
  金紫光祿大夫吏部尚書
  元豐獨換吏部尚書者葢故事宰相初美罷不拘見𢃄六部侍郎或左右丞五尚書皆超進吏部尚書故以金紫易之若宰相官𢃄吏部尚書者多拜使相出鎮若平遷即加左僕射
  銀青光祿大夫戶部 禮部 兵部刑部 工部 五尚書
  時宰相王珪任禮部侍郎平章事神宗以珪久不進官因改官制換寄祿乃遷銀青光祿大夫○光祿大夫元祐銀青光祿大夫分左右大觀以左銀青光祿大夫為銀青光祿大夫右銀青光祿大夫為光祿大夫
  光祿大夫左右丞
  ○宣奉大夫 正奉大夫元祐有左光祿大夫右光祿大夫大觀改左光祿大夫為宣奉大夫右光祿大夫為正奉大夫今所謂光祿大夫乃右銀青光祿大夫也
  正議大夫吏部 戶部 兵部 刑部工部 禮部 六侍郎
  以正議大夫換六侍郎併作一等時論以宰執貪進官作此葢故事丞郎作四轉今乃改作兩轉耳○通奉大夫元祐正議大夫分左右大觀以左正議大夫為正議大夫右正議大夫為通奉大夫
  通議大夫給事中 中書舎人
  太中大夫左右諫議大夫
  神宗以寄祿官等級減少遂以太中大夫為宰相官故蔡確時任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先換太中大夫及拜相則依前太中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遂為定製
  右宰執所轉官自通議以上無磨勘法自金紫光祿至太中為侍從以上加爵
  元豐中自太中大夫至金紫止六階昔之尚書今為一官昔之六部侍郎今為一官是十官併為兩官矣左右丞左右諌議亦併四官為兩官其後增置通奉正奉宣奉大夫三階自太中以上惟宰執侍從得遷
  中大夫秘書監 殿中監
  元豐三年偶闕任殿中監者故只著秘書監
  神宗以太中大夫為宰相官故初除執政只授中大夫時翰林學士蒲宗孟王安禮為左右丞二公寄祿官皆未至大夫只除中大夫守之
  ○中奉大夫元祐中散大夫分左右大觀以左中散為中奉大夫右中散為中散大夫
  中散大夫光祿卿 少府監
  故事有出身人自太常少卿轉光祿卿無出身人自衛尉少卿轉將作監次轉衛尉卿自衛尉卿遷殿中監無出身人減一轉為優
  朝議大夫太常 光祿 衛尉 司農四少卿   左右司郎中
  ○奉直大夫元祐朝議大夫分左右大觀以左朝議大夫為朝議大夫以右朝議大夫為奉直大夫
  奉直 朝議 中散 中奉 中大夫 五等為卿監以上加食邑少卿監等級最多一換之則清濁莫分舊制應兩制侍從官至左右司郎中當遷者左司轉左諌議右司轉右諫議其太常少卿若自吏部兵部司封郎中轉到者遇特㫖轉行亦遷右諌議大夫以別歴任清要則是朝議轉太中也崇寧已前從官自朝議直轉中大夫乃用元豐故事以中大夫為執政官可比舊制太中大夫自增中奉大夫遂細轉乃由當時執政不知典故爾至庶僚職方郎中轉光祿少卿駕部郎中轉司農少卿次轉衛尉少卿皆為朝議其太常少卿年勞敘遷及光祿少卿皆轉光祿卿若衛尉少卿只轉少府監或將作監次遷衛尉卿則是有出身者三遷至秘書監無出身者五遷至殿中監皆中大夫也今增置奉直中奉而有出身人不遷中奉奉直猶舊制也
  朝請大夫吏部 兵部 司封 職方 司勲考功 駕部 庫部郎中謂之前行郎中昔之吏兵司封三曹若翰林學士任即遷中書舎人自舎人遷禮部侍郎視他官遷五等葢祖宗優詞臣如此侍從官任即遷左右司郎中次遷左右諫議館職以上任即遷太常少卿再遷光祿卿若任太常少卿除侍從官徑遷諫議大夫兩制到此不轉卿監超轉諫議止𠉀朝議有闕方補朝議以七十貟為額
  朝散大夫戶部 刑部 度支 都官 金部 倉部司門 比部郎中  謂之中行郎中朝奉大夫禮部 工部 主客 膳部屯田 水部郎中  謂之後行郎中昔之吏戶禮三曹惟除郎中不除貟外葢侍從方遷此官仍隔一資超轉
  朝奉 朝散 朝請 三大夫為正郎
  故事右名曹兵刑工三部及司封司勲度支金部祠部主客雖轉正郎亦不呼郎中只稱其曹名以辨其常調也自改大夫更無別異自古大夫猶今之執政侍從也書所謂日宣三徳者是焉曲禮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由此觀之豈宜換授庶僚耶在漢晉間只有光祿太中中散大夫為侍從官當論思獻納之任至隋唐增名作階已非所宜今乃易少卿監郎中是轉名器也
  朝請郎兵部 司封 駕部 司勲 職方庫部貟外郎 謂之前行貟外郎
  朝散郎起居舎人  侍御史   刑部 都官度支 金部 司門比部貟外   謂之後行貟外郎
  右三等為貟郎侍御史不與中行貟外郎等殿中侍御史不與後行貟外郎等故自監察御史遷殿中侍御史殿中遷侍御史此以特㫖遷 此三等階未免混淆祖宗愛惜名器不以假人凡士之有徳有才者有政事文學者隨其所長用之命其官以別之故狀元登第者初命官以將作監丞兩遷左司諌次轉起居舎人兵部貟外郎多官未及此以擢知制誥若左右司諫𢃄待制以上職遷吏部貟外郎起居舎人𢃄待制以上職遷禮部郎中次轉吏部郎中次轉右諫議大夫若三人及第及制科歴一任回即除館職並任官職人官自太常博士遂遷祠部度支司封貟外郎若因任轉運副使以上即自祠部轉刑部度支遷兵部貟外郎司封轉工部郎中凡進士出身人自太常博士遂遷屯田都官職方貟外郎若任省府推判官提㸃刑獄或館職即遷祠部度支司封貟外郎若官已係屯田即遷度支都官即遷司封貟外郎職方即轉祠部郎中凡待世賞自國子博士轉虞部比部駕部貟外郎若曾任省府推判官提㸃刑獄以上即轉主客金部司勲貟外郎若官已係虞部即遷金部比部即遷司勲駕部即遷主客郎中凡雜流出身自國子博士轉水部司門庫部貟外郎若擢省府推判官提㸃刑獄即自水部遷倉部司門遷考功庫部遷膳部郎中此等遷改絶稀但多因避家諱第降一等改至此曹若任兩制侍從轉官即自後行貟外郎便遷吏部次遷戸部郎中次遷左司郎中其中行貟外郎合轉禮部郎中次遷吏部郎中其前行貟外郎同後行再遷之格
  右六部分二十四司吏戶禮三部任侍從官方除此及司封度支祠部為左名曹任館職人方遷此兵刑工三部館職任轉運副使以上方遷此及職方都官屯田為右名曹有出身人方遷此司勲金部主客䕃補擢用者方遷此及考功倉庫膳部為左曹雜流擢省府推判官提㸃刑獄者方遷此駕部比部虞部䕃補方遷此及庫部司門水部為右曹雜流遷此敘遷品秩尤嚴今以二十四司併為三階宜失之太簡也
  承議郎舊左右正言 監察御史太常博士  國子博士
  奉議郎太常丞   殿中丞秘書丞   著作郎
  通直郎太子中允  左右賛善大夫中舍    洗馬
  舊制初除知制誥及待制而官未至貟外郎者即除右正言惟狀元未擢外制當敘遷者即自著作郎亦轉右正言熈寜三年許將以磨勘當遷宰相王安石方欲抑三人進取遂特與太常博士初下筆方成大字堂𠉀官以手約筆具陳祖宗舊制當遷右正言安石乃改大字就作右字因知前軰堂吏猶能執祖宗之法若有出身人皆遷太常博士餘人皆轉國子博士易階官後清濁無別矣
  昔之正言監察御史著作郎皆特㫖遷不與太常博士國子博士及三丞等
  舊制前名自太子中允遷太常丞著作佐郎遷秘書丞大理丞遷殿中丞狀元初命將作監丞首遷著作郎凡無出身者自太子賛善中舎洗馬皆遷殿中丞以上兩等皆號大朝官
  舊制凡初擢用京官選人為經筵官及臺諫皆除太子中允若擢轉運判官則前名除中允無出身人除賛善中舎其敘遷官則還其嵗月以表其借朝臣而奉使也若無出身人自大理寺丞敘遷中舎宰執奏補者轉賛善雜科轉洗馬葢有以別之自改官後初拜待制以上而官未陞朝官並改通直郎仍效舊制𢃄除正官爾以上太子官屬號小朝官
  右三等階官及以上外郎郎中加勲自武衛至上柱國
  宣徳郎著作佐郎 大理寺丞 今為宣敎郎
  凡前名自光祿寺丞轉官選人改官皆遷佐郎大理評事轉大理寺丞餘人光祿衛尉寺丞轉官選人改官皆遷大理寺丞
  宣義郎光祿寺丞 衛尉寺丞 將作監丞
  凡前名自太祝奉禮轉官選人改次等官皆遷光祿寺丞餘人大理評事自太祝轉者遷光祿寺丞奉禮轉及選人改等官皆遷衛尉寺丞
  承事郎大理評事
  凡前名校書郎正字監主簿皆轉評事昔第一甲三人登科命官如之熈寕末狀元方除評事餘人太祝奉禮遷官皆轉大理評事宰相任子亦如之正誤曰狀元授大理評事自嘉祐四年劉煇始前此狀元並授監丞第二三人授大理評事熈寧三年葉祖洽授大理評事上官均陸佃授兩使職官張中程堯佐為初等職
  承奉郎太常寺太祝 奉禮郎
  凡執政官任子授太祝其用宰執恩澤轉官皆遷太祝其用從官恩澤轉者遷奉禮
  承務郎秘書省 校書郎 正字亦將作監簿
  凡任子前宰執授校書郎諸曹侍郎樞宻直學士以上授正字諫議大夫待制以上授將作監簿舊制校書正字有俸同太祝奉禮郎格至改階官一例無俸祖宗故事進士第一人初命官以將作監丞遷著作郎遷左右正言遷右司諌遷起居舎人自將作監丞至起居舎人五官惟進士第一人乃特㫖得遷自起居舎人即遷兵部外郎次遷工部郎中若以起居舎人知制誥即遷禮部郎中超遷一官自是以上率超一官以遷祖宗於進士第一人所以優待如此右五等階號京官自京官而上四年一轉無出身人逐資有出身人超資至奉議並逐資至朝議大夫有止法內奉直中㪚大夫有出身人不轉祖宗朝官制其甄別流品至嚴一官凡數等宰執侍從之遷為一等卿列館職之遷為一等出身為一等䕃補為一等雜流為一等
  崇寜七階
  承直郎三京府判官 留守判官 節度判官觀察判官
  儒林郎節度掌書記 觀察支傳
  文林郎防團判官  京府   留守   觀察節度 推官 軍監判官 以上為兩使職官從事郎防團推官  監推官以上為號初等職官
  從政郎録事參軍  縣令   號令録崇寧號通仕郎政和改從政郎
  修職郎録事縣令  試御知縣知録事崇寧號登仕郎政和改脩職郎
  廸功郎司理 司法 司戶 簿尉 號判司簿尉崇寧號將仕郎政和改廸功郎右號選人
  階官始末
  漢置光祿大夫因秦郎中令有中大夫之貟則光祿大夫之名葢始於此漢百官表上秦郎中令屬有中大夫武帝太初元年更名中大夫為光祿大夫金紫則置於魏也銀青則置於晉也唐六典觀晉有加金章紫綬者則謂金紫光祿大夫又晉有銀青光祿大夫隋置散官取秦大夫掌議論之義則正議通議之名葢始於此秦郎中令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諫大夫掌議論皆無貟多至數十人又隋因置正議通議太中大夫中大夫則置於秦也見於上中散大夫則置於漢末也王莽置中散大夫朝議大夫雖隋置之亦因漢大夫以上得奉朝議之意朝請大夫雖隋置之亦因漢將軍公卿以特進奉朝請之意並通典至朝散則隋置之唐因之耳宣奉至朝奉六階則元豐未有大觀創之耳宣奉正奉通奉中奉奉直朝奉凡六階置大觀此大夫之階始末也隋置朝請朝散郎之官元豐置朝奉之官隋文置奉議之官又隋採晉宋以來諸官皆有通直郎以官高下而通為宿直故始為通直之稱至唐取梁宣議將軍而易隋㳺騎尉之散官故始有宣議之名承奉承直則隋創之隋煬帝故事唐因之國朝避諱改為承事承奉隋文帝置之承務則唐置之唐置因隋尚書二十四司承務之名崇寧七階初已定其四承直文林儒林從事而三者之名則更於政和廸功修職從政此郎之階始末也葢國初庶官只存空名元豐新制以階易官然昔之雖存空名而流品甄別官秩難進則人人有安分之念今之易為階官而流品混淆官職易高則易有所希覬而不自重矣舊平章遷侍中侍中遷中書令中書遷尚書令國朝未有至中書令者今以一儀同三司該之是宰相累遷之官一遷即為之矣奏議畢仲㳺言舊平章遷中書令國朝未有遷至中書令而今儀同三司一階兼宰相累遷之官舊禮部尚書遷戶部戶部遷吏部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而今銀青光祿大夫一班兼尚書累遷之官舊制禮部侍郎遷戶部戸部遷吏部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而今正議大夫一階兼侍郎累遷之官昔之階秩難於進今之階秩易於高舊六部尚書侍從則自禮而戶自戶而吏常調則自工而刑自刑而兵今以一銀青光祿該之是十二年之官八年俱歴之矣此畢仲㳺之深有慨於階秩易高之弊也見上舊制六曹侍郎之任禮部遷戶部戶部遷吏部則待侍從臣僚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則待常調臣僚其區別嚴矣今例以正議大夫可乎舊制前行郎中之任遷太常少卿則待進士遷司農衛尉少卿由司農衛尉少卿入光祿少卿則待世賞其區別嚴矣今槩以朝議大夫可乎此丁隲深論流品相混之弊也長編丁隲言正議大夫舊六部侍郎是也官制未行以前侍從臣僚自禮部遷戶部戶部遷吏部常調臣僚自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三遷凡十二年今自通議大夫一遷即為正議大夫前行郎中考滿當遷進士則遷太常少卿今朝議大夫也非進士出身則遷司農少卿或衛尉少卿由司農衛尉少卿入光祿少卿然後轉少府監如此二遷凡十二年今自朝議大夫二遷為中散大夫雖然官秩易高流品相混固不免或者之譏而正名責實各舉職任亦官制既更之驗也況夫一黜一陟有合舊制亦不可謂無得於祖宗之意且自朝議大夫直遷太中大夫此元豐制也非舊日兩制以上不遷卿監之遺乎官至朝請大夫而止待朝議有闕則補此元豐制也非舊日以少卿監七十貟為額之遺乎見上此其選用之公升進之難亦何慊哉若夫循國初之舊意釐元豐之新制又不能無望於今日
  兩府
  國朝兩府之職其周之冢宰司馬歟漢之丞相太尉歟然周以冡宰統司馬故兵民有相通之意漢太尉重於丞相而武職往往偏失焉觀此則國朝之或分或合其得失有不難知者且冡宰司馬周之六卿其職適相等耳然調發之權不歸之司馬而歸之天官豈固畀以職而復奪其權耶葢兵為重事身為大臣邈不相通則國事睽矣故呂伋掌兵若無與於太保而太保實俾之程伯出師若無與於尹氏而尹氏實命之夫以掌兵出師之事一屬大臣則脈絡貫通又安有疑貳之意哉丞相太尉漢之三公其職亦相維耳然漢承秦舊官制益紊文不足以勝武兵有以異乎政事權偏重無以為統御防閑之道其事不可勝弔矣故諸呂兆禍勢亦亟矣丞相平至以五百金交歡太尉勃而左袒之功僅濟擁昭立宣事亦重矣丞相敞至不敢發一語而大將軍以國家之權自任並本傳夫以丞相之重而下聽命於掌兵之將況望其能振職哉愚嘗推兩府之分合矣且中書主民宻院主兵其事相埒也中書降麻宻院降宣其權相等也將分任其事之為當耶則軍國大務不當専委未免如富鄭公之議康定元年知諫院富弼又言邉事係國安危不當専委樞宻院而宰相不與乞如國初令宰相兼樞使抑併其職為中書耶則兵柄相維有闗大體又非所以知祖宗建樞之意㑹要元豐改官制議者欲廢宻院歸兵部神宗曰祖宗不以兵柄歸有司互相維制不從嗚呼分其事固非也併其職尤非也必於分之中而有合之理存於判然不相為謀之際而實有相貫通者寓然後可與論設官之深㫖歟葢自范質王溥免相之後而二府之事權裂矣國初建隆間范質王溥趙普皆兼樞宻使後罷獲繼遷母之議非細事也宻院知之而中書初未知之太宗朝獲李繼遷母時與宻院寇凖議欲斬之中書呂端初未知其議遂詣凖因語欲斬繼遷母端曰某為中書豈容不與其議因奏繼遷母不當斬恐絶繼遷必致侮遂從之興兵薊門之役非末故也宻院謀之而中書不預聞之雍熈上有意北伐曹彬等為敵所躡我師大敗趙普手䟽極諫初議興兵上獨與樞宻院計取中書不預聞此田公錫抗言宻院公事宰相不得預聞中書政事樞宻不得預議不能無憾於咸平之時也咸平初田錫抗言宻院公事宰相不得預聞中書政事樞宻不得預議致兵謀不精國事未善迨夫景徳間真宗每得邉奏必送中書於是有共參利害之意澶淵百萬之師宼公親扶日轂尺箠笞之而北敵幾無隻輪匹馬之返此非景徳相通之驗歟景徳元年上每得邉奏必先送中書謂畢士安宼凖曰軍旅之事雖屬樞宻院然中書總文武大政號令所從出向者李沆或有所見往往制其機宜卿等當閲邉奏共叅利害勿以事干樞宻院而有所隠也後契丹犯澶淵中書宼公力決親征之議遂射中其帥狼狽以歸自寇公免相之後而二府之事權又裂矣戎酋之降非末節也而中書初不預知時大將劉平敗議制鄉兵不決知陟之敗陳執中同判院張觀並罷張士遜言軍旅之事樞宻當任其責戎酋吹同乞陟自角廝羅界來降詔補三班奉職覊置湖南富弼言當厚賞以勸來者上命以所言送中書而宰相初不知元昊之叛非小警也而邉奏皆不闗中書此丁度力言二府分政若措置乖異則天下無適從不能無激於康定之初也康定元年詔樞宻院自今邉事並與宰相張士遜章得象參議之即不須檢國朝舊例以中書制民樞宻主兵故元昊反邉奏皆不闗中書翰林學士丁度嘗建言古之號令必出於一今二府分兵民之政若措置乖異則天下無適從非國體也迨夫慶歴間仁宗因張方平之議於是宰相有兼樞之職西邉陸梁之賊呂章二公分命名帥戮力平之而卒致骨寒膽破之謡此非慶厯兼領之效歟慶歴二年七月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宻院戶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宻使樞宻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議宰相兼樞宻使上曰軍國之務當悉歸中書樞宻非古官然未欲遽廢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宻院事後張方平請廢樞宻院上乃追用弼議特降制命夷簡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同平章事為使如故 又范仲淹韓琦為陜西帥西邉謡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骨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自賈昌朝陳執中免相之後而二府之事權又益裂矣慶厯二年呂夷簡章得象併兼樞宻院三年夷簡致仕晏殊兼樞使四年殊免杜衍同平章事兼樞宻使五年衍得象免賈昌朝陳執中並以同平章事兼樞宻使七年昌朝免執中本官以不兼樞宻使自後並不兼趙明與西人戰宻院賞功而中書降約束郭逵脩堡柵宻院方詰責而中書已降褒詔此滕達道深嘆熈寧戰守異議之非也熈寜初滕達道言中書宻院議邉事多不合趙明與西人戰中書賞功而樞院降約束郭逵修堡柵樞宻方詰責之而中書已下褒詔夫中書欲戰而宻院欲守何以令天下迨夫元豐詔大事三省與宻院同議矣元豐官制行詔釐其事之小大大事三省與樞宻院同議進呈畫㫖三省官皆簽書以付宻院小事樞宻獨取㫖訖闗三省遂為定製元祐詔除授諫官三省宻院同進呈矣哲宗元豐八年呂公著言然是時邉事利害尤未甚相通者至建炎間高宗乃以宰臣張浚兼樞宻而趙鼎亦以左僕射兼之是時也國歩尚艱敵勢方張剗亂而治支危而安再植巍巍中天之業者皆左扶右持之力此非建炎兼領之功歟中興本末紹興七年宰臣張浚兼樞宻使趙鼎秦檜亦以左僕射兼三十六年詔曰比縁軍興令宰相兼樞使今邉事已定可體故事不兼噫自國初以至中興其分其合不知其幾大抵合之則文武相通分之則兵政異情咸平景徳康定慶歴熈寜建炎之得失可知也可不審哉雖然主民而知兵此固闗天下之大計宻院而不預中書亦非大臣相維之意是故樞使而同平章事君子以為慶歴之善謀見上宻司不與三省之差除議者為元符惜之此愚於終篇而詳及焉元豐間曾布時為樞宻欲預三省差除事不允
  九卿
  論漢之九卿當究其權之輕重論唐之九卿當究其職之煩省甞按東漢百官志謂之九卿者奉常一也光祿二也衛尉三也太僕四也鴻臚五也少府司農宗正廷尉合而九焉夫漢唐之九寺即周之六官也然周有上下相維之制而漢有事權偏重之失周有職任無曠之實而唐有貟數過繁之弊此其故何哉愚甞究其源流矣觀周之建官也百官聽命於六卿而六卿聽命於太宰故出納之要職宿衛之親人供奉之近習凡周之人布滿於王朝者若不可得而一而不知實以冡宰統之則其權未始不一也周禮天官司徒以旗致萬民宗伯以軍禮同邦國司馬大合兵以從司㓂凡周人兵民之權若不出於一而不知實以三公兼之則其權未始不一也此上下相維之制然爾周禮彼漢之九卿吾惑焉景帝眷顧晁錯而內史得侵宰相申屠嘉之權晁錯𫝊武帝屬意𢎞羊兒寛而九卿敢奪石慶之職石慶傳是時也九卿更進用事天下之務不闗決於丞相同上禮事屬太常兵事既屬光祿勲又屬中尉刑典盡屬廷尉邦賦既屬司農又屬少府至使外庭之權丞相皆不與聞焉此漢事權偏重之由也漢百官表上又觀周之建官也或以公兼宗伯司㓂或以公兼司馬司空是公得兼卿職也周公以公兼冢宰召公以公兼宗伯蘇公以三公兼司㓂畢公毛公以三公兼司馬司空或以卿兼鄉大夫或以卿兼軍將是卿得兼有司也周禮一鄉則卿一人又攷凡軍將皆命卿此周人職任無曠之實然爾彼唐之九卿吾憾焉既有六尚書合周官之數又有九卿寺同漢官之名杜佑言其繁之弊則曰官名職務遷易不同空存虛稱皆無事實故有二臯陶二垂二契二伯夷二伯益四伯冏之説本傳陸長源言其曠之弊則曰光祿不供酒衛尉不供幕官曹虛設祿俸枉請陸長源上䟽曰兵部無戎帳戶部無版圗虞水不管山川金倉不司錢榖光祿不供酒衛尉不供幕秘書不校勘著作不修撰官曹虛設祿俸枉請是時也其任分則其數必繁其數繁則其事必曠太農少府復分於戸部太常宗正復散於禮部儀仗一事也既掌於衛尉又掌於庫部飲饍一事也既任於光祿又任於膳部其餘三寺亦多分散唐百官志此唐職任過繁之由也循漢唐之名得成周之實不失於偏重不失於過冗幸有國朝之制焉國初省部寺監皆為空名九卿之職併省不齊且太常則易為判禮院之名㑹要國初太常寺皆以禁林之長主判而禮院自有判院同判院天禧末罷知院天聖中有禮儀院而寺與禮儀舊不相闗康定九年置判寺同判寺兼禮儀寺宗正則僅有判寺之名續㑹要國朝宗正寺判寺事一人以宗姓兩制以上充闕時則朝官已上知承事掌奉宗廟諸陵薦享之事司皇族之籍又元豐改制所掌與舊畧同太僕則羣牧司是其職也大理則糾察在京刑獄是其職也鴻臚則其職歸客省四方館光祿司農則其職皆𨽻三司衛尉則其職分為金吾衛仗三衛皇城等司此國朝建置之始也察官制九寺則判太常寺禮院即卿之任也資輕者為知院同知院兼掌博士之職宗正有判寺一貟太僕職屬羣牧司有制置使一貟以樞宻及學士領之有判院一貟大理則糾察在京刑獄是其職也鴻臚歸客省四方館光祿司農太府其職皆𨽻三司衛尉無所𨽻屬其職分為金吾衛仗司其環衛之任分𨽻三衛皇城司矣故此五寺別無置司並主判官迨元豐詳定官製法唐六典其九寺各有卿有少卿有丞簿惟太常復置愽士太祝奉禮恊律之官大理復置寺正評事司直之官同上元豐定製九寺各有卿少卿寺簿而太常復置博士太祝奉禮恊律郎大理則置寺正評事司直其名正矣其職定矣然既有六部又有四監既有四監又有九寺是不免有十羊九牧之煩此寺監之職可歸六曹之論所以拳拳於劉公安世也元祐劉安世上言陛下量事簡劇以定貟之多寡六曹所減凡十九貟而官無廢事者處之得其理也今太僕鴻臚光祿太府各二卿丞簿官屬仍不預焉前日省官之詔遂為空文欲望寺監之職可以歸之六曹者宜盡省之庶幾官得其人經費易給中興以來遂議併省衛尉併兵部太僕併駕部光祿鴻臚併禮部所存者僅五寺耳官無虛設事無散任此所以為萬世一定之法歟中興㑹要中興以來併省冗職除太常寺大理寺不罷外宗正以太常兼而衛尉併兵部太僕併駕部太府司農併戶部光祿勲鴻臚併禮部紹興復置宗正太府司農餘並廢雖然論虞九官之制不若論䕫典樂夷秩宗之為盛論周六卿之典不若論召公宗伯蘇公司寇之為美吾觀我朝其任太常也范景仁為判寺力辯濮園之議凜凜然有生氣治平中范景仁判太常寺時濮園之議或以親說上景仁力辯非是賈黃中除禮院詳定損益之禮後世皆取法焉實録賈黃中判太常禮院多識故實每詳定典禮損益得中咸善之治平中修禮書百卷名曰太常因革禮初歐陽公同判太常寺奏請其任宗正也元弼定敎親之式俾公子皆有振振麟趾之風治平元年判大宗正寺元弼言詳定皇親讀書等賞罰規式詔依所定仲忽立糾親之法親賢懋功之閣巋然有光四朝國史仲忽𫝊仲忽者入判太宗正寺徽宗賜之甲第建親賢懋功之閣以示寵立宗同法式後人視為宗貫則知我朝卿寺之任果在此而不在彼微夫漢唐之官也其視我朝巨公碩望流芳後日者不亦恧乎
  臺諫
  昔我孝宗之諭御史也曰分𨽻六察可許詳奏至諭諫臣也曰欲其遺補不任糾劾乾道八年虞允文奏祖宗時監察御史未言事上曰今既分𨽻六察可許隨事詳奏 又淳熈十五年林栗奏諫議之臣往往分行御史之事箴規闕失寂無聞焉乞面加訓諭以遺補為名不任糾劾之職夫糾劾臺官之任也論諍諌垣之責也然臺臣得行論諍之事諌垣不任糾劾之舉祖宗之意何責已以周待人以恕也然則以臺諌分任其責其殆漢唐之制歟嘗觀漢百官表矣御史有中丞専掌糾劾諫大夫數十人俱掌議論漢百官表上御史兩丞皆曰中丞在殿中蘭⿳亠口⿱冖至 -- 臺掌圗籍秘書外督部刺史內領侍御史十五人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 光祿勲屬官有大夫掌議論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諫大夫多至數十人糾劾委御史議論委大夫是漢臺諫之分也是故蕭望之按延夀之驕恣嚴延年劾霍光之廢立皆以御史也前蕭望之為御史大夫按韓延夀驕恣嚴延年為侍御史劾霍光擅廢立劉向戒外戚之竊柄龔勝爭孫實之繫獄皆以大夫也劉向為光祿大夫力論外戚之橫 又龔勝時為諌大夫爭孫實係掖庭獄其所以各守其職也甚嚴矣又觀唐陸長源之論矣諫臣須蹇蹇匪躬之士憲官須孜孜嫉妬之人匪躬故為諫臣嫉妬故為憲官是唐臺諫之分也本𫝊是故韋思謙之劾褚遂良溫造之奏李佑皆以御史也本𫝊杜拾遺之封事岑補闕之諫書皆以諫臣也杜甫為拾遺詩曰明朝有封事數問夜如何岑參為補闕詩曰聖明無闕事自覺諫書希其所以各專其事也甚明矣吾猶惜夫諌垣太拘言路太狹殆非廣君之聰明也大抵漢唐之任諫諍自諌臣之外皆無所與非諌臣而得與者往往以越職離局議之昔漢鄭昌訟葢寛饒之書曰臣官以諌為名不敢不言夫官任諫諍然後得論則其他皆不敢言也固宜本𫝊唐魏謩之擢拾遺補闕未幾遷為起居舎人帝以論奏敕之謩則曰頃為諌臣故得有所陳今記言動不敢侵官夫拾遺補闕則諫起居舍人則不諫是無怪乎其曰侵官也本傳葢嘗推原其由古者樂於聞善故彼此皆得以盡言後世諱於聞過雖諫臣亦不得行其職汲黯以中大夫而守東海蕭望之以諫官而補郡吏葢諫官本以糾人主之過俾之出補守相不得出入禁闥則漢之諫官何益哉汲黯以中大夫守東海云云望之以丞相司直出守平原不樂上䟽曰出諫官以補郡吏所謂憂末忘本元次公謂諫議冗者貧無以繼祿陽城為諫議大夫不屑言事唐之諫貟尤甚於漢也本𫝊噫諫官猶不敢言事況㙜臣乎況於百司庻府乎國朝之置⿳亠口⿱冖至 -- 臺諫猶漢唐也其任㙜諫實異漢唐也何者諫臣使之諫諍此其所以為盛歟且趙中令之開國勲舊而失色於雷中丞之一奏雷徳驤為御史中丞奏趙中令普強市人第宅上怒叱之後其子隣復訟其庇吏受賂上怒按問罷相韓魏公三朝元老不能不膽落於王中丞之一言王陶為御史中丞劾韓琦䟦扈不押常朝班臺臣之得劾糾固也范司諫寧犯宰相之怒而不容黙郭后之事明道二年郭皇后見踈呂夷簡以前罷相怨後范誨言後無子當廢夷簡賛其言先敇有司無得受章䟽范仲淹同孔道輔數人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叩銅鐶大呼乃逐仲淹等鄒正言寧觸人主之怒而不容已於孟後之舉四朝國史曾誕與右正言鄒浩善友孟後之廢誕三與浩書勸使力請後浩不報及浩以諌立劉後南遷誕著玉山主人對客問以譏之諫臣之得諫諍故也然濮園之議諫垣雖爭而三御史亦相繼罷去長編治平年詔議奉安濮安懿王典禮司馬光王珪范公相繼列之蔡確之貶諫垣雖論而御史府亦為之一空蔡確新州之貶㙜府相繼斥逐至為之一空新法之行不惟諫臣辨之而空㙜至與之論列新法事司馬公蘇軾諸公凡任㙜諫者皆以新法去國是故廢國家大計察官司細故呂公著既言六察之弊専察官司不與於言劉摯又言御史之偏則祖宗重於責己而善於待人者可見也元豐八年呂公著言御史天子耳目比年以來専舉六察故事廢國家利害之大計察官司簿領之細故乞罷按察只置言事御史 又劉摯言伏見諌官止有大夫一貟御史㙜自中丞而下雖十貟然止於中丞侍御史得言事外監察御史六貟専察治官司公事文書而不與於言望以諫院增置諫官貟其本㙜六察御史並許言事乃詔監察御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
  提舉
  常平之事舊領之常參官其後或𨽻於漕㙜或總於使臣而提舉常平之貟未定也至熈寜二年始置局焉國朝淳化中建常平倉皇祐元年令漕運司與長吏舉所部官専領之然猶𨽻漕臣至熈寜初遣使提領此葢提舉常平所始也二年制置三司條例言河北陜西已差官提舉常平廣惠倉欲差胡朝宗張復侯叔獻曾宜等並為提舉茶鹽之事舊領之發運司其後或兼於憲㙜或總於知通而提舉常平之貟未定也至政和初元始置司馬國朝茶鹽之事舊𨽻發運司 元豐間或以轉運常平官兼提舉或以提刑兼領知通提舉政和以後詔江淮荊湖六路共置茶鹽提舉一貟宣和二年詔河北京東路推行新法鈔鹽可添置提舉官一貟然常平罷於元祐而隨罷隨復元祐初司馬光言熈寜初執政以常平法不善將糴本作青苗錢請罷之 又紹聖九年復置建炎元年詔提舉常平歸提刑司二年復詔提刑兼紹興二年復置四年罷委漕臣茶鹽罷於紹興既而或置或罷建炎四年詔逐路提刑司茶鹽司盡依舊分東西路紹興二年詔荊湖北路復置茶鹽司四年詔廣西茶鹽司官吏並罷其職事委漕臣迨至紹興之五年常平茶鹽併為一司而後提舉之職定矣噫茶鹽之利為公而取其官吏固不敢有侵移之患兼於他官無害也此君子不論亦可也常平之利為民而置一司錢榖往往有所滲漏専置提舉誠有便於民也此君子不論不可也請以熈寧元祐罷置常平之制而詳究之夫常平賑荒之善政也我朝置塲於淳化之二年淳化京師大穰分遣使臣於四門置塲增價以糴名曰常平以常平官領之嵗饑而減價以與貧民置倉於景徳之三年景徳三年始置常平倉每州擇清幹官主之専委司農總領三司無得移用無非求以便民然州縣移用聚糴不時每有災沴無所振發尚拳拳於慶歴廷臣之請此誠為政之害也慶歴四年范仲淹言常平倉司農寺管轄官小權輕提刑多不舉職盡被州縣將出常平倉錢本使用致不及時聚糴每有災沴無所振發徒有安撫之名初無救卹之實熈寜二年始罷置司與其漏巵於州縣之吏孰若兼總於一司與其沫鮒以𠉀旬月之報孰若立賑於旦暮此其立法夫豈不善溫公言於哲宗曰向者因州缺常平本錢無力少糴又官吏雖欲趍時收糴而縣申州州申提刑提刑申司農比至闗投動渉累月已是失時然借唐虞之行以行盜跖之法范鎮言常平始於漢之盛時雖唐虞無以易也青苗亂世所為青苗在田賤估其值收歛未畢而必其償是盜跖之法也託夀昌之名以用桑孔之術見後豐年糴榖賤價償官周之荒政然乎否乎凶嵗伐桑易錢輸負漢之常平然乎否乎司馬公言將糴本作青苗錢出息二分置提舉官主之豐年則農夫糴榖十不得四五之價凶年則易牛賣肉伐桑賣薪以輸錢於官此元祐所以力罷而不恤也雖然寧以常平之故而復提舉不可以青苗之故而罷提舉葢提舉非熈寧之失以常平為青苗者誠熈寧之失耳中興以來罷置利害講之熟矣常平本漢夀昌豈以安石而廢此高宗之諭其臣也紹興八年十一月李光請罷常平主管官上謂宰執曰常平法本漢景夀昌今豈可以安石而廢之其提舉官自可復置庶幾不至䧟失一司錢榖常平法不宜廢青苗市易當罷此呂公頥浩之告其君也建炎二年七月言者請復常平官脩補□之法八月詔從之既又詔常平之法豈以多𡚁須以紹述為名雖公私不便當增損者亦不敢言今止為常平本法所係甚大非可他司兼領宜置提舉官十一月呂頥浩葉夣得言常平法不宜廢惟青苗市易當罷上曰青苗永無復行於是復提舉之官脩常平之法自散自歛事權歸一無滲利也時出時入榖價不踴無歉嵗也至今便之誠萬世之良法噫熈寜之置提舉是登壟斷而㒺利也元祐之罷提舉是因一噎而廢食也欲求便民之實惠其惟中興之法乎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六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七  宋 林駉 撰
  提刑
  緋紫爭榮秩同漕運此國朝崇重之意也印紙書績籍名中書此國朝激勸之權也景徳四年真宗謂王旦曰先帝常選朝官諸路提㸃刑獄今可復置旦曰河北陜西地控邊要尤須得人取性度和中有執守者親遣太常博士陳綸李及咸引對於長春殿所至專察視囚禁詳視軍牘州郡不得迎送聚㑹所部每旬具囚繫犯由訊鞫次第申報常檢舉催督任繫久者即馳往按問出入人罪者移牒覆勘劾官吏以聞敢有庇匿並當加罪仍借緋紫以三年為任増給緡錢如漕運使之數內出御前印書為厯書其勞績中書密院籍其姓名代還奏課議行功賞如刑獄枉濫不能適舉官吏曠弛不能彈劾務從畏避者寘以深典夫天下分而為幾縣縣總而為幾州州合而為幾道獄讞之繁耶簡耶民情之伸耶否耶其權皆出於憲司之職使得元結數十輩錯布州郡則萬物吐氣安有不平之訟是以我朝重之重之者所以重其民也此其哀矜一念隱然於設官分職之際故其擇吏也取其愷悌之賢而不取其刻深之習取其均平之政而不取其髙下之手死罪之覆遷為貟郎杜衍為提㸃刑獄覆死罪遷為刑部貟外郎官寃獄之活課居上等祥符四年以主客郎中李㢲為度支郎中兩浙運使司勲郎中王矩為工部郎中京西運副初遣官提㸃刑獄至是代還命白敏中等較其殿最以嘗活寃獄者為第二等餘為第三等㢲矩皆為第二故遷秩為轉運副使夫以謹刑之吏優以祿秩則苛虐者知所懲矣清謹著聲擢之提按天聖二年監察御史張逸為益州路提㸃刑獄上謂輔臣曰益州民物繁富提按之任尤須得人王欽若曰逸為御史以清謹著今必稱職賢明廉幹委之讞問明道二年上謂輔臣曰諸路刑獄既罷提㸃官轉運司不能一一躬親讞問恐致寃濫宜選賢明㢘幹不生事者委任之乃復諸路提㸃刑獄司夫以清明之吏得以居官則貪愚者知所憚矣或者乃曰申命使臣秪為勞擾尚見於淳化之詔淳化四年十月降詔曰比者申命使臣分聽獄訟徒經嵗序蔑有平反既莫副於哀矜徒肆為於勞擾其諸使遣刑獄司宜從省罷委轉運司提舉提刑無益過為煩擾又見於天聖之令天聖四年詔諸路提㸃刑獄朝臣使臣交割本職公事與轉運使副或言提㸃刑獄官過為煩擾無益於事故也則是司之設徒為州縣之擾其說果信乎然天下幾州不能皆龔黃一州幾縣不能皆卓魯豈無未清之訟乎使任按察之職者剪一身之棘蓁植子孫之桃李私家無怨矣如公家何求鸞鳳之美名改鷹鸇之清操守令無擾矣如吾民何蓋斂勞擾之怨者正以伸寃抑之刑而假安靜之名者適以滋姦貪之地此歐陽公所謂朝廷未知官吏為州縣大患而按察可以利民委任之意不堅毀謗之言易入正有激而雲也河北按察使歐陽修言今按察者所奏未能與行沮毀者一言便加轉信皆由朝廷未知官吏為州縣大患而按察司以利民委任之意不堅故毀謗之言易入不然淳化嘗委刑獄於漕司矣見上未幾景徳親選其人專察囚禁而憲司復置也見上天聖又嘗併提按於漕司矣見上未幾明道以漕運不能躬親讞問恐致寃濫而憲司復置也見上然則淳化天聖之詔以為煩擾者豈非懲羮之太過歟故嘗曰目為三虎者不當責慶厯中漕司楊紘提刑王鼎頗務深刻官司憚之號江東三虎而不按贓吏者大可責也淳熙十三年知平江府常熟縣曽鞏將版帳贓賞錢支用及達法科取物事發除名勒停上曰監司以按察為職置司所在不能無失察之罪御批傅琪劉潁各降一官號為四瞪者不可議京東監司孔宗旦李遵徐尚周等四人人多惡之號為四瞪仁宗時也而不擿枉濫者深足議也見上
  守令
  嘗觀班孟堅之傳循吏而有疑焉夫親民者莫如守而於民最親者莫如令今漢傳所紀守相甚悉凡令若長沒而不書豈為邑者績用之不逮於郡耶否則瑣瑣為不足紀也噫此正孟堅史筆之微㫖歟且天下至廣也郡邑至衆也以郡而言之守長之賢否且不能人人而察而縣幾倍於郡令幾倍於守其㢘其貪其材其庸況得枚舉而縷計哉故漢人之察吏深得上下相維之意詔㫖叮嚀璽書勉勵惟及守相而部刺史以六條問事獨察二千石而已元豐五年初置刺史每以秋分 行部以詔書六條察郡國舉不法以此見命守察令之意是時也有聲中興者茂陵之績著魏相治行尤異者陽翟之治彰趙廣漢道不拾遺何愧於潁川之遜畔三老願留何慊於膠東之勞來焦延壽播之謡詠著之史冊昭昭可見班史豈故遺於此哉忠義不傳而紀信之實未嘗沒湯周不列酷吏豈能逃深刻之失葢漢之察吏者既惟切切於守相而固之傳循吏不屑及於令宰也宜矣至膺百里而綰銅章者皆委其責於守若相也王尊之守安定則出教告屬縣以明謹所職而毋以身試法朱博之為兾州而以兩令換縣因其有材不職而改任之薛宣亦以刺史當察墨綬之長吏此漢制所以近古也漢制逺矣五季令長率皆庸謬無能之流國家以民為本其於親民之官深切留意是故損鎮將之權而邑之事始舉今朝事實五代任官凡齷齪無能昏老不任驅策者始注縣令故天下之邑率皆不治誅求刻剝猥跡萬狀故優諢之言多以長官為笑建隆初始以朝官為知縣其後多用京官為之五代藩將補親隨為諸縣鎮將掌縣盜初與縣令抗禮凡公事即專達於州建隆三年置尉簿掌鄉村盜賊鎮將所主郭內而已始統於縣選京朝之官而邑之任始重見上其事舉則得行所欲為之志其任重則不敢有輕授之心然祖宗之意猶未也蓋民不能徧愛得賢令足矣令不能盡知得賢守足矣守臣嵗舉縣令一人則天聖之詔也天聖七年詔知州軍文武升朝官嵗舉見任判官主簿尉有罪非干私有出身三考無出身四考堪縣令者各一人轉運運使副不限以數舉知州課縣令三條則熈寧之法也熙寧二年考課院準詔定考較知縣縣令課法在任斷獄平允民無寃濫賦稅及時出辦不煩追擾及差役均平並無論訴之人及雖論訴而無不當之理在任能屏除盜賊里民安居對課力田使野無曠土又能賑恤窮困不致流移雖有流移之人多方招誘卻令復業一任之中主客戶比舊籍稍有増衍在任架閣簿書務令整齊經提轉㸃檢別無散失及興復功利疏導積水以利民田能勸誘人戸種植桑麻天下州軍委知州通州每嵗取索轄下得替知縣縣令前項三條課績兼依唐四善德義清謹公平恪勤按逐人有上項事實即叅詳為上中下三等申本路提轉再行審定上中下三等內有績行尤異出於上等之外即定為優等若政事昏繆出於三等之下等即定為劣等守倅察縣令四善則元祐之令也元祐四年吏部言縣令委任守倅考察課績以德義有聞清謹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為四善案張薄書齊整差役均平為治事之最農桑墾植田野無曠土為勸課之最屏除盜賊賑䘏窮困為撫養之最仍通取善最分三等及七事以為上五事為中餘為下夫舉之者守課之者守察之者又守也則領挈裘順綱舉目張又何患有不稱之職哉今守相任考察之責者吾惑焉其所剡薦者以財賦充益為先而留意教化者未必不遭斥逐其所稱賞者以催科先辦為最而勞心撫字者未必不考下下逢迎主將則可以取悅而進身稽違星限則立致譴呵而罷黜否則曰某邑某宰非某人之葭莩則某人之推轂也非某人之膠漆則某人之請託也又否則曰某縣某屬非苞苴之往來則書問之殷懃也非介紹之相通則左右之先容也培恩桃李而不為荊棘之地沽名鸞鳳而不立鷹鸇之操則何以警貪墨之風而養循良之治哉昔髙宗聖訓曰縣令末也郡守本也若郡守得人則縣令何患不得人此今日家法也紹興二十八年何傳請擇大縣令為堂除上謂宰執云云雖然令長得人責之守牧守牧得人責之部使此又澄源正本之論故併及之
  漢爵二十級表爵皆秦制以賞功勞
  公士漢儀曰公士為國君列士顔注曰言有爵命異於士卒
  上造顔曰言有成命於上也
  簮褭顔曰以組帶馬曰簮褭者言飾此於馬也
  不更顔曰言不與更卒之事也
  大夫顔曰列位從大夫
  官大夫顔曰加官公者示官大夫樊噲傳曰國大夫
  公大夫秦制公大夫以上令丞與抗禮髙紀曰七大夫以上皆高爵也顔曰七大夫公大夫也公乗一曰上聞公乗顔曰言其得乗公家之車也
  五大夫食貨志曰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徴發之士益鮮顔曰五大夫第九級至此始免徭役左庶長顏曰言其為衆列之長
  右庶長
  左更顔曰更言主領更卒部其役也
  中更
  右更
  少上造顔曰言其主上造之事
  大上造
  駟車庻長顔曰言乗駟馬之車而為衆長也
  大庶長
  闗內侯劉昭曰秦都山西以闗內為王畿故曰闗內侯又風俗通曰秦時六國未平將相家皆闗中故曰闗內侯
  徹侯應劭曰舊曰徹侯避武帝諱曰通侯通亦徹也張晏曰後改為列侯列者序列也
  爵邑
  漢以爵邑為實惠唐以爵邑為虛名愚嘗推其本末矣漢封爵之等有二十曰徹侯者乃得食縣曰闗內侯者即無受邑曰大庶長至公士者如吏職耳漢百官表上二十徹侯秦制以賞功勞後志本注曰承秦爵二十等為徹侯金印紫綬以賞有功大者食縣小者食鄉亭得臣其所食吏民至武帝元朔二年令諸王得推恩分衆子土地國家為封亦為列侯 又後漢志雲秦賜爵十九等為闗內侯亡土寄食在所縣民租多少各有戸數為限劉昭曰秦都山西以闗內為王畿故曰闗內侯若宣帝本始間以劉徳蘇武爵皆闗內而得食邑者葢當時嘉異定策之功宣帝本始元年論定䇿功蘇武等八人爵皆闗內侯徳武食邑特寵劉徳蘇武也髙帝即位初年七大夫以上皆令食邑又所以特寵一時軍士之勞葢非常制也前髙祖紀帝初即位令軍士七大夫以上皆得食邑食邑之例有二有封為某侯言食邑數者有封為某侯不言食邑者漢功臣侯表如平陽侯萬六百戸留侯萬戶鄼侯八千戶之類餘並見表彼不言食邑葢以一縣一鄉之租稅俱予之言邑數則特據邑數而予之耳周官所謂以其室數制之者是已若戸之數邑所封不足以充之則或取之其隣張延壽嗣富平侯國在陳留別邑在魏其雲別邑者取之隣近之租稅以給之葢無定製也漢外戚恩澤侯表張延壽嗣富平侯國在陳留別邑在魏郡又如夏侯之食邑沂陽益食茲氏漢王即位更食汝隂益食細陽千戸之類要之漢人制爵自侯以上則食租自大庶長以下亦得贖罪食貨志故公大夫以上者得與令丞抗禮髙紀爵五大夫者有罪不入狴犴惠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有罪當盜械者皆頌繫爵上造以上者當刑減一等同上上造以上有罪當刑及當為城旦舂者皆耐為鬼薪白粲爵至五大夫以上者乃得復一人食貨志無非示其實惠者若唐則不然曰王至男者其爵等有九曰萬戶至三百者其邑數亦有九唐百官志司封郎中一人從五品上貟外郎一人從六品上掌封命朝㑹賜予之級凡爵九等一曰王食邑萬戸正一品二曰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戶從一品三曰國公食邑三千戶從一品四曰開國郡公食邑二千戶正二品五曰開國縣公食邑千五百戸從二品六曰開國縣侯食邑千戸從三品七曰開國縣伯食邑七百戸正四品八曰開國縣子食邑五百戶正五品九曰開國縣男食邑三百戸從五品夫封爵猶漢也食邑猶漢也然唐之爵號但止於服色而已陸贄所謂無俸祿之資無管攝之柄無免役之優者是也本傳是其所以為美稱者又所以為虛假歟安有如漢人之實哉噫以漢而論唐則唐無足取以我朝而論漢則漢亦不能無議者且國朝爵有五等公侯伯子男是也且官之至少卿監遙郡勲之至上柱國也始封男爵其食邑三百焉已而二百封子已而二百封伯已而二百封侯至二千之數於是有公爵之封蔡龍圗官制凡官初轉少府監諸司使帶遙郡即封某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戸故事加勲有至此法專加封爵自元豐改官制及除宰臣以下至待制觀察使加三四種外餘但加一種耳若加恩理勲至上柱國方封男食邑三百戶再該加恩遂封子増三百戶次加封某郡開國伯又増二百戸次加恩又増食邑二百戶及次加恩方封𠉀亦増食邑二百戶其後凡遇加恩即増二百戸至二千戸方封公官之轉觀察待制以上使也始封子爵其食邑五百焉已而八百封伯已而一千封侯亦至二千之數於是有公爵之封此侍臣以下所封之例也同上若觀察待制以上使初封開國子食邑五百戶次封開國伯食邑八百戶又次封侯食邑一千戸食實封二百戶其後再遇加恩増食邑三百戶食實封一百戸増至二千戸封某郡開國公其初除執政也則不問封爵之有無即與伯封一轉而侯再轉而公矣同上若初除執政不問有無封爵即帶封伯食邑五百戸食實封二百戸次遇遷轉加邑即封侯食邑實封戶數亦如之又兩經恩遂封公侯其初拜丞相也則不問封爵之髙下即與侯封食邑至二千戸則封公實封至萬戸則封小國次中國次大國此宰執所封之例也同上初丞相直封侯食邑一千戶食實封四百戶每經恩遷轉官或美罷相皆加食邑實封戶邑亦如之及二千石封公若累加食邑通食邑封及萬戶侯封小國公次封中國公次封大國公若因小國中國及大邦不願封大國者聽如文潞公是也國朝所以逺過於漢者葢漢之爵封有以宦官而封如張釋卿者髙後紀八年封中謁者張釋卿為列侯諸中官宦者令丞一皆賜爵闗內侯食邑注釋卿宦者有以方士而封如欒大者武帝欒大以方士封為樂道侯而我朝爵與徳稱未嘗濫受也漢有累爵至列侯而未有食邑如樊噲者有累賜食邑而後封侯如王商者本傳而我朝爵與邑等未嘗虛假也此唐之不如漢而漢之不如國朝歟
  資格
  以法徇朝廷則待朝廷之意固厚而待士夫之意亦厚也以法徇士夫則待士夫之意固薄而待朝廷之意亦薄也何者法所以奔走天下士夫也上下取必於例而不權乎理之可否大小相沿於情而不核乎事之名實前者勉強以相從後者展轉而循習譬如金石珠璣茍道路階庭處處有之則與瓦礫無異若爵祿一一如意則何以奔走天下之士不惟朝廷之法輕而士夫之自待者亦薄矣嘗觀漢之資格莫善於漢初莫不弊於武帝漢初之除相也灌嬰薨而除御史大夫蒼蒼免而相御史大夫嘉嘉薨而相御史大夫青是相之除拜皆以序遷矣百官表方漢初之拜爵也樊噲以舍人而賜大夫已而加列大夫已而賜上聞已而賜五大夫本傳夏侯嬰以太僕而賜爵五大夫已而賜執帛已而賜執珪已而得印匱是爵之遷轉亦皆以階進矣間有超越遷轉出於上之特恩而未聞指是以為例也夫何武帝之不念及此哉公孫𢎞徒歩數年至宰相封侯本傳田千秋亦以一言悟意旬月取宰相本傳嗚呼相者百官之本也超資越次略無等級況其餘乎葢法之所在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人也然則果法耶人耶愚嘗切論我朝之政逺過於前代者以寛恩待士夫之厚也我朝之政時有不及於前代者以法例徇人情之過也蓋嘗推其由矣方太祖即位之初也朝廷未有事例之行士夫未有稽習之病是時也川班比例妄訴威㫁赫然謂朕之所與即為恩澤豈有例耶若是則泛例無有也上收蜀得將士之精者置川班殿直廩賜所給與御馬直等開寳四年南郊禮畢行賞以扈御馬直從特命増給錢人五十至川班爭訟不得如例擊登聞鼔陳乞上怒遣中使謂之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又焉有例哉命斬妄訴者四十人餘悉配𨽻諸州元臣宿將以平蜀大勲雖已許之爵未嘗輕授若是則濫恩無有也曹彬平蜀上始許以使相及還上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為使相品位至矣肯復力戰耶更𠉀我取太原因賜錢五十萬張齊賢以布衣上書其言雖可取而亦未授以官若是則冗爵無有也東軒筆録太祖謂太宗曰我幸西都惟得張齊賢耳不欲官之異時使輔汝為相列聖以來資格甚嚴其用某人也必曰嘗歴某資也由守而憲由憲而漕由漕而三路使由三路使而三司副使至是方除待制焉由正將邊守州鈐由邊守州鈐而邊帥路鈐由邊帥路鈐而都鈐總管至是方選管軍馬其遷轉不輕也如此官制舊典祖宗用人必嚴資格三人賜第制科入等自不待次而舉猶試以民事故三人皆擢通判制科除簽判一任還試館職或擢言路因其帖職遂除省府擢判官循至三司副使言官歴䑓諫循至侍御史知雜事乃不次任用所致自餘各論資序一兩任升通判歴兩任升初任知州資序可為正運判若除提刑知節鎮帶權字第二任可正知節鎮而權知大藩次升初任提刑資序可正知大藩而權轉運副使第一任正除運判轉升運使幾三路使各髙一等兩任提刑外轉運使資序若除三路及發運副使帶權字方領帥兩任升三路使資序若除發運使帶權字一任升三司副使資序正此方平除待制及三路帥也朝廷每除藩府監司必有理某資序指揮至王安石喜引新進號能集事遂權知縣資序人為監司郡守至有初改官選人亦預峻㧞者又奏議政和三年呂頤浩奏祖宗時將臣資深者除正將其次除副將自正將分以路升都監不可任民事者除㳂邊知州無才者除州鈐轄三者一等資格若功顯者升路鈐及㳂邊安撫知州有勞績方除提刑邊功多而資未深者除都鈐轄資深者除路總管遷副總管至是方除遣管軍四廂自循習既久不便從狹舊比新例日衍一日前倣後承事増一事其來非朝夕耳故有司守法不思國體但徇人情歐陽公修己言於慶歴之始言行録爵位品秩若一稱滿其意將無以役使羣臣司馬光復極論於治平之初治平初司馬光上䟽今爵位品秩譬如金玉珠璣茍道路階庭處處有之則與瓦礫無異若一稱滿其意將無以役使羣臣名器祿爵人所奔趍必積勞而後遷則不敢躁求茍開驟進之門使有意外之得則何所不至蘇公軾又嘗力陳於熙寧之初奏議然橫恩四出援例日至猶未至後來之極也迨夫安石用事喜引新進有知縣資序而為監司郡守者有初改官而亦預峻㧞者同上有為判官而遽除臺職者長編前秀州判官李定改太子中允除監察御史裏行宋敏求封還詞頭復下蘇頌次至呂大臨皆封還並補外天下謂之三舍人嗟夫示天下以寛大之意納士大夫於寛裕之途茲豈不美然屈吾國之紀綱而便人情之所願欲沿人之情至於無已則法制舒肆而難收其末流之弊有不勝言者然祖宗以全盛之天下當久安長治之餘用四方事力之廣則涵容衆弊無傷大體今以東南一隅之力收勞筋苦骨之賦未有舒伸轉移之術上方慮其事力之易窮下猶謂其志願之未滿豈可曲循姑息不求總核之時乎且隨事設官一官所以治一事也今添差益貟至於無節一壺而百挈十羊而九牧慮其害政而病民也於是有不釐務之法謂寧給以優閑之廩而不假以州縣之權今也釐務十五六矣政安在乎薦舉用人保之以親民之名而必責之以親民之實今多端經營求於倖免指州縣為徒勞之官視繁劇為煎熬之地慮其民事之不歴也於是有必試邑之法謂不限以治民考績之途則勞逸有不均之嘆今也舉貟具而不試邑者其端復開矣法安在乎若此等弊未昜縷數朝廷之爵祿既輕士夫之自待亦薄平居無事用此規模猶不可以立規況庶政方新圗事揆策之時乎然又論之待常材以資待非常之材以望捨資而用望則狂謬之流矯抗之士或以虛名而濫進然徒以資而待士則盛徳尊行瓌竒俊偉之賢或拘格遲回有沉陸下僚之嘆是故畢士安以侍讀學士兩遷而正端揆増釋景徳元年宰相李沆薨時王旦王欽若參政四年矣馮拯陳堯叟在樞密不於見任參知樞密中求相而畢士安時為侍讀學士冦準以故輔為三司使乃先以士安參知政事準由計司階士安同平章事宋琪以兵部貟外三遷而居端揆同上興國八年正月以兵部貟外郎宋琪為右諫議大夫同判三司以琪參知政事十一月拜同平章事近例左右史次補知制誥而陳襄以右史遷臺諫言行録舊制中書舍人止遷後行而王祐以舍人而遷兵部事畧王化基以大言自薦而擢知制誥王顯以閣使兩遷而至兩府増釋興國八年正月以東上閤門使王顯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六月拜樞密使 餘見事畧初未始以常法拘也嗚呼韓忠獻力言蘇東坡未可遽入翰林且請培養使天下之士畏慕降服然後用蘇文忠以賢良致身英宗久聞其名以唐故事召入翰林韓公琦力請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畏慕降服然後取而用之夫如是而後可用資司馬溫公舉李擇為戶部議者雖以為駭而溫公不謂之躐等夫如是而後可用望事畧今之二三大臣儻以韓忠獻司馬公之所以待士者待士尚何資望之可疑哉
  職田
  職田之制尚矣王制之論圭田釋者謂其厚賢孟子之言圭田釋者謂其供祭祀嗚呼古者待士夫之意厚矣蓋衣食既足而後養廉潔之行廩餼或闕將不能安職守之常此培養氣節封植人材所以特拳拳於圭田之制歟井田既壞美意間斷秦漢而後寡廉鮮恥沿厯至唐內外庶官始有職分之田唐凡京諸司各有公廨田內而自司農寺二十六頃至率更府各二頃所給有差外而自大都督府四十頃至中戍下戍各一頃亦各有差諸京官文武職事各有職分田一品十二頃二品十頃三品九頃四品七頃五品六頃六品四頃七品三頃五十畝八品二頃五十畝九品二頃並去京城百里內給百里內地少欲外給者亦聴之諸州及都䕶府親王府宗人職分之田亦各有品二品十二頃三品十頃四品八頃五品七頃六品五頃七品四頃八品三頃九品二頃五十畝諸職分田田限三月三十日稍田限四月十三日以前上者並入後人以後上者入前人其賫用田以九月三十日為限各前人月耕未種後人馴其功直自種若准租分法然貞觀方給未幾以侵漁而罷太宗貞觀十一年以職田侵漁百姓詔給逃還貧戶視職田多少每歳給粟二十謂之地是歳以水旱復罷之開元再復未幾以匱乏而寢自代宗以來闗中匱竭時物價騰貴內官不給乃裁外田及田二分之一以給京官俸如前肅宗上元十一年令官給職田其後藉為兵糧矣至是復行嗟夫同此制也亦同此意也周人行之為良法唐人行之多弊政此其故何哉葢古者授田於民葢藉民以給祿也故愛護其民常如一日唐以此田為自耕之地則勢家巨室百計豪取於是有侵漁之弊古者公卿大夫食其賦以為祿初不以田為私屬也故圭田之制可行終世唐則以此田為私屬之物則官日益繁地有常限於是有匱乏之弊周唐之制所以若同而實異也吾觀國朝職田之制葢始於真宗之時方國初承五季凋瘵之後土曠人稀人不樂仕祿猶可以自給也承平日久官繁物踴蒞官之日淺閑居之日長而往往有溫飽不給之憂祖宗憫其然也咸平之際遂給職田二年給內外京職官田天聖之際隨罷隨復天聖七年上封者言職田不均又貪吏多取嵗租以害細民請廢之命晏殊與三司使議皆以為然詔天下職官悉以嵗租送官具數上三司以時估價與給之九年詔職田所以養㢘也貪汙之人侵於細民比詔停罷命三司裒公田嵗入之數計直而均給之未能即行如聞勤事之吏祿薄不足自養其復即多占佃戶及無田令出租者以枉法論熙寧之制均及四川元豐之制均及熙河元祐中變限嵗之法而以月元符中變限月之法而以日此其沿革大畧然耳熙寧中以四川職田嵗收子利稻梁桑麻等納隨處皆同遂召呂晦劉述均定計實榖穡一色每計中價百有二十而梓夔利三路數少均分不足已定到成都一路以髙下均給之元豐以後復熙河等路以其地給弓箭手而郡縣官職田每頃嵗給錢鈔十千元祐中復推廣神宗均定四川遺意以限月之法變而均給焉元符新敕一人變限月而貪冐者或窮一日以赴限期然既有俸祿又有職田俸祿則隨其官之髙下職田則隨其地之有無此不均之患喋喋於諸臣之論也慶厯二年范仲淹疏近日臣僚乞罷職田以其有不均之謗有侵民之害臣謂職田本欲養賢縁而侵民者實比之衣食不足壊其名節豈止職田之害耶自古常患重內而輕外唐外官月俸尤豐請兩制同議外官職田有不均者均之有不給者給之然後可以責其㢘節是故當其有之之地雖一邑之微毋慮千頃當其無之之所雖大藩之雄不及一邑或櫛風沐雨而愁困之不給或玩嵗愒日而鮮醲之過奉其不均何如哉古文方職田不均當其有之之地藩鎮大者至四千頃下及一縣亦無慮十頃及其無之之所雖大藩求有縣百分之一亦不可得或又州自守貳以下嵗動數百縣自令佐以下亦不下數十於其間又有在令佐之職而反過於守貳者亦有居簿尉之官而反過於令佐者又有一命之吏獨無職田之入者冐風沭雨負星戴月一月所得不過數十少者不過十餘千階州之髙苑凡九百斛常州之江隂凡八百斛下而或四五百或二三百至於閩廣咸無焉或處優逸而所得丘山或任繁劇而不得圭撮其不均又何如哉政和末言者謂天下圭租多寡不均縣令所得多至九百斛如階州之高苑八百斛如常州之江隂至是而降或四五百或二三百而閩廣有自來無圭撮處遂詔縣令職田有未及格者促令標撥然既言之遂罷之既罷之又復之豈故循習其弊耶大抵事育之不及甚於多寡不均之患名節之自壊又不止於頃畝不平之憂然則如之何而可曰天下公田在在而有地之多者斂之以入官地之無者出之以供官此慶厯廷臣之議也今獨不可行乎見上今天下職田皆有定數斂其租之直於上均其租之直於下此天聖詔㫖之諭也今獨不可行乎見上此法既行無尊卑不倫之弊無豐嗇不平之患其周人圭田之遺意歟噫孰知侵漁之酷尤甚於不均之苦乎夫田以圭名為其潔也授之以田而名之以圭者古人之意欲使夫仕享是祿而思潔其行也今以養廉之具而為濟貧之媒守晉州者私増租入守絳陜者遣私斂穫杜子充請復元祐均給之法從之初晉州守臣李君卿以所得職田諭意屬邑令増租入比舊數倍後㐮陵縣令周政力陳其弊郡守符彥嵗減十七八佃戶始脫苛斂之苦而晉韓絳三州圭腴素多守臣多苛法昜其種子或遣子弟監穫貪汙猥賤無所不有建中靖國初知延安范純粹乞令監司究情治之寧不負上人責望之意哉故曰不均之患其責在朝廷侵民之患其責在士夫
  閩中人材
  自常袞興學校而閩人始知文章之重唐常袞為閩觀察使時閩人未知學袞至為建學校訓教諸生而人遂知學自歐陽詹登進士而閩人始知科第之榮韓退之文集送歐陽詹序時詹與退之等同登進士第時人謂之龍虎榜雲閩人知學自詹始愚嘗徧閱圖志熟究史牒葢騶駱為姓閩中是居遂為無諸國時漢初五年也史記閩越王無諸姓騶氏從諸侯滅秦漢五年立無諸為閩越王又索隱賛曰句踐之裔是曰無諸既席漢寵寔因秦餘騶駱為姓閩中是居其地僻陋其俗鄙朴其人物希踈寂寥自唐以來駸駸與上國齒曼胡之纓化為青衿閩中記林藻泉山銘雲曼胡之纓化為青衿有闕下髙風鄉人敬慕者林藴有龍虎同榜天下稱重者歐陽詹有苜蓿賦詩後世仰慕者薛全之為補闕賦詩曰曉日上團團照見先生盤盤中無一物苜蓿長欄杆遂去本福州長溪縣人也天運既回地靈毓秀前躅髙古後代景仰嗚呼美哉然唐之風土未盡變至我朝而始大榮盛唐之人材未盡出至我朝而始大繁衍此雖風俗轉移之效抑亦人文成化之朝黙有以薫陶涵毓也然嘗論之夫靈而為人業而為士非特區區功名利祿之計其為文也必欲潤色皇猷不循時好其為學也必欲窺造道閫有補治道其操履則以端方直亮為尚其言論則以鯁介慷慨為髙立人之朝則處事不撓其氣槩可慕也任君之責則竭忠自效其忠藎可敬也處國之難則視死如歸其忠義可服也否則鳴珂名裡衣錦榮鄉科第相望衣冠雜遝亦何足為榮且盛哉此君子攷論人物蓋取其數大節耳是故名重禁林詞學無比時與楊劉同譽者隆平集楊億建州浦城人真宗謂億詞學無比多所法時與劉筠同聲譽有正元元和風自億始職居西掖文學知名時與楊陳並稱者是其為文不徇時好也隆平集陳從昜泉州人與楊大雅同在西掖文學知名時謂之楊陳得體用之學者精及道徳粗及水利劉彞福唐人從胡安定學熙寧二年召對上問從學何人對曰臣少從胡瑗以道徳仁義教東南諸生今學者明體用之學以為政教之本皆師之功彞又長水利著尊堯之集者學問淵源議論謹嚴是其為學有補治道聞見録陳瑩中南劒人著尊堯集辨誣後得瑩中尊堯集遂改神宗實録蓋蔡卞據王安石日録妄修神宗實録也氣髙行古人皆化之不曰迂闊而自變陳㐮與鄉士陳烈周希孟鄭穆四人者氣髙行古以天下之重為己任時學者溺於篆籕之文所謂知天盡性之學指為迂闊四人卒不變人卒信而化之時人謂之四先生孝友質直必稽孔孟不為曲謹以求名其操履正矣隆平集王回字深甫福建侯官人孝友質直博學知要王安石謂回造次必考孔孟不為小㢘曲謹以求名於世其學問自漢儒林者罕及也諫垣論事權倖退斂而新除三諫之詩至今膾炙人口墓誌仁宗任蔡㐮為諫官遇事感激無所回撓權倖畏斂不敢干撓時有詩曰御筆新除三諫官欣然朝野盡相歡襄乃興化仙逰人也檢院抗章不懼勢要而直論新法之疏聞者為之縮頸王安石行新法時鄭俠者詣檢鼓院上章力攻其弊遂繪圗上神宗嘆息翌日詔罷青苗免役俠乃福州福清人也其言論直矣力沮濫賞不避外怨非褊心也隆平集吳育字春甫建州人章憲太后升祔真宗廟言者謂覃恩給賞力諫既而上語輔臣曰外甚怨執政宜謹之育曰臣既以身許國何避耶不由銓考封還詞頭非沽名也此其氣槩何如哉事畧蘓頌字子容泉州人秀州判官李定改太子中允除監察御史宋敏求封還詞頭敏求罷蘇頌當制奏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縁御史㑹至憲䑓未敢具草次至大臨大臨亦封還並左遷知制誥天下謂之三舍人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則見於聖徳之詩石介聖徳頌汝得象殊重謹微密君相予久予嘉君伐得象乃建州人也薦賢報國莫非名士則見於古靈之藁陳㐮福州侯官人號古靈先生哲宗元祐初薦司馬溫公而下凡三十三人皆節義忠正之士謂之古靈藁受遺詔於治平之初曽公亮泉州人治平初與韓琦同輔英宗時謂可比張安世陳規模於中興之日此其忠藎何如哉繫年録李丞相綱字伯紀邵武軍人相髙宗言中興規模當有先後之序儂智之變事勢亟矣寧死其身而不忍辱其國事畧曹覲建州人知封州儂智高反隣或勸使之去覲叱之曰吾家以忠義自將豈茍生耶率州兵禦賊力不勝遂為所執賊諭欲用之曰犬彘敢爾耶遂殺之渡江之際國步艱矣寧死其節而不忍偷其生此其節義又何如哉係年録劉珙建安人以忠顯公死節補承務郎葢忠顯公劉韐者靖康中守真定有功京城失守敵人得之欲為將忠義不辱而死酌幽馨而起敬想遺跡而興嗟凜然起髙山仰止之想如其舍是不論而縷縷功名富貴之徒特遼東之豕耳嗚呼孰知有大於此者乎葢顯名於一時者不若傳道於異日有功於耳目者不若淑教於人心彼伊洛正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絶學為天下開太平葢有與風雨晦㝠流行於天地間而不可磨滅者自黨籍一嚴禁錮日久中更變故道脈如綫一傳而得游定夫胡文定楊龜山之流靈光屹立疏瀹源派碩果不食元氣復春講明經學於建炎之初培植人材於熙寧之後此三君子之功大矣游酢字定夫建安人胡安國建州崇安人楊時字中立南劒人從學伊川之門後黨禁嚴諸弟四散至髙宗建炎初召楊龜山胡安國在經筵後浙閩學者皆出其門盡知性命之學再傳而得仲素五峰致堂延平晦翁之流故老道徳賴此典刑晚輩學問視此模楷責權臣以尊主攘狄之義示後人以中庸大學之教此數君子之功大矣羅仲素南劒人清介絶俗從學於楊龜山後劒浦人李延平先生諱侗者又從仲素學受春秋中庸語孟之說晦庵朱先生從學延平先生盡得其學皆伊洛性命之學也又胡五峰胡致堂皆胡安國文定先生之子秦檜以金助胡寅省親寅謝曰願公修政任賢尊主攘狄以開後功檜以其諷已始大惡之此又閩中之山斗照映古今後學敢不欽於景仰哉噫雖百昌黎作歐陽序林藻作泉山銘何足形容其萬一歟見上
  蜀中人材
  昔我髙宗之論蜀士也曰當以德行為先文章乃其餘事大哉王言其品藻人物之龜鑑歟係年録紹興二十六年沈該進呈蜀中人材上曰蜀人多能文然士人當以徳行為先文章乃其餘事愚嘗登岷峨之山望巴江之水捫參歴井縱觀四望山川蔥鬱氣象宏富其為物也有青金丹砂之良其為人也皆光明俊傑之習然世之論者曰模寫風物有聲詞壇是蜀士之長也馳騁古今持論文苑是蜀士之盛也噫德行首科文章末枝由漢至唐光映史牒能文之士固不少而碩徳重望者抑何寥寥間見耶黃門奏賦飄飄凌雲似也然失節臨卭至虧終身之大節西漢司馬長卿奏賦黃門武帝嘆曰飄飄有凌雲之氣又與卓氏因撫琴有滛奔之聲白首草元甘心寂寞固也然劇秦美新為名教之罪人楊子雲草太元又作劇秦文以諷莽作頌漢庭誇詡君臣善文辭也而彭祖喬松之語識者陋之王褒賦詩沉香笑謔風月善詩章也而騎鯨捉月之踈君子惜焉李白作沉香亭數章又後游江騎鯨捉月而死故漢之所可取者惟嚴君平唐之所可稱者惟陳子昂甘心肥遯不事王侯忠孝一言有禆風教嚴君平居蜀肆以賣卜為業為臣者教以忠為子者教以孝秉心立朝有意規諫奏論數章皆切大體陳子昂此又表表於漢唐數君子之上尚論蜀之人材果在此而不在彼也自五季根據人物彫陋我宋混一日薰月染偉人碩徳相望先後不特區區於翰墨蹊徑之末自今觀之詞賦有聲人曰范景仁之能君子曰首決大議其勇決不可及也范景仁成都人為舉子塲屋有聲賦作彩霓理識勤翻來如云云注又隱作平音去之景仁不之辨後仕仁宗時仁宗三十五年在位未有繼嗣景仁上疏曰太祖舍其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某王既薨真宗取宗室子養之天下之大慮也願陛下以太祖心行真宗故事章十九上待罪不肯去鬚髪為白其後仁宗感悟遂立英宗君實作傳曰景仁之勇決予所不及也著論權衡人曰蘇老泉之能君子曰辨姦未形其先見不可及也鑿表蘇洵字明允眉州人歐陽永叔一見權書衡書嗟嘆目為荀卿子又聞見録王安石名始盛歐陽修勸老泉與之遊先生曰吾鄙其人作辨奸一篇以譏之稱坡公者皆曰天下竒材不知儋耳之遊其氣可以沮金石而凌雪霜事畧王偁曰東坡斥之嶺海之外而不為之慍也稱潁濵者皆曰制策翩翩不知新法之疏其言可以質天地而感鬼神遺老傳轍舉直言極諫得失司馬公第以三等范景仁難之蔡君謨曰吾三司使也司會之言吾愧之而不敢怨胡武平請去之上曰以直言召人而以直棄之天下謂我何卒兩寘之下第王介甫意其右宰相韓公曰此人策語謂宰相不足用欲得婁師徳郝處俊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後神宗嗣立介甫得幸急求財利轍議事而多詆介甫及青苗法行極論之范淳夫之經學非學也色和氣柔開悟上意此其學粹矣家傳范祖禹字淳夫成都華陽人弱不好弄博學強記范忠文每器之曰天下士也元祐初伊川謂溫公曰經筵若得范淳夫尤好頤自度乏溫潤之氣淳夫色溫而氣柔可以開陳是非導人主之意其後除侍中田公錫之奏議非文也憂治世而危明主此其文雅矣隆平集田公錫本京兆人唐末徙蜀因居嘉州蘇越序公奏議曰自太平興國至於咸平可謂大治而田公之言常若有不測之憂近在朝夕何哉古之君子必憂治世而危明主明主有絶人之資治世無可畏之防此君子所深懼也以孝事親甘露降祥彭公乗之孝人曰今之曽子也隆平集彭乗益州人天禧初遷集賢校理懇求便親得知普州父卒既葬甘露降墓栢上人以為孝感以廉律己上悟帝意孫公抃之㢘人曰今之伯夷也孫抃眉州人皇祐中權御史中丞諫官奏抃非糾繆才抃言今士趨進者多謙退者少以善求上為精神以能訐入為風采若然臣誠不能也仁宗察其言趣視事抃居侍從屈久而短於進取人以為長者苗劉之變事勢倉卒張公忠獻親扶日轂洗日虞淵其功何如哉張忠獻公浚成都人髙宗即位星夜馳赴劉正彥作亂公唱義師平之河南之擾人心危懼孫公昭逺忠氣激烈聞者生氣其節何如哉建炎二年金兵攻河南府留守孫昭逺戰不利其下擁昭逺南去避兵昭逺罵之曰若等衣食縣官不以此時報國南去何為昭逺抃孫也之數君子者上則信於其君次則信於其友下則信於其人葢一世所共知者至若山顛水涯頽墻敗壁之下不逐時好不徇世祿不求人知此其清操髙節照映流俗君子尤當表而出之不阿匪人終身退藏王子思之逸節也事畧王子思眉州人廷對不避權貴蔡京知成都府舉為學官不聽後京為相遂不復仕不從偽命守節肥遯尹和靖之髙義也建炎初劉豫偽命召尹焞焞不肯因居蜀後髙宗因召居經筵張俞一布衣也力舉祖訓勸勉大臣康定中益州隱士張俞上宰相呂夷簡書閣下且舉太祖太宗之故事開導天子之聰明云云呂夷簡謂俞所言郭元振不及何群果州一草澤也後學起敬目曰御史長編至和三年賜果州草澤何群安逸處士慶厯中石介在學諸生來者數千人群自蜀至介以為學長群與人言未嘗下意曲從同舍目曰布衣御史嗚呼蜀士有聲於上國也久矣然在漢唐則先文學在國朝則先德行此又天涵地育之教歟不然由漢以來踵秦陋習文翁修起學宮人始知學又不專於岷峨巴江之精氣也今塲屋之下嵗貢傑出泉石之間芝詔屢聘則孰不為明時用哉嚴王陳李司馬揚一翁二季對相望必有續後山之詩陳後山見二蘇詩曰岷峨之山中巴江異人間出駭四方嚴王陳李司馬楊一翁二季對相望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八  宋 林駉 撰
  儒吏
  古者以仁義為儒以教化為吏而儒與吏為一後世以章句為儒以法律為吏而儒與吏為二嗟夫周官九兩曰道與治孔門四科文學政事又曷嘗有異致哉此愚深嘆後人之不古也夫惟儒與吏為一也詩書禮樂皆潤澤生民之具功名事業亦吾道之緒餘是故臯夔伊傅雍容於廟堂之上而君民相忘於道化之中寂寥於都俞之頌而天下交通於泰和之治周召毛畢以帝王製作施於邦國都鄙之間以孝悌睦婣書比閭族黨之民是時也內而賡歌外而岳牧皆剛簡直寛之徳出而使長入而使治無非俊造秀乂之士後世指臯夔伊傅周召之倫以為儒之效吏之循者不過仁義教化之學耳夫惟儒與吏為二也儒則從事於誦說章句之末而目吏為俗也吏則從事於法律刀筆之陋而目儒為腐也是故假春秋以濟欺公孫𢎞學春秋及對策以旱為桀之餘烈上䛕武帝托論語以文奸者張禹不言天變及帝問之以子不語怪力亂神為對往往以詩書為發𫎇上尊管晏下煽申商者又甚於功利之場晁錯𢎞羊張湯杜周等傳儒術飾吏似濟時也如多詐何惠文從事似振治也如太刻何見上是時也視腐儒為敗事酈食其視尚書為樸學而儒之效泯武帝指申韓為家學景帝指雜伯為制度而吏之實壊宣帝當時謂寛𢎞杜張之徒以為儒之術吏之能者不過章句法律之習爾嗚呼儒與吏之名固對立於古今也然天下亦豈有捨儒而可以為吏哉儒道與天地並上之扶天經立人紀次之定社稷安國家曷嘗一日無所待於儒至其列之官爵著之行事居天職而治天民者夫是之謂吏而非有二也烏可以壁間蠧簡為無用之藏徒與民相處於三尺間哉第恐儒而非真曾俗吏之不若所以起後人輕鄙之議甚矣天下不可無儒者之功也吾觀唐虞三代之時此固享吾道之福若周而秦秦而漢漢西而東儒者之效固間闗於群咻衆吠之中天下亦隂受吾道之賜異端橫流吾道如綫大造幾不立矣吾孟子奮力而排之我是以有仁義之道秦火既熾孔壁不傳大造復不立矣吾董氏首尊孔氏我是以有六經之教奸雄竊睨染指漢鼎大造又不復立矣而若陳元方鄭康成之徒且聲大義於一隅我是以有孔孟之澤本傳若然者果儒之功耶抑吏之功耶文不䘮天道未墜地藝祖立極天下文明以讀書勉大臣太祖曰宰相必用讀書人以文吏代鎮將太祖謂趙普曰儒臣有武幹者何人普以辛仲甫對徙益州都監以士人治刑獄開寳六年詔改馬歩院為司寇院以新及第進士九經五經及選人資序相當者為司寇參軍以儒人典藩方太祖因命郎曹卿監官出典藩方懲武臣之弊趙普一代勲臣也東征西討無不如意求其所學自論語之外無餘業趙普曰論語二十篇吾以一半佐太祖定天下盧多遜當代名儒也博學強記該貫古今用而為相藹然於太平興國之治太祖問盧多遜事善對帝曰宰相必用讀書人後太宗拜為相一掃五季刻薄之習隱然正道之規模此列聖所以守為家法也故三司錢榖之任葢吏職之至難我祖宗必擇德望儒臣如陳恕冦凖程琳蔡齊之倫相望於前蓋不敢付之庸常之吏也蔡龍圗官制祖宗舊制選除執政侍從必先選歴錢穀伯祖文忠公欲擢參大政先除擢三司使數月乃拜樞宻副使呂申公嘉祐中朝廷欲置之禁掖乃除戶部判官數月進修起居注旋召知制誥○陳晉公恕為三司使十八年精於吏事晚年薦寇萊公自代真宗用萊公為三司使景祐元年程琳為三司使禁中有所取輙復奏之又蔡齊為三司使見上京尹繁劇之任尤吏事之至冗我祖宗必用賢明碩望如范仲淹杜衍包拯歐陽修之流歡然政聲葢不敢委之刻薄之吏也范仲淹除侍郎即任開封府時與呂夷簡不恊欲以此困之仲淹為尹數月京師稱治○杜衍知開封府權貴不敢干以私○包孝肅知開封府京師為之語曰闗節不到有閻羅包老○歐陽修嘉祐二年除開封府此吏之所施未嘗不源流於儒也歐公之倡古文吾儒之領袖也其與曽南豐蘇東坡之所講明者不但區區於操觚弄翰之末耳以犯顔敢諫為忠以濟時行道為賢東坡之有聲杭郡南豐之六秉州麾皆有補於吏政蘇軾序歐公文集曰天聖景祐間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今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敢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之力居多○南豐歐公門下士東坡歐公所取○南豐行狀公自求補外轉徙六州東坡守為蘇堤浚三河杭人徳之胡安定之明經學吾儒之山斗也其與劉彞范純仁錢藻之所議論者不特屑屑於訓詁句讀之習爾講經義有齋明時務有齋劉彞之明水利純仁之明治道皆有益於吏治呂氏家塾記湖學以經義及時務學中有經義齋治事齋經義齋者擇疏通有器局者居之治事齋者各治一事又兼一事如邊防水利之類雲李廌記安定甄別人物因其所好而類聚別居之故好尚經術者好談兵戰者好文藝者好尚節義者使之以類羣居○劉彞對神宗曰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其餘政事文學不可數皆安定之門人也劉彞學水利何熙寧之臣言道德而心功利親羣小而踈老成天下為之開闔動揺彼六七年中數十使者徒貪城社之可憑不思竈突之炎上孰知寛之一分民受一分之賜矣諸賢固已隨事苴補於㝠㝠之中及其焦頭爛額於元祐七八年問者又向時排擯廢逐不可得一日安於朝廷之人也當是時雖百惠卿其將焉施惜乎君子防制之太踈小人報復之反肆積至政宣無可為矣見新法條天運循環隂剝陽復龜山先生巋然如靈光之獨存出其眇然之驅支山嶽萬鈞之壓以啟趙鼎張浚諸賢弼成建炎撥亂之功此吾道之一伸也龜山行狀晦翁先生屹然如泰山之具瞻福星外臨以蘇生靈荒旱之餘復成淳熙太平之治此吾道之再興也晦翁行狀嗚呼二公所學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前聖繼絶學為天下開太平豈一時吏治究其萬一哉此愚於終篇推廣儒學之盛雲
  才德
  忠肅懿恭徳也而古謂之才左傳徳行道藝賢也而古亦謂之能周禮嗟夫以徳養其才則才泯於徳之中徳不足而惟以才自見則始判於徳之外且人才之在天下若十指然強者奮發敏者輕銳辨者縱橫是其才稟於天者然也先王以君師之責自任作成長育以全天地父母所不可及之功九徳之辨典樂之教皆所以治其偏而成其全禮樂射御敬敏任恤皆所以達其才而成其徳迨夫陶和毓粹氣質變化朝廷比閭人人君子是故司馬論材即曰秀曰俊之賢鄉老賔興即月書季攷之行奔走禦侮疏附先後夫豈其才之不用而赳赳武夫公侯干城無非兎罝好徳之人虎賁趣馬左右擕僕夫豈其才之不任而淠彼涇舟烝徒楫之亦無非奉璋峩峩之士其徳度足以收世望其風流足以成習俗其器識足以達事幾此古者未嘗有才徳之分也自尾生之行一棄而德為無用漢陳平傳自跅𧿇之詔一下而才為有濟漢武帝紀弄車織薄不齒鄉井衛綰周勃黥卒亡命闖伺山澤黥布非不足與集事也然叛者九起不顧盟血之未乾韓信傳又彭越傳奉命絶域唇辨如流張騫宣威沙漠開拓土宇衛青霍去病非不足與謀功也然本根蠧耗索然元氣之已秋於是君子始有才徳之辨曰徳如大圭不割也才如利刄不缺也唐白居昜傳曰德勝才謂之君子也曰若才勝徳謂之小人也司馬溫公嗚呼謹重寛厚者固足壽國脈而敏銳奮發者亦豈不能辦事哉全徳粹行固足以服人心而一藝一能亦豈為棄物哉惟隨宜而器使之各謹視其所用而已葢鸞輿在前屬車在後清道而後行則非稱徳之驥不足以駕君之車及用之戰陳施之馳逐則非駿足疾駈超軼而絶塵者不足以獲多而取勝然則曰賢與能亦不容偏廢也愚獨惜教養之制不明剛柔緩急不能無偏而世之所謂才者往往淪於頑鈍無恥之流此才之所以不如徳也歟世更五季人物彫陋天生聖明陶冶一世治獄必用士人開寳詔以新及第進士九經五經及選人資序相當者為司理參軍固也宰相必用讀書太祖因盧多遜善對曰宰相必用讀書人而左右前後無非儒學之選見後典郡必用儒臣太祖問趙普曰儒臣有武幹者何人趙普以辛仲甫對徙益州都監將閫必擇無過固也太祖命將必用謹厚無過者而堂後官亦必參之以士人之任舊堂後官皆胥輩至太祖參用士人是雖斬艾蓬蒿削平僭偽之初使愚使貪使智使勇固不能免而天下既定非鎮重老成之人不用也嗚呼其為天下慮後世慮也逺矣是故亂世用材治世用行太宗有意於用徳也端拱二年上曰為臣之道治平之代雖收功效亂世止用其才不用其行如陳平韓信頃刻可立功業治平之世即此輩無以施其謀畧孔子四科以徳行為首夫惟以徳為可重故李沆以風範端凝相李沆侍宴太宗目送之曰李沆風範端凝真貴人也韓丕以沖澹自處進韓丕起寒素以沖澹自處不奔競於名宦太宗甚重之命守本官左諫議大夫知制誥為翰林學士用士安而不用張洎者以洎有文學而士安有徳行也太宗淳化二年以畢士安為翰林學士初執政欲令張洎上曰極知洎以文學資仕不下士安第徳行不及爾用敏中而復用張詠者以敏中大耐而詠素有徳望也淳化四年一日御筆飛白書向敏中張詠姓名付宰相曰此二人名臣也朕將用之餘見言行録本傳太宗之用捨如此風俗其有不厚乎才幹則不乏徳行則罕見此真宗有意於尚徳也夫惟以徳為可敬王旦以深沉有徳相張詠嘗謂人曰吾榜中得人最多謹厚有雅望無如李文靖深沉有徳鎮服天下無如王公李諮以苦學奉親用景徳二年李諮中進士第上親閱試卷謂宰相曰李諮亦有可觀聞其㓜年母為父所棄歸其舅諮日夕號泣求還其母至乃絶葷茹以禱祈又能刻苦為學自取名級亦可喜也寧取文行之趙安仁而不取盛元景徳元年七月先是上召翰林梁顥夜對詢及臺閣人物顥曰晁迥篤於詞學盛元敏於吏事上不答徐問曰文行兼著如趙安仁有幾顥曰安仁才識兼茂未見其比以安仁為翰學寧用他人輔仲舒而不用致堯真宗朝時梅詢曽致堯以才名自負嘗遣致堯輔溫仲舒安撫陜西致堯於閤門疏論仲舒言不足與共事李沆在中書不喜因用他人輔仲舒而還致堯真宗之去取如此人才其有不盛乎貽厥孫謀以燕翼子豐芑之仁數世用之吾觀徂徠之頌也潞公重望弼亮數世小范老子純乎王道以率履予衍以謹厚予殊比弼以夔契比琦以周勃凡見於一頌者皆君子人也維仲淹弼一夔一契予早識琦而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曰衍予來汝予黃髪心如一兮率履不越汝得象殊謹重㣲密又觀古靈之藁也司馬名相首擢第一孫覺純仁可列侍從以可備風憲舉明道以可屬危難舉王存以張子厚為學行修明以吳育為端良吳恕為器識凡見於一藁者亦皆君子人也長編熙寜九年古靈陳㐮薦司馬溫公而下三十三人章藁司馬光韓維呂公著乞詔還詞苑或居經幄蘇頌宜居編修孫覺李常范純仁可充侍從王存顧臨可屬危難程顥可備風憲張載學行修明孔文仲性醇行粹吳育端良質實吳恕器識深醇云云吁有由也雖然用捨人材在人主權衡人才在大臣昔李文靖當國冦公屢以丁公薦而文靖則曰才則才矣使在人上不可也東軒筆録冦準屢薦丁晉公之才於李文靖而終未用一日語文靖曰比屢言丁謂而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耶文靖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在人上乎萊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曰他日後悔當思吾言王文正品藻人物楊文公亦以丁謂告而文正則曰才則才矣使獨當權不可也遺事楊文正輿王文公評品人物文公曰丁謂久逺果何如對曰才則才矣語道則未他日在上位使有徳者助之庶得終吉若獨當權必為身累惟二公之所取者不在於區區之小才則自真宗而後多得重厚名流者亦大臣擢用之公也李沆為相真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故自真宗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厚重之士陳升之才智才也安石曰是可用也司馬公曰是不能臨大節也神宗問司馬光曰今中外大臣獨升之有才智曉達政事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諭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安石用事引升之自代呂惠卿之明辨才也安石曰是可用也司馬公曰是用心不端也神宗歴問羣臣至惠卿光曰惠卿憸巧致安石負謗皆惠卿所為也上曰惠卿明辨亦似有才光曰惠卿文學誠如聖旨然用心不端安石後力引惠卿代已惟安石之所用者惟取其才智明辨之人則自熙豐以來大抵皆少年新進輕躁浮薄之流皆安石之咎也嗚呼安得李王司馬二三君子與之評品人物哉
  士風
  諛佞成風漢道不西清虛相習晉其東矣噫豈惟漢晉然哉雖唐虞三代而有此未有不敗者也國朝立三綱以為綱張四維以為維護風俗如護元氣重名節如重鬼神何厚耶好事盡輸純與直謾勞頰舌湧如泉此太宗戒欺誕之詩也士夫其不為誠實乎太宗作七言詩示學士卒章雲好事盡輸純與直謾勞頰舌湧如泉臣守但當守公法馳騖茍進何可取此真宗疾奔競之詩也士夫其不為恬退乎真宗作詩示羣臣云云李昉子弟並從罷黜懲攘奪也雍熙二年宰相李昉之子宗詩參政呂𫎇正之弟𫎇亨舉進士試皆入等上曰比至勢家與孤寒並進但以藝升人亦謂朕有私皆罷之溫叟子孫特加甄録戒貪墨也士夫其不為推遜清㢘乎劉溫叟至清㢘太宗嘗賜以錢五百千不敢辭貯於別室明年復因重午以角黍遺之使人至見前所送錢扃鎖如故還白其事上曰我錢尚不用況他人乎後溫叟薨太宗録其後曰使名節者知所激勸嗚呼有君如此其忍負之此國朝所以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胡宿白首不忍欺君詳議不敢得也嘉祐元年胡宿知審刑院詳議官闕判院者當擇人以薦於上宿與同列得二人一人者監稅河北以水災虧課同列曰虧課小失不足白上以累才宿不可至上前白之同列曰詳議在得人公固欲白上縁是不得奈何公曰得與不得一詳議官爾宿以誠事主上今白首矣不忍絲髮欺君冦公初進不可欺君科第不足計也冦忠愍時年方十九舉進士時太宗取人多問其年年少者往往還遣或教公増其年公曰吾初進取可欺君耶不預宴集館閣盛徳晏公曰非不宴遊直以貧故無飾辭也晏殊為館職時天下無事士大夫多為宴集公時貧不能出獨家居與昆弟講習一日選東宮官忽中批除晏殊既受命上面諭除授之意公曰臣非不樂宴遊者直以貧無可為具臣若有錢亦須往但無錢耳上益嘉其誠實私入市肆宮僚失徳宗道曰飲酒常情欺君大罪無妄語也魯宗道昜服飲仁和肆一日真宗急召使者入門移時行自仁和肆歸中使先入白與公約曰上怪公來遲當以何事對公曰但以實告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使者如公對真宗問何故私入酒家公曰臣貧無器皿酒肆具備適有親客遂與之飲真宗曰卿為宮臣恐為御史所彈然自此竒公噫匹夫至愚尚知以誠況諸君子乎其誠實之風著矣年方強仕請解機務急流勇退人也至道三年真宗即位錢若水以母老請解機務章再上乃得請君請云云又麻衣僧謂若水曰公急流中勇退人也年未知命表求掛冠知止求退人也咸平四年韓見素為監察御史表求致仕時方年四十八上問輔臣曰見素髮齒尚壯遽爾致仕何也呂端曰見素性恬退上難之李至曰近世朝行中躁競求進者多知止求退者少若允其請亦足以激勸風俗上黙然乃授刑部貟外郎致仕年八十餘卒父任執政不就廷試非韓維之安於靜退乎他日之遷監學正以旌擢之韓維嘗以進士薦禮部父億任執政不就廷試仁宗患縉紳奔競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愧於是宰相文彥愽等言公好古嗜學安於靜退乞加甄録召試學士院辭不赴除國子監主簿禮部第一不肯自陳非范景仁之恬於進取乎他日之除袐閣正以勸激之范鎮舉進士禮部奏名第一故事唱第過三人則禮部第一人越次抗聲自陳因擢置上第鎮不肯自言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列無言龎籍言鎮有異才不汲汲於進取特除直祕閣噫虞非其招猶不屑往況諸君子乎其恬退之風盛矣張公詠之試大名也將以張公首薦而公推張覃為第一太平興國四年張詠與冦準同赴大名舉義將首薦詠詠以同郡張覃素有文行即率冦公以覃為薦士論多之蔡公齊之試萊州也將以蔡公首薦而公推史方為第一蔡齊萊州人舉進士第一以書薦其里人史方而已居其次畢文簡之除相可喜也曰臣以駑朽請薦相才畢士安參政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公曰臣材駑朽不足勝任惟冦準兼資忠義善㫁大事此宰相材也不閱月並拜平章事杜祁公之去相甚鬱也曰某以非材久妨賢路杜衍門生嘗謂公曰公在相位未期年而出天下甚鬱望曰衍以非材久妨賢路遽得解去深遂乃心然獨有一恨平生聞某人之賢可某任未薦嗚呼攫金逐鹿者聞此寧不有愧心乎其推遜何如哉有官鼎鼐無地樓臺萊公之儉徳也是詩也肯移為他人誦耶聞見録萊公居家儉魏野贈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後北使曰此無地相公耶馬諳舊路龜放長江趙公之清徳也肯私為外人讚耶趙抃初知成都擕一龜一鶴自隨其再任也屏去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祐送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江不再來歸自南海不載一物何㢘耶余靖為廣西安撫戒當任官吏不得市南藥及公北歸不載南海一物歸自西蜀僅有數卷何薄耶太祖初立命王全斌等伐蜀沈倫為水陸轉運使諸將爭取金帛子女倫一無所取東歸之日惟圗書數卷耳太祖知之擢為戶部侍郎兼樞副使嗚呼囊帛匱金者知此寧不汗顔乎其清廉何如哉是雖諸賢律身之嚴亦祖宗激勸之微權也雖然授以翰林力辭不已神宗即位擢司馬光為翰林學士力辭上諭以卿有文學何辭公曰臣不能四六上曰如西漢制誥可也公曰本朝故事不可上曰卿舉進士髙第而雲不能四六何也公移出內臣強公受吿以告置懷中不得已受授以館職固辭不就溫公家語至和中召王安石試館職固辭不就乃除羣牧判官又辭不許乃就職嘉祐中召除館職三司度支判固辭不許未幾命修起居辭章至十上焉溫公荊公之推遜一也然議者以溫公為是而荊公為非議法不合請歸西洛溫公與安石論新法青苗不合章屢上請歸洛用法未便投老鍾山初呂惠卿為荊公所知驟引至執政荊公去惠卿背之值荊公再相於是起華亭獄而使徐禧王古蹇周輔之輩按之惠卿請不得然後以語中子雱荊公不快遂投老金陵鍾山溫公荊公之恬退一也然議者以溫公為得而荊公為失溫公之不事生産公忠信孝友恭儉正直出於天性不事生産買宅洛中僅庇風雨荊公之不自奉養上言安石不好官職不自奉養可謂賢者光曰安石誠賢但性不曉事而復庇其短也均之為清㢘也議者亦以溫公為真清而荊公為詐清何耶大抵重厚之士其處已也以誠好名之士其處已也不以誠溫公重厚之士而荊公特好名之士也是則三者習尚又闗於誠不誠之間未可以笑貌聲音求之矣不然溫公平生以誠嘗語之劉安世元城先生曰安世從公遊學十年問其立身之要公曰其惟誠乎公平生行之俯仰無愧而安石詐人我仁宗已心薄之仁宗朝安石知制誥一日賞花釣魚宴內侍各以金盞盛釣餌藥置几上安石食之盡明日謂宰輔曰王安石詐人也使誤食釣餌一粒則止矣食之盡不情也君子於此可以覘二公之終身也噫相在爾室不愧屋漏中庸之學君子不可不書諸紳
  幸學
  古者以學為維持風教之地故視學為常典後世以學為粉飾太平之具故視學為曠儀嗟夫學者化民成俗之本不可一日不明於天下也是以三代盛時取士論政莫不在是卜禘而後視學所以游其志也未見其輕於禘也士不變而視學所以重其教也未見其嫌瀆也春入學秋頒學一嵗而再學未見其繁且數也以謂不如是則無以維三綱五常之具示作人重道之心為禮樂教化之本此所以視為常典歟後世以先王化民之地而指為美觀之文平日常行之事而視為創舉之禮漢明臨雍拜老此先王大合樂之舉而史筆紀之以為美談凡入學以齒將入學小胥大胥小樂正簡不率教者以告於大樂正大樂正以告於王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學不變王親視學不變三日不舉屏之逺方終身不齒大樂正論造士之秀者以告於王而升於司馬曰進士記王制又漢明帝紀永平中帝臨雍拜老諸生圜橋門者億萬計執疑問難又班固賦辟雍湯湯聖皇蒞止唐太宗數幸釋菜此先王春入學之常唐人嗟異以為偉觀唐儒學傳序太宗召天下純儒老徳以為學官數臨幸觀釋菜命祭酒博士講論經義優以束帛廣學舍千二百區三學益生員復置書筭二學皆有博士大抵諸生員至三千二百雖三代所未聞也嗚呼明帝太宗當文治彫落之餘士類湮鬱之後一旦舉行駭人耳目爼豆生輝冠帶増氣此所以視為曠儀歟嘗謂王者以一身膺天地社稷之託禮樂綱常之任其不可輕之地有三曰天地曰宗廟曰學校夫以萬機之繁未必皆其身與惟天地之祀宗廟之祠與夫學校之幸非萬乗親幸未見其所以致敬之意是故𠮷蠲大報於天地之郊灌鬯薦獻於宗廟之享承師問道於親臨學校之幸此無他天地萬物之始宗廟國家之本而學校教化之基國之大務未有舍此而先者韓退之謂天下通祀惟社稷與夫子社稷壇祭不若夫子用王者事嗟夫夫子豈止與社稷爭雄長而已哉韓文國家以禮義淑人心人文化天下方太祖肇造之初蓬孛未豁也我太祖元年正月幸監二月又幸至四年四月又幸故其賛先聖曰尼父挺生河海標異祖述堯舜有徳無位是舉也其視武王克商封先聖之後者同一意也太祖建隆元年正月幸國子監二月又幸四年四月又幸又作文宣王賛曰王澤下衰文武將墜尼父挺生河海標異祖述堯舜有徳無位哲人其萎鳳鳥不至云云髙宗中興之始國步甚艱也我髙宗親謁聖祠師道日隆命講周易經學有光故其贊先聖曰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盛儀海宇聿崇是舉也其視光武興漢先建太學比日臨享者同意也聖政紹興十四年三月幸太學謁先聖先師登降步趨執爵灌獻天容肅恭禮畢乃命司業髙閲講周易復幸養心持正二齋上幸畢觀太祖太宗徽宗所製贊文因御製文宣王贊後又製七十二子贊文宣王贊曰大哉宣聖斯文在茲帝王之式古今之師志則春秋道由忠恕賢於堯舜日月其譽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盛儀海宇聿崇夫當太祖之初興髙宗之再造庶事草創未暇他舉一則曰幸學二則曰幸學飾禮容奉籩豆周旋進退興降俯伏汲汲然為尊師重道之舉此固百世而下聞風興起者祖宗躬行之於前子孫潤色之於後此道術所以顯行教化所以興隆也是故列聖相承盛禮日舉自太祖而後則端拱幸國學而玩易之泰卦寳訓太宗端拱元年幸國子監將出顧見講堂左右言博士李覺方聚徒講書即詔覺講易泰卦翌日語近臣曰昨聽泰卦文理深奧足以為君臣監戒淳化五年又幸國子監召孫奭講堯典說命淳化又幸講書之堯典見上此太宗舉行之典也景德二年幸國子而覽書庫明年又謁先聖以展拜此真宗舉行之典也寳訓真宗景德二年幸國子監歴覽書庫觀羣書鏤板曰國家崇尚儒術然非四方無事亦何以䥴此 又㑹要景德中幸西京謁先聖詔河南府營建國子監又幸四月又謁文宣王廟帝展拜以表嚴師崇儒之意自髙宗而後則淳熙之禮行釋奠吾道有光義闡中庸聖學髙明此孝宗親幸之禮也孝宗淳熙四年二月幸太學詔畧曰朕躬釋奠闡中庸之義云云士大夫其念哉當為君子之儒母慕小人之德則無負於樂育在汝等勉之是時龔遂良等奏命儒臣講經上曰禮記中庸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一叚最益治道嘉泰之詔命司成紬繹周官束帛戔戔寵及青衿此寧宗親幸之禮也寧宗嘉泰壬戌幸學講周官賜諸生束帛貽厥孫謀以燕翼子祖宗之為謀逺矣雖然祖宗之所以屢行幸禮者豈以是為漢唐美觀之文哉吾觀呂大防曰古者天子視學葢常事也徳意在焉小惠何足道嗚呼大防之言其欲祖宗常行是禮之意深矣欲觀國家之美意當求諸辟雍之章元祐中哲宗幸國子監詔文宣王殿行釋奠禮畢御端化堂命國子祭酒豐稷講尚書無逸或謂呂大防曰祖宗視學非有爵命之賞則有金帛之賜今皆無之何也大防曰古者天子視學葢常事也徳意在焉小惠何足道哉吾固欲天子時一幸金爵之賞後日何可繼也正恐惜費而止耳聞者乃服
  學政
  有學教有學政詩書薰染禮樂和平鼓舞於鳶飛之下者教也檢柅私心防閑非習折旋於蟻封之地者政也教者所以長養之政者所以規正之政寓於教而無偏廢之失而聖人之責塞矣然政教果自行乎葢天下之尊有三覆載我者天地也鞠育我者父母也而導迪作成者雖天地父母亦無所用其力故有師教之義焉聽禮義之誨如臨深淵視規矩之嚴如畏簡書目擩耳染無非教也手舉足履無非政也而師儒之功為大尚論古今政教之善安得不歸於教者之責哉且成周盛時人人君子長育如陵潤澤如沚既教以射御又教以詩書既習以諷誦又習以羽籥而教之之意詳矣然撻以記之而侯明之德不可無否則威之而承之庸之不可廢於禁制防遏之法有隱然訓迪誘諭之意嗚呼盡之矣不知成周之政教所以施之成均用之鄉黨而無一人之不被者伊誰之功葢嘗考之成均學政專待國子政也而樂音導迪使人有易直子諒之心非教乎而政教之施非大司樂之責而誰責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詔建國之學政而合國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徳者使教焉死則以為樂祖祭於瞽宗以樂徳教國子中和祗庸孝友以樂語教國子興道諷誦言語以樂舞國子舞雲門大卷大咸大㲈鄉黨禁令専待秀民政也而屬於掌教無非示道藝之美非教乎而政教之行非地官之責而誰責卿大夫噫有政教以淑其心有師儒以任其責則學校為扶天理立人極之地歟國家自慶歴以來建立學校元豐宏之南渡新之其知學校為扶持世教之本葢不可一日忽天聖五年晏殊知應天府大興學慶厯四年詔州縣皆立學十一月余靖言興建學校以育俊秀由是廣學官頒學田又熙豐間中書言近制増廣太學益置生貟請分三等以初入學為外舍不限員上舍以百員內舍以二百員為限又建紹間再新學舍然觀安定胡先生之在湖學也談經學以明理義而學之教為甚詳補正録以明規矩而學之政亦不廢體用之學封植人材榱桷之詩膾炙人口孰不曰政教並舉之善君子觀錢藻范純仁劉彞之流講明經學議論治道皆知有政教之學者無非胡先生之功也墓誌先生為蘇湖教授嚴條約以身先之雖大暑必公服終日以見諸生嚴師弟子之禮懇懇為諸生言所以治已而後治人者後為太學四方歸之又呂氏家塾記荊公詩曰先收先生作梁棟以次收拾桶與榱又李廌書熙寧二年劉彞召對上問從學何人曰少從安定上曰其人文章與王安石孰優彞曰瑗以道德仁義教東南諸生時安石在塲屋修進士業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當寳元明道間明體用之學授諸生始自蘇湖終於太學出其門者無慮二千餘人上曰門人在朝為誰曰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又職畧仁宗朝胡安定掌太學其正録第補諸生熙寧末興三舍始遣官為正録學正五人凡諸生之戾規矩者待以五等之罰學録五人掌佐學正糾不如規者今以經義詞章課士固非古者樂正之教以學令學規待士固非古者大胥之政因仍舊習其來尚矣然文已中程而選考不預則不聽選已書籍而程試不預則不許試此兼考行藝之意又出於經義詞章之外諸生外有顯過亦許糾治舍選有犯重罰亦必舉行此申明規矩之意又出於學舍學規之外亦何慊於政教乎然愚所以不滿者意葢有在也葢今之司成所掌者學教正樂正之遺意今之正録所糾者規罰亦大胥小胥之舊然師儒之於生徒適然而值如浮萍之不相闗博士月一詣齋教導之意第為具文而教安在哉士之視規矩指為不切如屋壁之陳跡間有毅然不恤衆議以師道自任而群謗蝟興而反退縮矣而政安在哉此愚不咎政教之制不如古而咎師儒之不如古之得伸其志也雖然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待文王而興者凡民也忠信仁義是為天爵則教在我也清議所臨嚴於簡書則政在我也士以綱常自任以言行自守表儀不足而後誨訓形焉誨訓不足而後繩墨及焉寧不有靦面目將何自立於俯仰間哉抱琴而歌鼓篋而遊采芹藻於泮水之間詠道德於橋門之下此士君子自修之學也敢不以是而自勉
  繪功臣
  昭勲崇德閣記
  朝散大夫守太常少卿麋朝請郎太常丞兼權尚左郎官留幾英朝奉郎太常博士林惟孝宣教郎太常寺主簿許宣教郎行太社令程宣教郎行籍田令余天錫臣等恭惟皇帝陛下躬上聖之資誕膺駿命嗣守鴻圗尊賢尚功厲志求治固已緝熙十三朝之令緒培植億萬載之丕基矣屬時社稷尊安海宇清晏慨艱難之積累思左右之勤勞永惟寧考在御嘗有崇顯配享勲臣之㫖經始未成乃寳慶元年八月申命奉常闡基建閣自趙韓王而下二十有三人悉登繪而表異之親灑宸翰寵以隆名曰昭勲崇德之閣雲章炳耀下飾萬物臣等整襟肅容端拜聳觀切謂群公先正遭遇聖時濟業於平定之初圖義於惟機之日次策於危疑之頃扶景運而致中興輔潛德而定大計曰文曰武咸有丕績可謂協明良之㑹矣貂纓儼飾烝徒祫侑可謂極始終之榮矣至若視功載於奕葉崇傑閣於頌臺具昭盛典以示永藏斯千古之曠儀一人之厚錫也陛下欽承先志䆳宇聿新扁揭昭回輝映層漢猗歟漢之麒麟唐之凌煙其舊義無所取意以名之於恩重事殊豈惟元勲故老精爽飛動潛孚於肹蠁之中而嗣臣志士修名砥節亦莫不思奮於激勸之下龍吟虎嘯事業益閎乾清坤夷邦家永輯其自今日始臣等猥以謭薄欽厥攸司幸際明時目擊盛舉䖍奉奎翰刻之翠珉敢稽首拜手恭書於下用對揚丕顯休命謹記
  元祐初我哲宗嗣服之始也首行鄭公配享之法元祐三年神廟侑食時欲從安石配享鮮于侁奏疏以富公訪落之初功德第一合配神廟隆興初我孝宗即政之初也首從岳侯祠宇之典孝宗初年江西守臣乞建岳侯祠宇從之夫當人君臨御之元國家之利害民生之休戚豈無一二急務所當講明者而祖宗拳拳於報功之典者葢人心觀瞻莫新於初政士氣激昂莫切於初政衡茅之下垂名自奮者有人縉紳之列以身任責者有人是時也茍無褒崇勸勉之意孰肯以功名自見哉此祖宗之寵表臣節特行於初政之時也此今日之繪畫盛儀正得祖宗之意也且人臣之所謂大勲者非曰尺寸之㣲勞也絲粟之小材也或開國於斬艾蓬蒿之秋或保治於重熙累洽之日或翊日月於人心危疑之頃或作霖雨於舊學登庸之後他如仗天威伸皇靈以驅馳於介冑間者皆國家所倚賴豈車服爵祿所能報其萬一哉是必傑棟崢嶸聳人瞻視麗筆黼藻示世典刑上以發九泉忠義之馨下以感一世豪傑之念則報功之責塞矣夫圗繪之典漢唐非不講也甘露之麒麟前宣帝甘露間因單于來朝建麒麟閣繪霍氏而下十一人屬國蘇武永平之雲臺顯宗永平二年於雲臺圗建武名將自鄧禹而下二十八人貞觀之凌煙太宗貞觀中凌煙閣繪長孫無忌而下侈然於史牒之間亦一代之偉觀然寵其創守者未必及其中興念其征伐者未必思其規誨此君子惜其有遺也又孰若今日前後之輝映哉今日仰紹燕謀慨念鴻勲乃命奉常有翬其宇衣冠冕服之儀洋洋如在也功勲庸多之美凜凜不忘也自趙中令而下二十三人見其形而思其人因其人而慨其功嗚呼盛矣哉然先正之功何如哉方藝祖之開國也以仁興武與壺漿百姓請命於上天削百年之根據合諸國之𤓰分西顧而誅李筠李筠周朝為昭義節度在鎮䟦扈太祖即位舉兵反遣石守信攻其城赴火死南盼而戮重進李重進鎮楊州李筠反重進密書與筠相結太祖遂平之平蜀而孟昶俘前蜀王建唐僖宗授西川節度至子衍唐莊宗滅之以孟知祥為後唐昭宗封為蜀王尋即帝位其子昶踰越而劉鋹縛梁封劉隱為南海王弟巖襲位國號南漢傳巖龑玢晟鋹開寳三年潘美伐之浮梁東渡天下為家蓬孛軒豁悉主悉臣當是之時非趙薛沈呂諸公之功而誰功見前至列聖之承休也興國之下太原太平興國四年冬駕親征太原漢主降北漢遂平景德之徵澶淵景德元年契丹侵澶真宗用冦萊公親征之策遂征之射其帥遂請和嘉祐之太平嘉祐間天下富庶不知兵革時和嵗豐元祐之革弊元祐初司馬溫公當國盡革熙豐新法天下咸謂快活條貫節紀綱於治安之餘修禮文於藩飾之後結人心植國本凜凜不能一日安以為泰山四維之地當是之時非張冦王呂文富司馬諸公之功而誰功見前治平嗣服正人心易惑之際呼吸之間有雷有風有存有亡大臣親扶日轂晏然如山神閑氣定垂紳搢笏使中外餔啜嬉遊而無竊義之警天地亮其心鬼神鑒其誠則定策如韓如曽亦難矣慶厯聖德詩予早識琦而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 又事畧曽公亮謹畏周密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張安世餘見言行録隆興潛邸正聖心培養之機歴試之始方知諸難潛飛之日正思施普大臣者朝規夕誨言箴行銘乾進剛徳䝉養聖功異日登進揆席葢念舊學之勲社稷享其福生靈䝉其恩則舊學如史文惠亦難矣史越王言行録不特此耳方僣偽之未平九縣飈回三精霧塞趙薛賛謀畫策固有功矣而曹潘仰仗威靈糾率義旅亦創業之竒勛也方敵國之肆侮鼎社陸沈神人共憤趙張居中運策固有功矣而韓劉虎視江上洗滌腥羶亦中興之偉績也夫此數公者先朝褒崇之典錫之爵秩祿之子孫曰未也勤之鼎彞銘之竹帛曰未也而又清廟有像大烝有享而猶未也迨於今日矢棘壯觀偉儀精神侈其典也奎畫陸離鴻名赫奕榮其舉也盡祖宗所未盡之禮報先正所難報之功其所以激勸後來使人有悠長之思又何如哉抑又論之周禮司勲一職自王功國功而次其等有六祭之大烝銘之太常均之為報典也而所謂王功國功特冠於諸功之上抑何也葢有功於民者不若有功於君有勞於事者不若有勞於國此正周公之輔相成王甘盤之舊學商宗也然則司勲烏可不首舉哉不然麒麟之繪如丙魏之輔佐充國之徵伐皆煥然於其列獨霍氏之名首冠諸公者葢擁昭立宣對越無愧其功尤偉也凌煙之像如李靖之善戰魏徴之能諫亦燦然於丹青之下而房杜二公特列其上者亦秦府舊臣啓沃日久其功尤卓也此愚於定䇿舊學之勲故表而出之
  任舊臣
  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此前人儲材之意也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此後人仍舊之意也夫人材之在天下其養也非一日其用也亦非一日何者木之蔽雲調惜拱把是必養於卵翼之時用於登進之始禮樂㢘恥以維之寛大樂易以待之如護元氣如愛重寳以為不如是則無以流久長之仁備緩急之用也是故髙帝末年重念安劉之計特拳拳於勲舊之絳侯武帝以遺詔而任霍光正以為擁昭立宣之地其儲材之意深矣並本傳龜惟千年可決大疑是必以老成為柱石以重厚為腹心不為新進之所移不為異說之所揺如待上賔如對嚴師以為不如是則無以任付託之寄慰在天之靈也是故文帝之用將相莫非舊臣是雖洛陽年少紛紛之請曽不為之轉移太宗之用房杜秦府舊人從遊日久不啻若僚友然其任舊之禮至矣並本紀甚矣舊臣有闗於天下之治也其閲世也久其歴事也熟則智老識逺有蓍龜之見其受恩也深其感徳也厚則與國終始有嵗寒之操議論重厚無少年之紛更也忠槩真純無流俗之鍥薄也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服群心之望可以決大事之危疑可以翊社稷之靈長此舊臣之所以可仗也如此故天之祚人國家也使二三元老左扶右持森然斗杓之橫漢壽考康寧福祿未艾屹然華岳之不揺否則參辰不合典刑汩沒晚輩後進紛更百出則國之為國也危矣昔曽子有言孝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為難能也誠哉是言矣愚嘗拜觀國朝委任之意我藝祖之開基也柴周三相保全寵禮心腹相孚邊幅盡略此與成湯之相伊尹武王之待箕子葢同一意夫以異代之舊臣且用之而不疑則我藝祖之豐芑詒後者子孫其忍忘之哉通略上待周三相並以優禮范質司徒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加侍中王溥左僕射平章事監修國史加司空魏仁浦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太宗承之沈薛並任不廢舊職事略任沈倫薛居正九年中令三入追念故績記聞昭憲太后敕太祖曰汝萬嵗後以次傳之二弟太祖曰敢不如母教太祖為約誓書趙普書於紙尾藏之金匱後太宗因見藏書即召普再相張齊賢之相以輔汝為相之言而相之也東軒筆錄太祖謂太宗曰我幸西都惟得張齊賢耳不欲官之異時使輔汝為相也盧多遜之相以儒者宰相之言而相之也長編盧多遜言對精敏太祖曰宰相不可無儒者我太宗之所任者非藝祖之遺後歟真宗嗣位仰法太宗齊賢之復入也凡二年䝉正之復入也凡三年呂端之即居相位也亦一年此真宗之任舊臣然也仁宗之繼真廟也登庸元老布置揆席景祐之相李迪即天禧之相也記聞章獻上仙迪名復相呂夷簡譖之嵗餘罷相迪謂人曰迪不自量天聖之相王欽若亦天禧之相也事畧天禧間王欽若作相至仁宗嗣位天聖初復相如張如王前朝參樞追念不忘相繼秉軸長編王曽張知白真宗朝曽為相知白為參政仁宗初年相曽又相知白英宗之繼仁廟也治平初元廟堂權重受遺輔政無愧古人韓公親扶日轂晏然太山人心無警重厚如勃徂徠聖徳詩予早識琦而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曽公謹畏周密內外無隙有始有卒可方安世長編曽公亮謹畏周密內外無間言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張安世吾觀列聖相承委任勲舊無新進以撓國政無讒言以間故老堂堂相位尊嚴謹重以持守家法為本以維持治體為尚百餘年間天下享安靖和平之福皆元老故臣相與扶持輔贊之功此固前人儲數世之仁抑亦後之子孫愛惜保護之至此也熙寧大臣徳不勝才大言闊論驚駭人聽韓公元勲一去不留治平四年九月韓琦罷相富公大臣相繼去位富弼熙寧二年十月罷相而前朝之耆舊一網盡去所與共事者非新進之惠卿則少年之曽布熙寧七年四月安石薦惠卿代已曽布終始守新法安石之門人浮躁輕薄自相傾軋元豐末年方用正人慨然有革去熙寧之意惜乎有志不及就也中更元祐嗣守先志退二大奸曽不踰時元祐元年二月蔡確免三月韓縝免潞公碩徳首䝉師禮元祐相司馬溫公呂公以潞公舊相遂居二相之上師禮之司馬呂公相繼召用呂大防繼之范純仁又繼之劉摯蘇頌又繼之並元祐人材門之數君子皆端人也皆先朝之徳望也環列左右風采頓異嗚呼累朝之所相者皆故臣之重厚故天下享持守安靜之治熙寧大臣之所用者盡少年之輕躁而國家紛紛之弊未已也嗚呼可不鑒哉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八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九  宋 林駉 撰
  録賢裔
  嘗觀漢人之表列侯也先敘爵邑後敘子孫則知漢人象賢之意漢列侯功臣表先姓名次諡號次爵邑又次子孫又觀唐人之表宰相也先列職名後列譜系則知唐人世祿之典唐宰相表上列職名次書譜系嗟夫喬木舊望見者興念甘棠遺愛去之見思則席勲業之舊著閥閱之英者可無悠長之念哉然嘗論之為國家宣力者固可重為生民立極者尤可敬為當時立勲者固可嘉為後世開太平者尤可尚此有國家者不可一日不續吾道之脈也何者以誠敬為入門以踐履為實地者此道也以正心格物為本原以治國平天下為功用者此道也風雨有晦㝠而此道無變遷世變有汙隆而此道無轉移周公之跡陳矣魯之子孫崇尚文學雖列國紛紜而不變孔子之筆絶矣後世見禮不觀諸他而觀之子思然則續其統振其緒上之人安得不任其責哉故周公之後與姬室相為無窮而夫子之裔歴漢唐猶一日信矣夫不可一日不續吾道之脈也我國家崇尚文治維持道統念故家之餘澤起遺笏之舊愛上以接先賢之正傳下以發潛徳之幽光故劉溫叟以清節著名太宗特録其子所以示天下之名節劉溫叟以清節自守溫叟沒太宗特録其子曰所以表其清節司馬公以誠實立身哲宗特召子康所以表名臣之行業司馬公元祐二年歿哲宗召其子康為崇政說書此象賢之意固隆矣至若道學宗𣲖後代山斗濂溪先生導其源伊洛橫渠浚其流楊游胡馬諸君子助其瀾自元祐至今日其間或興或廢不知其幾而人心天理不泯於頽靡之中國脈元氣終有賴於維持之力道學固無負於國家而國家亦無負於道學也自今觀之紹聖末年唱為黨禍名儒故老海隅嶺表而吾道之𣲖絶矣我髙宗雨露洗濯善類萌櫱龜山大儒靈光獨立胡氏父子相繼擢用而伊洛之傳始振此髙宗録賢之功也紹聖間以程伊川洛黨放歸田至四年十一月送涪州編管又崇寧初元祐學有禁 又中興本末建炎初崇政殿說書程頤以道學為天下倡其門人高第有故監察御史游酢與今徽猷閣待制楊時是時以時為工部侍郎年七十九矣及入對有言聖賢之君未有不以講學為務者尋詔時兼侍講是時如右丞許景衡右文殿修撰胡安國左司郎中吳給殿中侍御史馬伸皆各得時之學又未幾召胡安國及其子寅俱在位秦氏當國忘讎忍恥高視闊步訕笑大儒而吾道之脈微矣我孝宗天涵地育諸儒生氣屈致文公講道翠幄其他苗裔收拾殆盡而伊洛之傳復振此孝宗録賢之功也秦檜主和趙鼎之黨劉大中之徒相繼求去○又慶元初孝宗以朱熹安貧樂道召為侍講權臣用事倡為偽學排逐正人響息影滅而吾道之灰冷矣我寧宗改絃昜轍推明理學節惠有諡讀書有人閩中江右家傳人誦而伊洛之傳至今源源光盛此寧宗録賢之功也嘉定間諡橫渠節惠 又詔陸氏子孫讀書秘閣嗚呼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在祖宗固已尊顯矣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今日能無加培植歟主上初政未遑他務伊川道學之宗既錄其後朱張道學之𣲖復顯其裔即此一意人心興起使天下知格物致知之學非迂闊道德性命之書非髙逺其所以立天地心繼前聖學也不淺又不但為泉壌之輝也雖然司馬公一相主盟吾道而伊洛之正學始明元祐初司馬公為相召河南布衣程伊川為說書一時門人朱光庭諸君子皆擢用趙忠簡求去正人勢孤而伊洛之門人復散紹興張魏公敗劉猊於濠州上曰卻賊之功盡出右相之力於是趙鼎皇懼求去時鼎既去補外董朱繼去此愚又不能不拳拳於君相相與扶持之功雲
  定策大臣
  召公之託聞顧命漢相之謀應大橫此非韓魏公之制乎華陽授韓魏公門下侍郎制曰惟召公之託嘗聞顧命之言惟漢相之謀終應大橫之兆葢懐先見者識之邃決至慮者材之英天相不㧞之基神贊非常之輔子孟之承先帝召公之保三朝此非曽魯公之制乎華陽授曽魯公授門下侍郎制曰大火基宋實開五聖之符六龍乗乾遂致中天之運又授君僕射制曰子孟之承先帝預定大謀召公之保三朝率躬一德甚矣大臣勲業莫重於定策也夫外懾強敵內伸國威獻凱奏勲以紓神人之共憤者勇略之臣也出入禁闥陪奉丹陛朝夕雍容格君心於無過之地者侍從之臣也正色立朝奮身抗議凜凜風采以破奸雄之膽者諫諍之臣也然乗鴈雙鳬無闗多寡毛髪絲粟僅效㣲勞其於天下之大計社稷之重寄彼葢未之知也方國論洶洶之秋人心危疑事勢倉卒呼吸之間有雷有風進退之間有存有亡斯時也曰勇略曰侍從曰諫諍舉不能以容其力此非大臣之責而誰責陳祖宗之訓於新嗣之初啓金縢之書於流言之日不動聲色措國泰山天地鑒其誠宗廟諒其心天下𫎇其福此伊周事業鏗鏘於千百載之下者其惟定策之功歟不然吳起齊之名將也東征西討勲塞一時盛矣然當國疑主少之初扶持社稷遂不若田文之功通鑑魏置相田文吳起不悅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將三軍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子皆出吾下而位居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未信方是之時屬之子乎屬之我乎起黙然曰屬之子矣陳平漢之謀臣也誅秦慼項葢出漢庭之右盛矣然當代邸奉立之時親握天子璽又不及周絳侯之勲周勃傳嗚呼尚論大臣之大節不觀諸國勢危貳之秋則伊周之事業泯矣天開有宋偉人間生社稷元勲鼎彞弗泯是故開國勲舊宏濟艱難葢以天下為己任金匱之藏首禆國論慈闈之訓仰決聖謨其弼亮之美可以對越乎穹壌記聞昭憲太后敕太祖曰若萬嵗後以次傳之二弟則並汝之子亦獲安矣太祖曰敢不如母教太后因召趙普於榻前為約誓書普書紙尾藏之金匱三朝元老乃心王室躬蹈不測之深淵伏奏懇切首唱大義扶翊日月使中外之人餔啜嬉遊而無驚視竊語之警韓琦定策亞傅責重節堅可以託六尺之孤謹畏周密內外無間言有始有卒可方安世其感動人主者實先孚於衆論長編曽公亮謹畏周密內外無間言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張安世此二三君子身佩安危忠扶宗社神閑氣定垂紳搢笏而定國祚於泰山四維之地豐功茂績載在盟府嗚呼盛矣哉然又論之定一時之大策固難正異日之君心尤難方國本未定事勢殆矣而能談笑廟堂親決大議此固有賴弼亮之休至國本已定事勢安矣而君心方善而未固君徳方進而未純其可無輔贊彌綸之力歟是周召訪洛之時作書誦詩警戒日聞而成王終為令主平勃於錢榖之間浹背莫對文帝之治幾疵焉前陳平傳此大臣拳拳不能自已之忠尤當見於異日也噫呂端本真宗之顧命大臣奏事雍容未嘗喜懼以輔咸平之治者端之力居多真宗初即位毎見呂端必肅然拱揖不以名呼端再拜以請上曰公等顧命元老朕安敢上比先帝又趙普嘗曰呂公奏事毎得嘉賞未嘗喜遇挫未嘗懼真台輔之器也韓公乃神宗之定策元老新法之疏懇切再三猶能寛一分之賜者韓公之功歟神宗初韓公奉英宗之遺命以立之至行新法韓公再三力疏後乞補外特授守司徒兼侍中鎮安武勝節度使判相州書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愚深望於今之大臣
  功臣配享
  予享先王爾祖與之此侑食之始制也書盤庚茲予大享於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有功太常祭於大烝此侑食之定製也周禮夏官司勲凡有功者銘書於王之太常祭於大烝司勲詔之嗟夫甘棠微木見者興詠故笏細物中心惻然況覽竹帛之舊蹟觀鼎彞之遺銘其可無慨慕逺想之典歟此商周所以拳拳於清廟之享者見仁之至義之盡也商周逺矣其待臣之禮吾憾焉晉文公間闗在外十有九年之推從亡日久葢同甘苦共患難者比其反國乃不及祿左傳韓淮隂誅秦蹙項葢漢庭之第一功盟血未乾狗烹弓藏終不能老死牖下韓信傳此固鍥薄少恩之人固不足與語君臣始終之義若夫漢之霍子孟唐之魏鄭公此千載魚水之㑹然能榮其身於前而不能全其名於後能俾厚秩於一時而不能播幽馨於異日此君子深為之浩歎方子孟未央之奏親握天子璽以授宣帝受遺託孤無負先朝葢三代而下所未有麟閣崢嶸遺像凜然位次第一氏而不名若無負於子孟矣然霍氏之肉未寒而赤族之誅己及使光之元勲茂績不再傳而盡泯何刻哉本傳霍光與諸臣議立孝武曽孫未央列奏遂即帝位至甘露元年遂建麒麟閣光居其一特曰霍氏不書其名後光薨人告顯禹有變遂赤其族觀此則漢人祭功臣於庭之制特具文耳通典漢制祭功臣於庭生特燕於堂死則降於庭與士庶為列方魏公立朝之日引入臥內好同心腹諫行言聽措世太平亦三代而下所未有豐碑嵯峨大書深刻鋪陳功蹟若有光焉亦無負於鄭公矣然萋斐之言一入而仆碑之悔遽形使鑑逝之後反於墟墓有譴焉何薄哉魏徴傳太宗拜諫議大夫或引至臥內訪天下事徴亦以不世遇乃展盡底藴後薨帝嘆曰今魏徴卒一鑑亡矣後帝登凌煙閣觀畫像賦詩悼痛聞者媢之毀短百為帝不悅乃停叔玉昏仆所為碑顧其家衰矣觀此則唐人享功臣於禘祫之日特虛設耳通典唐貞觀十六年有司言禮祫享功臣配享於廟庭禘享則不配後令禘祫之日功臣並配享請集禮官學士等議噫論漢之君臣不若宣帝子孟之相得論唐之君臣不若太宗魏公之始終不替猶不能得事死如事生之禮況其餘乎我國朝以忠孝為家法以禮義為國維元勲碩徳既保全於土龍既禱之餘縟儀盛典復追報於喬木見思之日然侑食之典庸可輕乎哉議集縉紳愜公論也冊告宗廟無愧辭也蘇東坡劄子自祖宗以來釋擇元勲重望始終全徳之臣以配食列聖葢自天子所不敢專必命都省集議其人非天下之公議所屬不預此選奏議既上詔㫖恭依冊告宗廟然後敢行愚嘗拜觀盛朝歴數舊勲凡侑於清廟祭於大烝當時無異論後世無私說至今言之猶使人有起敬起愛之意我藝祖之開國也中令元勲宏濟艱難記聞太祖叱雷徳驤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侍中重望削平僣偽是用侑享於藝祖澠水燕談曹彬征伐前後凡降四國王江南四川廣南湖南也我太宗之繼統也輔新政於太平之初則有居正薛居正太平興國初入相後配享太宗廟揚天靈於混一之日則有潘石潘美石熙載輔太祖太宗平定天下二人後並配享太宗廟庭是用侑享於太宗其在真宗時也文靖文正凝逺深沉李文靖沆風範凝逺又王文正旦張詠曰深沉有德鎮服天下無如王公李公威名天下知之李繼隆其在仁宗時也沂公大節險夷一致王曽有天下之大節申公持權見逺謀偉事畧夷簡相仁宗美功立名主治䘮之禮其見逺矣消監兵之策其意深矣請建都之議其謀偉矣斯善持宰相之權者歟在英廟則琦有竒骨重厚如勃徂徠慶厯聖徳詩予早識琦而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曽公輔政可方安世長編曽公亮謹畏周密內外無間言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張安世在神廟則鄭公秉心端方直亮歴事四世計安宗社長編元祐三年禮部言神宗配享功臣合命尚書以下議孫永等議富弼秉心直亮歴事三世計安宗社以配享神廟廟庭實為宜稱葢不特國初以來之禮也高宗中興是時也呂趙韓張俱有名績淳熙廷議侑食宜稱要括淳熙十六年宇文價議仰惟髙宗天錫勇智紹開中興一時將相名臣宜列侍太室序於大烝伏見呂頤浩再登鼎司能斷大事主盟大舉取日虞淵厥功茂焉趙鼎智慮湛明學識純固北邉受警力贊親征國本未正建萬世之長策韓世忠身歴百戰義勇橫秋建炎勤王投袂奮發連營淮楚直視無前名聞羗夷至今膽落張俊贊翊霸府披棘以立朝廷禦侮蘄川靖寇江左而秉心忠勤終始一節四人皆有名績見稱於世俱宜配享聖㫖依孝光授受是時也文惠忠亮培養聖徳葛公為揆效忠訪洛史文惠公輔孝宗潛邸後即位再入相遂配享廟庭又葛卿輔光宗初年亦配享其報稱之公取予之當葢質諸鬼神而無疑闗諸百世而無憾者類苑趙普曹彬配享太祖薛居正潘美石熙載配享太宗李沆王旦李繼隆配享於真宗王曽呂夷簡配享仁宗韓琦配享英宗王安石富弼配享神宗蔡確配享哲宗韓忠彥配享徽宗又長編元豐元年曽公亮卒贈太師中書令配享英宗廟庭又淳熙十六年議呂頤浩趙鼎韓世忠張俊配享髙宗廟庭若神宗侍侑之人或行或罷紛紛不一君子不能無議也鮮于侁曰宜以富鄭公也鮮于侁曰勲徳第一惟富弼耳本朝舊制雖有二人且如唐朝止用郭子儀故事只以弼一人配享議遂定曽布曰宜以王安石也長編紹聖元年詔王安石配享神宗三年詔罷富弼配享神宗初元祐富弼配食天下以為宜至是謂弼得罪先帝罷之翌日布對上問罷富弼配享如何布曰臣自元祐中聞之故已訝其不當先帝以王安石為相君臣相得近世所未有舍安石而用弼豈先帝之心哉但元祐中人持偏見不恤義理所安耳然王安石之變更家法終不若富弼之計安宗社見上曽布之曲持私說終不若鮮于侁之允愜衆論人心之公議千載終不泯也是故安石之享能倡於曽布而不能不罷於趙鼎言行録王安石𫝊紹聖初配享神宗崇寧三年詔配祀文宣王廟靖康初用楊時言停文宣王廟配享列於從祀建炎中用趙鼎言罷配享神宗曽布之議能行於紹聖而不能不沮於建炎君子幸其宗主公議有人矣雖然太室之禮腆矣侑食之人常矣然追崇一意而有出於大烝之外傑閣像形頌䑓鐫碑遺風舊蹟凜乎如存豐功茂績昭然不磨此愚三詠三嘆於今日見繪功臣條
  薦賢
  乾興初年仁宗即位之始也而王曽首薦呂夷簡之相長編仁宗謀相王曽薦呂夷簡熙寧九年哲宗即位之元也而陳㐮首薦司馬光之用長編熙寧九年陳㐮薦司馬溫公而下三十三人夫人主臨御之初興起事功寤寐人材毛髮絲粟寸能不遺為人臣者不念公家榱桷之用徒為私門桃李之計寧不負初政側席之意哉然嘗論之人臣以報國為念則所薦無非公人臣以植恩為念則所薦無非私夫親固可疑也茍有材之可舉則不以親而疑讎可嫌也茍有徳之可擢則不以讎而嫌吾以公而薦賢而謝恩私門則無也吾以賢而後薦而以求後舉則無也此無他人臣以報國為念而他不暇顧矣夫茍公道不行於上而公論不明於下則短牘朝馳長牋暮進其舉曰覔親故交求彼此相薦其舉曰互綢繆託契夙有恩惠其舉曰私白晝大都與奸為市其舉曰鬻此無他人臣以植恩為念而國不暇恤矣吾觀國朝知人之明薦人之公為大臣者惟知薦賢報國為事為士夫者惟知行已律身為常上以公取下以公進葢不特如王曽陳㐮所薦也噫盛矣曹彬一代名將也教子登壇韜略世授卒以二子薦之記聞曹彬將薨太宗親問以後事對曰臣二子璨與瑋材器皆堪為將又問其優劣曰璨不如瑋呂蒙正一代賢相也衣鉢相傳勲業無愧卒以猶子夷簡薦之聞見録呂䝉正為相致仕真宗問諸子孰可用公曰臣子不足用有姪夷簡宰相材也是不以親為疑也廢后之事范仲淹嘗攻呂夷簡而夷簡復薦仲淹長編呂夷簡景祐執政因仁宗廢郭后事仲淹同孔道輔諸人扣門大呼攻夷簡落職知饒州夷簡入相言於仁宗曰仲淹賢者豈可但除舊職仲淹謝曰向以公事忤相公不意相公乃爾夷簡曰夷簡豈復以舊事為念哉燈籠錦之事唐介嘗劾文彥愽而彥愽復薦唐介是不以讎為疑也言行録文彥愽為唐介燈籠錦所劾介出知潭州彥愽亦罷相後彥愽再入相首薦唐介復召用焉李文正之用賢以為大臣之職業而不市私恩言行録本傳王文正之㧞賢未嘗顯㧞一人而恐恩自已出魏公別録韓琦言王公曽當國未嘗顯㧞一人范仲淹諷之曽曰恩自己出怨將誰歸仲淹嘆曰真宰相也葢不敢樹恩私門也呂文靖之薦包孝肅以其同巷而不求見呂文靖與包拯同巷拯未嘗一見文靖以此薦之司馬公之薦劉元城取其無書抵政府葢不待有求後舉也語録溫公薦劉安世充舘職因謂白知所以相薦乎安世曰獲從公逰舊矣曰非也光居閒足下時節問訊不絶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所以薦也論薦若此其視祁奚之於午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曰午也可君子曰舉其子不為比解狐之於荊伯抑趙簡子問解狐孰可為上黨守曰荊伯抑王曰非子之讎乎曰舉賢不避仇讎婁師徳之於狄仁傑狄仁傑為相婁師徳實薦之仁傑不知數擠師德武后以告仁傑嘆曰婁公盛徳我為所容亦何愧哉不然李師錫乃王德用之甥而薦者凡三十餘人政要増釋慶厯中流內銓引還人李師錫改京官其歴任薦者三十餘人上曰此誰之子弟左右對曰王徳用外甥上曰薦之者多葢以德用之故且與循資陳琪乃龎籍之壻而薦者至二十四人徒以權貴之故而薦也夫何取至和二年流內銓引對雍丘縣陳琪改京官上謂判銓賈黯曰琪雖無他過而歴三任皆因縁陳乞不由有司奏擬琪乃龎籍女壻今保薦者多至二十四人得非專欲諂附大臣故爾邪且與恭城縣知縣王安國本荊公之親弟也至託公以力薦之王安國荊公之弟荊公薦之於上呂惠卿本荊公之同已也至犯衆怒以力薦之呂惠卿巧憸附安石極論新法之便荊公薦之自代司馬公極口排之以為江充李訓之徒徒以親故之私而薦也夫何取嗟夫呂文穆謂我為相無能但有一能善用人呂文穆䝉正曰我為相無能但有一能善用人耳唐質肅言吾輔政何功惟薦二臺官無愧耳言行録前輩之薦賢報國以此為稱職之賢彼循權貴私親故者不亦恧乎雖然薦賢者固無負國家而被薦者亦不曽負舉主范仲淹之於晏殊葢有知己之恩也稱壽一疏聞者縮頸而毎以不稱為羞若此者可以受所薦長編天聖七年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壽乃受朝仲淹奏虧君體損國威初晏殊薦仲淹為館職聞之遂詰仲淹曰仲淹繆辱公舉毎懼不稱為知己羞不意反以忠直獲罪殊愧謝荊公之於文潞公亦有知己之恩也新法一奏識者稱快而反以異已為嫌若此者適以負所薦仁宗朝文彥愽薦韓維王安石張瓌䓁恬退後安石用事行新法文彥愽極諫其非王安石不聽反斥彥愽補外不然繆舉同坐之令不愧國家寧不愧所知乎昔前輩有詩曰先收先生作棟梁其次收拾桷與榱愚敢誦此於初政急賢之世以為二三大臣勉歐公贈胡安定詩
  舉廉
  虞朝設教曰簡而廉周典計吏曰弊以廉夫廉者百行之本也以此律身以此正家以此化風俗此士夫職分之常而非卓絶之行尚何待教之弊之而後為哉大抵回天下之勢者在機而不在力淑天下之心者在上而不在下葢千駟弗視萬鍾何加足以厲天下之風俗者固有之矣醉醲飽鮮傾囷倒廩者豈盡無也四知自懼一物不載足以激天下之節義者固有之矣乞墦取媚登壟罔利者豈盡無也是必新采芑之田興孤竹之節者而後可以美士心嚴媢賄之誅儆殉貨之刑而後可以回士心卻羨餘之貢推金錢之賜而後可以服士心不然則士心轉移不以宮室之美妻妾之奉而為之則以人生之萍梗世運之汙隆而為之可不畏哉嘗怪文帝之舉㢘而萬家之縣無有應令本紀武帝之舉㢘而闔郡之廣不薦一人本紀是何㢘吏之艱耶葢簠簋不飭既不如賈誼廉恥四維之勸賈誼策而犬馬嬉遊至使魏其武安窮力而肆為之本傳則縣不應而郡不薦也亦宜矣國家以節儉化天下以廉恥勸風俗即此一意已見於藝祖立國之初則人人稷契家家夷齊有不煩人言者且平蜀東歸惟有圖書沈倫之清節可貴也於是有樞宻之命太祖初立命王全斌等伐蜀沈倫為水陸轉運使諸將爭取金帛子女倫清潔一無所取東歸之日惟圖書數卷太祖知之擢為戶部侍郎兼樞密使身平江南惟載圖籍曹彬之廉潔可尚也於是有玉音之嘆曹彬平江南倉廩府庫悉委轉運司收籍檢視彬一不問及歸舟中無他物惟圖籍衣被而已上嘆賞之惟其得勸廉之道則廉吏其不勉乎符彥卿之羨餘未昜革也而必出粟以愧其心太祖聞大名部民輸租節度使符彥卿加量收其羨餘詔命朝臣掌庾反出公粟賜彥卿以愧其心王晉卿之貪黷未昜化也而必還錦以愧其心乾徳四年前陜州刺史王晉卿獻重錦十匹白金十兩上曰晉卿貪黷無厭此獻不可納亟還賜以愧之惟其得律貪之道則貪吏其不愧乎是故有官鼎鼐無地樓臺聞見録萊公居家儉素所臥青帷二十年不易或以公孫𢎞刺之公笑曰彼詐我誠尚何愧魏野贈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後遼使目公曰此無地相公耶或曰公頗奢縱非也葢公多典藩於公㑹宴設則甚盛亦退之所謂甔石之儲常空於私室方丈之食毎盛於賔筵何簡薄也田園貧相惟富詩書何沖淡也人有贈富鄭公詩曰田園貧宰相圖籍富詩書身為中丞不受遺錢無貪心也太宗在晉邸嘗以五百千錢遺中丞劉溫叟不敢辭貯於別室明年重午復以角黍遺之使人至見前所送錢扃鎖如故還白其事上曰我錢尚不受況他人乎身判棘寺不受賜錢無利心也向敏中判大理寺時沒入祖宗弼錢分賜法吏公引鍾離意委珠事獨不受云云嗟夫食前方丈侍妾數百為卿相者誰獨無是心哉而今也不貪不黷無愧於心其表厲之功多矣守杭之日愧市白集非矯俗也乾興九年三月以李及知杭州及性清介所治簡嚴惡錢塘風俗輕靡不事宴逰一日冐雪出郊衆謂當置酒召客乃獨造林逋清談至暮而歸居官數年未嘗市吳物比去惟市白樂天集至後深以為悔入蜀之時龜鶴自隨非強清也趙抃初在成都擕一龜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屏去龜鶴止一蒼頭執事張公裕學士贈以詩云馬諳舊路行來滑龜放長江不再回出判端城不持一硯有善政也包拯知端州嵗貢硯前守縁貢數十倍以遺權貴拯命製者僅足貢數嵗滿不持一硯出帥南海不載一物有清節也余靖為廣西安撫戒當任官吏不得市南藥及公北歸不載南海一物嗟夫囊錦櫃金笑與秩終為守令者誰獨無是心哉而今也以昜虐難欺而自畏其勸勉之道至矣嘗謂天下之廉吏有三曰自然之廉曰矯激之廉曰勉強之廉胡質之清惟恐人知自然之廉也時苗為令去官留犢矯激之廉也楊湛貪鄙聞薛宣之名而改節勉強之廉也噫矯激之廉君子不取自然之廉不可多得欲使天下之吏皆自勉於廉節葢必有虞之九徳周之六計以起其愧恥之心庶無歉於先正之髙風昔者隆興初年玉音有曰收召賢士可擢廉潔以律貪鄙夫以我朝嗣服之初必拳拳於舉廉之令者葢新天下之習俗一乗其機則有頑廉懦立之風一失其機則有噬臍不及事之悔今日新政首舉廉吏其感動人心多矣細書一頒聞者興起精白一意以承休德詠布衾之銘司馬公歌無宅之詩冦萊公愚何幸親見之
  財計
  利權宜合不宜分利源宜公不宜私此國朝建置三司之美意也夫斂散及時出納由已此利權也若十羊九牧徒費事功則彼此不通矣視人猶已損上益下此利源也若丘夷淵實不知本末則上下俱困矣之二事者國朝講之也審矣夫夏官之胄案秋官之磨勘衙司冬官之修造河渠自唐五代以來而他官皆所不與我國朝悉屬三司故造作軍器屬之胄案土木之工屬之修造河防之設屬之河渠國家財用之出莫大於三者而三司皆得總焉蔡官制唐地官設度支金部倉部戶部唐末省官分置使五代專以鹽鉄為理財之要分在三省之屬今之金部也度支主用度戶部主版籍故次之其子司磨勘在比部衙司乃今部官皆𨽻秋官胄案乃今庫部屬夏官修造乃今工部河渠乃今水部歸正冬官地官不得統焉皇朝盡付三司者可見立功以實不以文也開折司兼管綱運衙司考所掌之財勘磨財用檢察憑由悉歸磨勘造作軍器則胄案主行土木之功則修造河渠之役則河渠行之國家之費無大於三事而諸員必三司案之外之諸道轉運內之私帑儲蓄自唐五代以來而地官未必盡焉我國朝悉歸三司故漕臣督集財賦必由三司勸沮內庫取索金帛必經三司出納國家財用之入無要於此三者三司皆得統焉故曰利權宜合不宜分者此也蔡官制本朝分路設漕運使副判官付以按核之權皆督集財賦集肄三司凡經費羨餘轉運官獻之三司盡輸都城積於左藏庫別有科名次貯內庫者皆三司所統之也自昔計臣未有不興利而富國者斂民房錢閹宦曰可而三司堯臣曰不可夫不以困民為念則國用宜乏今主計三年而償前後所貸內庫錢至數百萬而財用沛然有餘也慶厯三年四月王堯臣為戶部郎中權三司使事堯臣始受命言於上曰今國與民皆弊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請自擇僚屬上納其言堯臣果以治辦聞五月入內都知張永和建議請收民房錢十之三以給軍費事下有司堯臣持不可因上言曰此衰世事唐徳宗所以致朱泚之亂者鹽鉄副使林維畏永和勢助之甚力堯臣奏維維議乃定堯臣主計凡三年前後姚仲孫借內藏錢數百萬久不能償堯臣悉按籍償之而軍國之用猶沛然有餘葢未嘗加賦於民也益梓夔三路轉運皆乞増鹽井課嵗可得錢十餘萬堯臣固不從上問其說曰西蜀僻逺恩澤鮮及而貢入常倍民力由此困朝廷既未有以恤之而又求益焉是重困也上善其說河北榷鹽廷臣曰可而三司張方平曰不可夫不以規利為重則國計難辦今再任未朞而京師有五年之蓄而公帑愈厚也慶厯六年十二月議榷河北鹽張方平見上問曰河北再榷鹽何也上曰始議立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榷河北鹽犯輙處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訴願以鹽課均之兩稅而弛其禁世宗許之今兩稅鹽錢是也豈非再榷乎上大悟曰卿語宰相罷之方平曰法雖未下民已知之當直以手詔罷之不可自有司也下詔河北父老相率拜迎於路及為佛老㑹七日以報上恩且刻詔書北京其後父老過其下必稽首流涕 又嘉祐元年八月張方平為三司使始方平主計京師有三年糧而馬粟倍之至是馬粟僅足一嵗而糧亦減半其財用大不及舊方平遂畫漕運十四策宰相富弼讀方平奏上前上太息稱善弼曰此國計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啓施行其後未及朞年而京師有五年之蓄自昔計臣未有不重租而榷民者景徳茶商所條三等使王涯處此未必不喜上等也三司宋太初取其公私之俱便而不取其榷利之太深異時公用足而民富者非公其誰與之長編景徳二年茶商條三等茶租三司使宋太初不敢深取於民只從中等之說慶厯議臣欲合稅名為一使楊炎處此未必不厭其多名也三司程琳寕取其名件之繁碎而不肯鹽麯之併合異時不至沒舊名而増新額者非公其誰賴之故曰利源宜公不宜私者此也景祐元年程琳為三司使先是三司併合田賦公納諸名品為一物程琳謂借使牛皮倉鹽地錢合為一榖麥豆合為一昜於勾校可也然後世有興利之臣復有舊名増之是重困民無已時也噫利權合矣利源通矣然不重其職而口談元理者以財榖為迂手校鈆黃者以籌算為浼其肯盡職耶是以國朝呂申公之在禁掖必先除戶部蔡文忠之叅大政必先除三司使此古者冡宰理財之意也蔡官制祖宗舊制選除執政侍從必先歴錢榖蔡文忠公由進士第一亦嘗自三司度支副使權拜起居舍人知制誥乃至翰林學士仁宗方親決萬機即欲權參大政尚書除權三司使數月乃拜樞密副使元祐宰相呂申公在政和間任館閣禮官已有賢名嘉祐中朝廷欲寘中禁從按其歴任未嘗經錢榖乃先除戸部判官居數月進修起居注不久其任則求遷仕途者以公宇為傳舍速化職任者以簿書為假途其肯究心耶是以國朝陳晉公之為三司使十有八年號真鹽鐡李士衡之任筦計至二十年才智過人此古者倉庫為民之意也陳晉公恕為三司使十八年精於吏事晚年薦寇萊公自代真宗用萊公為三司使檢尋晉公前後事件類為方冊及所至榜示躬至其第請晉公判押自是計相無不循其舊貫 長編李士衡前後筦計之任至二十年才智過人夫如是國用安得不裕民力安得不豐哉今之任財計者有祖宗家法在
  荒政
  救荒之政尚矣言者腐聽者厭然君子審先後緩急之宜則以察時變為先以保民命為急以簿書期㑹之間為寛緩不急之故權度三者則荒政之論得矣夫隂陽之在天地間騰降而相推不能無所愆伏如人之一身有血氣不能無所凝滯水旱流行勢必代有故古者於三年之耕則餘一年之食是於三年之間慮一年之必歉也其斯謂之察時變以三十年之通而凶荒水旱民無菜色甚者不舉膳不祭肺馬不食粟馳道不除上下皇皇相與併力以救之惟恐一民之不有其生也其斯之謂保民命至於文務調度之日上下文具之觀則皆姑置之以俟時平無事然後可議其斯之謂知所緩急先後故天下之政非一而荒政獨以救言夫謂之救則其勢奚以異於焚溺之類也揖遜救焚無益於焚念慮不可緩也徐行救溺無補於溺講畫不可後也昔者嘗讀雲漢之詩葢深悲宣王之遭時適變而亦深嘆宣王之能捍災禦患也切想其於兢兢業業如雷如霆之時此心隱然於流離轉徙之民不啻若已推之若夫朝廷上下盡瘁戮力曽不敢須㬰寧也其曰鞠哉庶士則庶官之長勤於事也其曰疚哉冡宰則大臣之尊勞於職也其曰趣馬師氏則趣馬不秣而師氏弛其兵也其曰膳夫左右則膳夫徹膳而左右置而不問也而又繼之曰靡人不周無不能止嗚呼盡之矣是無一人不周急於民也是無一不急之物不之去也夫如是上足以銷天變下足以保民生王化復行非偶然之故也若酒榷鹽鐵可罷於民所疾苦之時而兩府之士不以告至貽汝南次公之譏前霍光傳稅錢草粟可寛於闗中飢旱之時而羣臣之間未嘗言至煩昌黎御史之奏韓文集嗚呼陋矣漢唐君臣也其視周人之政逺矣祖宗勤恤民隱周行於平時無事之暇而捄災美意不能自己於天變上聞之日且常平之法行於淳化之二年淳化二年京師大穰分遣使臣於四門置塲増價以糴名曰常平以常叅官領之嵗飢即減價糶與貧民義倉之法行於乾德之元年乾德元年令州縣置義倉所收稅一石毎輸一斗以備凶荒救荒之策似矣而祖宗猶未也上供者國用所自出也吾寧恤於江淮而無恤於國用祥符九年詔江淮運司留上供米五十萬而備飢年賑濟軍儲者邊備所需也吾寧恤於揚泗而無恤於邊儲沈倫使吳越奏揚泗飢饉中軍儲尚有百萬斛可貸於民即命發廩糶救荒之策至矣而祖宗猶未也諸道租稅悉從蠲免恐其有以困吾民乾徳元年詔水旱作沴民俗流離委諸道長吏預告有災傷處並放今年租稅劒州群盜捕逐不置慮其有以擾吾民雍熙二年西劒州榖貴詔以官粟賑民仍命使捕賊上曰盜賊之起皆由飢饉可預為防備嗚呼此其仁之至義之盡歟此特上人之責耳而群公百辟其能無上體愛民之意乎其任運使也漕兩浙者則發廩減直以濟貧民祥符六年兩浙運使陳堯佐言杭閏等州米斗錢六十葢江隂不稔行於販鬻致有増價宜勿禁以濟小民仍令發廩減其價糶之漕梓州者則出祿米以賑飢民扈稱為梓州路運使嵗飢出祿米以賑民貧富家大族皆以米輸官全活者數千人其秉州麾也活青州四十萬人則毎自喜言之邵伯溫言富鄭公使遼功甚偉毎不自以為功至知青州活飢民四十餘萬毎自言之曰過於中書令二十四考矣活京東百萬口而人至今賴之蔡齊治京東租弛其鹽禁民得以賈昜人至今賴之皆曰使吾人百萬之口活而不飢者蔡公也詩曰靡人不周無不能止亦何慊於雲漢之章雖然觀祖宗之心於天變上聞之時不若觀祖宗之心於平時無事之日賜貧婦以茶綵賜耕者以茶綵是無念而不在民也政要仁宗駐駕觀道左耕者賜以茶綵天聖三年觀刈麥聞民舍有機杼聲召問之乃一貧婦因曰其勤如此賜以茶綵既觀農刈麥又觀農刈禾是無念而不在農也政要増釋開寳六年駕出觀民刈麥刈禾八年又觀種稻興國二年幸景風門外觀刈麥九月又出南薫門觀稼夫惟存於平居見於荒政閭閻疾苦上徹旒冕戶庭洞達無間鰥寡此祖宗之心其堯湯之用心乎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十  宋 林駉 撰
  恤刑
  淑氣一動草木皆春暘谷方升萬物仰照是知初政不可無恤刑之心上醫調護元氣流暢良農不力稂莠害禾又知初政不可無恤刑之吏夫當大化圖新之初天下望澤之始窮閻蔀屋之下遐陬僻壌之所一動一植欣欣然有更生之願況吾民乎然仁出於君心而入於人心豈自能發越而自能充滿也哉推而廣之而在下不可慼狹也勤而施之而在下不可廢沮也爬搔其痛癢洗濯其瘡痍如雨澤周流於焦涸之地如陽和宣暢於沍寒之谷則仁心仁聞浹洽彌匝而無匹夫不被其澤矣且舜於嗣位之始而申之欽哉恤刑之訓孰不曰虞之恤刑者然民協於中之治則有由矣伯夷降典折民惟刑臯陶作士惟明克允此其充廣好生之德也博矣成王於立政之初而發庶獄庶謹之訓又孰不曰周之恤刑者然囹圄空虛之治則有由矣司冦蘇公欽爾由獄君陳用辟爾惟厥中此其發達忠厚之仁也廣矣或者且謂四凶之誅凜然秋霜之殺物妹邦之罰又雷霆之不及掩耳者似不免為帝王盛世之累嗚呼孰知虞周深仁厚澤之意其在於此乎何者四凶不去則導其民於非善是縱姦也羣飲不執則滛斯民於非辜是滋惡也虞周之刑不施於民而施於吏正以警奉承宣布之職歟並書不然文帝後元元年即有決獄之問本紀太宗貞觀初年而議決罪之誅刑法志其視虞周之初意葢異世而合轍者然釋之守法力持寛恕方推廣帝無窮之意張釋之傳釋之為廷尉持法平恕而晁錯刑名者流已蹙其脈矣晁錯傳錯習申韓刑名之學勸帝親事法宮削七國鄭公仁義潤澤生民方欲勸帝力行之功而德彞小人鍥薄之習已截其軌矣本傳吾觀虞周忠厚之治而漢唐僅有幾致之風此其刑之煩省吏之寛猛識者可以觀世道之盛衰嗟夫虞周逺矣仁意間斷五季苛虐民不見徳我太祖開國之初未遑他務一洗舊習而新之立折杖之法寛常刑之典南豐太祖總序太祖立折杖法脫民榜笞死禍定著常刑一本寛大法有縱故可罪也而緩其誅罪有誤入可恕也則重其辟奏議曽鞏雲宋興以來所用者鞭朴之刑然猶詳審反覆故於緩故縱之誅重議入之罪葢未嘗用一𭧂刑也猗歟休哉此帝王初政之用心然所以充吾仁心廣吾德義者又有人矣京師鞫獄改用士人長編開寳六年上留意聽㫁專事欽恤畿左右軍院典司案鞫開封府舊選牙校分掌其職上哀欽庶獄始詔改用士人州郡重辟覆以刑部長編建隆三年上謂宰臣曰五代諸侯䟦扈多枉法殺人朝廷置而不問刑部之職幾廢乃令諸州自今決大辟訖録按聞奏委刑部詳覆之上有寛明仁恕之心下有慈祥惻怛之念良法一定萬代遵守是故仁宗即政四月庚子之詔一意恤刑然考之當時我仁宗不徒以恤刑之語見於詔令之空言獄有稽留無大過也而必劾其吏自今天下無滯獄矣類苑仁宗嘗問近臣曰比屢下約束州縣令其能盡體朝廷恤刑之意乎王欽若曰獄事之重諸路使者職在按察其稽慢者自當糾劾仁宗曰卿言甚善更以此意戒之讞有不當有常法也而不罪其吏自今天下無寃民矣寳訓天下有疑獄聽奏讞大理厭其煩以不應奏坐之自是官吏不敢復讞上奏應大辟有疑皆令奏讞讞而不當官吏不坐故休養生息一世於祥風和氣之下而使田夫野叟吟詠於山林壟畝之間孝宗嗣位三月乙卯之詔詳議寛恤然參之信史我孝宗不徒以寛恤之語見於十八事之頒聖政嗣位三月下詔有寛恤十八條巧持多端者必寘於罪聖政乾道二年詔曰比年以來治獄之吏大率巧持多端隨意援引而重輕之卿等其革因習之弊明審克之公使奸不隱情罰必當罪奉行不䖍者警以常刑乾道間詔部使者奉行上意不䖍定以常刑云云故隆興乾淳之間東南之生齒繁庶吏稱民安熙然有慶厯嘉祐之治是則恤刑不寛無以推仁心飭吏不嚴無以行仁政此祖宗拳拳於訓敕之命也其亦我藝祖詒謀之善也主上新紹燕謀仁聞四達今日下詔恤刑明日下詔飭吏垂髫戴白鼓春風而沐和氣然不知奉行之吏果無愧於詔㫖丁寧乎且酷暑隆凍按囚踈決法也今日秉憲節者奉法日少慢法日多不分牒於貳車則委責於丞佐按行分部而不問事情之曲折受成吏手而不知訟牒之始末其可憾一也毎嵗告終例行按察法也今之典獄訟者賢明日少酷虐日多髙下輕重而與吏為奸飢寒瘐死而簿厯不明其可憾二也有犯者固已伏辜必令妄及於無罪平民之家以為誅求之計私販者不即疏決必令妄稱興販於亭戶富厚之室以為計囑之媒其可憾者三也嗟夫六條有戒御製有銘湯湯乎江河之難犯昭昭乎日月之昭布士大夫其忍負之必也朝廷操信必之權臺諫公耳目之寄監司任彈劾之責則朝綱以肅吏治以振民瘼以蘓將復見太平盛觀書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聖天子已盡心矣又曰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士大夫盍自勉焉
  新法
  新作南門聖人所貶新開阡陌君子懼焉甚矣國家不可輕變法人臣不敢輕議法也愚嘗拜觀國史熟究新法未嘗不撫卷而興嘆焉國家自建隆至嘉祐天下似有舒緩不振之勢而根本所在則泰山而四維之猶之巨室焉上下和睦財用充足所少者屋宇未備器用未精臧獲遲鈍不及事而鄰牆有時而肆侮悶悶之政誠有不快人意者元城語録神廟必欲變法者葢有說矣祖宗以忠厚治天下至於嘉祐天下之事似乎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大夫亦有厭之其實根本牢固至神廟即位天資絶人見朝廷州縣多舒緩不及漢唐毎與大臣議論竦然有不悅色當時有識者以謂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園開闢屋宇牢壯財用充足但屋宇少設飾器用少精巧僕妾椎魯不敢作過但有鄰舍來相侵侮不免以物贈之其來已久遂不敢承當上意改革法度王金陵揣知上意以身當之是時也何郯以總覽威柄之說進増釋慶厯中何郯言今之政令不舉葢失於寛之漸也以陛下聖明之資加有祖宗典法具在但當總覽威柄以𡚒乾綱之㫁余靖以自覽威權之說進増釋余靖言當今為陛下計但能天子自覽威權大臣公行賞罰沮蠻夷之氣宋綬曰覽威柄綬猶郯也長編明道二年宋綬言帝王御天下在總覽威柄頃太后朝識者謂恩出太后今恩賞雖行又謂自大臣出非人臣罔工何以致此歐陽修曰執威權修猶靖也長編慶厯二年歐陽修言內外臣庶尊陛下如天若一旦猝然執威權以臨之則萬事皆辦我仁祖深執謙徳不敢自用其為天下根本慮也至矣熙寧大臣承事勢委靡之餘奮起而更張之未為不切時者然事之未舉者舉之而已矣勢之未振者振之而已矣何至棄其本根而他圖哉輸錢免役以便民也而寛剰之求多則民始以為不便矣熙寧四年十月頒募役法鄧綰言利路役錢嵗用九萬六千六百餘緡而李瑜率十三萬緡有竒均役本以裕民而瑜乃聚斂積寛剰青苗取息似未病民也而抑配之過擾則民始告病矣熙寧二年正月李常孫覺言敕㫖散青苗錢聽民從便而提舉官務以多散為功又民富者不願取而貧者乃欲得之即令隨戶等髙下品配又令貧富相兼十人為保首民間諠然以為不便保甲固民兵之遺意也而團教之妨農責罰之太峻果古意乎元豐八年四月司馬光乞罷保甲云云三四年來又令河東河北陜西置都教埸無問四時每五日一教時置使者提舉一丁教閲一丁供送雖雲五日而保正長託他事為名日聚教埸得賂則縱之不得則留之是三路耕耘收穫稼穡之事盡廢也淤田固重農之美意也而激水以壊民田廬果古意乎熙寧六年九月賜屯田員外郎侯叔獻太常丞楊及府界淤田各十頃叔獻等引河水淤田決清水淤畿縣澶州間壊民田廬塜墓嵗被其患他州縣淤田類如此而朝廷不知也云云經義之法行而科舉之法壊熙寧四年中書言令定貢舉新制進士罷詩賦帖經墨義各占治詩書昜周禮禮記一經兼以論語孟子毎試四埸初本經次兼經並大義十道務通經義理不須盡用註疏次時務策三道禮部五道預買之法行而賦斂之法壊國初買絹帛之類先以錢付民至熙寧行預買法而錢往往不付之民彥愽曰祖宗之法不必更張太過也荊公曰祖宗不足法也言行録熙寧初慶州軍亂二府入議文彥愽曰朝廷施為務合人心以靜重為先不宜偏聽陛下即位以厲精求治而人情未安者更張之過耳祖宗法未必不可行但有廢墜不舉之處耳蓋荊公知彥愽言為已發故力排之餘見下溫公曰祖宗之法不可變也惠卿曰一年一變法也長編邇英進讀蕭何曹參事司馬公曰曹參不變何法得守成之道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後數日呂惠卿進講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有五年一變者王呂之言勝而文潞司馬公之言不勝而祖宗之制度變更殆盡君子於此為之不滿焉程明道同學於濂溪也以不樂新法而絶程明道與介甫同學於濂溪後介甫用事行新法程諫之不從乞補外韓維與荊公同受薦於潞公也以不合新法而踈溫公瑣語皇祐中文潞公薦韓維曽公亮張瓌王安石四人恬退乞不次擢用 又韓維行狀安石用事維極論新法不便不報乞補外鄭介夫師事於荊公錢景諶素交於荊公一論新法終身相棄鄭俠字介夫從學荊公後介夫極論新法神宗為罷青苗免役錢景諶因別頭試解舉本荊公考之後論新法不合遂相絶蘇子瞻素厚於荊公劉道原雅善於荊公一議新法屏跡不容蘇東坡與王安禮王安石素有文墨之契議論翰墨後荊公新法行東坡極詆之 又十國紀序王介甫與劉道原有舊深愛其才熙寧中介甫參大政欲引道原修三司條例道原固辭以不習金榖之事及呂獻可得罪知鄧州道原往見介甫曰公所以致人言葢亦有所未思因為條陳所更法令未便介甫大怒遂與之絶交故老典刑參辰相絶平生膠漆矛盾不合而荊公所與共事者以章呂曽布為腹心張琥李定為爪牙劉孝孫張商英為鷹犬元絳陳繹為廝役惜哉唐介言安石用事章呂曽布為腹心張琥李定為爪牙劉孝孫張商英為鷹犬元絳陳繹為廝役逆意者久不召還附同者雖不肖為賢又置市昜司都人有致餓死者以安石比李林甫盧杞夫勸人主以講學此荊公之本心也而三不足之惑上聽胡為有兩口舌耶上謂安石曰昨閱卿所奏書至數遍言本朝事可謂精盡試為朕詳言施設之方對曰願陛下以講學為事講學既明則施設之方不言而自諭 又元城語録曰安石雲天變不足懼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畏諫人主以變風俗此荊公之素願也而首擢不孝之小人胡為自相枘鑿耶熙寧元年二月庚子安石侍上曰朕仰慕卿道徳甚至卿所施設以何為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凡欲美風俗在長君子消小人以禮義㢘恥由君子出故也 又熙寧三年六月詔令朱壽昌孝行赴闕先是言者攻李定不持母喪王安石立主定因忌壽昌及壽昌至但選審官院祖宗出政安利元元此安石告君之言也而新法擾民冐行不顧公何忍為之上問安石祖宗守天下能百年無大變以何道也安石曰云雲其於發政出令之間一以安利元元為事餘見上屈已夷狄安逸邊人此安石告君之論也而開邊誤國貽禍後來公又何忍行之安石上書仁宗在位日久寧屈已棄財於夷狄終不忍加兵自夏人順服蠻夷遂無大變邊人父子夫婦得免於兵死而中國之人豫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嘗加兵之效也 熙寧三年又從王韶李師中開邉之議推原其由安石所學者孔孟之書所友者直諒之士所談者正大之言一旦棄置如許操戈入室者此皆小人從臾之罪也觀福建子三字之書則知異日怨用小人之意荊公為惠卿下石反相顛覆至晚年鍾山題福建子三字葢憤惠卿也觀吾昔好交遊今以國事相絶之嘆則知晩年惜去君子之悔聞見録曰田承君雲荊公嘗謂其姪訪曰吾昔好交遊甚多皆以國事相絶公居閑復欲作書相問訪欣然為設紙筆案上公屢欲下筆輒長嘆而止噫亦晚矣又嘗論之小人嗜利而附新法固可罪君子變節而附新法尤可咎方新法之始議也朝廷尚有疑貳之意常秩之聘正國論去取之機召至闕庭昌言其便而法遂行矣熙寧二年詔舉遺逸潁州薦常秩以職官起時王介甫方行新法常秩賜對盛言新法之便乃除諫官至待制介甫遂亦心知之至新法之行也朝廷復有悔艾之舉閲道之問又國事興廢之機安石自罷之言一入而法卒不廢矣王介甫因新法行衆議不便介甫辭病神宗欲罷之因問趙閲道對曰𠉀安石自罷之遂不廢及新法之盡用也三五少年略無愛惜當時故老在朝僅有曽公亮耳儻能寛之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亮也隂助力贊無毫髮遺安石環顧無所忌憚此法終為誤國蠧民之具矣長編公亮隂助安石更張庶事一切聽之然則變法之禍此固安石之罪也尤小人之罪也固小人之罪也亦君子之罪也君子安得不為之浩歎吾觀熙寧天子安石相誤之語使安石聞之必不為也神宗與王珪因論馬監事神宗曰安石相誤豈惟此一事熙寧細民鬻妻賣子之怨使安石見之必不為也鄭介夫繪民間鬻妻賣子流離之狀詣登聞院上疏上欺其君下棄其民熙寕小人不得辭其咎元祐初元天意祚宋人曰父政不可改也君子曰東朝以母改子非以子改父也人曰神考不可改也君子曰天子改安石之政非改神考之政也罷保甲廢市昜四患之除如救焚然君子方以元祐為嘉祐而不知紹聖又轉而為熙寧矣司馬公行狀曰二聖嗣位民日引領以觀新政而進說者以為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溫公爭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昜也若安石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如拯溺救焚然況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噫元豐之變熙寧未盡變也而君子喜之何者意其必有元祐也紹聖之變元祐亦未至甚也而君子傷之何者意其必有崇觀也奏議陳瑩中言自熙寧至今二十餘年天下之事已經四更改熙寧改治平元豐改熙寧元祐改神考紹聖改宣仁凡所行之事各有先後紹述一語更倡迭和莫助兩圖左次右列而天下之事去矣噫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往者不可諫矣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君子深幸其有建紹之治
  朝儀
  君臣大分也固當嚴於視朝而尤嚴於平時朝㑹盛儀也固當謹於外朝而尤謹於內庭何者平時之際其情昜狎內庭之所其分昜褻茍溺於晏安而憚於禮法不樂於檢束而自便於縱肆則上下相從事於茍且之文而近習預政之弊職此之由也嘗觀周禮一書而知周人之法度何其謹重詳密耶夫外朝之儀朝士既掌之司儀又辨之而猶未也治朝之儀司士掌之宰夫又掌之而猶未也葢內朝燕佚必有師保正救之官而閹尹婦寺又皆屬於冡宰之臣行之於宮庭寢處之間達之於朝庭宣布之際同此禮也亦同此心也豈必視朝而後嚴外朝而後謹哉漢唐之儀非不足觀然內外幾天淵之隔旦暮有聖狂之分漢之制朝㑹也謁者贊導郎中俠階百官執㦸傳警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若嚴矣百官表上然臥枕宦者而不顧排闥髙帝枕宦者臥樊噲排闥入見之曰陛下桀紂王也踞視將軍而見至不冠武帝踞厠視大將軍衛青則又何䙝也異時倖臣嫚朝之醜申屠嘉傳鄧通宦者戱殿上嘉召通欲斬之帝遣使者赦通權臣干政之弊是非內庭不謹而區區於外庭之文耶末年王鳳王莽權臣竊政方唐之損益禮文也有兩丞以辨其儀有典儀以贊其位贊辭則通事舍人正班序則御史臺屬若嚴矣唐百官志然樂工伎術之流皆得鳴玉馬周傳斜封墨敕之弊率由中出武后紀則又何䙝也異時大臣有離立之慢武夫有背闕之侮李勉傳者是非平昔過輕而屑屑於視朝之頃耶國朝以禮立國朝儀尤重舊制常朝以日入閤以朔大朝㑹以冬至五月朔㑹要淳化二年張洎言唐初五日一朝肅宗而下咸隻日朝雙日不坐陛下自臨大寳十有五年未嘗一日不雞鳴而起然㳺焉息焉亦聖人之訓望依前代隻日視朝雙日不坐不從又㑹要唐太宗始御紫宸殿羣臣入閤常以月朔行之後唐天成初又以望入閤國初舊制皆以朔入閤又按㑹要太祖元㑹二冬㑹二五月朔一太宗元㑹六冬㑹三五月朔二真宗元㑹四五月朔一至天聖則罷五月之朝㑹熙寧罷月朔之入閤而以日視朝之制則天禧變用隻日焉此朝㑹之時然也寳訓天聖三年故事五月朔御天安殿視朝仁宗問輔臣曰此何禮也王欽若曰唐以瑞氣始於此故設君臣相見之儀上命罷之 又長編三年詔罷入閤儀先是王珪言入閤者唐隻日紫宸殿受常朝之儀也唐紫宸與今同而唐宣政殿即今文徳殿唐制天子坐朝必立儀正衙若正御紫宸殿換正衙儀自宣政東西閤門入故謂之入閤五代以來廢正衙立儀之制今入閤儀正是唐常朝非為古禮不可遵用故罷之 又按㑹要天禧四年中書門下言唐貞觀十三年房喬請三日一臨朝顯慶三年長孫無忌請隔日視事並從之自後有五日開延英隻日視朝雙日不坐請自今雙日前後殿不坐隻日視事或於長春閤或於承明殿遂從之舊制有外臣之辭謝有羣臣之橫行有宰臣之押班至乾徳則變辭謝類苑舊制文武群臣由一命而上自外至京必先詣正衙見訖乃得入見辭謝亦如之太祖嘗驛召一邊臣入對訝其到京數日而未見左右奏以未過正衙及令入見畢乃詣正衙淳化二年張郁言正衙之設謂之外朝群臣辭見及謝先詣正衙見訖方許入對此舊制也乾德以來始詔先赴中謝後赴正衙而中辭謝辭見之後多不詣正衙致朝經廢欲赴中謝次日赴正衙咸平則倦於橫行㑹要咸平四年御史言舊例假三日羣臣並赴文徳殿橫行朝參近日多以內殿起居不赴望申舊制以肅朝儀而押班之制則嘉祐雖廢而中丞有言迨熙寧始盡革焉此朝㑹之制然也長編神宗即位王陶彈宰相不押常朝班韓琦言先朝以前殿退晩以日有機事商議故不及押班為嵗已久即非始自臣等唐毎月凡朝延英其餘不坐之日宰相須赴正衙押班及延英對宰臣曰令傳宣放班則宰臣更不赴正衙押班明矣祖宗以來繼日奏事祥符初敕宰臣赴文徳殿押班當時似未討論中書若日赴文徳殿押班則機務當有妨滯至列聖之所遵守先正之所維持者天冠地屨凜凜難犯朝㑹䙝慢太平有詔也㑹要太平興國五年詔曰表著之設葢有等威五代以來舊章多廢遂至䙝慢殊失矜莊自今朝㑹皆務恭䖍殿庭私禮景德有戒也㑹要景徳三年詔曰自今朝㑹始務端肅不得諠譁內職設直以上赴起居入殿庭行私禮者委閤門彈奏時艾仲儒言立班時多談語行私禮故有是命趨朝後時祥符有令也則列聖之遵守此法固重矣㑹要祥符二年趙相言伏見常參官每日趨朝多不整肅舊制毎日趨朝並早赴漏院候開內門齊入仗令具晚入者姓名申奏從之上前之喧忿未巳則王文正以為當譴樞使王崇勲上前失禮王文正公曽執奏劾之外朝之威儀稍慢則薛簡肅公以為言事略薛奎傳武臣之少有失儀則王欽若力攻其失㑹要鞠永言武班臣僚少有失儀望免彈奏王欽若奏鞠永自授憲官多不彈奏詔鞠永出處通判則先正之維持此禮尤謹矣然衣冠整肅之地朝廷森嚴之所律之以舞蹈繩之以俯伏夫誰不致其敬哉若命坐以優大臣此常時也我太祖輟之以重其威噫平日且爾況視朝之頃乎燕服以見近臣此常禮也我太祖昜之以示其敬噫內庭且爾況外朝之地乎夫惟藝祖立極之初已明此意聖子神孫共守家法昭乎太陽之照物凜乎太阿之出匣其視周之六典何愧哉
  鹵簿
  古之禮文詳乎後之禮文詳乎曰亦古之禮文詳爾然古人行之天下以為宜後世行之天下不以為安何也葢禮文之在天下用於自尊者為驕矜之失而用於事天者為盛美之事古人惟以事天為禮則制愈備而愈不弊自夫後世以侈心行之則勢位之益隆而人心之益薄分守之益嚴而風俗之益衰登鳳凰而翳華芝徒見於甘泉行幸之時甘泉賦乗綉象而靡雷旗第用於上林游獵之地上林賦故其車騎服御徒足以駭世耀俗而相攘相僣之患已見於天下是無惑乎後世之不如古也夫論制度之善莫如周禮文之備莫如周然輿服之必飾者非所以自奉也仗衛之必嚴者非所以自侈也葢用之於己者為甚昜而用之於事天者為甚備故玉路之十有再就者獨見於祀天而以朝以賔者不與焉太常之十有二旒者獨見於祀天而以田以戎者不與焉執戈盾而夾王車者不用於他而獨用於祭祀之時服裘冕而從王車者不見於他而獨用於郊祀之際並同此古者禮文之詳天下以為宜者葢以事天盛典不容不備也秦皇承六國既滅之後謂非備其儀衛不足以震撼愚民之心自侈出警入蹕之衛以九國貳車之制從車羅騎照耀輝煌前旌後旗馳騖紛紜然其禮不用於祀天而用於東遊行幸之舉則秦之侈靡無制者適足以啓天下睥睨之心何益哉蔡邕獨㫁曰天子車駕次第謂之鹵簿有大駕有小駕有法駕每出太僕奉駕上鹵簿於尚書又曰古者諸侯貳車九乗秦滅九國兼其車服漢承秦制故大駕屬車八十一乗餘見髙祖紀漢武懲禮文多闕之陋謂非煥其文章不足以新一代之施設備太僕屬車之乗見上新甘泉鹵簿之儀千乗萬騎駭人瞻視羽葆霓旌極口賦詠並見司馬相如𫝊又趙昭儀得幸每上甘泉常從左屬車豹尾中然其禮不用於祀天而用於游幸求仙之舉本紀則帝之靡麗自奉者徒以濟平昔好大之慾何補哉嗚呼君臣亡等脫略邊幅固不足以立萬世經常之制然事天不足奉己過汰又非先王制禮之本意也國家承五代簡陋之習制度踈略駁毋庸議自范質討論故事而始定鹵簿之圖太祖謂范質曰今時和嵗豐克舉禋祀卿宜講求遺逸副朕寅恭之意焉質等討尋故事推得大成南郊鹵簿等圗上之自陶榖為禮儀使而始定鹵簿之制太祖南郊陶榖為禮儀使定鹵簿儀仗其導駕押仗之服則從開元五色之禮其執仗次第之色則從五行相生之次其乗輿則増造五輅其奉身則備用六引作於乾德之四年成於開寳之三年而用於開寳之四年太祖増其儀衛仁宗煥其采章神宗哲宗更正其製作徽圖寳記藏在秘府今披而視之尚猶聳然而作如望旄頭之塵而聽屬車之音噫盛哉開寳四年十一月親享太廟始用綉衣鹵簿 又輿服志槀太祖親閲儀仗毀其不中度者易以文綉自此儀衛寖盛太宗真宗又増益之仁宗即位宋綬定鹵簿為圖記十卷上之 又神宗元豐三年詳定禮文所言詳鹵簿記公卿奉司第一開封令乗輕車次太常卿乗革車隼旗次太常卿乗革車鳳旗次司徒乗革車瑞馬旗御史大夫乗革車獬豸旗次兵部尚書乗革車虎旗皆非是縣令五品秩比大夫常乗墨車建旗諸侯當乗墨車建旗太常卿古春官當乗夏縵建旃司徒令王公當乗夏縵建旃從之又元祐七年大常言議所說王公以下繖合用青令鹵簿圖六引紫繖乞改用青從之 又元祐七年鹵簿圖改二十八宿旗然嘗觀其制度矣天子之制鸞駕用之朝陵謁廟其四曰黃麾仗用之省方親征大駕凡二萬餘人法駕省三分之一鸞駕半於法駕黃麾仗又減於鸞駕夫祖宗之嚴於祭祀也故大駕法駕鸞駕為甚重其數為甚備祖宗之略於自奉也故黃麾仗其制為甚疎其數為甚簡嗚呼其得周人祀享之禮歟元龜凡鹵簿四等一曰大駕二曰法駕三曰鸞駕四曰黃麾仗大駕者郊祀籍田獻玉清昭應宮景靈宮用之法駕者泰山下汾隂行禮用之鸞駕者朝陵迎大小天書東封西祀朝謁太清宮大告太清宮躬謝大齋用之本名小駕黃麾仗者御樓車駕親征或有省方還京上遂用之 又李清臣輿服志槀按皇祐二年鹵簿使言明堂大享用法駕鹵簿減大駕三分之一得兵部仗大駕用萬有八千二百五十六人法駕減其一用萬有一千一百七十人檢祥符封禪法駕人數用萬有一千六百六十一人本部無法駕字圖又文牘散逸望同禮官詳定乃定萬一千八十八人如此則數又不同是故開寳之鹵簿遺逸特命討尋固也然非事天禋祀則未必備見上康定之儀衛寡薄特令加備固也然非郊廟大禮則未必増輿服志橐康定元年宋庠言郊廟大禮惟鹵簿外常日導從前有駕頭而後有擁蔽之扇而正侍從百司官屬下至廝役皆雜行中道士庶夾道馳走喧呼不禁非所謂旄頭先驅清道後行也國朝承五代荒殘之弊盡去戈㦸旌旗之制儀衛簡寡頗同藩鎮宜委近臣討論儀從及鹵簿參酌取其中稍増儀物諸禮院詳定玉輅大祀之禮也不敢施之齋宿元豐四年太常言齋祀之車異用國朝親祀致齋翌日即進玉輅非是謂致齋翌日進金輅至太廟齋宿翌日行禮畢進玉輅赴南郊毬杖玩習之物也不敢用之南郊恐其䙝也志槀景祐五年賈昌朝言儀衞三事一曰南郊鹵簿車駕出宮曰執毬杖夫毬杖非古蓋唐世尚之以資玩習方今親奉大禮乃陳戱賞之具未為允稱宜亟去毬杖此祖宗以事天為盛舉以祀禮為縟儀則儀衞之詳何慊焉
  郊禮
  古今郊祀之議有二曰天地並祭之議祖宗並配之議喙喙爭鳴人人異見自漢儒至我朝治平元祐諸君子之說不知幾千百年於茲然議禮如訟毋惡於爭執經如仇不厭其異要之制禮至聖人而定議禮至聖經而定則制度合而議論決矣夫郊祭之禮見於周典三代以來未之有改也後之議者或主以分祭之說或主以合祭之說而分合之議分矣周禮禮記註疏君子但觀昊天有成命之詩聖人合言郊祀天地之意則合祭之禮誠當也詩昊天有成命篇配享之禮肇於周易豫卦三代以來亦未之有變也後之議者或主以嚴父之說或主以尊祖之說而配享之議分矣記祭法註疏君子但觀思文我將之詩聖人載后稷文王配祀之意則並配之禮亦宜也詩我將思文二詩蓋嘗考之國朝矣合祭始於乾徳之元年也甲子南至行禮圜丘時從劉溫叟禮圖之論長編藝祖乾徳元年范質張昭劉溫叟行禮圖相與討閲故事上之上甚嘉之其後遵用此制十一月甲子日南至合祭天地於圜丘自是而後或太宗郊五或真宗郊五或九郊或三郊皆用是典其不合祭者惟元豐六年之一郊耳奏議元祐七年顧臨等言宋興以來太祖郊四太宗郊五真宗郊五仁宗郊九英宗郊一神宗郊三皆合祭不合祭者惟元豐六年一郊耳陛下嗣位八年已再享明堂今初郊禮若循祖宗之舊他日果能行北郊之禮然後罷合祭未為失也元祐於是有分合之議顧臨曰合祭是范純禮曰分祭是七年顧臨等八人議請合祭范純禮等二十三人言合祭不見於經三省進呈顧臨等議太皇太后曰宜依仁宗先帝故事呂大防蘇軾蘇頌以合祭為是范百祿以元豐六年南郊分禮上帝配以太祖未可輕改大防又以皇帝即位未嘗親祀天地合行合祭之禮為有名蘇軾曰分祭非劉安世曰合祭非初議北郊禮蘇軾主合祭從之者五人劉安世謂當分祭從者三四十人軾引昊天有成命詩以難分祭議後癸巳合祭天地於圜丘然當時卒從合祭之說蓋祖宗成法萬世不昜皆合昊天有成命之詩有不容輕昜者矣見上且嚴父配享始於乾徳之元年也南郊親祀升配宣祖時從張昭之議長編乾徳元年十一月合祭天地於南郊以宣祖配初有司議配享請以僖祖升配張昭曰唐貞觀初以髙祖配圜丘梁太祖郊天以皇考烈祖配恭惟宣祖積累勲伐肇基王業請奉以配享從之自是而後有配以始祖長編雍熙元年初太祖請祀以宣祖配及上即位禮官以為舜郊嚳商郊契周郊后稷王業因之而興也故太平興國三年六年並以太祖配天於禮為允上將東封扈𫎇奏嚴父莫大於配天遂用𫎇議有配以祖考長編淳化三年蘇昜簡言聖朝親祀圜丘以宣祖侑符聖人大孝之道成嚴父配天之義恭惟太祖光啓丕圖以聖授聖按唐永徽中以髙祖太宗同配望將來郊丘奉宣祖同配從之有三聖同侑有祖宗迭配其前後升配之禮不一矣長編景祐二年禮院言太祖為帝者祖太宗真宗為帝者宗三廟並萬世不遷太宗親郊奉宣祖太祖配真宗肇祀奉太祖太宗配今三宗同躋不祧之位請以太祖為定配二宗為迭配其將來皇帝親祀且請以三聖皆侑 又按國史此後並迭配故慶厯七年楊察言景祐二年敕太祖為定配二宗為迭配慶厯四年南郊已奉太祖太宗配今合以太祖真宗配詔依 又按皇祐二年大享明堂三聖同侑自此以後並三聖同侑云云治平於是有並配之議王珪曰請以嚴父蓋主仁宗也長編治平元年詔以仁宗配享明堂初禮院奏乞與兩制同議王珪請依周公嚴父配享明堂王疇請依王珪議奉仁宗配享呂誨曰請以尊祖蓋主真宗也同上司馬光呂誨議祀無豐於昵考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以周公有聖人之德而文王適其父也近世祀明堂皆以父配於五帝此乃誤識孝經之意宜遵古禮以真宗配錢公輔曰請以祖宗蓋主太祖太宗也同上錢公輔議郊之祭以始封之祖有聖人之德者配焉明堂之祭以創業繼統之君有聖人之徳者配焉太祖則周之后稷配祭於郊者也太宗則周之文王配祭於明堂者也此二配萬世不遷李受傳曰請以祖考蓋主真宗仁宗也同上李受傳乞以仁宗與真宗並配先王作樂崇徳薦之上帝以配祖考其以祖考並配也然當時卒從嚴父宗祀之說者蓋明堂尊父郊以尊祖合於我將思文之詩有不容輕議者矣雖然制度不考無以合古誠敬不足無以格天夫古者其席藳秸其祭掃地其器陶匏蓋尚質以章天德也我祖宗乗輿服御並從儉約毋外飾也聖政孝宗隆興三年詔曰太祖皇帝乾德元年郊祀詔書有令務從省約毋至勞煩仰見事天之誠惜民之心朕遵皇祖之典崇儉徳而戒勞民除事神賞軍外其乗輿服御及中外之費並從省約青城帟幕務從簡省毋美觀也紹興十三年進呈郊禮宿齋洗如望祭青城幕次事上曰止是一宿不必枉費人力所有宿齋處望祭殿只隨宜絞縛用蘆席青布之類不得侈大古者鬼神之享享於克誠黍稷之馨不如明徳蓋修德以享天心也我祖宗屏去葷茹天子身行之則一陟一降在帝左右矣長編拾遺祥符二年上曰太祖太宗每奉郊禮皆屏葷茹朕二祀圜丘並遵行之但外庭不知耳前期洗沐與百官共由之則彼此奔走對越在天矣類苑太平興國二年太宗謂近臣曰朕將郊祀如聞行事官不盡嚴潔當令致齋日即洗潔衣服為民祈福此其小心翼翼嚴恭寅畏之德蓋異世同符百聖一揆初未嘗一毫間㫁也宜乎一德享天三靈垂貺故夜月澄爽雲物晏溫則元祐親祠之日也元祐七年十一月冬至合祭天地於圜丘是日五鼔輦詣壇外壝百官待詔不立班自小次歴午陛外壇不設茵褥稽首跪奠致誠極恭夜月澄爽雲物晏溫比還御殿肆赦終日和暖翌日風寒相屬時雪如期朝獻則杲日麗空登壇則台星騰彩紹興十六年十一月初上致齋而雲作及朝獻則杲日麗空至郊夕則微隂登壇即霽而台星見則紹興肇禋之日也帝鑒不逺洋洋其上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如此夫
  社稷
  縟儀肅將明禋具舉人君所以備事神之文一徳格天百靈孚佑人君所以盡感神之實夫人非土不生非榖不食社稷之祭誠重矣是故封人設壝不屋而壇此壇壝之制嚴也周禮薦必以血牲必以黝此牲牢之具潔也王制雲天子祭社稷皆少牢皆黝用黒常月用甲祭日之晨王及臣皆服絺冕歌奏應鍾其舞以帗則樂舞之儀為如何大司樂服尚絺冕其飾三章則服冕之用為如何見上春夏祈榖載芟歌之秋冬報禮良耜載詠此人君事神之文備矣然夏徳一懋而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有道曽孫一興義兵而所過名山大川之神皆隂拱而受職焉是又感神之徳然也豈必因祭祀而始獲地示之福哉噫儒者講禮於千百載之下不明其禮文固無以定沿革之制不究其名義亦無以訂議論之實夫社者五土之神稷者五榖之神土榖之有功於民此祀典之所當尊是以人臣有平土之功則取以配社有播榖之功則取以配稷夫何疑而後儒紛紛之議執經如仇辯禮如訟嗚呼亦惑矣且有功於民者祀之古今之通議也昔共工氏之子龍有平土之功髙陽氏之子黎亦有平土之功是故祭社之日取二子以配食焉示不忘本之義也然則今之配祀者謂之龍可也黎亦可也何慊於二名耶彼直以龍與黎為社之正神而非配社者漢儒之妄也或曰不然使社為土神則當祀以犢不當兼用羊豕也殊不知用犢祭地禮也社乃地祇之屬而非地猶五帝為天之尊神而非天也安得不用羊豕吾益知社為土之正神而無疑也鄭元注社稷者五榖之神勾龍后稷以配食也按所據郊特牲雲社祭土而主隂氣君南向於北牖下荅隂之義又雲社者神社之道又周禮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樂用靈鼓大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王肅雲勾龍周棄並為五官故禮為社稷又牲用太牢與天地不同若榖是榖神祀之用榖反自食乎崔靈恩雲二家之說鄭為長餘見禮記烈山氏之子柱有播榖之功厲山氏之子農亦有播榖之功是故祭稷之日取二子以配食焉亦不忘本之義也然則今之配祀者謂之柱可也農亦可也何嫌於二名耶彼直以柱與農為稷之正神而非配稷者又漢儒之妄也或曰不然使稷為榖神則當祀以犢不當復用黍稷也殊不知用犢祭地禮也稷乃地祇之屬而非地猶五帝為天之尊神而非天也安得不用黍稷吾益知稷為榖之正神而無疑也見上孝經說雲社者土之神稷者能布五榖皆土地自然之氣故名曰神則社稷之為正神而非人為之也不亦可信矣乎見孝經疏祭法有雲共工氏之子能平九州厲山氏之子能植百榖則數臣之配食社稷而非正神也不亦可信乎昔厲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能植百穀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考歴代之制度訂諸儒之議論而社稷之義定矣國朝以重農為國本以明禮為家法縟典盛儀於皇三代故大社之饌定於竇儀長編太祖初有事於太廟乃詔竇儀定其儀注儀以開元禮參酌於三代之典繼以進食之祭作雍和樂大社之饌自正門入配坐之饌自左門入皇帝詣壘洗之儀如圜丘屋壇之制申於王隨天聖十年太常王隨言壇廣五丈髙五尺五色土為之四面各一屋惟南無屋三獻之禮得於奉常李維之請景徳間太常李維言社稷同釋奠之禮埋血之祭定於元豐禮院之議元豐四年詳定禮文所言今社稷儀注不用血祭皆違禮經伏請社稷以埋血為始從之其定籩豆簠簋之數見於景徳四年之詔正配祀二籩豆三簠簋二爼從祀籩豆二簠簋爼一其考儀注祝文之事見於天聖七年之議祝文雲以后稷配棄言柱與棄俱為稷不稱棄何以別於柱嗚呼其制備矣其文侈矣其意厚矣而祖宗所以感神者又出於禮文之外宋德當天社稷鼎安歴三百年而又有以遺萬載無疆之休和氣致祥農扈告豐百室盈止而享黍稷稻梁之慶故勾龍為社夏制也且拳拳於過門不入土功用成之日秋報歌詩周制也而豳風農桑之務且致意焉有事神之文有感神之實而後質之鬼神而無愧矣







  古今源流至論前集卷十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一  宋 林駉 撰
  道學
  道學之説帝王以前無有也立我烝民莫匪爾極不識不知順帝之則斯時也吾道隱然於危㣲授受之間而道學之説不立遵王之義無偏無陂遵王之路無反無側斯時也吾道渾然於彛倫攸敘之際而道學之說不聞故在上者惟知有道統之傳在下者惟知有道化之盛人極以之立元化以之運世道以之清殆猶元氣淪渾未散初莫知吾道為何物也自周轍不西皇極之主弗作而吾道之脈已㣲天生素王出力興起繼以亞聖相為扶持懼賊亂以簡嚴一字之春秋塞楊墨以明白七篇之仁義君臣父子之道復立禮義忠信之教復興天地之運已息而復繼人物之倫㡬亂而復敘此孔孟有皇極之徳無皇極之位所以有道學之名也嗚呼天日常明宇宙常清天下而常有帝王正學而常有孔孟則符契若合閱百聖而如一人統緒相承歴萬世而如一日奈一壊於秦人之刑名而道之正學湮㣲再壞於漢人之黃老而道之正學分裂大壊於梁陳隋唐寂滅之教而道之正學㡬無餘澤噫可歎也嘗謂天下不可一日無儒學之功也故其逹於朝廷之上施諸典章措諸政化則天下顯然享斯道之福及其隱於師友之間形諸問荅見諸著述則天下猶隂被斯道之澤至上無宗主下無扶持而波蕩於異端之流則生民之禍始興矣韓昌黎謂軻之後不得其傳信夫此伊川先生亦以為至論也歟韓文原道篇雲道之大原出乎天堯以是傳之舜云云軻之後不得其傳焉又伊川雲退之晩年為文所得甚多如軻之後不得其傳之語非蹈襲空虗而得之雖然文不䘮天道未墜地百世而下必有我師至於本朝濂溪浚其源伊洛導其流橫渠助其瀾揖堯舜於夢寐之間授孔孟於講論之頃景星鳯凰天下快覩太山北斗學者依歸故性理言其二氣五行動靜言其四時萬物誠論其元亨利貞道論其中正仁義則發於通書之數篇通書性理命篇曰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小大有定 又動靜篇水隂根陽火陽根隂五行隂陽隂陽太極四時運行萬物終始混兮闢兮其無窮兮 又誠篇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又道篇曰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守之貴行之利廓之配天地豈不易簡豈為難知不守不行不廓耳無極而太極太極而兩儀兩儀而五氣五氣而四時則見於太極之一圖太極圗曰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隂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玉淵金井志慮髙潔趙閱道贈周茂叔詩心似氷輪浸玉淵節如金井冽寒泉光風霽月胷次灑落黃庭堅濂溪傳序周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好讀書䊒意林壑初不為人窘束此濂溪之學本乎易之太極然也張敬夫作周濂溪祠堂記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論性別其所稟本然之殊伊川曰性相近此言所稟之性非言性之本若言其本豈可言相近孟子言性善性之本也性之本則無不善所稟之性有善有不善論心辨其曰虛曰實之異伊川訓門人謂心有所主則虛明道告與叔謂心有所主則實排異端必正其枯槁恣肆之弊明道謂異端之教滯固者入於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伊川撰明道行狀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羣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教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灑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以誠敬為入門踐履為實地暗室屋漏為謹獨之所河南語錄托興吟風充然有得明道語錄詩可以興某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瞑目立雪望之凜然㳺定夫楊中立見伊川坐而瞑目二子立不敢去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其嚴厲也如此此伊洛之學本乎中庸之誠然也伊川行狀訂頑砭愚有亞聖性善養氣之論橫渠學堂右書訂頑左書砭愚伊川曰是起爭端改訂頑曰西銘砭愚曰東銘明道曰訂頑之言極淳正無雜楊中立曰西銘言體不及用恐流於兼愛伊川曰橫渠立言誠有過處乃在正𫎇西銘推理存義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說同正𫎇理窟發前聖所未言之藴橫渠有理窟一集論經又正𫎇一書正容謹節凜若神明窮理盡性瑩如氷雪此橫渠之學又自禮法而入也橫渠語錄然嘗觀劉立之之言曰程氏從汝南周茂叔問學窮性命之理則知程氏之學出於濂溪也信矣河間劉立之曰明道從汝南周茂叔問學窮性命之理率性㑹道體道成徳出處孔孟從容不勉又哲宗㣲宗實錄伊川年十四五與明道同受業於㫪陵周茂叔先生又觀游定夫之言曰張子厚少好言邉旣而得聞程氏論議乃盡棄所學從事於道虛心求益懇懇不及則知張氏之學得於伊洛也信矣建安游酢曰明道先生生而有妙質聞道甚早年逾冠明誠交資張子厚友而師之子厚少時自居其才謂提騎卒數萬可橫行匃奴視叛羗為易與耳故從之游者各能道邊事旣而得聞明道先生論議乃謝其徒盡棄其舊學以從事於道其視先生雖外兄弟之子而虛心求益懇懇如不及後子厚學成徳尊識者謂與孟子比 龜山䟦橫渠與伊川簡橫渠之學出於程氏而闗中諸生尊其師欲自為一家故予錄此簡以示學者愚竊論之道學猶元氣也周流今古罔有間斷風雨有晦冥日月有薄蝕而此道不泯也世變有汙隆治道有興衰而此道終存也且涪陵之謫學禁甚嚴黨人至有五鬼之號吾道嘗一蝕矣紹聖間以黨論放歸田裡四年十一月送涪州編管 又崇寜初元祐學有禁孔文仲奏伊川歴致議諫騰口間亂以償恩讎故市井目為五鬼之魁而至髙宗中興召用門弟巋然如靈光之獨立士夫不能無歆羨之嘆而正學㡬晦而復彰夫奚害胡安國墓誌及中興本末雲建炎初故崇政殿說書河南程頥以道學為天下倡其門人髙弟有故監察御史建陽游酢與今㣲猷閣待制將樂揚時是也以時為工部侍郎年七十九矣及入對有言聖賢之君未有不以典學為務者以君徳在是故也尋詔時兼侍講是時如右丞許景衡右文殿修撰胡安國左司郎中呉給殿中左侍御史馬伸皆號得頥之學安國崇安人給項城人也濠梁之役趙公求去或者有髙視闊歩之譏吾道嘗再蝕矣紹興張魏公敗劉猊於濠州上曰卻賊之功盡出右相之力於是趙鼎惶懼乞去時鼎旣出補外董朱繼出時譏其髙視闊歩以為行而趙公再相汲引善類藹然於縉紳之間而正學㡬㣲而復盛夫奚病趙鼎後再相復汲引胡董劉朱諸賢當時其黨復盛秦黨不便於趙而劉大中之徒復相繼而去吾道又嘗再蝕矣秦檜主和議不便趙鼎之黨劉大中之徒於是求出而慶元初年大儒設教摳衣雲集屈致講帷吾教有光焉而正學㡬墜而復振夫奚損慶元初召用朱文公為侍講文公祖伊洛之學故也自是而後或廢或興不知㡬變未易盡言而伊洛源流至今流衍益盛也噫以道傳學在士大夫固為有功而以道名學在士大夫不能無過節義盛於漢而衰於漢清流盛於唐而衰於唐道學之實隱然於冥冥之中是乃吾道之幸而道學之名矯矯然表暴於世者非士君子之福何者正學與邪學不兩立正人與邪人不兩用一消一長之間道學所由顯晦之機也前日偽學之事可鍳矣吁可畏㢤元城了翁曰願士大夫立此名節不願士大夫立此門戶愚亦曰願士大夫傳道學之實不願士大夫唱道學之名
  格物之學
  人皆學解牛吾獨得養生莊子人皆學舞劒吾獨得草書張旭此格物之功用也至誠之未盡則鳶魚之不察機心之一露則鷗鳥之不下此格物之本原也夫天地之間皆物也至粗者物之跡至精者物之理角者吾知其為牛鬛者吾知其為馬非跡乎橋梓之父子鴻鴈之兄弟非理乎當因其跡而求其理不當忘其理而泥其跡也是學也必意誠心正而後可以明是理而私偽梏亡者不可以明是理必知周見徹而後可以明是理而人慾蔽塞者不可以明是理中庸言格物之妙本於誠意七篇所論備物者亦以反身而誠者先之獨不觀聖門之學乎顔子感常山之鳥知東野之馬悟也家語而不知是理得於心齋坐忘之頃曾子造舍瑟之趣托浴沂之樂妙也論語蓋詠歌而歸天真黙悟非可以跡求之粵自杏壇跡熄槐市響絶後之所謂格者不累於物則離於物寥寥千載能續曾顔之學者惟我朝闗洛諸公有得焉嘗攷諸君子之學有知者固格之而無知者亦格也有形者固造之而無形者亦造也探其原遡其藴蓋自誠敬得之伊洛之學屍居而龍見淵黙而雷聲以誠敬為入門以踐履為實地關中之學下學而上逹文章而天性以正容謹節為本以窮理盡性為用之君子者燭理旣融見理已到一性澄徹萬善昭融以之格物何物非我以之明理何理非天蠢而鳥獸塊而金石幽而造化悉歸吾性分之中自今觀之見鳥集而知機心之不生非妄也即傷弓飛鳥見曲髙舉之意也伊川指庭下羣雀曰地上之有物則羣雀集而食之故與之則不即來食須乆乃集蓋人有意在爾若負粟者過⿺辶商遺下則便集而食矣云云聞驢鳴而知己意之自若非誕也即鼓琴得趣六馬仰秣之㫖耳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問之雲與自家意思一般子厚聞驢鳴亦謂如此中孚一感可及豚魚信乎狗有吠屠之靈伊川曰犬吠屠人世𫝊有物隨之非也此正如海鷗爾又易中孚卦春燕秋鴻各隨寒暑信乎雉為盛陽之物伊川曰雉尾長故極陽兔尾短故極隂此有知之物固易知也若夫有生而無知有形而不動者亦明之呉江楓葉秋古人固以物而知時而今觀梅枝而知乾坤者信矣早梅冬至以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隂陽升降之節也然逐枝自有榮枯分限不齊各有一乾坤也伊川語錄寒城菊自花前賢詠其物之有操而今謂草木之有恕心者信矣有問明道曰如何謂之恕心曰充廣得去為恕心如何是充廣得去曰天地變化草木繁充廣不去如何曰天地閉賢人隱 又杜詩此有形之物亦易知也至於無形之可觀無跡之可騐運於茫昧者亦知之一氣升降未易管蠡今觀石壇之潤而探天地升降之妙若迂矣然礎石之跡一潤而在天之雨必至非為迂也程先生遊西湖在石壇上坐少頃腳踏處濕舉起曰便見天地升降道理慘舒迭運周流穹壤今以一瓶之粗而指隂陽消長之義若怪矣然豐山之鍾方鳴而霜降之候已應非為怪也程先生見火邊湯瓶指之曰此便見隂陽消長之義格物至是信無一物之不格也噫論關洛格物之學不先求其正心誠意窮理盡性之妙而謂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以為所格在是亦不足語大學之道或問伊川格物須是物物格之還只格一物而萬理皆知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積習旣久然後曉然自有貫通處
  師道
  愚嘗退而靜思士君子以身立天地間其不可負不可慢者三曰君曰父而師與焉夫生而為人業而為士戴天履地而靈於萬物不至於斵䘮磨滅擯棄彫落是誰之力歟富貴安佚我者君也鞠育覆護我者父也而誘掖訓導啓廸成就我者師也人能忠而君孝而父此固職分之常茍棄所學倍其師將何自立於俯仰間乎昔者孔子以布衣匹夫而衣冠禮樂足以師表一世其門人弟子不逺數千里而從之雖飢寒流落擯於死而不去寧從陳蔡之厄而不忍棄絃歌之誨寧處匡人之圍而不敢叛聖門之教論語寧有漢兵之圍魯共王之難而詩書金石之聲不敢忘也漢兵項羽傳及魯共王序噫此其有補於世教豈淺淺哉木鐸響絶杏壇跡蕪師道之不絶也如綫授子夏之學者虛無其説田子方傳荀卿之業者刑名其家李斯操戈入室㡬百年於茲矣蓋可嘆也漢之諸儒爭開戶牖徃徃有自棄之心唐之諸儒吠噬狂走亦有厭薄之見方漢家蠧簡有所師承守榖梁者不敢從左氏劉歆諸人習左氏不從公榖習韓詩者不敢尚齊魯儒林傳非不守師教也然劉歆受學方進矛盾戶庭其視左氏春秋之學謂何本傳林吉從師周堪失身匪人其視夏侯尚書之學安在儒林傳嗚呼習羿之藝彎弓反射漢儒何忍哉方唐家崇尚儒術願承模楷從武公之教者升堂而游抱琴而歌韓文上巳日燕太學聼彈琴詩序薫陽城之徳者詣闕而留抗䟽而請唐書陽城傳非不尊師道也然昌黎一代山斗百川東之且不能保籍湜之不叛韓文與孟簡書子厚衡湘以南皆師之至答韋中立一書恐恐然群怪聚罵之譏栁文答韋中立論師道書今之世不聞有師有輒譁笑之以為狂人獨韓愈奮不顧流俗犯笑侮収召後學作師說因抗顔為師世果羣怪聚罵指伺牽引而操與為言詞愈以是得狂名居長安炊不暇熟又挈之而東如是者數矣黨性聞庸蜀之南常雨少日日出則犬吠云云嗚呼見雪而走望日而吠唐儒何怪哉見上甚矣師道不可一日不存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者師也為前聖繼絶學為天下開太平者師也不然河汾王氏師友講習而能開三百載之唐者師亦何負於人耶一時從遊謀如房斷如杜直如魏智如李方布衣窮悴之時直期以公輔之器異時以論諫稱以征伐顯以輔賛彌縫著稽其夙志無不酬然文中子孔孟而下而能得師友淵源者河汾一人而已此師道不可一日不存也得洙泗之源流接河汾之支𣲖吾於先正諸公有望焉安定之在湖以體用學也家塾記安定先生胡瑗慶歴中教學蘇湖間束脩弟子以數千計時方尚詞賦獨湖學以經義及時務學中故有經義齋治事齋康節之在洛以象數學也康節傳李挺之象數之學明復之在泰山以經學也墓誌孫復字明復後居太山學春秋著尊王發㣲十二篇自周而程自程而張又以性理之學也張敬夫祠堂記周敦頥字茂叔起於逺方超然自得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以極天地萬物之變化其教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推之於治禮樂刑政可舉而行於是二程兄弟推明皇極之學楊龜山䟦橫渠與伊川簡橫渠之學出於程氏而闗中諸生尊其師欲自為一家故予錄此簡以示學者安定先生其體仁義禮樂其文詩書史傳其用則潤澤生民歸於皇極凡從而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熈寧十年劉彛召對上問從學何人曰少從安定臣聞聖人之道有體有用有文君臣父子仁義禮樂體也詩書史傳子集文也舉而措之天下用也累朝取士不以體用為本而尚浮華之詞是以風俗偷薄瑗當寳元明道間明體用之學授諸生始自蘇湖終於太學出其門者無慮二千餘人學者明體用以為政教之本臣師之力也上曰門人在朝為誰曰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其在外明體適用數十軰其餘政事文學不可勝數 又聞見錄安定教人有法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道徳賢材侈為歌詠歐陽脩詩曰呉興先生富道徳詵詵弟子皆賢材棟梁桷榱極口稱羙王荊公詩曰先取先生作棟梁以次収拾桷與榱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純仁之直溫見上藹然為一代之盛此東南諸生皆能明體適用無愧於安定之門也康節先生先天易數以發乾坤之藴康節傳李挺之先天易皇極經世以續彛倫之傳陳瓘曰先天之學心法也其學在心或於心外欲觀休咎故以皇極為名數之書其得之李挺之穆伯長之源流蓋非一日陳摶學易以數學授穆脩伯長脩授李之才挺之才授康節先生衛之學者捨學而學門人張㟭撰行狀大名王豫天性瑰瑋博逹之士也精於易聞先生之篤志愛而欲授之旣與之語三日得所未聞始大驚服卒捨其學而學焉衛人乃知先生之為有道也洛之士夫薰徳而化明道先生撰墓誌在洛㡬三十年講學於家未嘗強以語人而就問者日衆鄉里化之逺近尊之云云其與人言必依於忠信仁義樂道人之善而未嘗攻其惡故賢者恱其徳不賢者服其化章子厚欲傳其學而不之許章子厚從先生遊欲傳數學先生曰湏十年不仕乃可蓋不之許也邢和叔欲傳其學而亦不之許邢和叔從康節學援引古今康節曰先天學未有許多言語且當虛心潛慮上蔡語錄邢恕要學堯夫不肯曰徒長奸雄此先生不輕於授人而人亦不忍負於先生也太山先生不惑傳注不為曲說自著尊王發㣲之書道徳髙邁而李丞相孔給事皆尊事之歐公撰墓誌先生少舉進士不中退居太山之陽著春秋注尊王發㣲魯之學者其尤賢而有道者石介自介而下皆以弟子事之李丞相廸以其弟之女妻之孔給事道輔為人剛直嚴重不妄與人聞先生之風就見之介執杖屨侍左右先生坐則立升降拜起則扶之及其徃謝也亦然一時學者如石守道張洞蓋魯人之所尚北面授經講問不怠親執杖屨從容左右於是學者知有師弟子之禮澠水燕談孫明復先生居太山之陽道純徳備深於春秋守道率張洞北面而師之訪問講觧日夕不怠明復行則從升降拜起則執杖屨以從於是學者始知師弟之禮此太山之道愈尊而師友之分愈嚴也至若濂溪太極一圗洞窺秘奧通書數篇萬世所宗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超然自得本乎易之道中庸之誠而遊濂溪之門者則有二程諸君子焉見上程氏春風和氣使人愛慕門外立雪氣象森嚴侯仲良雲朱公掞見明道歸語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月游定夫楊中立見伊川坐而瞑目二子不敢去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其嚴厲如此使天下知有師道之可慕可敬而逰程氏之門者則有如游如楊如張如馬焉游定夫楊中立張思叔馬時中皆出程氏之門橫渠訂頑砭愚其言醇正正䝉一書學者指南橫渠學堂雙牖右書訂頑左書砭愚伊川曰是起爭端改訂頑曰西銘砭愚曰東銘明道曰訂頑之言醇正無雜楊中立曰西銘言體不及用恐流於兼愛闗中學者躬行之多至與洛並而遊橫渠之門者則有呂與叔蘇季明焉張子厚學成徳尊與孟子比然猶秘其學明道曰今之時當隨其資教之雖識有明暗亦各有得焉子厚用其言故闗中學者躬行之多與洛人並呂與叔作橫渠行狀蘇季明胡氏雲季明從橫渠甚多嗚呼此未足見師教淑人之深也不觀宋衛之辱無以知孔門從道之堅不觀齊梁之沮無以知孟氏諸弟尊師之篤不觀黨禍之慘無以知伊川門人薰徳之久方黨事之起也根連株繫禍發如矢而張繹屹然砥柱甘心溝壑而不變張繹字思叔伊川歸自涪陵思叔始見先生因讀孟子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䘮其元始有自得處後更窮理造㣲方學禁之嚴也逺遯深逝不敢親承而馬時中嵗寒不改至執贄十反而不已馬伸字時中崇寧初元祐學有禁伸銳然為親依之計先生以非其時恐貽公累公執贄凡十反且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況不至死乎吾道可守而夷狄之法不可徇伊川自涪歸學者彫落多從佛教獨龜山與謝顯道不變因言學者皆荒於夷狄矣時呂原明游定夫皆重佛教則謝顯道其人也見上進士可棄而元祐之學不可議則尹焞其人也尹焞師事伊川應進士舉䇿問議誅元祐黨人焞曰尚可以干祿乎哉不對而出告於程夫子曰吾不復應進士舉矣嗚呼風雨如晦雞鳴不已諸君子有焉吾道㡬墜而復續性學已晦而復明至今談伊川之學者歛袵起敬誦伊川之誨者書紳自守是雖先生善淑之教亦諸君子固守之誠也若夫王安石從師濂溪而新經等作與向時所學大戾王荊公從學濂溪後行新法大戾濂溪之教郭忠孝授經伊川黨事叛去至死不相徃來崇寧初元祐學有禁奸人用事出其黨為諸路學使專紏其事程先生之門雖素從游者以趍利叛去郭忠孝自黨事起不與先生相徃來及卒亦不致奠噫長者絶子乎子絶長者也此在聖門鳴鼓而攻之不暇尚足與語此哉
  友義
  觀昌黎誌子厚之碑則知朋友相處之義不容變韓文桞子厚墓誌銘云云中山劉夢得禹錫亦在遣中當詣播州子厚泣曰播州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吾不忍夢得之窮無辭以白其大人且萬無母子俱徃理請於朝將具䟽願以桞易播雖重得罪死不悔遇有以夢得事白上者夢得於是改刺連州嗚呼士窮乃見節義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恱酒食遊戱相徴逐雲一旦臨小利害僅如毛髮反眼若不相識觀丙吉貽弱翁之書又知朋友相規之義不茍同漢史本傳噫伐木須友以成民徳至於歸厚谷風朋友之道絶天下至於俗薄以世道升降觀之則朋友之義亦大矣夫所謂相處之義非結綬彈冠相慶也非平居笑語詡詡也利害不移貧富不變生死禍福不敢易其志程嬰杵臼全趙孤於辛苦之中左傳張儉李篤脫黨禍於危疑之頃者是矣東漢黨錮傳張儉傳不然杯酒論交傾倒肺腑少臨利害若不相識屨滿於炙手可熱之時羅設於一貧一賤之日酈生賣友耳餘交兵本傳此市井賤丈夫之所為其視朋友相處之義果謂何耶夫所謂相規之義非恕已而攻人也非植黨而激變也學雖同而不可不切磋情雖孚而不容不各盡所見勃朴平智不害為交歡之約漢周勃傳廵戰逺守不失為相戮力之親者是矣唐書本傳不然舉坐稱善徒示貌親同聲賛美惟恐拂情有擠井相害之私無推車協濟之意東都黨錮東漢黨錮𫝊唐人分朋唐牛僧孺等傳秪為昵昵相狎之情其視朋友相規之義果謂何耶大抵握手論心道義相許不盡其所以共患難同甘苦之變此固不足為先施之信茍為國辦事捨公從私以附麗雷同者相勉豈情之真愛之篤哉亦嘗觀先正數君子矣張㓂布衣交也冦公雖貴而忠定面折畧不少恕此不以富貴易其心談藪張冦布衣交也萊公兄事之忠定常面折不少恕雖貴不改也萊公在岐忠定在蜀還不留旣別顧萊公曰曽讀霍光傳否曰未也萊公歸讀其傳至不學無術笑曰張公謂我矣韓李莫逆交也韓公旣仕而李公相從不忍少離此不以窮達變其節韓億李若谷少嘗同途赴試共有一被一氊每出入則互為僕從後韓先登第李嘗從之其後並為參政仲淹去國正黨論方熾之秋士夫畏禍少有送者而王質載酒祖餞留語數夕禍福果足動乎仲淹貶士夫畏夷簡少肯送者李紘王質皆載酒徃餞質又留語數夕或誚質質曰希文賢者得為朋黨幸矣大年補外正人言下石之隙士夫首竄無有辨者而王曽面排謗議賡詠詩什危疑果足累乎楊文公因母病有陽翟之行王文正公恐人害之白上遣使䁑醫院而言事者彈劾不已卒以亞卿分司上嘗語輔臣曰楊億好謗時政王公曰楊億文人叨荷國恩若諧謔過當則恐有之至於謗訕臣保其不為也王公器重文公至深頗思其歸乃因中書齋宿覧文公近詩而與趙文定諸時賢繼和上知之乃諭公召文公為秘書監鄒浩言事而去也田畫毅然切責願無以此舉自滿其贈之厚矣言行錄鄒浩傳梅聖俞旣歿而貧也劉敞未嘗為人書銘特書碑以助其乏其愛之至矣言行錄劉敞傳雖然此未足為待之之深也平居相處則稱美之不暇為國論事則廷爭而無私長編慶厯五年歐陽脩言杜衍為人清審而謹守規矩仲淹則恢宏自信而不疑韓琦則純正而質直富弼則明敏而果鋭四人為性各不同雖皆歸於盡忠而所見各異故杜衍欲深罪滕宗諒仲淹力爭而寛之仲淹謂契丹必攻河東請急脩邊備富弼言契丹必不來至於尹洙亦號仲淹之黨及爭水洛城事韓琦則是尹洙而非劉滬仲淹則是劉滬而非尹洙四人者可謂公正之賢也平日閒居則相稱美之不暇為國論事則公言廷爭而無私杜衍真得忠臣有不和之節而讒為朋黨誣矣上前爭事各持異議以自騁下殿相善不失和氣而如故此則可重也魏泰別錄韓忠獻公言慶厯中與希文彥國同在西府上前爭事議論各別下殿各不失和氣如未嘗爭也當時相善三人正如推車子蓋其心主於車可行而已不為已也是故君實景仁異姓兄弟耳鍾律一事終身相非范景仁墓誌君實嘗語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至於鍾律則反復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茍同者韓公杜公世指為朋黨耳舉兵一事彼此異見杜衍墓誌邊將欲大舉擊夏人韓公以為可舉杜公以為不可然兵後果不得出契丹與夏人大戰河外範文正安撫河東欲以兵從公以為契丹必不來兵不可妄也後契丹卒不來二人皆世俗指以為朋黨者其議論之異蓋如此水洛之城議及尹洙洙孫甫所善也甫非咈洙正愛洙也孫甫墓誌邊將劉滬城水洛於渭州部署尹洙以滬違節度將誅之大臣稍主洙議公以城水洛通秦渭於國家利滬不可罪由是罷洙洙公平生所善也差役之害言咈溫公東坡溫公所契也東坡非戾溫公正厚溫公也蘇軾謂司馬公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頋掊民財十室九空差役之害民常在官不得專力於農而貪吏猾胥得縁為奸又曰今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蓋未易也光不然之欲宥宗諒仲淹曰可杜公曰不可不曰杜公仲淹之所愛南豐雜識孫甫嘗家居石介過之曰富公言滕宗諒守慶州用公使錢坐罪杜公則欲致宗諒重法不然則衍不能在此范公則欲薄其罪曰不然則仲淹請去此二人世指為朋黨也欲宥仲約仲淹曰可富公曰不可不曰仲淹富公之所黨龍川志髙郵知軍晁仲約迎勞劫盜張海富弼在樞府欲誅仲約以正法范公在政府欲宥之云云餘見上其相處也如昵其論事也如爭諸公豈為面朋哉夫何荊公處友不端也陳升之荊公推轂矣旣登揆席忍為操戈之計長編陳升之善傅㑹以取富貴安石用事務變更設制置條例司引升之共事凡所欲為自條例司直奏行安石深徳之故推升之先使為相旣登相後於條例司遂不復闗預安石大怒於是二人始判呂惠卿荊公愛友矣旣入參職遂肆彎弓之巧長編始安石薦惠卿代已惠卿旣得勢恐安石復入凡可以害安石者無不用其智此小人之棄節背義得罪於荊公固多矣然荊公所以失相處之義以其無相規之理故也何者人莫患乎好人同己也同己之心一勝則勢利之友日親而禮義之交日踈規正之論不聞而䛕侫之言愈宻反覆之禍諸賢已先知之司馬光對賔客輒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後六年惠卿叛安石茍可以覆王氏者靡所不為程明道與荊公同學於濂溪也以不樂新法而絶程明道與王介甫同學於濂溪周茂叔後介甫用事明道力攻新法之害不聼乞補外韓維與荊公同受薦於文潞公也以不合新法而踈溫公瑣語皇祐中文潞公為宰相薦安石及張瓌曽公亮韓維四人恬退乞不次進用又韓維行狀安石用事維極論新法不便不報乞補外鄭俠師事於荊公鄭俠從荊公學極論新法神宗為罷青苗免役錢景諶素交與荊公聞見錄錢景諶與王荊公善後荊公用事論新法不合遂相絶終身為外官一論新法終身相棄司馬君實素厚於荊公司馬君實與荊公素厚及荊公用事行新法君實與荊公書介甫從政期年天下惡介甫者詆毀無所不至某獨知其不然云云劉道原雅善於荊公十國紀年序王介甫與道原有舊深愛其才熈寧中介甫參大政欲引道原脩三司條例道原固辭以不習金榖之事及呂獻可得罪知鄧州道原徃見介甫曰公所以致人言蓋亦有所未思因為條陳所更法令介甫大怒遂與之絶一議新法屏跡不容荊公之茍同如此安得不蹈小人之計耶晩年謂其姪防曰吾昔好交遊甚多皆以國事相絶欲下筆作書相問長嘆而止意若有所愧噫荊公之悔亦晩矣聞見錄田畫承君雲荊公嘗謂其姪防曰吾昔好交遊甚多皆以公事相絶公居閑復欲作書相問防忻然為設紙筆案上公屢欲下筆作書輒長歎而止意若有所愧也尚論處友之道知相處不容變之心又知相規不茍同之理庶無愧於前脩雲
  評文
  屈原之離騷有長鯨蒼虬不得伸之態讀之令人激切生忠憤心竒體也或者至有露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已之譏蔣之翰稱騷經若驚瀾奔湍欎閉而不流若長鯨蒼虬偃滯而不得伸若溫金璞玉泥沙掩匿而不得用若明星皎月雲霧蔽䝉而不得出又班固謂屈原作騷露才揚已靖節之歸去來有閑鷗立海之狀讀之令人清灑忘名利心佳製也或者有以賦為辭之議前軰謂陶淵明如野鶴任風閑鷗立海又曰歸去來以賦為辭嗚呼為文之難如此而況於論文者乎夫自六經不作之後騷人墨客雄才徤筆馳價於翰墨之塲者不知其㡬固難以一二數姑即文選文粹之所去取者而評議之信矣夫論文之難也且擷華掇菁而為選蕭統之用工多矣然西漢之文不取仲舒之三䇿而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美新何見也見漢史董仲舒傳又文選去疵取醇而為粹姚鉉之着意勞矣然李唐之文不取昌黎之碑而取叚文昌之碑何識也唐舊史雲韓昌黎淮西碑多載裴度事時先入蔡李愬功第一愬不平之詔令磨愈文命翰林學士叚文昌撰故李義山詩曰帝曰汝度功第一汝從事愈宜為辭意竒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 又東坡嘗於邸壁間見一詩云淮西功徳冠皇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干載斷碑人膾炙不知世有叚文昌 又姚鉉文粹只載叚文昌淮西碑噫選粹之失豈止於此耶編司馬長卿賦上林而不知謬言盧橘夏熟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賦甘泉而不知妄用玉樹青蔥羽獵托諷之詞子虛奏雅之篇而反雜於長門䙝慢之語選果足信乎左太沖三都賦序雲相如賦上林而稱盧橘夏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賦甘泉而陳玉植青蔥班固賦西都而嘆出比目魚張衡賦西京而述遊海若其言無證又見司馬相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賦述王摩詰老將行而不辨指天幸不敗為衛青之誤述李長吉鴈門行而不指黑雲壓城續以甲光向日之失道士呉筠之著遊仙釋子蘭之作長城窟而亦溷李杜元白之集粹果可取乎並文粹噫三代之文至漢復起西漢之文至唐復振一去一取且無定見況江左諸子紛紛之筆歟嗚呼有頴士之髙識庶能知李華弔古戰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唐李華傳無歐陽公之巨眼而昌黎文集終為頽壁敝篋之物歐陽公韓文後州南有大姓李氏者其子堯輔頗好學余為兒童時多遊其家見有弊篋貯故書在壁間發而視之得唐昌黎先生文集六卷因乞以歸之見其文深厚而雄博信矣夫論文之難也天開我宋鉅工彬彬一洗萬古日月爭光故有為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桞到孫丁之詩者孫何與丁謂齊名王禹偁有詩曰三百年來文不振直從韓桞到孫丁於今便合教修史二子文章似六經有為曽子文章衆無有水之江漢星之斗之詠者王荊公贈曽子固之詩云山川旺氣化入文章噫盛哉有如王黃州之恪孫㤗山之義石徂徠之厲尹河南之簡歐廬陵之醇蘇文安之逺李旴江之銳宋常山之峻司馬涑水之端曽南豐之毅王臨川之整蘇東坡之浩蘇潁濵之通李淇水之宏陳後山之濬黃豫章之理秦淮海之煥晁濟北之舒張譙國之婉張石室之俊筆勢駸駸與周漢軋是豈區區模倣者之所能及哉然考其評議觀其取予徃徃有佩劔相笑之見夫歐陽永叔醉翁亭記平生最得意者而秦少游以為用賦體東坡雲永叔作醉翁亭記其辭玩易蓋戱雲爾又不自以為竒特也而妄庸者亦作永叔語曰平生為此文最得意又雲吾不能為退之書記退之又不能為吾醉翁亭記此又大妄也陳後山雲退之作記記其事爾今之記乃論也秦少游謂醉翁亭記亦用賦體範文正岳陽樓記世稱曰佳作者而尹師魯以為傳竒體後山詩話雲範文正為岳陽樓記用對語說時累世以為竒尹師魯讀之曰傳竒體耳傳竒唐制硎所著小說也曽子固之記六經閣張伯玉終不愜意曽子固初為太平州司戶參軍張伯玉前軰人也歐陽公王荊公諸名士共稱子固文章伯玉殊不顧間語子固吾方作六經閣其為之記子固凡謄槀六七終不愜伯玉之意則謂子固曰吾自為之其書於紙曰六經閣者諸子百家皆在焉不書尊經也云云子固大畏服聞見後錄陳鐸之批答魯仲明謂非詔語魯仲明論陳鐸批答乃表語非詔語王荊公以東坡醉白堂記為韓白優劣論蘇公以王金陵處州學記為學校䇿並文集注噫稱賛之意不足而正救之辭有餘諸公非相短也正所以相切磋也不然桞子厚素稱韓之文若捕龍蛇摶虎豹急與之角而不暇至論韓碑議其有㡌子之習諸公之見非韓桞之見歟桞文集讀韓愈所著毛穎傳後題雲有來南者言韓愈為毛穎傳云云索而讀之若捕龍蛇摶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指韓子之怪於文也 又劉夢得曰桞八駮韓十八平淮西碑雲左饘右粥何如我平淮西碑雲仰父俯子桞雲韓碑議有㡌子使我為之便說用兵伐叛樂天之詩沈存中喜其識趣可尚章子厚譏其識趣最淺詩史雲沈存中謂樂天詩不必皆好然識趣可尚章子厚謂不然樂天識趣最淺陋謂詩中言甘露事處㡬如幸災雖私讐可快然朝廷當此不幸臣子不當形歌詠也如當公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徃時之類 又百斛明珠雲樂天為王涯所誣謫江州司馬甘露之禍樂天在洛適遊香山寺有詩曰當君白首同歸日是我青山獨徃時不知者以樂天為幸之樂天豈幸人之過者蓋悲之也杜陵之詩黃魯直稱其靈丹一粒楊大年薄其為村夫子黃魯直稱杜子美詩如靈丹一粒㸃鐵成金 又詩史楊大年不喜杜子美詩謂之村夫子有鄉人以子美詩強大年不服因曰公試為我續江漢思歸客一句大年以為屬對鄉人曰乾坤一腐儒大年似少屈昌黎之文歐公平日推重以家藏萬卷惟韓文為舊物萬世所尊而蘇潁濵乃譏之歐公書韓文後云云余家蔵書萬卷獨昌黎先生集為舊物也嗚呼韓氏之文之道萬世所共尊天下所共傳而有也又蘇子由謂元和聖徳詩李斯頌秦所不肯言愚溪之文蘇東坡晚年最愛以碑文妙絶今古而歐公乃薄之蘇東坡晩年最喜桞子厚稱其詩在淵明下韋蘇州上至讀曹溪南嶽諸碑妙絶今古 歐公謂子厚叔文之事韓門罪人噫去取之見不同而SKchar劣之論亦異諸公非相反也正所以相詰難也不然老泉嘗稱遷之史其與善隱而彰其懲惡直而寛至其子頴濵作古史以紏其失諸公之見非蘇氏父子之見歟老泉文遷史其與善也隱而彰其懲惡也直而寛其賤夷狄也簡而明○又子由作古史論史遷之失雖然文人相輕從古固然然學不逮先軰文不逮先軰亦效先軰雌黃之口皆其氣習不渾厚而輕躁者之為乎讀詩未有劉長卿一句己呼阮籍為老兵筆語未有駱賔王一字己罵宋玉為罪人則吾豈敢
  韓文
  昔歐公之䟦昌黎文集也曰予少得韓文於頽壁敝篋間閱之可愛方舉進士未暇進力後官洛陽與尹師魯出所蔵而補綴之而韓文遂行於世噫歐公用力也久矣歐公書韓文後曰余少家漢東州南有李輔兒頗好學余為兒時多遊其家見有敝篋貯故書在壁間發而視之得昌黎先生文集六卷脫落顛倒無次序因乞李氏歸讀之見其言深厚而雄博然余猶少未能悉究其義徒見其浩然無涯若可愛余方舉進士以禮部詩賦為事年十有七試於州為有司所黜因取所蔵韓氏之文復閱之則喟然嘆曰學者當至於是而止耳後七年舉進士及第官於洛陽而尹師魯之徒皆在遂相與作為古文因出所蔵昌黎集而補綴之求人家所有舊本而校之其後天下學者亦漸趍於古而韓文遂行於世故革華傳舊所不傳而歐公錄之洪興祖注曰下邳革華傳舊來無此傳歐公始錄之召大顛書舊所不載而歐公辨之慶厯丁亥江西袁渉世弼得此書疑因之滁州謁歐陽永叔質之曰實退之語它意不及也此書唐元和十四年刻在朝陽靈山寺東坡又雲世妄撰之作詩得寛韻則波瀾橫溢泛入傍韻得窄韻則不復旁出因難見巧舊所未論而歐公始評之歐公雲退之工於用韻得寛韻則波瀾橫溢泛入旁韻如此日足可惜之類是也得窄韻則不復旁出因難見巧如病中贈張十八之類是也故作文者非韓不學學韓者非歐不師蘇公謂歐陽今之韓愈信夫蘇軾序歐陽之文曰韓文之後三百餘年而得歐陽子天下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嗚呼昌黎之文龍翔鳯躍日光玉㓗出入周孔凌駕卿雲千態萬狀道徳仁義之言炳如也然毛頴一傳舊史譏之則公之文在唐而未著漢唐書雲愈作毛頴傳譏其不近人情此文章之甚謬者矣洪興祖曰舊史所見如此罕有識者伯長所鬻經年不售則公之文在國初而未顯穆伯長有韓桞集鏤板鬻於京師經年無售者不有歐陽氏其孰為古文之倡歟其孰繼昌黎之躅歟自是而後如蘇如曽如王如宋諸君子繼唱迭和追逐前脩盛矣哉愚嘗觀公之文矣讀聖徳詩而知其文辭雅正與周雅爭光讀城南聨句而知其辭氣豪放雖累十百千而不困故東坡謂寄盤穀子二章不減杜子美東坡曰退之尋常詩自謂不及李杜若盧郎中雲夫寄示送盤穀子詩二章獨不減杜子美魯直謂南溪始泛三首有詩人句律之深意魯直於退之最愛南溪始泛三首以為有詩人句律之深意蓋退之絶筆於此則公之詩可知也讀平淮西碑氣象宏富得相如體讀曹成王碑語句簡古得子雲體洪興祖曰嘗見一士人云曹成王碑造語法子雲也南山詩平淮西碑氣象宏富法相如也進學觧師說之類精純入道理法劉向也凡為文字字有法法左氏司馬遷也故孫覺謂淮西碑其敘如書銘如詩後山詩話雲龍圗孫學士覺喜論文謂退之淮西碑敘如書銘如詩臨川謂退之善為銘如王適張徹二銘尤竒王荊公雲退之善為銘如王適張徹尤竒也則公之碑若銘可見也原道一篇扶持名教與軻書相表裏進學觧師說等作精粹入道理不下劉向及質之前軰伊川謂如軻之後不得其傳之語非蹈襲空虛而得之伊川雲退之晩年為文所得甚多如軻之後不得其傳之語非蹈襲空虛而得之小宋謂送窮文進學觧皆古人意思未到則公之雜文皆周情孔思也小宋雲退之送窮文進學觧毛頴等傳皆古人意思未到可以名家矣然送窮與楊子雲逐貧賦大意相類蓋古人作文皆有所祖述如司馬相如大人賦全用屈原逺逰中語老杜雲逓相祖述復先誰長卿子長皆剽竊前人意耶至若序若傳愈出愈竒送李願歸盤谷序東坡以唐無文章惟此一篇而已東坡雲歐陽公言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一篇而已余亦謂唐無文章惟送李願歸盤谷序一篇而已毛頴等傳前軰以其說出於莊周寓言荊林東齋洪興祖宣和間人嘗謂毛頴傳桞子厚以為怪予以為子虛烏有之比其說出於莊周寓言嗚呼斯文也振八代之衰濟天下之溺回狂瀾以挽異端之趍吹死灰以彰六經之學蓋名教中一砥柱固非後學測其涯矣姑即先正之所評論之所嘉嘆以敘其一二焉耳然孔孟經學不行於春秋戰國而行於後世昌黎文集不顯於李唐而顯於我朝噫有以夫然嘗論之韓公得歐公而唱得諸公而和固為斯文之幸然淺學者見卑識陋輕議妄改好事者託名亂真求售其文斯文又何不幸耶聴頴師彈琴一詩蓋竒作也或者妄託文忠公以此為聽琵琶之詩旣議韓公又誣歐公洪興祖曰歐公以聽頴師彈琴詩為聽琵琶詩東坡嘗作聽琴詩恨文忠公不及見二公之論似未必然祭桞子厚文蓋精語也或者妄以表表愈偉之句改為表奏洪興祖曰退之文章多為流俗庸人妄改如祭桞子厚文雲表表愈偉嘗見一本改作表奏嗟夫胷中無國子監不可讀杜甫詩況公之文淺學者豈可輕議乎前軰論雲直諫表論顧威狀言不成文事非指實已不免前軰之論荊林東齋曰直諫表論顧威狀舊本無之好事者編入別集觀其文法非退之作公在穆宗朝不聞有直諫事設或有之史官豈得不傳蓋後人妄託公名以售其文才識庸淺尚不堪為退之作故也直諫表雲忝位聖唐見賢如齊賢逹之士所痛心怪駭而已枵然無圗等語皆不成文理又論顧威狀雲今臣獨陳一力胡能止百官之䛕說煩救顧威此一詩季同不可謂百官之䛕又雲臣當寸草之命骨肉謝於陛下矣議刑常事安用此等語詩之序議三器論命意措辭絶無長處又別出一人之手凡此數篇皆編外集或論韓文直諫表顧威狀正出一手詩之序議三器論又出一人之手論意措辭絶無長處徒務怪句云云嗟夫李華弔古戰場文且不逃頴士之所識況公之文好事者其可託名乎唐書李華傳雖然外集所錄固雜矣至明水賦送俱文珍僧令縱答劉秀才論史與夫上賈滑州書薦薛公達書通觧擇言鄠人對等篇深粹典麗非他人所能及而李漢公之門人最厚者収拾遺文無所失墜而此作反不在四十卷之列何耶我知之矣蓋論史之作人禍天刑數語特出於有激而雲答劉秀才論史書雲夫為史者不有人禍必有天刑豈可不畏懼而輕為之哉唐有天下二百年矣聖君賢相相踵其餘文武之士不可勝數豈一人卒能紀而傳之耶明水賦雖工乃舉子聲律之語外集省試明水賦文珍閹寺識者羞稱外集送汴州監軍俱文珍序並傳令縱浮屠名教所斥又送浮屠令縱西遊序乃公意自不欲存於世者故漢集中不収之李漢文集序門人李漢辱知最厚且親遂収拾遺文無所失墜捴七百二十六合為四十一卷又有注論語十卷順宗實錄五卷不在集中至其他所作又有可言者蓋少年識見一昌黎也潮州貶還又一昌黎也黃山谷嘗曰公之文自潮州還有不待繩削而自合者則公之老作為自然也韓公年譜雲魯直雲退之自潮州還朝後文不煩繩削而自合伊川亦曰退之晩年為文所得甚多則以公之晚作為有所見也見上彼上賈滑州書方年二十二韓公年譜上賈滑州耽書雲愈年二十二讀書學文十五年自七嵗讀書至此首尾十六年一本作二十三誤矣而薦薛公達書殆又始冠之嵗年譜正元四年戊辰張建封為滁泗濠節度公薦薛公逹於建封雲河東薛公達年二十有六按公達墓誌雲元和四年年四十七卒自元和己丑逆數之至今二十六嵗公時年二十二始有文章見集中通觧擇言觧鄠人對三篇亦皆少時所作洪興祖雲通觧擇言觧鄠人對或雲皆少時所作齒少氣弱誠非足以垂永乆者也噫張燕公謪岳州而詩益悽惋人以為江山之助張說傳說為文屬思精壯長於碑誌世所不逮旣謫岳州而詩益悽惋人謂得江山助雲杜工部自䕫州後所著篇什皆不待斧斤而自合杜甫詩後因闗輔飢輒棄官去客秦州流落劔南夔峽間酒酣慷慨懷古餘見杜詩集桞子厚南遷後作曹溪南嶽諸碑妙絶古今東坡稱嘆不能自已者栁宗元年譜東坡居士雲桞子厚南遷作曹溪南嶽諸碑妙絶古今然則論韓公之文安敢以少年所作為公之累耶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一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二  宋 林駉 撰
  三省
  侍中   中書令   尚書令
  左右僕射唐亦除尚書令以僕射為尚書省長
  三省之職起於秦漢三省之任重於東都魏晉以尚書省統天下之務中書省總機要之司門下省掌出納之命則唐與本朝也且侍中秦官特丞相史之任漢選貴游充為加官掌侍左右分典服物宋百官志曰侍中本秦丞相史也使五人往來殿內東廂奏事故謂之侍中又按通典漢侍中為加官得入禁中分掌乗輿服物云云貴子弟至襁褓受寵嚴助詞臣得備顧問本傳安國名儒特掌唾盂宋百官志武帝世孔安國為侍中以其儒者特聽掌唾盂朝廷榮之其微可知也中書令漢官特少府屬之職晚年倦政游宴後庭遂置中書俾領章奏武帝初用宦者成帝懲用士人甚欲輕其權也通典其所置中書之名因武帝遊宴後庭始用宦者典事尚書謂之中書謁者置令僕射元帝時𢎞恭為令石顯為僕射秉權用事成帝改中書謁者令日中謁者令更以士人為之秦時少府主發書殿中者謂之尚書令不過任蠶室至賤之人通掌圖書宣達封奏而政不與焉六典雲初秦變周法天下之事皆決丞相府置尚書於禁中有令丞掌通章奏而已 又通典雲秦時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書故謂之尚書尚者主也又雲武帝始用宦者主中書以司馬遷中間遂罷其官以為中書之職至武帝罷中書宦者又置尚書五人一人為僕射秦時以善射者掌事謂之僕射乃謁者冗從之徒後置尚書雖優此官而任猶輕焉此三省之職起於秦漢然也通典秦官漢因之自侍中尚書博士初皆有之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督課故曰僕射又雲成帝尚書五人一人為僕射四人分曹通掌尚書秘記章奏之事其任猶輕西漢丞相總百官而九卿分事東都事權歸臺閣而尚書分曹出納王言敷奏萬機令則總領紀綱僕射則分掌錢穀而尚書之權始重司馬溫公文按西漢以丞相總百官而九卿分天下之事光武中興自親庶務事歸䑓閣尚書始重而西漢公卿稍已失職矣 通典尚書至後漢則為優重出納王言敷奏萬機令及右丞摠領紀綱無所不統僕射及左丞分掌廩餼錢穀靈帝以侍中梁鵠為選部尚書總謂之尚書臺亦謂之中臺魏武置秘書令典尚書之奏事文帝置中書令罷秘書之官屬遂以秘書左丞劉放為中書監以秘書右丞為中書令職重情親專掌機要而中書之任始重魏武帝為魏王置秘書令典尚書奏事又其任也文帝黃初初改為中書令又置監以秘書左丞劉放為中書監右丞孫資為中書令並掌機要中書令監始於此也又司馬溫公文及魏佐漢初建魏國置秘書令典尚書奏事文帝受禪改秘書為中書有令有監亦不廢尚書然中書親近而尚書疎外矣東晉以後天子以侍中常在左右與議政事始不專用中書入侍帷幄出擁華蓋嵇紹為侍中身捍乗輿禇翼為侍中面叱峻兵於是中書之權分而門下之權重矣司馬溫公文東晉以後天子以侍中常在左右多與之議政事於是又有門下而中書之權始分矣 王粲為侍中曹植贈粲詩曰戴蟬珥貂朱衣皓帶入侍帷幄出擁華蓋 又通典注曰彭權於晉武帝為侍中能答旄頭之義嵇紹於晉惠帝為侍中以身捍衞帝側禇翼為侍中抱天子以叱蘇峻兵鍾雅為侍中出招義兵事覺為峻所害此三省之任重於東都魏晉然也降及南北大抵循襲唐因隋制以三省長官為宰相命太宗為尚書令封德彛為中書令髙士㢘為侍中後以太宗嘗為尚書令故以僕射為侍中中書令為宰相如武德間以裴寂德彛為左右僕射正觀初以蕭瑀無忌為左右僕射皆為宰相之職其制可見也唐宰相表武德元年六月甲戌趙國公世民為尚書令三年三月甲戍中書侍郎封德彛兼中書令九年七月辛卯髙士㢘為侍中又表四年四月寂為左僕射九年德彛為右僕射 又正觀元年蕭瑀為尚書左僕射長孫無忌為尚書右僕射其後以品髙不除他官叅預故有叅議朝政叅知政事之名唐百官志太宗時以杜預吏部尚書叅議朝政魏徴以秘書監叅預朝政或曰叅議得失叅知政事之類其名非一皆宰相之職也又其後或加平章或加同品至拜僕射亦必帶之惟侍中中書令則否故有平章同品之名同上貞觀八年僕射李靖以疾辭位詔疾少瘳三兩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而平章事之名蓋起於此其後李勣以太子詹事同中書門下三品書同侍中中書令也而同三品之名蓋起於此職源自尚書令闕二僕射為宰相及正觀未除拜僕射必加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及叅知等名然唐為此號者蓋欲合中書令之權耳自是相承至於國朝莫之能改非不分也理勢不可復分也國初三省長官第為空名惟侍中有真拜者在國初則范質趙普繼此則丁謂馮拯韓琦而已是雖以門下省長官而總百揆然三省之職實合為一故未改官制之前凡命相者必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蓋國朝之制名曰沿唐而實異於唐歟職源國朝沿唐制凡命相必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真拜侍中者不復言平章事累朝因仍三省長官尚書令中書令侍中僕射不與政皆為空官特以寓祿秩序位品而已 又皇朝元輔表建隆元年范質侍中興國六年九月趙普司徒兼侍中乾興元年丁謂馮拯並侍中治平四年神宗即位正月韓琦司徒侍中昭文館大學士監脩國史元豐正名三省並建分職設局如貫繩然然愚所深惜者小人用事託公濟私其弊有三蓋不可不論且王珪以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蔡確以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二省宜相兼矣夫何確專政柄惟重中書凡有除吏珪不與聞蓋僕射為相命令進擬皆所由出安有省覆之舉二省進對同得預聞旣已奉行又復有審駁之理此事權所以盡歸於右僕射之手蔡確偏重右相之弊一也元豐五年詔自今事並中書取㫖門下覆奏尚書施行輔臣有言中書獨取㫖事權太重上曰三省體均中書議之尚書行之苟有不當自可論奏不當於此亂體統也初王珪蔡確力賛改官制確先說珪曰公久居相位必拜中書令故珪不疑一日確宻言三省長官位髙不須設只以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各主兩省事上以為然確獨專政柄凡除吏珪不與聞乃言臣備位宰相不與進退百官請同議上許之三省並建政事者大事出門下其次出中書又其次出尚書王安禮不預官制乃曰政畏多門要當歸一臣謂事無巨細宣於中書本於門下尚書行之則善矣從之 又筆談官制行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行侍郎之職右僕射兼中書侍郎行中書之職別置侍郎以貳之二省宜相兼矣然僕射旣為宰相則凡命令進擬末有不由之出者出令之職旣身行尚又省而復之乎方其進對門下侍郎亦預聞矣既已奉行之而又審之亦無是理門下惟有給事封駁未有侍郎自駁已奉之命者則侍中侍郎所謂省審殆幾虛文也元祐間議者以詔令稽留吏員冗多因有並門下省之意故雖不行然而有當稟左相必送中書右相或持不主左相無如之何中書侍郎進門下侍郎雖名為進其實不樂也自呂公著有同舟共濟之說而執政皆協力呂公著神道碑官制三省並建而中書獨為取㫖之地門下尚書奉行而已公著曰三省均輔臣也正如同舟共濟當一心共力以脩政事乞事於三省者自今執政同進呈取㫖而各行之遂定為令又韓縝以猶子避親改授之命而三省同取㫖三省宜同心矣韓縝為右僕射其猶子以避親改授超升本班時黃履言之始命三省合取㫖事及䑓諫章疏同進擬不專屬中書夫何子厚任左僕射有欲更分班奏事之制者子厚懼權之去已乃曰此先帝之志不可易故終哲宗之世不置右僕射而文書有合送中書取㫖者則以為無條有例由尚書省徑上但過門下而已蔡京姦臣尤而效之子厚偏重左相之弊二也紹聖元年章焞左僕射當時有言元祐擅更三省分班奏事之制者焞曰此先帝之志不可易故文書有合送中書取㫖者則以為無條有例由尚書省徑上但過門下而已三年李清臣為中書侍郎言官制中書取㫖門下審覆尚書施行近日尚書侵紊職事而合送中書者更不送中書便將上取㫖伏望變正 又紹聖元年元符二年凡六年惟焞為左相又有甚者京相既久姦謀日長請改左僕射為太宰右僕射為少宰自以太師兼總三省號為公相宰執大臣皆居其下益肆其無忌憚之心噫可嘆也是則蔡京偏重公相之弊其變已三流害尤甚歟大觀二年京為左僕射獨相政和六年改左右僕射為太宰少宰五月京以太師楚國公領三省事三日一至都堂元輔表 又蔡絛國史補政和廢尚書令侍中中書令改為左輔右弼未始除授左右僕射為太宰少宰京為太師兼領三省號公相雲嗟夫右相偏重之弊王珪非不言之言之卒不勝見上左相偏重之弊李清臣非不辨之辨之卒不能至公相專恣之弊宣和詔令非不言罷而或以為噬臍之悔宣和七年詔令居三公論道之位而摠理三省衆務使宰相備員殊失紹述憲章之意可於尚書復置令虛而不除三公止係階官更不摠領三省餘見上甚至紹興權臣竊之秦檜紹興十三年除太師開禧權臣又竊之識者蓋為浩歎罷平章之名定丞相之稱此乾道之令典也乾道八年改左右丞相罷左右僕射平章事今日宜率由之以為萬世家法雲
  宰相兼樞
  周公冡宰出征東山畢公為公兼任司馬嗟夫軍旅之事非縉紳之所當預將帥之權非廟堂之所可侵而周公必使兼統不曰侵官何耶蓋出征重寄也握兵大權也身為大臣不得與知則渙散不相通彼此不相濟其弊豈勝言哉嘗以周之六官攷之冡宰所以掌邦治統百官也司馬所以統六卿平邦國也二卿適相等耳至調發之權不歸之司馬而歸之天官噫先王之為慮也逺矣故呂伋掌兵若無闗於太保而太保實俾之書顧命程伯出師若無與於尹氏而尹氏實命之於分之中而有合之理存於判然不相屬之際而有貫通之意寓此周人所以為良法歟自㢘藺立敵而將相之職分田吳爭功而軍國之權偏通鑑魏置相田文吳起不恱謂田文曰請與子論功可乎田文曰可起曰將三軍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東鄉韓魏賔從子孰與起文曰不如子起曰三者子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屬之子乎屬之我乎起黙然曰屬之子矣 又藺相如輔趙王歸國以相如為上卿位在㢘頗之右亷頗曰我為趙將有攻城野戰之功藺相如素賤人吾羞不忍為之下宣言曰我見相如必辱之相如聞之每朝常稱疾不欲爭列出而望見輙引車避匿其舎人皆以為恥相如曰子視㢘將軍孰與秦王曰不若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羣臣相如雖駑獨畏㢘將軍哉顧吾念之強秦所以不敢加兵於趙者徒以吾兩人在也今兩虎共鬪勢不俱生㢘頗聞之至門謝罪更秦歴漢官制益紊諸呂兆釁勢亦亟矣丞相平至以五百金交驩太尉而左袒之功僅濟漢書周勃傳擁昭立宣事亦重矣丞相敞至不敢言而大將軍光以廢立之權自任本傳夫以丞相之重而下聽命於掌兵之將況望其無所不統如周人之制哉厥後以北衙抗南衙之權以西府敵東府之勢自朝廷而言則曰軍國而軍先於國自大夫而言則曰將相而將先於相古人事權一切倒置中書主民樞宻主兵兩不相通而天下之事紊矣我太祖肇造區夏削平僭偽范質趙普皆以宰相兼樞宻之柄皇朝元輔表建隆元年二月王溥范質大學士樞宻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又乾德二年正月樞宻使趙普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家法相傳至今不易故時方有事則叅議機謀之秘時方無事則各任兵民之寄太宗朝獲繼遷母之議非細事也而宰相呂端告樞使冦公曰邊鄙常事端不敢與軍國大計不可不知於是覆奏養視招徠繼遷果動九重撫髀之嘆保安軍獲李繼遷母是時冦凖為樞使呂端為宰相上召凖與之謀端邀凖曰邊鄙常事樞宻院之職端不敢與知若軍國大計端備位宰相不可以莫之知也凖以獲繼遷母告端曰君何以處之凖曰凖欲斬以戒㓙逆端曰此非計之得也端將覆奏之即具奏曰陛下今日殺繼遷之母繼遷可擒乎若不然徒植怨讎益堅其叛心耳以臣之愚謂宜置於延州使善養視之以招徠繼遷上撫髀稱善曰微卿幾誤朕事真宗朝契丹冦邊之舉非細故也而真宗謂宰相冦凖曰中書總文武大政宻院雖專兵須本中書於是建議親征尺箠笞之果三十餘年無北顧之憂景德元年上每得邊奏必先送中書謂畢士安冦凖曰軍旅之事雖屬樞宻院然中書摠文武大政號令所從出向者李沆或有所見往往別其機宜卿等當詳閱邊奏共參利害勿以事干樞宻院而有所隱也未㡬契丹犯澶淵宰相㓂準力主親征之役果契丹請和當是時也二府雖有同議之公未有兼任之職迨慶厯間西事方興因富弼之言而以張士遜同議宻院事康定元年詔樞宻院自今邊事並與宰相張士遜章得象參議之即不須簽樞國朝舊例以中書主民樞宻主兵故元昊反邊奏皆不關中書知諫院富弼言邊事係國安危不當專委樞宻院而宰相不與乞如國初令宰相兼樞宻使翰林學士丁度言今之六府分兵民之政若措置乖異則天下無適從非國體也請軍旅重務二府得通議之上參取其言而降是詔士遜等以詔納上前曰恐樞宻院謂臣等奪權弼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奪權也因張方平之言而以呂夷簡章得象皆兼樞宻使慶厯二年七月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呂夷簡判樞宻院戸部侍郎平章事章得象兼樞宻使晏殊同平章事初富弼建議宰相兼樞宻使上曰軍國之務當悉歸中書樞宻非自官然未欲遽廢故止令中書同議樞宻院事及張方平請廢樞宻院上乃追命富弼議特降制命夷簡判院事而得象兼使殊加平章事為使如故未㡬邊事旣寧而兼職遂罷於慶厯之五年慶厯五年從賈昌朝陳執中之言罷兼樞宻以邊事寧故也建紹間國歩多艱乃以宰相范宗尹兼樞宻於建炎之時建炎四年六月以宰相范宗尹兼樞宻院事罷御營使議者以為宰相之職無所不統本朝沿五代分為兩府兵道付於樞宻比年又置御營使是政出於三也於是以其事歸樞宻院為機務房焉 自慶厯後宰相不兼樞宻者八十餘年而後兼蓋自此始復以張浚趙鼎兼樞使於紹興之日紹興七年宰臣張浚兼樞宻使趙鼎秦檜亦以左僕射兼未㡬和議既成而兼職復罷於紹興之二十六年紹興二十六年詔曰比緣軍興令宰相兼樞宻使今邊事已定可依祖宗故事更不兼領然亦觀慶厯紹興兼樞之效乎方夷簡判樞院之職命范公仲淹出撫陜西相約平賊而趙元昊送欵哀鳴終身膽破而西邊晏然矣呂夷簡自許州召還除平章門下事兼判樞宻院時范仲淹亦召還二人歡然相約戮力平賊范公出陜西未幾元昊請和復還張魏公都督兵馬之事命張韓劉岳分屯江淮大敗劉猊僅以身免而敵人始懼矣名臣事實本傳此見兵民相通之驗歟不然雍熈議征幽州獨與宻院詳議中書不得預聞卒不能成幽薊之功雍熈三年正月先是賀令圖等相繼上言取幽薊上始有意北伐曹彬等為虜所躡我師大敗趙普手䟽諫曰蠢茲獯鬻誠非我敵自古帝王置之度外云云願頒明詔速議抽軍初議興兵上獨與樞密計中書不預聞康定戎人歸附諫官方爾論列而中書初不預知不免有區處之失康定初時吹同乞沙自唃廝羅界來降詔補之班奏職覊置湖南富弼言當厚賞以勸來者上命以所言送中書而宰相初不知其弊亦可見矣甚至熈寧初趙明與西人戰中書賞功而樞宻約束郭逵脩堡柵宻院詰之而中書褒詔滕達道之言其深知事情歟其有感祖宗舊制歟熈寧初滕達道言中書宻院議邊事多不合趙明與西人戰中書賞功而宻院降約束郭逵脩堡柵宻院方詰之而中書已下褒詔夫中書欲戰而宻院欲守何以令天下願敕大臣凡戰守議同而後下神宗善之
  宰相臺諫
  秉鈞當軸宅揆代工坐廟堂而進退百官此宰相之職烏府深嚴豸冠威肅振紀綱而警風采此臺諫之職噫孰謂天子耳目之官尤重於股肱之任歟何者廊廟之謀謨未必盡合於事情賢否之升黙未必盡愜於公論況權門一登炙手可熱相府潭潭趍者如市使非白簡霜飛之嚴何以動其警畏之心哉然敢於論人主之過而不敢於忤權臣之意敢於陳宮闈之非而不敢於指廟堂之失茍不奬其勁直之節借其容納之意則孰肯盡言耶且霍光廢立權在掌握雖宣帝亦憚之嚴延年以侍御史之微劾奏其罪而朝廷肅然起敬嚴延年傳宣帝時為侍御史帝初即位劾奏霍光擅廢立無人臣禮不道奏雖寢朝廷肅然敬憚餘見霍光傳王鳳竊柄根據中外雖成帝亦憚之劉向以大夫之卑公陳其咎而權貴為之縮頸劉向陳延光祿大夫是時帝元舅陽平侯王鳳為大將軍乗政以太后專國權兄弟七人皆封為列侯時數有大異向以為外戚貴盛兄弟用事之故震霆一驚聽者掩耳威望若此廟堂其不警乎李義府取𡡾昭儀擅殺六品髙宗且不問其枉法之罪王義方一為侍御對仗呵叱昌誦彈文之過通鑑髙宗記李義府恃寵用事洛陽婦人淳于氏美色係大理獄義府囑寺丞畢正義枉法出之將納為妾大理卿叚寳𤣥疑而奏之上命給事中劉仁執等鞠之義府恐事洩逼正義自縊於獄中上知之原義府罪不問侍御史王義方欲奏彈之先白其母曰義方為御史視奸臣不紏則不忠紏之則身危而憂及於親為不孝二者不能自決母曰若王陵之母殺身以成子之名汝能盡忠以事君吾死不恨義方乃奏義府於輦轂之下擅殺六品寺丞如此則生殺之威不由上出於是對仗叱義府令下三叱義府始出乃讀彈文裴延齡怙恩老姦舉朝側目德宗方有白麻之拜陽城身為諫官守閣慷慨卒沮其右相之命裴延齡譛陸䞇與李充張滂等失勢怨望四月貶贄為忠州別駕初陽城自處士為諫議大夫人皆想望風采及至日夜痛飲韓愈作爭臣論以議之城亦不以屬意及贄等貶上怒未解中外惴恐無敢救者城聞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用奸臣殺無罪人即帥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熊執易崔邠等守延英門上䟽論延齡奸邪贄等無罪上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為之營救上意乃解張萬福聞諫官伏閣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遂遍拜城與仲舒等已而連呼太平萬歲太平萬歲萬福武人自此名重天下時朝夕相延齡陽城曰脫以延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慟哭於廷嚴霜在望睹者毛寒言論若此權要其不懼乎不然黃閣森嚴紫府榮耀喬岳峻天魁斗橫漢縉紳不敢言給舍不敢論而任風憲者若猶首䑕自黙仗馬不鳴則事權不振國勢不立亦豈廟堂之福哉嘗觀國朝宰相臺諫輕重之由矣自御史劾趙中令反以見斥而臺諫之言輕太祖寵待趙韓王如左右侍御史雷德驤劾奏普強市人第宅上怒叱之後其子有鄰復訟其庇吏受賄上怒按問罷相自諫官論丁謂卒不見聽而臺諫之言沮蘇子由雲使丁晉公之時臺諫言事必聽其敗已久矣至於申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必有甚也卒之中令其子不能逃庇吏受賕之失而謂之姦邪他日自敗則知人言有益於國家也多矣並見上至於仁祖以政事付宰相以公議委臺諫政事之出少有愆失而公議之誅略不少貸是故晏殊為政傾身諫官張方平蓋指仁宗時言也子由龍川志雲張安道為予言國朝自真宗以前朝廷尊嚴私說不行好竒喜事之人不敢以事揺惑朝廷故士知為詩賦取科第而不知其他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翹者爭論國政長短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以才能為稱首其後晏元獻為政富鄭公參政事多置諫官乃用歐陽脩余靖蔡襄孫沔為諫官諫官日橫鄭公尤傾身下士上以謙虛為賢下以傲誕為髙於是私說遂勝而朝廷輕矣予以為張公之論得其一不得其二徒見今世朝廷輕思曩日之重不知大臣恣為非橫其害亦不細也蓋朝廷重輕則不在此誠使正人在上舉動皆當下無以議而朝廷重矣富弼為相奉㫖臺諫汪輔之亦指仁宗時言也嘉祐四年汪輔之以書誚責富弼曰公為宰相但奉臺諫風㫖而已是雖朝廷之勢若輕而議論之權若橫然失在廟堂救在臺諫亦不過維持公議而已自今觀之景祐之際丞相呂夷簡也納賂市恩抗疏力爭夷簡之勑雖峻而仲淹之氣愈厲國朝元輔表天聖七年夷簡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明道二年二月免三年再相景祐四年免仁宗廢郭后夷簡以前罷相怨後范諷言後無子當廢夷簡直其言先勅有司無得受䑓諫章䟽仲淹孔道輔孫祖德蔣堂郭勸馬絳叚少連宋郊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斥夷簡納賂市恩罷相判許州寳元之際執政王隨陳堯佐也不才多私極口深詆韓琦之章屢上而王隨之黨隨罷寳元元年三月平章王隨陳堯佐參政韓億石中立皆罷初呂夷簡宻薦隨與堯佐二人為相其意引援非才居已下者用之覬他日上意見思而復相已及四人議政數僨事於中書隨復屬疾堯佐復年髙多不舉事災異仍見右司諫韓琦論隨等不才多私凡䟽十上於是四人俱罷文彥博取媚宮闈唐介劾之雖介有別駕之除而彥博亦有罷免之命況猶遣使護介乎此見於皇祐之時也皇祐三年唐介劾文彥博知益州日作間金燈籠錦因中人入獻宮掖縁此為執政及恩州賊平幸㑹明鎬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張堯佐宣徽節度使蓋彥博奸謀迎合乞斥罷彥博以富弼代之上怒甚召二府示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謂彥博因貴妃得執政此何言也介面質曰彥博宜自省即有不可隱於上前彥博拜謝不已梁適斥介下殿介辭益堅上令送䑓劾介彥博言臺官言事職也願不加罪不許上怒不可測羣臣莫敢諫右正言蔡襄獨進言介誠狂直然容受直言帝王盛德也必望矜貸之王舉正復言介責太重改英州別駕復取其奏以入遣中使護送介至英州且戒必全之無令道死彥博罷為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許州梁適求援閹寺馬遵彈之雖遵有補外之行而適終負去位之愆況上久知清議弗平乎至和元年五月平章梁適罷先是殿中侍御史馬遵等彈適奸邪貪黷任情狥私上知清議弗平乃罷之馬遵等皆出補守倅適之得政中官有力焉及遵等極言其過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誰敢當其任者此見於至和之時也劉沆挾私趙抃力沮劉沆在相疾言官屢加裁抑出范師道其趙抃張鼎言沆挾私出御史罷相知應天府執中剛愎蔡襄面斥蔡襄言執中剛愎不才不可任以政甚者富鄭公一代名臣初年拜麻士夫相賀且不免韓絳之議則清議凜凜於朝廷之上誠可畏也嘉祐六年歐陽脩言景祐中范仲淹言宰相呂夷簡貶知饒州皇祐中唐介言宰相文彥博貶英州別駕至和初呂中復呂景初馬遵言宰相梁適並罷職出外其後趙抃范師道言宰相劉沆亦罷職出外前年韓絳言富弼罷知蔡州今又唐介五人言陳升之得罪自范仲淹貶饒州後至今二十年臺諫未聞有規諫人主而得罪者臣蓋謂方今諫人主則易言大臣則難蘇子由嘗曰申公非諸賢並攻其短其害必有甚則臺諫不惟有益於人國其於相業亦不為無助見上自議者以私說日勝輕議臺諫而風采言論非復前日之舊見上子由龍川志云云妄行新法此宰相之過也臺諫爭之宜矣而反補外焉熈寧間王安石為相行新法臺諫相繼論列盡出補外臺中為之一空邊事失實此宰相之尤也御史論之當矣而反左遷焉見下鳴呼諫官御史敢攻人主不忤權臣傅公此言誠有激而雲也元祐二年御史張舜民因論邊事言文彥博照營劉奉世失實罷判登聞鼓院自古諫官御史之患在敢攻人主之短不敢忤權臣之意如舜民者宜被擢賞而反𫎇廢黜豈所以勸忠義之節哉傅堯俞傳吾觀後來之事則知仁祖之為國慮豈不逺哉雖然仁宗盛時臺諫所以敢言者雖曰人主崇奬之誠亦大臣優容之公夷簡非仲淹所斥乎夷簡復相且曰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此言豈易發耶康定元年范仲淹復舊職㑹夷簡復入朝言於仁宗曰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豈可但除舊職耶即除龍圖閣學士陜西安撫使仲淹謝曰向以公事忤相公不意相公乃爾奬㧞夷簡曰夷簡敢以舊事為念彥博非唐介所攻乎彥博復相乃曰召臣未召唐介臣不敢行此言豈易得耶元豐中潞公留守西京唐介之子義問元運判潞公謂義問曰仁宗時先參政為臺諫以言某謫官某亦罷相未㡬復召還相位某上言唐某所言正中臣罪召臣未召唐介臣不敢行仁宗以某言起參政通判潭州尋至大用之二君子者其真古大臣用心歟愚觀徂徠之頌蔡襄之詩因三詠三嘆於慶厯宰相臺諫雲石介作聖德詩誦慶厯諸賢如衍殊昌朝仲淹脩靖得象襄弼王素蔡襄作諫官詩云御筆新除三諫官紛然朝野盡相歡素脩靖三諫官也
  叅政
  黃樞貳職侍講金華紫府宏深參謀玉鉉陳希烈制詞雲是職也豈非師尹之副歟按漢表御史大夫掌副丞相則今參貳之意也漢百官表上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銀印青綬掌副丞相按唐表叅預叅議得管朝政則今叅貳之名也唐宰相表魏徴以秘書監叅預朝政褚遂良以黃門侍郎叅預朝政夫惟貳於相職則小大相通長貳合議盡推車協力之忠効同舟共濟之義相曰可叅曰不可叅曰然相曰不然則天下無不舉之事矣嘗觀宣帝之任御史大夫也本始地節四五年間丞相韋賢御史大夫魏相也是為長寛而貳嚴地節神爵八九年間丞相魏相御史大夫丙吉也是為長嚴而貳寛神爵五鳳三四年間丞相丙吉御史大夫蕭望之也是為長寛而貳嚴並漢百官表上同異相濟寛嚴相用不過適中而已此所以成中興之績又嘗觀太宗之任叅預等官也正觀三年房元齡為尚書左僕射魏徴以秘書監叅預朝政元齡謂創業為難徴謂守成為難故彼此異議而不嫌房元齡傳帝問創業守成孰難元齡曰創業則難魏徵曰守成為難帝曰元齡從我定天下見創業則難徴與我安天下見守成為不易正觀四年元齡尚為僕射蕭瑀以御史大夫參議朝政蕭瑀偏駁則元齡裁正元齡過失則蕭瑀痛劾故議論相規而不恕此所以成造業之功蕭瑀傳正觀四年瑀為晉州都督遷御史大夫參預朝政瑀意或偏駁不通用法深房元齡魏徴溫彥博頗裁正之㑹元齡等小過失瑀即痛劾然漢之御史大夫不副丞相皆有覬覦謀䧟之心杜佑通典漢御史大夫不求副丞相多隂毀丞相欲代之唐之參議參預名曰副貳實無異宰相之任錢若水曰按唐故事裴寂參知政事杜淹參議朝政魏徴蕭瑀參議政事劉洎叅知政事劉幽求參知機務並宰相之任今陶穀不能逺引乃以參政下丞相一等失之然則名實相副長貳協濟者其惟國朝乎國初相權太重擇官為副倣唐參知參議之名而立參知政事之官遂命薛居正呂餘慶為之時乾德二年因陶穀之言也職畧國朝乾德二年太祖已相趙普畏其專將擇官以為副而難其名稱召陶穀問曰下丞相一等有何官對曰唐有參知機務參知政事今可用之遂命薛居正呂餘慶為參知政事舊制不押班知印自開寳中宰相趙普與薛居正輪知於是有押班知印之命初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上令就宣徽院使㕔上事殿庭別設磚位於宰相後勑尾書銜降宰相數字月俸雜給皆半之此乾德之制也至開寳六年詔押班知印及祠祭行香令宰相趙普與薛居正輪知舊制不升政事堂自咸平中宰相呂端與寇凖同事於是有得升都堂之例至道元年詔宰相使相視事及商議軍國政事並得升都堂先是呂端寇凖並為諫議大夫參知政事至是端相而凖尚參政端慮凖不平且言兄餘慶任參政曰悉與宰相同願舉行之從其請至元豐以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為參知政事之職至建炎罷左右丞而門下中書侍郎即為參知政事之名此事權輕重製度沿革之由也元豐官制罷參知政事以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為執政建炎三年呂頥浩請將元祐司馬光併省奏召侍從參議孫覿等請以門下中書侍郎並參知政事而咸罷尚書左右丞焉職畧及中興㑹要愚之所以深喜者有協同而無扞格有相維而無相激相有舉事之非則為參者抗議正救不曰越職參有建議之失則為相者廷爭力辨不曰侵官此非古者相規之意歟故景德魏州之守此時蓋無方略可展中書萊公以一言勉參政欽若則即日就道不敢辭難東軒筆錄真宗之次澶淵也語萊公曰敵騎未退何人可為朕守魏萊公曰當此之際無方畧可展古人有言智將不如福將臣視參政王欽若福祿未艾宜可為守於是即時進語出勑遂召欽若諭以上意欽若茫然自失未及有言公遽曰主上親征非臣子辭難之日參政為國柄臣當體此意遂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盃欽若不敢辭飲訖拜別卒能成勝敵之功者伊誰之力同上或雲王公數進疑辭於上前故萊公出之以成勝敵之績耳慶厯西事之興此時諸臣皆有退避呂夷簡復相范仲淹除參政行邊二公相歡戮力平賊卒能受元昊之欵者伊誰之功范仲淹神道碑呂公復相公亦再起被用於是二公歡然相約戮力平賊又公安撫陜西欲為取雲夏之謀夏人已請臣公以疾請鄧州元祐初年司馬拜僕射公著除左丞熈寧弊法同心力革而不恤朋黨之禍言行錄元祐四年純仁為僕射王存除左丞竄逐蔡確合力固爭而不顧罷黜之命名臣事實王公存傳云云此數公相恊之效然也至所見或異所議不同則互相正救不敢為茍同之習是故范公焚書之事參政宋庠謂可深罪而呂文靖曰止薄責之是相得詰其參之非也記聞範文正知延州移書諭元昊以利害元昊復書語極悖慢文公具奏其狀焚其書不以聞時宋庠為參知政事一日許公從容言曰希文大臣擅與元昊書得其書又焚去不奏它人敢爾邪宋公以為許公深罪范也時朝廷命文正分析文正奏臣聞敵有悔過意以書誘諭之㑹任福敗敵勢益振故復書悖慢臣以為使朝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乃對官屬焚之奏上兩府共進呈宋公遽曰范仲淹可斬杜祁公為樞副曰仲淹之志出於忠果欲為朝廷相勑厲爾何可深罪上問許公何如許公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責而已王守忠空頭之簽韓公出勑只令參書參政趙公槩難之是參得難其相之行也聞見錄有入內都知王守忠者姦邪反覆間諜兩宮司馬溫公等請誅之韓魏公一日出空頭勑一道參政歐陽脩已簽書矣參政趙公槩難之問歐公曰何如歐公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說魏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守忠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團練副使安置取空頭勅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謂少緩則中變矣六曹吏額之議呂丞相則置房都省劉門下則錄黃過門能使上意曉然者劉之力也名臣事實劉摯傳蒲宗孟尚書之命三省則奏除蘇執政則力爭不可能使朝廷稍安者蘇之言也名臣事實蘇轍傳嗚呼一謀議之當則恊力胥濟不為築室之疑一舉動之失則相規無私不為濟水之同賢矣哉先正用心也若夫丁謂除參萊公推轂也親拂相鬚狗茍取𡡾萊公所宜面責未㡬𠷢怨忍為下石之謀遺事萊公嘗語所親曰丁生誠竒材惟不堪重任公為丞相謂參知政事嘗㑹食都堂羮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謂慙不勝公性正直不恱巧佞故卒為所䧟惠卿除參荊公力薦也稍至得意反覆䧟穽荊公再相於是詔獄忍為彎弓之計何慘耶初呂惠卿為荊公所知驟引至執政荊公去惠卿遂背之洎荊公再相於是起華亭詔獄而使徐禧王古蹇周輔三輩按之惠卿情不得練亨甫呂嘉問以鄧綰所脩惠卿事交聞其間復為惠卿取中語連荊公子雱雱時已病坐此憂憤而卒荊公再求罷去噫丁呂小人也始之比周以勢利而附後之立異以勢利而叛其視諸賢相恊相正之風亦少愧哉
  三司
  嘗觀三司沿革之由矣度支本唐戶部之郎耳自宰相兼判係以使名而度支之權始重此其一變也百官志度支郎中員外郎各一人掌天下租賦物産豐財之宜 又呂諲傳乾元二年擢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知門下省兼判度支唐宰相兼度支自諲始鹽鐵亦唐戶部之郎耳自御史分務吏至萬員而鹽鐵之權愈重吳武陵傳諫曰云雲鹽鐵度支亦戸部郎爾今三分其務吏萬員皆御史員外郎為之今又加使權其務是御史員外郎久於事反不可信此其再變也接於五代鹽鐵度支戶部皆專使總領曰三司而鹽鐵又升戶部度支之上此其三變也鹽鐵戸部度支在唐五代皆專使領皇朝方設副使以三司使總之故號三司鹽鐵副使其度支戸部亦如之然則戸部之職一變而判以宰相再變而主以他官三變而為三司而所謂三司使者乃其三變之餘爾國朝立極五季弊政掃除殆盡而獨一二僅存殆有深意焉蓋我朝以宰相主民樞府主兵三司主財國家大務莫重三者故不得不專其職也有正使位亞執政官稱省主有副使位亞待制者稱省副外此有判官其員有二資序視轉運有子司其員有六資序視提刑通稱曰省判吏員之多寡然也國朝沿五代後唐之制置三司使以總國計應四方貢賦之入朝廷未嘗預焉一歸三司總鹽鐵度支戸部號計省使位亞執政目為計相官稱省主其恩數廩祿與參樞並鹽鐵度支戸部本唐五代皆專使領皇朝方分設副使以三司使總之位亞待制及稱省副恩數同夫卿監逐司各置判官二員號三司鹽鐵判官三司度支戸部判官以佐副使視轉運使資序又有三司判官六員謂之子司視提刑資序各主一司謂開折司勾覆磨勘司兼憑由胄案兼刑案修造案河渠案各號三司判官管勾開折司或衙司公事之類以專職也乃通判省判在太平興國則分而為三太平興國八年始分三司為三部各置使王明為鹽鐵使陳從信為度支使郝正為戶部使雍熈三年詔三司錢榖公事自今並預計定合行與否具狀聞奏不得復持兩端在淳化則合而為一淳化三年五月詔罷鹽鐵度支戶部等使三司但置使一員至至道因陳恕之奏復有三部之分至道二年陳恕奏分為三部各設主司從之又咸平命冦凖之充復有一使之置咸平六年先是三司各置使局不相總統彼此自求充濟至於出納移用則專名指執動相違戾六月始併鹽鐵度支戸部為一使命寇凖充官職之分合然也曰長若屬皆不輕授蔡文忠之在仁廟進士第一欲擢政府先除正使呂申公之在英廟館閣有聲欲寘禁從先除判官長貳之選用然也蔡龍圗官制祖宗舊制選除執政侍從必先選歴錢榖蔡文忠公由進士第一亦嘗自三司度支副使權拜起居舎人知制誥乃至翰林學士權御史中丞章獻明肅皇后遺詔令楊太后繼垂簾同聽是時仁宗年二十四文忠公力諍之方親決萬機即欲權參大政尚書除權三司使數月乃拜樞宻副使元祐宰相呂申公在至和間任館閣禮官已有賢名嘉祐中朝廷欲寘之禁從按其歴任未嘗經錢榖乃先除戸部判官居數月進脩起居注旋召試知制誥可見待三司使暨僚屬之意至事權之不分利源之歸一隱然有周官理財之意又豈唐與五代所能髣髴萬一哉夫夏官之胄案秋官之磨勘衙司冬官之脩造河渠自唐五代以來而地官之所不與我朝悉屬三司故造作軍器屬之胄案土木之役屬之脩造河防之役屬之河渠國家財用之出無大於三者而今皆得總焉均節制度檢柅耗蠧而不為他司之所用此財之所出者三司得統之矣蔡官制唐地官設度支金部倉部戸部唐末省官分置使五代專以鹽鐵為理財之要分在二省之屬今之金部也度支主用度戸部主版籍故次之其子司磨勘在比部衙司乃今都官皆𨽻秋官胄案乃今庫部屬夏官修造乃今工部河渠乃今水部𨽻之冬官地官不得統焉皇朝盡付三司者可見立功以實不以文也開拆司兼管綱運衙司考所掌之財勾磨財計檢察憑由悉歸磨勘造作軍器則胄案主行土木之工𨽻修造河防之役則河渠行之國家之費無大三事為蠧矣必三司按之外之諸路轉運內之私帑儲蓄自唐五代以來而地官未必盡與我朝盡歸三司故漕運督集財賦之權三司制之內庭分貯羨餘之財三司亦領之國家財用之入無大於二者而今皆得總焉公私通融內外統一而不為他司之所分此財之所入者三司得統之矣蔡官制本朝分路設漕運使副判官付以按劾之權皆督集財賦悉𨽻三司凡經費羨餘轉運官獻之三司盡輸都城積於左藏庫別有科名決分貯內庫者皆三司使總之自熈寧變新法而三司之職已壞自元豐改官制而三司之權盡失噫惜哉同上以此論之三司使之職不待改官制而失其權自熈寧更變新法之時已壞矣況政和之後以勾當為承受實領邦計以便宣取而戸部尤難守其職掌焉是故方雍熈之變法也所遣使者盡出相門皆務聚歛取恱廟堂而三司不得制御前置簿盡籍總數帑藏盈溢侈心易生而三司不得防外則常平免役坊塲河渡之資皆號朝廷封樁內則嵗課上供之數皆別創庫藏貯而三司並不相關故漕司之趣辦而不𨽻三司之勸沮內庭之積貯而不關三司之參攷向之三司皆總財之所入者安在哉此在龍圗嘆其熈寧變法三司無權勸沮漕司無案關防用度者此也蔡官制曰熈寧遣使盡出於宰相之門皆務聚歛以恱廟堂要重賞而取美官非若三司撫此權以動人則漕臣亦不敢橫歛也邦計所入有常可絶人主之奢費安石乃置房通籍於御前盡籍國帑之數在神宗恭儉郡國帑藏率皆盈富至崇寜後蔡京自號制禮作樂往往蠧國勸以奢廣而又宦者各專局應奉及滛巧繕修與夫除戎器脩河渠凡此之類皆不先關戸部非若三司有專案以關防也同上又安石為相與三司分權凡賦稅常貢征𣙜之利方歸三司摘山煮海坑冶𣙜貨戶部沒納之財悉歸朝廷其立法與常平免役坊塲河渡禁軍關額地利之資皆號朝廷封樁又有嵗科上供之數盡運入京師別創庫以貯之三司不預焉方元豐之改制也三司之胄案為軍器監而繕治械仗之費戸部不得聞三司之脩造案為將作監而百工興作之用戶部不得攷三司之磨勘歸於比部並𨽻刑曹鉤考戶部皆不得知故他司辦事為效而不恤財之有無戸部以給財為功而不論事之當否向之三司得攷財之所出者安在哉此司馬公言其改官制以來五曹得以自專而戶部不能制者此也南窓記談嘉祐中大水取三司河渠案置都水監元豐官制以三司胄案之事歸之軍器脩造案之事歸之將作三監皆𨽻工部於是戸部所掌版籍財用三事而已元祐中蘇子由為戶部侍郎請都水將作軍器三監皆𨽻戸部凡三監有所為戶部定其事之當否裁其費之多寡而工部監其工之良楛程其作之遲速朝廷從之按唐度支使杜佑奏營繕歸之將作木炭歸之司農染練歸之少府計司兼領他職自唐已然不得雲出於祖宗之意凡子由所諫者皆佑之釐正也豈時移事異固不聞耶又溫公言戸部尚書三司使也而左曹𨽻尚書右曹不𨽻尚書矣天下之財分而為二無專主之者誰為國家愛惜乎又雲自改官制以來置尚書六曹二十四司及九寺三監將舊三司所掌散在六曹及諸寺監應支用錢物五曹得以自專百司得符即時應副而戸部不能制雖然今之戶部尚書即昔之三司使也左右曹之侍郎即昔之副使也郎中貟外即昔之判官子司也國初因仍五代第為權宜之舉今之復唐舊制正為經久之謀豈得以罷三司歸戶部為非古哉第事權之分合利源之通塞如何耳使其能久其任有如陳晉公之為三司十有八年號真鹽鐵萊公之在三司前後事件類為方冊何患事之不舉陳晉公為三司使十八年精於吏事晚年薦寇萊公自代真宗用萊公為三司使以晉公為集賢學士萊公檢尋晉公前後事件類為方冊及所至榜示躬至其第請晉公判押自是計相無不循其舊貫至李𧫎為三司使始改茶法而晉公規模漸革向之榜示亦除削矣能重其職有如程琳為使禁中有取覆奏罷之景祐元年程琳為三司使禁中有所取琳覆奏罷之內侍言琳專琳曰三司財用皆朝廷有也臣為陛下惜爾王堯臣之為使閹寺橫歛輙奏止之何患其弊之不革慶厯三年四月王堯臣為戶部郎中權三司使事堯臣始受命言於上曰今國與民皆困矣在陛下任臣者如何因請自擇僚屬上納其言堯臣果以治上聞五月入內都知張永和建議請収民房錢七之三以給軍費事下有司堯臣持不可因上言曰此衰世事唐德宗所以致朱泚之亂者鹽鐵副使林維張永和勢助之甚力堯臣奏鐵維議乃定能專其事有如鄭戩居省半載而得羨餘四百萬緡康定元年鄭戩在三司未半嵗復漕運考課格分別殿最又勾校三司出入得羨錢四百萬緡張方平主計未朞而京師有五年之蓄何患其用之不豐嘉祐九年八月張方平為三司使遂畫漕運十四策宰相富弼讀方平奏上前晝漏盡十刻侍衞皆跛倚上太息稱善弼曰此國用大本非常奏也悉如所啓施行退謂方平曰自慶厯以來公論食貨詳矣朝廷損益必以公奏為本其後未朞年京師有五年之蓄不然亦徒動元祐諸賢拳拳之請也司馬溫公蘇子由奏見上
  侍從
  昔歐陽脩進言曰侍從之臣論思為職嘉祐三年三月歐陽脩言學士待制號為侍從之臣所以奉閒宴備顧問以論思獻納為職自祖宗以來尤所精擇苟非清德美行藹然衆譽髙文博學獨出一時則不得與其選是以選用至難員數至少官以難得為貴人以得職為榮縉紳人望既隆則朝廷之體増重而後用人亦易員數不少今自觀文殿大學士至待制並立定員范純仁抗䟽曰侍從之官是亦論思熈寧二年四月同知誎院范純仁言今兩府之下則有侍從官實古九卿之職是亦朝夕論思同國休戚今朝臣將主判司存使為己之職事寵亞四輔報同庶僚人情既習因循朝廷不加考校或有時政得失惟能退有後言處之不疑自同胡越乞降詔督責凡朝廷闕失並須論列有所上章疏付政府銓定量加賞罰上與安石為然嗟夫佩持荷槖對立松堦承清燕之雍容親龍光之宻勿莫親於侍臣之職固也然潤色典誥主判司存謀議政事參決疑難孰非侍臣責也二公者置而不言一則曰論思二則曰論思何耶我知之矣夫人主深宮退處之時侍左右者雜薫腐便嬖之習恱耳目者多綺羅妖冶之色使王所皆居州而誰與為不善無人於穆公之側則退而寒之者至膺是選者其可不以正捄君心切劘聖德為己任哉昔漢之侍中大夫非侍從之選乎出入禁闥掌直承明謀議辨論中外相應似也夫何俳優不根之論莫能勝義理之文詞賦虛誕之作不過狀陸離之景卒使神仙之心方啓而征伐之志益銳者司馬相如嚴助東方朔之流不能論思之失也嚴助傳後得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臯膠蒼終軍蔥竒等並在左右是時征伐四夷朝廷多事上令助等與大臣辨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詘其尤親幸者東方朔嚴助枚臯吾邱壽王司馬相如朔臯持論不根上頗俳優畜之唐之學士待制非侍從之職乎晨趍青瑣夕宿嚴衞上備顧問次典議論似也夫何應制摛辭者李白第以靡麗之文賦詩估酒者張洎殊失操脩之行卒使梨園之樂汨亂聰明沉香之章轉移心術者李白張洎之流不能論思之過也並本傳國朝責任之意蓋與漢唐異矣王鬷之為待制忤意季良杜衍之為待制不誌薛顔可以言侍臣之任乎曰未也天聖九年閏十月王𩰺杜衍並為天章閣待制初馬季良建言京師賈人常以賤價居茶鹽引請官置務取市之季良方用事有司莫敢忤其意鬷獨不可曰與民競利豈國體耶他日上見鬷勞之曰官市交引賴卿力言罷之甚善有司臨事當如此薛顔死其家屬衍為墓誌衍卻之及在三司因奏事上謂衍曰薛顏有愧行卿不與誌墓誠清職也楊億之為翰林揮翰如飛陳彭年之為翰林詞筆優長可以言侍臣之任乎曰未也楊億真宗朝為翰林學士揮翰如飛文不加㸃 又祥符六年陳彭年為翰林學士上曰彭年詞華優長人鮮及者蔡齊之為學士不媚近習劉筠之為學士不奉權貴可以言侍臣之任乎曰未也天聖六年以學士蔡齊知河南府羅崇勲趣上脩景德寺記曰參政可得也齊不上崇勲讒於太后命齊出又天禧二年丁謂復相召學士劉筠草復相制筠不奉詔乃更召晏殊殊遇筠側面而過蓋有愧也吾觀熈寧之詔曰侍從自今視朕過失極言無隱熈寜因范純仁之請乃詔侍從官自今視朕過失與朝廷事之闕畧具章極言無隱噫言善而不用朕有闕咎道久而弗言爾為不恭將用此考察在位所以事君之實而為黜陟焉又觀淳熈之詔曰侍從自後事有過舉盡忠極言淳熈八年八月壬子召侍從官王希以下頒示御札曰朕謂侍從之臣當以論思獻納為任自後事有過舉政有缺失卿等即宜盡忠極言或求對或入奏務在當理而後已嗚呼聖朝責望之意蓋如此縉紳其可不以是自勉歟是故司馬溫公之除翰林也脩心之諫首論仁勇治國之諫歴陳賞罰溫公獻納之意切矣觀其不拜樞宻之言曰臣為侍從於天下事無不言者可見也溫公行狀神宗即位除公為翰林學士公上䟽論脩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勇治國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賞曰必罰其說甚備且曰臣昔為諫官即以此六言獻仁宗其後以獻英宗今以獻陛下餘見言行錄公拜樞宻副使上章力辭至六七曰誠能罷置條例司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上遣人謂樞宻兵事也公言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范文正公之除待制也百官之圗不忌時宰四論之獻極指弊政范公論諫之意厚矣觀其諷丞相之言曰論思侍臣之職予敢不勉可知也景祐元年徙蘇州為天章閣待制仲淹自還朝言事愈亟宰相使人謂之曰待制侍臣非口舌任也仲淹曰論思侍臣職也余敢不勉景祐六年時呂夷簡執政進者徃其門仲淹上百官圗夷簡不恱又為四論以獻一曰帝王好尚二曰選賢任能三曰斥名四曰推委大抵譏指時政夷簡大怒以仲淹語上於帝前訴仲淹越職言事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李昉之為侍臣誦此以規其君何忠也太宗語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李昉誦白居易七德舞詞怨女三千放出宮死囚四百來歸獄上聞之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玉輦經年不遊幸上林花好莫爭開歐公之居從臣詠此以諷其君何直也髙宗時綦崇言歐陽脩立朝以諫諍為心若春日帖子蓋臨禁門戸祓除祈祝之辭異時作者不過頌德歌福而已至脩乃中含規諷嘗讀脩之詞有曰陽進升君子隂消退小人勸上以用威斷也有曰玉輦經年不遊幸上林花好莫爭開戒上以節盤游也不然寵亞四輔報同庶僚寧不愧熈寧諫官之言乎見上抑又論之箴規闕失縉紳責也奬借風采廟堂責也蔡襄直言有補時政多矣一為至和權臣中傷甘心請外以求避至和二年六月趙抃言天子南面之尊左右前後須得正人賢士為之羽翼朝廷有大賞罰可以𧫎訪有大闕失可以禆益有大急難可以謀議有大禮法可以質正抃蓋論蔡襄吳奎等請外以避權要中傷不當聽其去范希文賢者有禆君德多矣景祐大臣且戒其侍臣非口舌之任見上殆何啻欲書掣肘乎此愚又拳拳於廟堂之責
  兩制
  天子私人世以為貴榮矣哉鑾坡之選也五代職官志選用益重號為內相又以為天子私人入院一嵗遂知制誥宰相判官世所推重榮矣哉鳳閣之選也呂陶言中書舎人前世推重謂之宰相判官豈曰序遷然嘗究設官之源流矣承明直廬侍中為文是西都制誥第以侍中掌之漢嚴助厭承明之黨補外郡召歸侍中復使為文本傳明光奏事尚書為誥是東都誥令但以尚書郎職之通典注漢尚書郎直宿建禮門奏事明光殿下筆為詔誥出語為誥令是時翰學中舎尚未置員至魏設中書之官南朝以來相仍不改出則宣命入則參決於是有中書舍人之職通典魏置中書通事舎人東晉省宋初復置通事舎人四員入直閣內出宣詔命凡有陳奏則舎人持入參決於中梁用人殊簡以才能不限資地多以他官兼領後除通事字直曰通事舎人自是詔誥之任舎人專之唐武德改中書舎人置六員至唐立學士之官開元以來改稱翰學備待顧問發演絲綸於是有翰林學士之職通典自太宗時召名儒學士草制然猶未有名號乾封以後始號北門學士元宗初置翰林待詔掌四方表疏執答應和文章繼以詔勑文誥悉由中書多壅滯始還朝官有詞藝學識者入居翰林供奉別㫖然亦未定名制勑書詔猶分在集賢開元二十六年始以翰林供奉改稱學士則建學士院於翰林院之南俾掌內命其後又置東翰林院於金鸞殿之西隨上所在選用益重職林此制度沿革之由也嗟夫發揮白麻稱曰內相見上典掌紫泥號為一佛神宗重內外制之任嘗謂左右曰詞臣之選古今所重朕早聞人言朝廷命一知制誥六姻相賀以謂一佛出世誠古今清華之選若非德望隆重才猷頴㧞其何以稱是職哉正諫自任閹宦知懼李絳為翰林學士孜孜以正諫為己任中官縱肆皆憚之草詔一下士卒感泣陸贄為學士從幸奉天下詔山東士卒感泣固無愧於翰學之任然騎鯨之怪孟浪之檢豈不為謫仙之累唐李白傳白為翰林學士帝愛其才後浮游四方於採石騎鯨捉月而死解事舍人明練事機齊澣援凖古誼時號解事舎人文場元帥獨擅聲價張九齡固無歉於中書之除然集蠅之揮輕鄙見斥豈不為元稹之辱若人也其有負寵任之意多矣憲宗用元稹知制誥朝論鄙之會同僚食𤓰於閣下有青蠅集其上中書舎人武元衡以扇揮之曰適從何來⿺辶䖏集於此國朝未改官制之前翰林學士帶知制誥者乃其為內制之職而他官帶知制誥者為外制之職若不帶知制誥而但為翰林中書者是特寄祿官之稱官制旣行則翰學中書自為職官不復帶知制誥之銜然國朝所選兩制名儒彬彬實異於唐且畢士安之與張洎均之為才士也我太宗之選翰林用士安而不用洎以士安有德行而洎特有文之士爾太宗以畢士安為翰林學士初執政欲用張洎上曰極知張洎文學不下士安第德行不及爾楊億之與梅詢均之為文人也我真宗之選知制誥用億而不用詢以億望實素著而詢特險薄之人爾咸平四年三月禮部郎中薛映兵部員外梁鼎左司諫楊億並知制誥初上欲用梅詢宰相李沆言詢險薄億實望素著遂與薛映梁鼎並命云云北門深嚴非可輕任寧用竇儀而不用杜韡蓋酣酒無取也乾道二年上謂宰相曰北門深嚴當擇審重士處之范質曰竇儀清介謹重上曰禁中非此人不可時宰相欲用杜韡質曰近王著以酒失罷去韡之嗜酒尤甚豈當用邪西掖典司非可序遷寧用劉攽而不用曽肇肇蓋操履偏詖也元祐元年十一月曽肇為中書舎人王巖叟言未行官制以來謂之知制誥專行誥詞不預政事自改官制遂為中書屬官肇之凡材何以稱職及劉攽除中書舎人巖叟又言近劉攽命下之日無賢不肖莫不稱為得人今既有中書舎人兩員肇可汰去呂陶又言肇操履偏詖藝文浮淺今乃擇居西掖外則典司誥命內則分押諸房前世推重豈可序遷輙以虛授范杲獻記擢以翰學可矣然躁競求進則拒之而不入知制誥范杲數致書宰相求入翰林嘗出一篇示李昉曰先公謂杲才任學士故付杲於是獻玉堂記請備其職上惡其浮躁不使居內林希有文處以中書可矣然謟附無恥則斥之而不容元祐元年九月林希為中書舎人王覿言希雖博有文藝素號險巧當王珪用事希意謟附無所不至復為韓縝鷹犬與張璪交結何可代言禁掖詔中書時暫闕官噫祖宗之選用固嚴矣而兩制之所自處者將以文學為貴耶抑亦職位為榮耶否則以踐履操守為重也且文章典雅有三代風張方平在翰林上手札羨之曰卿文章典雅煥然有三代之風文詞醇深有西漢風溫公年譜雲無所不通文詞醇深有西漢風神宗初擢為翰林學士何粹也史館進碑驚為神速國初王祐拜中舎受史館詔普照王碑經宿上進中外驚其神速西垣視草嘆曰竒材蘇軾何竒也然文藻之粹詞翰之竒未可為兩制之盛四字寵名御筆親書淳化二年蘇易簡續翰林志二卷以獻上嘉之飛白玉堂之署四字付易簡榜之㕔額永為翰林美事七言賦詩御筆親製學士楊億疾在假御筆七言詩有副予側席待名賢之句何寵也王呂父子俱掌紫誥春明退朝錄父子掌誥國初至熈寧元年凡九家李文正昌武王兵部文正王思讞安簡鼎文元文莊錢希白修懿梁翰林莊肅呂文靖公夷簡宋宣獻公敏求蘇儀甫子容此九家也韓曽兄弟親草黃麻本朝弟草兄制惟韓氏與曽子固無他比也公論榮之何貴也然恩禮之寵家世之貴未可為兩制之重切嘗求翰學之榮矣冊妃之命所當從也而宋祁不肯草宋景文初入翰林當張貴妃制初行冊禮而祁以誥進妃怒抵於地曰何學士敢輕人落職知許州冊後之命所當奉也而楊億不肯草真宗議冊皇后上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諭㫖曰大年勉為此不憂不富貴億曰如此富貴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草制之丁謂再相之麻筠不奉詔丁謂復相詔學士劉筠草復相制筠不奉詔乃更召晏殊殊遇筠側面而過蓋有所愧崇勲招提之記齊不進藁天聖六年以翰林學士蔡齊知河南府羅崇勲趣上脩景徳寺記曰參政可得也齊隱其記不進崇勲怒讒於太后命齊出守夫內制翰學之責也今㗖以利祿而不從迫於權貴而不徇其操守何如哉非榮乎又嘗求中舍之榮矣丁謂除參中書告以降麻舍人反以草制雖拂權勢不恤也丁謂自保寧軍節度使知江寧召為參政中書以為當降麻盛文肅為學士以為當草制竟以制除丁衘之呂弼罷樞丞相力請命詞舍人力請用麻雖拂廟堂不顧也舊制執政罷政樞宻使除宣徽使轉一兩官除藩府其次除觀文殿學士皆宣麻熈寧間呂惠公弼因爭新法求去王安石隂沮之乃選舍人院命詞蔡齊掌外制繳詞頭舉典故論之安石勸上內批今後樞宻罷更不宣麻元豐中馮京以樞宻使改除節度使乃宣麻蔡龍圗官制遂國之命創例封還國初舍人主行文書封還詞頭者蓋鮮康定間劉從德遂國夫人初以後族出入禁中一日削其國封久之中㫖還封富弼當制封還詞頭朝論謂無近比然多是弼者後歐陽脩援例封還張可乆詞頭李定之詞相繼繳駁四朝國史李定以資淺入臺宋敏求蘇頌相繼封還詞命次呂大臨亦還之世稱為熈寧三舎人夫外制中舎之任也今抗大臣而不奉任衆怨而不從其節槩何如哉非榮乎故曰錫宴賡詠不足為蘇翰林賀而忠孝一生心之詠君子以為賀也太宗蘇易簡為翰林錫宴賦詩太宗詩曰君臣千載遇易簡賡雲忠孝一生心太宗喜之揮翰如飛不足為楊制誥喜而願秉忠清節之詩君子以為喜也真宗朝知陳州召還知制誥又歸田録大年揮翰如飛文不加㸃又嘗試中書詩云願秉忠清節終身立聖朝宰相表賀云云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二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三  宋 林駉 撰
  起居注
  自黃帝命沮誦倉頡為左右史則五帝亦有史矣世本至穆王有左史戎夫則三代亦有史矣尚書今之起居其左右之遺制歟迨至漢武之起居注修於禁中漢武帝有禁中起居注東都之起居注修於宮䑓後漢馬皇后撰明帝起居注則漢起居注為宮中女史之任是漢之所注特命女史為之而修注正官未有定晉魏而下或令著作掌起居之史或命正字任起居之事自魏晉起居注則著作掌之其後起居皆侍近之臣録記也録其言行與其勲職有其職而無其官後又別置起居注以他官領之至隋初以吏部散官又校書正字有著述之才者掌起居之職是歴代之所注特他官領之而左右史官未定矣唐正觀始置起居郎之員顯慶始置起居舍人之職其制詳悉視昔有加焉唐正觀二年省起居舍人置起居郎二人顯慶中復置起居舍人與郎分掌左右至於國朝起居郎𨽻門下起居舍人𨽻中書然皆為虛名不理省事而典職者自號修起居注以三舘校理以上充之聖朝沿唐制起居郎𨽻門下起居舍人𨽻中書號小兩省官皆為虛名不治本省事而典職者自號修起居注凡二人以三館校理以上充不分左右元豐五年官制行罷修注而郎舍人始專其職畢衍為郎蔡卞為舍人元豐以來改官制罷修注而郎舍人始專其事而起居注之員至是始定嗟夫出聯豹尾入侍螭頭宻邇清光咫尺天顔何其榮也片言可録濡毫直書一動少差汗青有愧何其重也夫人秉剛大正直之氣任榮近清貴之職安有隠而不書乎然自人主欲觀史也觸雷霆之威犯萬鈞之勢則有所諱忌而不敢書自奏事不直前也出位者有戒離次者有責則有所退遜而不得言自前殿不立也聖言彰彰者知之而玉音宻欵者則不知廷紳退言者聞之而造膝前請者則不聞則又有所踈遠而不及注處是三難而修注之意輕矣竊嘗推䆒其制蓋莫善於唐亦莫不善於唐國朝始遵其善而鑒其不善而秉筆者始無含毫之恥且自唐正觀初欲觀起居注録而史臣不進其制尚嚴爾唐太宗謂諫議大夫禇遂良曰卿知起居記録何事得觀之否對曰今之起居古左右史也人君言事且記善惡以為檢戒庶㡬人主不為非法不聞帝王親自觀史太宗曰朕有不善卿必書之耶遂良曰君舉必記至鄭有融以史進呈鄭朗宇有融為起居郎文宗謂宰臣曰云雲時朗執筆螭頭下宰臣退上謂朗曰適議論卿記録來吾試觀之朗對曰臣執筆所記秉名為史故事不可取觀帝曰何妨一見以誡醜言朗遂進之於是人主有觀史之私國朝以起居注進御沿舊制也淳化五年置起居院於禁中梁周翰請起居注先進御後付史舘從之然乗快指揮一事偶有誤失天子恐史官書之若是亦不害其為觀史寳訓太祖嘗一日罷朝御便殿坐俛首不言者乆之內使王繼恩進曰陛下不同常日語笑宴樂不知其故上曰爾謂帝王可容易行事耶早來前殿我乗快指揮一事偶有誤失史官必書之我所以不樂也厥後歐陽乞不進本之請猶欲憂明主危治世矣嘉祐四年歐陽修言日厯時政記起居臣乞更不進本前責少修史職唐初諫官或兼知起居注或兼起居事同宰相奏事是非可否得以直前唐詔宰相入內平章大計必隨諫官同入議禇遂良以諫議大夫兼知起居注之類其意尚隆爾自長慶後記言之職惟編詔書不及他事於是無奏事之制長慶後宰相佛儔置時政記率事非其實未㡬亦罷而起居郎由因書制起居舍人居記言之職惟編詔書不及他事國朝左右史奏事必稟中書𠉀㫖沿舊制也四朝志元豐中兼修注王存乞復起居郎舍人之職使得盡聞明天子徳音退而書之神宗亦謂人臣奏對有頗僻誕惡者君左右有史官書之則無所售其奸矣故事左右雖曰侍立而欲奏事必稟中書𠉀㫖有因對及之然以諫官而兼修注者亦不移牒閣門奏事後殿若是亦未嘗不許直奏熈寜四年同修起居注同知諫院張琥乞今後起居注常令諫官一員兼領所書左右史之職稍不曠廢詔諫官兼修起居注者後殿侍立亦許奏事更不牒閣門長編厥後王存直奏之請猶欲不兼諫職而皆許直前矣元豐中王存乞復起居之職雖不兼諫職亦許直前奏矣唐初人君御正殿二史分侍臨陛俯聽退而書之其職至親爾通典每皇帝御殿前對立於殿有命則臨陛俯聽退而書之以為起居注自武宗時隨仗而退不復簮筆武宗即位隨仗而退無復簮筆之制嘉話於是無分立前殿之制國初御正殿則不侍過朝㑹則對立亦沿舊制也聖朝天子御正殿記注官不侍左右唯朝㑹對立於香案前常日則更畨逓直於崇正殿延和殿行幸則從上出入然御崇政長春之時有中書以記宣諭樞宥以記機宻亦未嘗無史官之記梁周翰言請自今崇徳殿長春殿皇帝宣諭之言侍臣論列之事中書修為時政記其樞宻事渉機宻亦令修纂厥後鄭居中前殿並立之請亦為美意然故事徒存而直筆不聞焉君子惜之石林宴語崇政初鄭居中乞前殿皆入立如後殿雖存故事而奏對語畧不與聞亦不敢自是是制也紹聖姦臣以乞不旁立而壊元祐七年詔邇英殿講讀罷有留身奏事者許侍立紹聖元年黃履言所奏或干機宻難令侍立乃止崇寜小人以不書奏對而失見上紹興䛕臣復不補記注而廢秦檜當國記注言不補自紹興九年以後起居注不修者十五年用洪延言始修而祖宗所以防謹言動之官隳矣至隆興以來廷紳始嚴記注之制一曰人主不當觀史二曰立非其地三曰前殿不立四曰奏不直前孝宗皇帝慨然復歐陽之舊典申王存之遺意獨立於東南之制不變焉隆興元年胡銓奏記注之失有四一人主不當觀史國朝梁周翰以起居注進御慶厯中歐陽修乞不進本仁宗從之今望遵仁宗之訓二立非其地國朝記注之職立於座後歐陽謂人主言動必書乃立於前修罷乃令於殿前之東南隅言動不聞乞復歐陽修之制三殿前不立舊制前後殿皆侍立今獨後殿侍立而前殿不立四奏不直前臣欲直前奏事閣門以不預牒卻之嘗預牒矣又以無班為辭是雖有直前之名而無可奏之時夫不觀史之制既嚴有善必書有過必録君無㣲愆矣前殿侍立之制既定面奏天語親聆聖謨史無遺事矣直前奏事之制既通披露情素竭効忠誠臣無諱言矣至所立之地循而不改非有他意也正欲存螭頭之舊爾嘗以立螭之制攷之唐志雲伏在紫宸夾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是唐之所立在殿下矣唐百官志若伏在紫宸內閣則夾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筆皆即抝處至歐陽公請立上前北靣而立雖近唐制而非居殿下是慶厯所立又在殿上矣歐陽公請立之上前北靣以視而後纎悉得以備録云云蓋汴京殿陛之制不與唐同汴地坦夷殿級不越㝷文若退居螭首則不能俯陛聽事故難循唐之舊跡今紹興不立上前而立於東南者豈非存唐立螭之制歟雖曰唐人之螭存於殿下紹興之螭存於殿角然亦有遺焉耳程大昌演繁露雲本成營造法式螭首施之對柱及殿四角今二史立東南隅其並立殿角隨階之螭歟以其皆為石螭遂認為唐螭非其地也孝宗之制豈不盡善歟今朝廷清明言論無隠龍仗承㫖螭墨増光故欲觀祖宗記注之史請自孝宗欲觀孝宗記注之史請自今日
  檢鼔院
  國朝檢鼔院之置何始乎蓋源流於周人肺石路鼓之制而因仍於唐人匭院登聞鼓之舊唐武后置匭於朝東曰延恩西曰伸寃餘見後 又唐大厯四年詔天下寃滯於廟堂受詞推決尚未盡者聼撾登聞鼓其要在於通下情逹民枉耳大抵有闗雎麟趾之意而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無先王之仁心而徒用先王之仁政則皆其壅蔽之漸也昔周肺石職於司冦路鼓建於太僕而守於僕御宜若斯民之不直者悉得造其地伸其情庶無負置官設物之意然質之詩書問其至於肺石之立者㡬何人問其擊於路鼓者㡬何人夷考其時寥寥無聞豈周人特為文具耶抑當時不能直造其地耶蓋天下之情求於急廹之際者不若求於暇豫之日待其怨憤而後發者不若情意素通之為愈吾觀成周所以待民者抑何仁之至義之盡耶掌治朝之法而待萬民之逆者宰夫固嘗職之矣掌外朝之治以致萬民而咨之者小司冦又嘗職之矣咨於衆庶則各帥而致於朝者卿大夫亦嘗任其事矣夫此一民也當無事之時既待之於治朝又待之於外朝又致之於鄉吏平時有言無徃不盡而抑鬱不平之憤不復洩於他日故肺石雖設而斯民未嘗立也路鼔雖建而斯民未嘗擊也彼民胡為而不立斯石而不擊斯鼔哉吁可言而不言則失之隠不可言而或言則失之狂周民固無隠也而豈敢為狂哉彼唐人設物之意何其待民之薄耶武后置匭於朝東曰延恩西曰伸寃似有周人肺石之舊通鑑太后命鑄銅為匭置之朝堂又受天下表疏銘其東曰延恩南曰招徠西曰伸寃北曰通元命正諫補闕拾遺一人掌之先責職官乃聼投表䟽然是時羅織紛紜萋菲成獄猶不能伸縉紳之寃況吾民乎同上太后自徐敬業之反疑天下人多圗已欲大誅殺以威之乃盛開告宻之門告宻者稱㫖則不次除官無實者不問於是四方告宻者蜂起人皆重足屏息索元禮性殘忍推一人必令引數十百人來俊臣效之周興萬國俊等共撰羅織經數千言教其徒網羅無辜徳宗設鼔於朝名曰登聞受詞伸訴似有周人路鼓之制然是時群臣跼蹐不獲奏陳猶見於軒墀之間況天下乎徳宗問陸贄以當今切務陸贄曰云雲陛下嚴䆳髙居未嘗降㫖臨問群臣跼蹐趍退亦不列事奏陳軒墀之間且未相諭宇宙之廣何由自通餘見上嗟夫周之君民相通於平居之暇故未嘗因其文而始至唐之君民素有壅塞不相孚之意故雖有其具而不敢告噫民愚若神烏可以文欺哉然則循唐之制復周之意其惟我朝乎國初有匭院有鼔司雍熈則改匭院為登聞檢院始命樞宻直學士張詠判之以隷諫議大夫國初雍熈元年改匭院為檢院七月改匭院為登聞乃依唐諫官一員判院景徳四年改為登聞檢院命樞宻直學士張詠判𨽻諫議大夫掌受文武官及士民章奏事凡言朝廷得失公私利病軍期機宻陳乞恩賞理雪寃滯願進狀者先鼔院若有所抑詣檢院景徳則改鼔司為登聞鼔院始命知制誥周起判之以𨽻司諫正言國初曰鼔司以內臣掌之鼓在宣徳門南街西廊至道二年命太子中舍王濟勾當鼔司用朝臣勾當自此始至景徳四年詔改為登聞鼓院命知制誥周起同判掌諸上封受而進之以𨽻司諫正言至建炎則置局於闕門之前欲其勢之易親也建炎元年因舊制置局於闕門之前紹興則揭書檢鼔司所言之目欲其民之易知也紹興九年臣寮言檢鼔司之目有六鼓司之目有八乞令兩司將申令所載名件分明掲示之此特其創立之制然招徠人言通逹下情巳見於不言同然之表是故猳豚之失似細故也牟暉得擊鼔以告其事淳化四年京畿民牟暉擊登聞鼔訴家奴失猳豚詔令賜千錢償其直因語宰相曰似此細事悉訴於朕亦為聼決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臨天下可以無寃民矣考校之失似㣲過也徐士廉伐鼓以伸其憤開寳五年扈𫎇奏名合格進士上以武濟川朴質最陋絀去濟川乃李昉鄉人昉知貢舉㑹徐士廉伐鼓訴昉上令覆試士廉豫焉昉坐責雲秋旱之變小民雖賤得詣登聞而自訴大中祥符九年大名府民伐登聞鼔訴秋旱詔遣官視按蠲其賦玉清之災齋郎雖卑得詣鼓院而力陳仁宗朝玉清宮火災齋郎詣登聞鼔院言其弊鄭俠詣檢鼔言新法之害雖安石大臣不恤也熈寜八年鄭俠詣登聞檢院上書言新法不便丁謂判檢院延坐啜茶坐落職翟馬周詣鼔院訴中書不憂邉之罪雖李昉元宰不忌也端拱元年翟馬周擊鼔訟李昉職任元宰不憂邉思患昉以是罷不特此爾三司言胥吏不得撾鼓言事而上則曰彼若不言朝廷何由盡知三衙言諸軍所訴令鼔司勿受而上則曰若不明諭有司則人有𡨚滯丞相之子則不令判鼔院慮訴事不得盡逹而觀望有所不敢言也治平四年楊繪言宰相不當用其子判鼓院上謂御史中丞滕甫曰繪不習朝廷事鼔院傳逹而已何與於事甫曰人有訴宰相者使其子傳逹之可乎且天下見宰相子在是豈復敢訴事上悟亦罷之近臣看詳檢院封事則遽罷看詳慮可否不親決而羣下有所不敢盡言也仁宗朝令近臣看詳檢院所上封事范諷上言乞遂看詳從之是意一孚愚民作氣田野纎悉無隱於冕旒之前堂陛闊略無忽於草茅之賤是豈矯餙強勉之為哉蓋彼之未訴也其情巳通於無事之頃彼之入告也其言自逹於設物之時不然山林布衣執論行都張齊賢錦工獄吏司對殿陛王賛豈必待檢院乎常山布衣進説敢言京師細民妄議朝政豈必待鼔司乎嗚呼祖宗之待民如何茍謂因是而後得其情則待其君薄矣祖宗之心其成周之心歟欲知周道請觀今日
  運司
  自漢初用蕭何計戸轉漕而後有漕運之名蕭何闗中計戶轉輸饋餉自唐先天用李傑為水陸發運使而後有漕運之官漢雖置司事已輙罷君子不必論之若唐則有可言者蓋自永徽以前供給易贍先天以後用度浸廣於是用李傑充使焉漕法尚未詳也李傑傳先天中進水陸發運使注云太宗時用物有節而易贍水陸漕運嵗不過二十萬石故漕事簡開元以來自太原倉北運浮於渭以實闗中故當時有陸運有水運以裴耀卿為侍郎兼江淮都發運使至開元後車駕東巡欲實闗輔裴耀卿為使乃講明廣漕之法河口置倉分入河洛則東倉受之三川廹險鑿山開道則西倉受之未及三年積七百萬石省費三千萬緡自是而後漕職愈重唐人徃徃藉此以為國家之用開元初京師饑元宗將幸東都召問所以救人者裴耀卿曰陛下既東廵百官畢從則太倉三輔可遣重臣分道賑給自東都益廣漕運以實闗輔為國大計臣願廣陜運道使京師常有三年食雖水旱不足憂且河南租船𠉀水始進矣工不便河漕處處停留易生隱盜請置倉河口以納東租然後官自僱船分入河洛度三門東西各築厫倉自東至者東倉受之三門廹險則徬河鑿山以開車道運十數里西倉受之度宜徐運抵太原倉趍河入渭更無留阻可減費鉅萬天子然其言拜侍郎充轉運使於是置河隂孟津二門倉引天下租由孟津泝河而西三年積七百萬石省運費三千萬緡安史之變國用匱矣甸農挼穗㸑無晨煙晏也講明利害至有四十萬斛之衍劉晏傳時大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乃按行二門遺跡視李傑新堤盡得其利病乃移書於宰相元載以為大抵運之利與害各有四京師三輔苦稅入之重進湖粟可減徭賦半為一利云云起宜陽熊耳虎牢成臯五百里見口纔千餘居無尺椽㸑無晨煙而使轉車輓漕功且難就為一病云云盡以漕事委晏凡嵗致四十萬斛物不翔貴靈耀之反國賦絶矣藩臣自擅州縣益削琦也榷塩佐軍而有二百萬緡之利李靈耀反河南節帥或不奉法擅征賦州縣益削第五琦為運使始𣙜塩佐軍興晏代之法益宻初嵗取緡錢六十萬末乃嵗入二百萬噫江淮之運少緩而六軍脫巾韓滉之米一至而君臣相慶唐人安得不以漕權為重乎徳宗時江淮米不至六軍脫巾於道上憂之㑹韓滉米運至陜上喜謂太子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置酒相慶太祖始命髙防邉光範充北路轉運使是時蓋因平澤潞而置也始太祖時平澤潞則命戶部侍郎髙防兵部侍郎邉光範充北路轉運使用師湖南則命部判官滕白充南靣給事中沈義倫充京西水陸轉運使是也至於命何㓜沖充東靣劉仁遂充西面曹翰充南靣胡玩充北靣皆水陸轉運使太宗始命樂沖郭泌為水陸轉運使是時蓋因平太原而設也太宗時加劉保勲為河東京西四靣轉運使樂沖為太原管內水陸轉運使郭泌為御河至闗南水陸轉運使王在田為陸路轉運使崔邁為水陸判官或謂路或謂道或曰知或曰同知或曰同或曰幹當皆縁用武責以饋運之職也呂原増釋雲然軍興則置軍寢則罷蓋以國初東征西討王師頻年軍餉未易卒辦始專置司以主之此如漢之轉漕闗中唐之漕運江淮餽糧之外他無所與非如今之所謂監司之職同上國初未嘗有監司之目其始除轉運使上因軍興專主糧餉至班師即停罷自髙保寅奏支郡為藩帥所制李幹亦言闗市為藩鎮所專遂設轉運之官分別藩閫之權始轉運一司𨽻州縣皆在一時初無定製所主掌者惟糧餉而已自髙保寅知懐州州𨽻河陽時趙普為河陽帥與保寅素有隙事多抑滯保寅不能平手䟽請罷支郡㑹左拾遺李幹亦言諸州藩鎮支屬州郡多俾親吏掌其闗市頗不便於啇賈滯天下之貨望不令有所統攝時太平興國三年也遂詔邠寜等州先𨽻藩鎮直屬京師自是而後凡邉防盜賊刑獄按㢘之任無所不總非但金榖而已自是而後邉防盜賊刑獄金榖按廉之任皆委於轉運使又節次以天下之地形勢俾之分路而治矣繼増轉運使判官以京官為之於是轉運使於一路之事無所不總出使廣南掩擊蠻賊任邉防也真宗大中祥符二年五月廣南西路轉運使言如洪寨主殿直李文著以輕兵掩襲蠻賊文著中流矢死其隨文著將校八人本司並斬訖七年八月梓州轉運使冦賊言本使公宇在梓遂州去戎盧地遠或戎人緩急冦邉難於照應請置賀州詔從之以此知轉運司總邉防之事也並同上行部益郡雪理寃獄任刑訟也大中祥符二年以侍御史趙稹為益州轉運使蒲江縣捕盜不得反係平民數十楚箠強服合其辭若無疑者積行部馳入縣獄盡得其寃釋出之王綽楊綋將漕江東得專窘擿之任按廉所職也富弼薦楊綋為江東轉運綋嘗言不法之人不可貸如使肆貪於一郡一邑害良民千萬家不若去之不利一家耳聞者望風觧去雲又慶厯中漕司楊綋王綽提刑王鼎頗仄刻深號江東三虎張齊賢丁謂除使淄青兼帶盜賊之啣盜賊所職也真宗朝知青州張齊賢兼提舉青淄濰等州轉運廵檢盜賊事知鄆州丁謂兼提舉鄆齊濮等州轉運廵檢賊盜事呂原増釋厥後憲䑓一出漕權漸輕邉防之任憲實主之漕不知也刑獄之任憲實主之漕不知也盜賊之任憲實主之漕亦不知也真宗景徳四年置提刑至天聖六年罷又眀道二年冬復置自後提刑一司雖專以提刑為事封樁錢榖盜賊保甲軍器河渠事務浸繁權勢益重而轉運所總惟財賦綱運之責而已 又真宗即位省罷建受之官景徳間遂建提刑一司實分漕使之權又以武臣帶閣職者副之熈寜中議罷武臣提刑或謂真宗時以武臣提刑令譏察漕司也監司之官既衆所領之職又分諸路復以知州帶諸路安撫鈐轄等名目自領軍事而漕司所職催科徴賦出納金榖應辦上供輦漕綱運數事而已至按廉一任憲主之倉主之帥又主之而漕復不得而專是漕所司者其惟綱運征賦之事乎夫專以征賦綱運為責也將為國計耶則箠楚秋霜期限星火而民力困矣將為民計耶則版曹文移朝廷責督而國課嚴矣噫民者邦之本也本固則邦寜吾求足其國而虧其本以培之可乎民以食為天也而君以民為天也吾過取於民則是奪所天而不顧其君之天可乎嗚呼朝廷之財根本在州縣州縣之財根本在民括民之財以入州縣括州縣之財以入朝廷此富公所以隱憂富公知青州朝廷輦青州之財入於京師富公上䟽言之噫劉晏猶能罷無名之歛上元寳應間晏以官船漕而吏主驛事罷無名之歛正塩官船以禆用度第五琦尚有不益賦之名本傳琦當軍興隨事促辦人不益賦而用以饒況我朝之名公乎是故任河北之漕者至蠲民租數百萬計使漢之𢎞羊而知此寜不有愧心耶皇祐三年河北轉運使呂公弼為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公弼在職蠲冗賦及民負責不能償者數百萬計而官用亦饒上加秩任之為七閩之漕者代納塩錢三十萬緡使唐之楊炎而聞此寜不有靦面目耶紹聖三十年福建漕王時升言到官纔一考見樁上供庫錢三十萬緡欲代納本路拖欠塩錢上從之宰執奏合旌賞上曰漕臣能節度州而代納百姓積欠理宜勸激恐他路聞之妄認以為羨餘俟政績著聞與陞職名羨餘為獻聚歛者為之而彭公思永不忍為也彭思永為荊湖北路漕運時大農誘諸路使以羨餘為獻公曰裒民取賞吾不忍為遂無所獻掊拾羨餘俗吏能之而楊公察所不能也慶厯三年詔江南東路漕運使楊察入為右正言知制誥察在部專以舉官為急務察曰此按察職也茍掊拾羨餘俗吏能之何必我哉石炭有稅此常賦也寜去之而不租陳堯佐為河東漕運地寒而民貧奏除石炭稅減官冶鉄課數十萬以便民曰轉運征利之官也利有本末下有餘則上足吾寜為俗吏哉差役等事此公法也寜奏之而不行范忠宣公權成都府轉運使兼領農田水利等事嘆以新法於民不便反復論奏戒約州郡未得遽行噫皮之不存毛將安傅諸公審之熟矣陳堯佐有言轉運征利之官也利有本末下有餘則上足誠知本之論歟見上雖然王旦以朝廷𣙜利之至戒張士遜而士遜終不敢求錐刀之利真宗時張士遜為江南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曰求教公曰朝廷𣙜利至矣後士遜思之未嘗求刀錐王安石以沮格新法之故捃范純仁而純仁不獲行便民之政王安石怒純仁權成都漕運沮格新法使門下人捃摭公私事此又廟堂之責也漕臣何尤焉
  京兆尹
  周之六鄉六卿分治秦之畿甸治以內史此京尹之始制也漢官表內史周官掌治京師景帝二年分置左右內史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內史為京兆尹左內史為左馮翊又本表主爵中尉秦官掌列侯景帝中六年更名都尉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右扶風作右史內地與左馮翊京兆尹是為三輔後列侯更屬大鴻臚漢之始也以內史治京師之民以主爵中尉治京師之列侯而諸陵豪右則又屬於太常所以然者蓋懲強弱相陵之弊耳見上其後也武帝以右內史為京兆尹以左內史為左馮翊以主爵中尉為右扶風專治其民而列侯則改屬鴻臚所以然者蓋廣三輔之治耳見上又其後也元帝分陵邑以屬三輔命三輔以紏列侯豪右民庶皆得同治本紀所以然者蓋因列侯犯法之故耳然嘗論之初年所任如石慶兒寛之徒大抵皆循良慈愛之吏並本紀皆為內史末年所用如王尊王章王駿之流徃徃嚴毅威名之人京尹如王尊王章王駿皆有治聲民歌曰前有趙張後有三王抑何也蓋內史始專治民吏訟簡寡而昜辨民心謹畏而易化故其勢不得不寛至三輔同治列侯彼此植黨通謀桀駑難繩倚勢作威縱肆莫治故其勢不得不嚴是非厭寛柔而尚慘酷以治庶民與治列侯異也大抵京畿繁劇之衝也豪右民庶之蠧也向非扶弱抑強凜然風采斷獄視刑恢乎餘刃則何以壯根本之勢哉不特漢為然也唐李元綋決三輔之渠而權貴沮氣唐李元綋權京兆尹詔決三輔渠時王主權家皆旁渠立磑瀦㵼爭利元綋勑吏盡毀之許孟容捕神䇿之吏而閹寺屏息許孟容為京兆尹神䇿軍自興元後驕恣府縣不能制軍吏李昱貸富民錢不肯歸孟容遣吏捕詰之與之期使償曰不如期者死一軍盡驚訴於朝憲宗詔以昱付軍治之奏曰不奉詔臣當誅然臣職司輦下當為抑豪強京師豪右大服蓋自漢以三輔同治列侯豪右之後厯代相仍為京尹者大抵皆然也國朝以汴都為儀刑之地以尹牧為彈壓之司莫不以優治繁冗為能以不畏強禦為任而風聲遠出於漢唐之右聽斷明審府無留事章聖至賦詩勞之則有若周起周起知開封府聼斷明審府無留事真宗以為材至嘗幸其府問勞賦詩樂歌聽斷繁冗庭無留訟裕陵以稱職奬之則有若蔡齊元豐初蔡文忠公以翰林學士尹京師鄭滑二大藩廢為縣合王畿二十餘邑真為浩穰獄訟繁冗蔡公聽斷庭無留訴裕陵以稱職訓奨之蔡絛官制云云剖決精敏姦無所假則李穆其人也太平興國八年以翰林學士李穆知開封府剖決精敏奸猾無所假貸豪右屏息權貴不敢干以私上知其材有意大用決事神速獄常屢空則程琳其人也程琳明道二年以翰林侍講學士知開封府前知開封者苦其治劇或不滿嵗輙罷不然被譏謗或以事去獨琳居數嵗而治益精明決事神速一嵗中獄空者四五其優治繁冗為如何王巖叟能使老姦自然畏栗王巖叟知開封府舊以推判官分左右聽二人共治每有異同異日不決官吏疲於咨稟罪人困於留係公至首立逐官分治之法且不役精神智力如在無事小郡者而老奸吏自然畏栗至不敢欺杜衍自使權要不敢有干杜衍知開封舊常權貴有干其法而能不為屈者世皆為難至公能使權要不敢有所干凡其為治以聽㫁盜訟為能否爾獨公始有餘力省其民事如治巳州姜遵公直清政擦子之謡京師傳播蔡官制朝廷以開封府為潛邸乃知少尹作權知府自是常帯權字其後人以翰林學士雜學士為之選用皆人望蓋四方取則之地政尚嚴明而以彈壓為先章聖仁宗朝姜遵薛奎皆以公直而政清姜遵號姜擦子薛奎號薛出油民稱譽而畏之包拯剛嚴不私包老之謡逺近稱嘆其不畏強禦為如何包孝肅知開封府天性峭嚴未嘗有笑容人謂包希仁笑比黃河清又知開封府為人剛毅不可以私干京師為之語曰闗節不到有閻羅包老吏民畏服稱之夫數君子豈不能沽鸞鳯之名而去鸇鷹之操植桃李之恩而除棘荊之怨哉誠以輦轂之下奸猾囊槖劇要之所文書丘山非明不足以聽斷非嚴不足以折姦不可以外地遠郡例論也是故薛奎本循吏也居蜀之日以徳愛稱至尹開封嚴肅為治民至私以俚語目之且戒曰是不可犯薛奎在開封以嚴為治肅清京師民至私以俚語目之且相戒曰是不可犯及居蜀則以恵愛稱蘇頌本惠人也守杭之曰盡釋係民至尹開封頗嚴鞭朴謂京師浩穰當以柱後惠文治之非亳頴臥治之比蘇頌尹開封頗嚴鞭朴以謂京師浩穰須彈壓當以柱後惠文治之非亳潁臥治之比先治杭州釋係禁民二公補外則以寛守內則以嚴煖然而春悽然而秋其知寛猛之術乎其知牧守之要乎或者且曰歐陽修不事風采范純禮一切以寛亦不失為尹京之能吏豈專在於乳虎蒼鷹之酷耶曰不然歐公承包希仁威嚴之後純禮繼吳居厚刻深之餘京畿清肅吏民敬畏固不待施嚴毅之政則以寛濟猛特一時權宜之用非可常論也愚故詳及之嘉祐二年歐陽修知開封府承包拯威嚴之後一切循理不事風采或以為修言修曰人性各有所長短誠不能捨所長強所短也 又元符三年范純禮知開封府先是吳居厚尹京以深刻為治范純禮一切寛之或以為言純禮曰深刻之後若益以猛是以火濟火也
  東南財賦
  嘗觀夏書所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之貢其田則下下而不及於諸州其貢則齒革而不言於絲紵書禹貢又觀周禮職方所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之賦其榖則宜稻而他種皆非所有其利則金錫竹箭而絲枲亦非所宜周禮職方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東南之沃壤也自夏歴周㡬百年矣而地利瘠薄民物鮮少禹貢周禮皆不稱之何耶謂其水患之未平則降丘宅土播榖貿貨夏時已無廢業矣謂其人力之不及則出粟勉耕出帛勸蠶周時已無遺利矣且不特夏周之粟帛也漢之㑹稽一郡則今之兩浙路也而獨海塩有塩官廬江九江二郡乃今淮甸間也獨皖城有鐡官而無塩官則知漢之塩鐡官之置多見於西北而不見於東南矣漢地理志㑹稽郡屬江都揚州海塩縣故武原鄉有塩官廬江郡九江郡並屬揚州廬江𤾂城縣有鐡官又不特漢之塩鐡也元始總天下之戸口自淮而南止當二百餘萬是則漢人萬里南邦僅當天下四分之一也後晉武平吳藉其民力纔當五十餘萬晉秦分爭民物重困僅當天下五分之一也至隋平陳總江浙閩中不盈三十萬戶是又東南分裂民物彫耗僅當天下七分之一也並杜佑通典則知自漢至隋戶口之數而東南徃徃不及諸郡矣愚嘗推攷其故天無常時地無常利皆隨世運去留以為盛衰之故意者天將興帝王於數百載之後必眷斯民於數百載之前是以東南財賦不勝於夏周漢隋之時而勝於李唐聖宋之朝者正以乆其所蓄以大今日之所發也粵自漁陽唱亂之後河北淪於藩鎮而國用全在東南故李吉甫上國計簿總計天下方鎮除十五道不申戶口外嵗所倚辦止於浙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戸比天寳三分増一通鑑憲宗紀元和三年李吉甫撰元和國紀簿上之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二其鳯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塩河東易定魏愽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清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戶口外每嵗貢賦止於浙東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口比天寶三分増一當時指曰江淮財賦之淵也又曰江淮天下敖倉也張廵許逺所以濟用度者在是第五琦所以充府庫者在是通鑑肅宗紀劉晏任職財賦日倍漕運江淮致米數十萬斛倍貞觀轉運東南之數通鑑代宗紀自䘮亂以來汴水堙廢百姓挼穗以給禁軍劉晏乃䟽浚汴水遺元載書具陳利害自是每嵗運米數十萬石以給闗中唐世漕運之能者惟晏為稱首時晏為河南江淮以東轉運使謹察鹽利収錢六百萬緡過第五琦㩁鹽佐軍之法同上至徳初第五琦始𣙜塩以佐軍用後劉晏代之法益精宻初嵗入錢六十萬緡末年所入踰十倍而人不厭苦大厯末計一嵗征賦所入總二千一百萬緡而塩利居其大半以塩為漕傭自江淮至渭橋率萬斛傭七十緡自淮以北列置廵院鬻僧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貿銅易薪於淮楚則嵗得緡錢千餘萬焉晏悉諸淮楚間貿銅易薪嵗得緡錢十餘萬此東南財賦至唐而盛也至於國朝視唐尤倍上天降康年豐時和下民安業物蕃俗阜是故漕運之數陜西所漕五十萬陳許所漕四十萬京東所漕十二萬而東南至三百萬焉至道元年先是汴河運東南諸路米三百萬石菽一百萬石黃河運陜西蒲州粟五十萬石菽二十萬石惠民河運陳許等郡粟四十萬石菽二十萬石廣濟河運京東列郡粟十三萬石是嵗汴河運米至五百八十萬石鹽課之利河北之鹽素無禁𣙜觧池之鹽多至減耗而淮鹽最資國用焉呂東萊論禁榷之利惟是海塩與觧池之塩最資國用南方之塩皆出於海北方之塩皆出於池就海論之惟淮塩最資國用如蜀中之塩自贍一方大農之國計不與焉河北之塩自安史亂河北一路縁藩鎮據有河北塩本朝固以塩定稅所以河北一路塩無禁𣙜以言其鼔鑄則饒之永年池之永豐江之廣寜韶之永通監䖍之鑄錢院無非東南所出也中興小厯國初諸州鑄錢監惟饒之永年最古自唐乾元初創本朝於至道中増池之永豐咸平中増江之廣寜而𧆛之鑄錢院大觀始建兵興以來鼔鑄増損舊數是年始令永豐監卒寓役於䖍蓋移少以就多也㑹要又有韶州永通惠州阜民永平軍華州陜州等處蓋景徳増置也以言其𣙜茶則閩之建州漢之蘄口鄂之咸寜湖北之諸郡無非東南所産也筆談乾徳二年詔在京建州漢蘄口各置𣙜貨務淳化四年行交引罷貼射法又王徳用塵史六路租茶嵗計三十三萬八千六十八貫有竒湖北獨當一十萬二千二百三十一貫有竒而重一州所𣙜無慮三萬九千緡諸邑之中咸寜又獨太重至熈寜分天下為十二路而淮漢以南已居其五總天下千六百餘萬戶而淮漢以南已當千有餘萬戸此東南財賦至國朝而尤盛也長編噫天非眷李唐也正以眷祖宗也天固眷祖宗也尤以眷今日也猗歟休哉春至而百卉榮雷震而萬蟄奮佳氣蔥蔥莫不在㴠育之內天地於此乎合四時於此乎交㑹風雨而和隂陽者此其根本也休祥之所降珍産之所聚湊車舟而朝玉帛者此其都㑹也然則天意有待於帝王之興安得地利不盛於東南歟
  㑹計司
  理天下之財昜㑹天下之財難嘗觀周禮一書半論理財而㑹計一司何其周思曲慮耶夫職內職嵗職幣司裘掌皮均之為理財也宜屬於太府而司㑹皆主之司㑹之權不亦重乎司書所掌六典八法八則以治邦國都鄙官府也宜屬於太宰而司㑹得主之司㑹之書不亦備乎大抵㑹計之權重則糾察稽攷得行於諸府之中㑹計之書備則出入虛盈得攷於用度之際此周人所以善理財也歟並周禮司會漢自髙祖立法舉天下之財賦盡入於治粟內史又有計相以總之尚書以㑹之則計簿之職嚴矣漢百官表治粟內史秦官掌錢榖有兩丞景帝後元年更大農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司農又張蒼傳蒼為相國府計相總天下計簿又周禮司㑹如今之尚書然自計相之職罷蒼死計相不除人而丞相不知錢榖出入之數文帝問陳平周勃錢穀出入勃不能對平曰問之治粟內史尚書之權輕漢官表少府屬官有尚書而官帑有放㪚官錢之弊韓延壽放㪚官錢得罪甚至計簿具文務為欺謾徃徃督責三公宣紀黃龍元年詔方今天下少事徭役省減兵革不動而民多貧盜賊不少其咎安在上計簿具文而已務為欺謾以逋其課三公不以為意朕將安任而膠東戶口偽増萬餘王成傳成偽増膠東戶口萬餘得加職樂成隱田㡬四百頃康置傳終不得檢抳其姦也唐自太宗立法舉天下之財賦盡入於左藏太府又有比部以檢覆之殿院以臨蒞之度支以量出之則總核之計詳矣唐食貨志故事天下財賦歸左藏而太府以時上其數尚書比部覆其出入然自兩稅之目興而中年之用度已數倍於始同上徳宗相楊炎遂作兩稅法置兩稅使以總之量出制入自無名之歛起而元和之計簿已無救於汙吏元和間總天下財賦作計簿甚至事故相仍兵革繼起財賦衰耗頗為豪將所取而進奉羨餘移用頻借尚安以計為也食貨志肅宗時京師豪將假取不能禁第五琦為塩鐡度支使請皆歸大盈庫自是天下之財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程其多少䆒觀黃龍之詔㫖反覆杜牧之罪言見上又杜牧罪言云皆言土地為強藩所㨿蓋有痛感於斯時之弊而不能自己者我朝所設㑹計之任漢耶唐耶抑周耶吾惟觀度支置使與於三司之列雖周之司㑹亦不及也蔡龍圗官制國朝四方貢賦一歸三司號計省使位亞執政目為計相官稱首主其恩數廩祿與叅樞同塩金度支戶部在唐五代皆專使領計司掌審覆百官諸司之俸磨勘司任驅磨財計檢覆憑由之事衙司掌所攷之財理欠掌逋欠之賦稱曰子司皆其所屬蔡官制唐地官設度支金部倉部戶部唐末省官分置使五代專以塩金為理財之要分在三省之首今之金部也度支主用度戸部主版籍故次之其子司磨勘乃今比部衙司乃今部官皆主秋官胄案乃今庫部屬夏官修造乃今工部河渠案乃今水部屬之冬官地官不得統焉皇朝盡付三司者可見立功以實不以文也開折司兼主度運衙司各所掌之財驅磨財計檢察憑由悉歸磨勘司造作軍器則胄案主行土木之工國修造案河防之役則河渠行之又子司有計司掌審䨱百官諸司俸給理欠司掌天下逋欠財賦外而轉運財賦恐有橫歛蔡官制本朝轉運使副判官督集財賦悉隷三司凡經費羨餘獻之三司積於左藏庫皆三司總之內而帑藏所儲恐有橫費㪚在中外皆其所察同上分貯內藏庫者皆三司總之又景祐元年程琳為三司使禁中有所取輙覆奏罷之官稱首主目為計相其權之重也如此見上則紏察檢柅之勢安得不行乎噫此㑹計之權然也至景祐皇祐治平熈寜元祐主計者必有㑹計成書其生齒之籍圗地之宜調度之多寡賦収之厚薄其名其色其物其數莫不備具較然可攷是書也非籌畫之繁也非朱墨之較也又非區區於銖積寸累之利也蓋以通天下有無之故起人君仁儉之實吾觀慶厯之入二千八百十三萬六千有竒其出也二千七百五十三萬八千有竒此入之多於所出則知其無妄用之失元祐之入錢以千計者四千八百四十八萬其出之多者一百八十二萬此出之多於所入則知其有輕費之弊㑹要慶厯之入二千八百十三萬六千五百一十六其出也二千七百五十三萬八千四百一十八治平二千三百六十六萬八千三百五十九其出也二千三百二十八萬一千七百二十九熈寜三千三十六萬九千九百五十二而其出也二千五百四十八萬五千有竒 又元祐中蘇軾為元祐㑹計録其別有五一収支二民財三課入四儲運五經費収支錄曰今者一嵗之入金以兩計者四千四百而其出之不盡者二千七百銀以兩計者五萬七千而其出之多者六萬錢以千計者四千八百四十八萬其出之多者一百八十二萬納絹以疋計者一百一十五萬而其出入多者十七萬榖以石計者二千四百四十五萬而其出之不盡者七十四萬草以束計者七百九十九萬而其出之多者八百一十一萬然則一嵗之入不足以計一嵗之出矣蓋闗於國計之盈虛民生之休戚也大矣故李惟清為度支帳式來上則民力乆有不堪可預知之淳化二年度支使李惟清以帳式奏御上曰費用若此民力乆何以堪當由簡省即便裁度田況為三司㑹計有録則財賦所出可詳驗之田況皇祐中權三司使約景徳㑹計録以今財賦所入多於景徳而其出多於所入者為皇祐㑹計録上之冀以悟上庶更立新制蘇轍為戸侍元祐之録一作則一嵗之入不足以給一嵗之出亦歴歴載之見上裁酌國用正救君心又豈遜司㑹八法八則之任哉然嘗論之三君子所㑹之錄其有補於國用固也上於不足之時而不上於有餘之日抑何耶蓋貫朽粟陳侈心之階公私單竭儉徳之媒此正先正愛君憂國至情也獨不觀陳晉公丁謂之事乎景徳間二公皆嘗為三司使也上命陳晉公具錢榖之數恕則隱而不進曰若知充羨必生侈心也陳恕為三司使真宗命具中外錢榖之數以聞恕諾而不進乆之上屢趣不進執政詰之恕曰天子富於春秋若知府庫之充羨必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上聞而善之問丁謂用度之數謂則錄而來上曰府庫充溢也景徳四年三司使丁謂上景徳㑹計錄時議封禪上慮用度不足以問謂謂奏府庫充實遂以㑹錄來上後之論者以陳晉公為愛君以丁謂為媚上則知錢穀之數不可不上也亦不可苟上也噫知陳晉公之所不錄則知三君子之所以錄先正之為國慮也何仁哉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四  宋 林駉 撰
  浙江潮海潮
  強弩射潮江流為東則論水患者歸之天理五代史錢鏐以強弩射潮潮水東流負薪塞流河不為溢則論水患者責之人力漢武帝自臨決河令羣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寘決河下淇園之竹以為障於是卒塞夫五事既正行無汨陳一徳脩明水循故道嶽瀆之鬼神受職河海之波濤不驚此固天理之所存若非人為之能與然蔡墨擾龍之對必謂水官當宿其業以脩其方左昭二十八年秋龍見於絳郊魏獻子問於蔡墨曰云雲夫物物有其官官脩其方朝夕思之一日失職則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業其物乃至其泯棄之物乃抵㐲欝湮不育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子産言宣汾洮障大澤之功亦歸之臺駘能業其官者以見古人不泥茫昧之數而必謹脩治之職也如此左昭公一子産曰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元冥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然則浚治道滌之事曽謂無益而不講乎嘗觀漢武帝時河決瓠子東南注鉅隨塞隨壞議者皆謂江河之決人力不可強塞也其後自臨決河羣臣從官皆寘力焉果卒塞之築宮其上而瓠子之水息矣漢溝洫志孝武元光中河決於瓠子東南注鉅野通於淮泗上使汲黯鄭當時興人徒塞之輙復壞時田蚡為相言於上曰江河之決天事未易以人力強塞後二十餘歳梁楚之地尤甚於是上臨決河湛白馬玊璧令羣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寘決河下淇園之竹以為障乃作歌曰瓠子決兮將奈何浩浩洋洋慮殫為河云云於是卒塞瓠子築宮其上名曰宣防而道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跡成帝初河決館陶浸滛數郡民益不利議者謂一川兼受數河雖髙増堤防不能泄也其後王延世編竹寘石兩船夾載而下之三十六日河堤告成而館陶之水治矣成帝即位清河都尉馮逡言令屯民河塞靈鳴犢口又益不利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雖髙増堤防終不能泄後三歳河果決於舘陶河堤使者王延世使塞以竹落長四丈大九圍盛以小石兩船夾載而下三十六日河堤成以五年為河平元年推原其由漢猶近古尚有水官宿業之意有都水長丞有河堤使者有渭水司空外此又有陂官雲夢等官漢百官表上領水之職蓋非一人此所以不慮決溢之害嗚呼天下安有難圖之事哉亦安有非人力所致哉然此特河流之決耳嘗考之史傳海潮衝溢其患尤難顯慶中括州海溢溺者九千餘人唐五行志顕慶元年九月括州暴風雨海水溢漲六月括州大風雨海溢壊永嘉安固二縣溺死者九千七十人上元中青州海溢漂者五千餘家上元三年八月青州大風雨海溢漂居人五千餘家同上永貞中宻州海溢至有毀城之決同上永貞十一年六月宻州大風雨海溢毀城云云海之為患尚矣至若兩浙之地襟山𢃄湖廣袤無幾浮沫蔽江洪濤浴日豈能無穿齧之慮故大厯海溢杭州同上大厯十年七月杭州海溢寳厯海溢㑹稽同上寳厯二年夏越州大風海溢光化間浙江又溢壞居民者甚衆同上光化三年九月浙江溢壞居民甚衆噫可畏也然讀瓠子之歌見上誦黃樓之賦蘇公守徐河決曹村公親入武衞營曰事急矣宜為我盡力増築城為木岸遂作黃樓賦莫非歸功於隄防捍築之力此不可不講也曩時錢塘江岸率用薪土潮水衝擊屢築屢毀景祐中轉運張夏命作石堤以防江潮於是無怒濤之衝長編曩時湖水失利取給江潮潮多入市民甚病之元祐中杭守蘇軾浚茅山一河受江潮浚塩橋一河受湖水於是免市淘之潮蘇文忠公墓誌杭本江海之圮水泉鹹苦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於水及白居易復浚西湖淤水入運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千頃然湖水多淤乆廢開治至是積二十五萬餘丈而水無幾矣運河決湖水之利取給於江潮潮濁多淤河行闤闠中三年一淘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幾廢公始至浚二河以茅山一河受江潮以塩橋一河受湖水復造堰閘以為河水蓄洩之限然後潮不入市杭人名其堤曰蘇公堤雲以此言之大抵以人力勝也夫錢塘本江海之地自錢氏立國大城其地壘石以衞塘築岸以夷谷今之通闤𢃄闠即朝帆暮櫓之鄉向之魚龍出沒為連甍接棟之所重以中興南渡六飛駐蹕馮夷海若頫首帖耳行都千里屹然奠枕百年無水菑矣雖曰清蹕所臨百靈陪扈然石塘雄峙鮫鰐避舍非天也人也比年以來海堤頺圮塩官居民凜凜朝夕遣廷紳以脩理命使者以相視悠悠歲月未有成說談禨祥者歸之時數之偶然崇詭異者委諸螭龍之擾害寡謀淺慮者又曰天河激湧地機翕張白浪黒沙下無根著有非人力之可致姑俟水勢之稍定嗟夫斷鰲立極猶藉人為湮谷塹山具存往跡獨不能以理輔智曲為障塞乎至有怠於拯溺者或欲築堤以折其怒或欲浚塘以殺其勢此其救患之䇿而未能行何也築堤之說近裏者為是而田之在堤外者則多方而沮之浚塘之說田之在東郷者為便而西郷者復以為不可人懐私意矛盾異論官吏惑之泛泛無謀是無怪聽其為魚也昔禹之治水先自冀始蓋冀者尭所都之地有不可緩今嚙岸為患宻邇神京其可不亟圖之膺行河之寄者不得不任其責也雖然懐㐮湯湯不害至治天作大水宋其興乎左𫝊荘公十一年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滛雨害於粢盛若之何不吊對曰孤實不敬天降之災又以為君憂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興乎此天心仁愛之意在謹徳以致和修政以治變可也今宜勉之
  國論
  劉元城先生曰唐虞三代與吾祖宗之時公論在上君相主之晩周東漢上之人不能主公論所用非其人於是公論在下誠哉是言也元城語録天下以為當然者謂之公論公論非強名乃天道也此道未嘗廢顧所在何如耳唐虞三代與吾祖宗之時公論在上君相主之晚周東漢上之人不能主公論所用非其人於是清議在下云云然在上則治在下則亂可以下之乎甚矣公議之存與天地相為終始春秋之徵伐彼自征伐爾戰國之縱橫彼自縱橫爾秦自坑戮東都自黨錮三國自鼎峙晉宋以後自爾紛紛其存亡治亂之殊公議蓋未嘗一日不存王陵之廷爭雖不能定劉氏後致白馬之盟不寒者伊誰之力漢本傳程嬰杵臼全趙孤於艱難辛苦之中千載而下言者猶有生氣左𫝊嗟夫天下不可無公論固也然在上則治在下則亂在廟堂則享其福在草茅則受其弊元城為言確矣嘗試攷之虞夏盛時君臣一體片言之發則賡歌再拜當時所與同心而出治道者惟一二腹心大臣而已問之朝野朝野不知夫何所容其議此固不待言耳伊尹桐宮之事天下蓋未嘗見也伊尹行之天下信之獨非公議素明於上耶書伊訓周公攝政之事四國固流言也周公任之諸大夫終服之獨非公議自不泯於上耶書周誥蓋古者三公無職與王坐而論道自冢宰而下文章議論之吏無聞焉此大臣所以維持者甚至矣自厲王之過觀其詩則大雅之作秉國大臣有如穆公凡伯憂民勞板蕩等詩以言之而百官庶府尚不與聞焉詩民勞板蕩詩自幽王之變則小雅之作諸大夫誦過以言之而匹夫匹婦亦不至與議焉詩小雅自平王之遷王跡掃地則國風之作雖國人戌卒皆得昌言之而大雅小雅不復作焉詩國風黍離等詩陵夷至於六國之際處士橫議王公卑禮議帝秦之論反主於匹夫魯仲連清議之口定六國之計皆係於說客蘇張反覆之舌通鑑周赧王紀古者君相之權安在哉髙祖之興削平煩苛專務簡易不遽引㧞戰國知名之人所以養成公論者不可謂不至傾心所聽惟將相二三功臣耳末年太子之廢雖出於四老人定之向非張良主於內周昌諸臣主於外則一介踈逺必不能以言為帝輕重也漢本𫝊曹參畧猜忌而遵蕭何之約束則卿大夫以下欲言而不敢言漢本𫝊陳平許其請以封諸呂之爵則大臣有口欲爭而不容爭漢本𫝊當時豪傑之士滿於山東遊俠之流盈於閭里卒不敢輕議朝廷之事者以所主有人矣任俠傳以至大臣絳灌力斥少年紛更之請丞相衞綰請罷申韓蘇張亂政之學此則漢初功臣主張國論之力賈誼傳及衞綰傳自新進用事大臣見詘朔方之議屈於侍中公孫𢎞傳武帝東置滄海北築朔方之郡𢎞數諌以為罷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願罷之於是上使侍中朱買臣等難宏置朔方之便發十䇿𢎞不得一乃謝曰山東鄙人不知其便流民之議屈於九卿石慶傳尊號之議屈於外戚王莽傳矯制之議屈於谷永陳湯傳卒養成天下謟佞之俗東漢雖有公議之名無預君相之事李膺范滂之徒一戰不勝公議敗績而漢鼎亦不復支然則公議在下而不在上豈天下之福哉東漢本傳元城所謂晩周東漢上之人不能主公論者豈不信歟國朝公論之權不在縉紳不在草茅凜凜於廟堂之上繁星麗天斗杓芒寒太山喬嶽屹然朝宗噫可敬也利害文字焚之通衢則太平興國之國論在趙中令邵氏聞見録趙普為相於㕔事坐屏後置一甕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滿即焚之通衢李文靖沆為相凡建議務更張喜激昂者一切不用毎曰用此報國嗚呼賢相思慮逺矣王荊公為相置條例司論天下利害盡變祖宗法益信趙中令李文靖得為國之體也更張議論一切不行則天禧祥符之國論在李文靖見上借契丹兵朝廷許之卒奪於呂夷簡之一言家塾記契丹借兵伐髙麗明肅欲與之呂文靖公夷簡堅執不可後雲適已微許其使矣不與恐生怨奈何公曰但以臣不肯拒之既而後語其使曰意非不與但以呂相公堅不可耳使人無語而去殺繼遷母樞府行之而終屈於呂端之一奏記聞保安軍奏獲李繼遷母太宗甚喜是時寇準為樞副呂端為宰相上獨召凖與之謀凖退自宰相幕次前過不入端使人邀至幕中曰向者主上召君何為凖曰議邉事耳端曰陛下戒君勿言於端乎凖曰不然若邉鄙常事樞宻院之職端不敢與知若軍國大計端備位宰相不可以莫之知也凖以獲繼遷母告端曰君何以處之凖曰凖欲斬保安軍北門之外以戒餘逆端曰陛下以為何如曰陛下以為然令凖之宻院行文書耳端曰必若此非計之得也願君少緩其事文書勿亟下端將覆奏之即召閣門吏使奏宰相呂端請對上召入之端見具道凖言且曰以臣之愚謂宜置於延州使善養之以招徠繼遷雖不能即降終可係其心而母死生之命在我矣上稱善曰微卿幾誤我事澶淵之役王欽若言之陳堯叟又言之而冦萊公獨立赤幟確然不揺也記聞冦萊公從上在澶淵王欽若請幸金陵陳尭叟請幸蜀上以問公時欽若堯叟在旁公心知此二人所為陽為不知曰誰為陛下畫此䇿者可斬也今敵勢慿陵陛下當率厲衆心進前禦敵以衞社稷奈何委棄宗廟逺之楚蜀耶上悟乃止濮園之議臺諌爭之禮曹又爭之韓琦壁立萬仞屹然不變也長編治平二年詔議崇奉濮安懿王典禮范純仁與呂大防合奏曰豺⿰當道擊逐宜先如宰相韓琦初不深慮欲累濮王以不正之號司馬光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敢復顧私親王珪議濮王於仁宗為兄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中書奏按儀禮為人後為其父母服所繼所生父母皆稱父母王珪等議稱皇伯於典禮未見明據司馬光言向者詔議濮安懿王典禮王珪等以為宜如封贈期親尊屬故事凡兩次㑹議無一人異辭者欲奉濮王以私也而政府欲尊為皇考誤惑聖聽二年皇太后手書令皇帝稱親諱避濮安懿王名下一字置園令一人從中書之請也元祐革弊之議朝論洶洶或說以異日朋黨之禍范鎮遺事元祐初鎮再致仕宇文邦彥問公不起之由公曰事有太甚者恐他日為朋黨之禍予先使語君實不吾信也或告以不可為暴革之患范純仁與司馬光素有間行差役法純仁以為凡法不可暴革乃言於光且先行一時俟見其利害可否漸而推之光不聼純仁曰又一王介甫矣溫公拯溺救災不暇他恤元城語録蓋中流砥柱萬折必東也方國朝公論始出之時初是者什三後是者什八又其後則人人心服皆以為當嗚呼公議之不可泯也如此夫元城所謂唐虞三代與吾祖宗之時公論君相主之又豈不信歟雖然主張國論大臣責也正救大臣臺諌責也古者命卿論士鄉老以三公之貴而進退其間蓋公議雖主於大臣而必酌於衆見也是以國朝失在廟堂救在臺諌此朝廷所以清明有道之際廟堂似過舉矣全臺論列不曰黨同扣鐶大呼不曰肆志大臣竦然知有公議之不可犯明道二年郭皇后見踈呂夷簡以前罷相怨後范鎮言後無子當廢夷簡賛其言先敕有司無得受臺諌章䟽仲淹孔道輔孫祖徳蔣堂郭勸馬絳叚少連宋祁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扣銅鐶大呼夷簡奏臺諌伏閣非美事乃逐道輔等熈寜之間廟堂輕變更矣御史面折不為假借程顥嘗言熈寧初王介甫行新法並用君子小人君子正直則以為俗學而斥去小人謟佞則以為才能而進用如司馬光不拜樞宻而去范尭夫辭脩注得罪張天祺自御史面折介甫被責君子去則所用皆小人諌官納敕不為狂躁時范鎮諸人以爭論新法皆納敕而去大臣悔艾亦知為小人之所誤荊公晚年為呂惠卿所叛始悔用惠卿之謀鍾山題福建子三字識之夫以國論一出廟堂主之臺諫正之百官庶府布衣匹夫尚復何議哉不然永樂之舉滿朝不言神宗朝永樂城之䧟夏人決水以灌吾壘時呂惠卿所薦徐禧築永樂城夏人破之死者千餘萬帝嘆曰永樂之患無一人言其不可者聞見録燕雲之役羣臣不議又奏議陳公輔言本朝禍變其弊實在尚同客曰崇觀宣和間王黼童貫有燕雲之謀致金人踐蹂中國今歸咎尚同毋乃不然曰熈寜以來權臣用事創立新法期於必行故天下靡然尚同至崇寜間蔡京挾紹述之說蔽欺聖明恐脇臣下凡有異議謂之詆毀先烈動揺國政故忠臣義士鉗口結舌尚同之弊甚矣遂使王黼童貫敢為燕雲之謀者特此而已矣有欲尊崇濮安懿王此特於禮經不便當時呂獻可范景仁等七八人交口攻之豈有通謀金人背祖宗盟約廢邉境守備而舉朝羣臣無人敢言者至今言之令人憤激此則可憾也噫戒之哉
  國勢
  人皆曰國勢貴乎強君子曰國勢貴乎重人皆曰國勢惡乎弱君子曰國勢惡乎輕夫強與重異弱與輕殊強弱形也輕重勢也弱之弊者臣下狃於寛而玩吾法吾民習於寛而玩吾治不過積寛之過而已矣輕之弊者柄移於臣下而朝廷䙝政出於小人而紀綱紊其患有不可勝言者嘗謂形雖弱而勢重者周也形雖強而勢輕者秦也方周之治過乎弱河洛頑民三紀不服民無畏心也洛誥三監有變反曰艱大臣無警心也金縢似鄰於不振矣而八柄馭群臣凜然有不可干之意大臣統內朝而近習無預政之嫌勢之重者自若也周禮太宰及秦之治尚乎強以兵威服諸侯以財粟富京師以刑威劫群臣以焚詩書尚法律愚天下之民若幾於自振矣而盜賊羣起得以輕朝廷之勢陳勝集閹宦自恣得以輕政事之權趙髙形之強者果何益哉周之弱形正如君子長者其勢不能與強者爭不害為大體秦之輕勢正如巨室不能自立而納侮於僮僕尚謂國足恃乎國朝立國之勢自建隆立極以來臣民習於寛厚風俗狃於治安天下之勢近於委靡而不振朝廷之制幾於廢弛而不舉兵驕士弛吏玩財困積弱之弊識者痛之元城語録神廟必欲變法者蓋有說矣祖宗以忠厚治天下至於嘉祐天下之事似乎舒緩委靡不振當時士夫亦自厭之其實根本牢固至神廟見朝廷州縣多舒緩不及漢唐毎與大臣議論悚然有不悅色當時識者以為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充足但有僕妾遲鈍不敢改革是故何郯以總攬威柄之說進何郯言方今之政令不舉蓋失於寛之漸也以陛下聖明之資加有祖宗典刑具在但當總攬威柄以奮乾剛之斷余靖以自攬威權之說進余靖言當今為陛下計但能天子自攬威權大臣公行賞罰沮夷狄之氣塞盜賊之源宋綬曰攬威柄綬猶郯也明道二年宋綬言帝王御天下在攬威柄歐陽脩曰執威權脩猶靖也慶厯三年歐陽脩言內外臣庶尊陛下如天若一旦赫然執威權以臨之則萬事皆辦然寛厚仁愛之心不揺於群臣紛更之請忠信誠慤之實不悔於吏民玩治之餘寜受夷狄之侮而終不忍用生民之命寜容臣下之欺而終不忍失君上之體寜寄爪牙於連營坐食之兵而終不忍役不教之民寕使小人盜賊之負我而終不忍一毫負天下也列聖用心之寛如此其為弱也亦宜然根本所在甚於泰山四維之固大勢所歸凜然有太阿出匣之狀國勢既重弱何病焉此祖宗不貴乎強而貴乎重也然則重之之勢何如哉曰權在人主則國勢重公論在朝廷則國勢重政事在君子則國勢重是故祖宗之置參貳以分政柄防權臣也國朝乾徳四年太祖已相趙普畏其專將擇官以為副而難其名稱召陶穀問曰下丞相一等有何官對曰唐有參知機務參知政事今可用之遂命薛居正呂餘慶為參知政事分樞筦以掌兵柄防叛將也范祖禹言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得專制此所以百三十年無兵變也詳見兵權臺諫論事慷慨敢言防壅蔽也子由龍川志張安道為予言自設六科以來士之翹俊者爭論國政長短其始也范諷孔道輔范仲淹以才能為稱首其後晏元獻為政富鄭公參政事多置諫官乃用歐陽脩余靖蔡㐮孫沔為諫官諫官日橫鄭公尤傾身下士上以謙虛為賢下以敖誕為髙於是朝廷輕矣銀臺封駁不畏權要防專切也淳化四年太宗從魏羽請命魏庠柴成務同知給事中事制敕有未便許封駁未幾以給事中封駁𨽻通進銀臺司分命監司紏察州縣防末大也乾徳以後僣偽略平始置轉運使按察帶御史景徳四年置提刑熈寕二年差官提舉常平元祐初罷紹聖九年復置天子不必攬權而權在君上矣北辰居所衆星拱之國勢其不重乎然而人主之權不能自重也所恃公論在朝廷耳故自慶厯盛時責成輔相雖若威權之少弛而言路風采肅然加於奸邪之頸仁宗朝諫官韓縝論政事錯繆以宰相非其人堯佐與王隨同罷又夏竦拜樞時十八䟽斥之治平之間政在冢宰雖若廟堂之太重而御史一䟽直攻其䟦扈之態治平間韓琦定䇿拜相名望隆重御史中丞王陶抗䟽極言琦不押班為䟦扈熈寜以來信任柄臣雖若國體之少變而力爭新法之臣不加罪也王安石行新法時臺諫給舍皆言其失如司馬溫公蘇東坡呂公著范純仁皆辨之元祐之初簾帷立政雖若乾剛之未充而朝廷之公論不可犯也元祐初宣仁後垂簾蒞政時司馬光呂公著劉安世諸賢變熈豐𡚁政時有慶厯之治宰相臺諫主公論而公論在朝廷矣泰山喬嶽屹然朝宗國勢其不重乎然而朝廷之公論亦不能常存也所恃以存者君子常親而小人常逺矣故待大臣儒生之情親而待宦官近習之情踈在講筵師席之時多而在深宮禁宻之時少不以閹宦預機宻官制舊典皇朝革唐五代宦官驕橫之弊不使典衞統兵干預政事但專任其本職而已不以戚里參政事至和元年樞宻使彰徳節度同平章事王貽永數以疾求罷本朝外姻未有輔政者貽永在樞宻十五年常逺權利兵權付之將帥而去內臣監軍之弊長編治平元年呂誨上英宗雲聞陜西四路各差中官一貟充鈐轄自唐以來舉兵不利未有不自於監軍者奈何又増此貟政令出於三省而無中㫖內降之私趙抃言陛下李仲昌之罪狀宣諭中書行之可也付樞宻院治之可也奈何事從中出張皇大獄驚駭外議雜流不列於清貴之聫官制舊典雲舊制狀元初為將作監丞一滿遷右司諌起居舍人兵部員外郎三人及第及制利一任囬自太常愽士遷祠部度支司封員外郎進士出身自太常愽士屯田都官職方員外郎世賞自國子愽士轉虞部駕部貟外郎雜流自國子愽士轉水部司門庫部貟外郎貂璫不加以節越之寵王守忠疾求為節度使梁適曰宦官無除真刺史況真節度乎上曰朕嘗許矣適曰除節度死有餘責肆夏鸞和鄭聲自逺國勢其不重乎祖宗惟不恃其可畏之威而恃其可重之勢故逺方不畏其兵而畏中國之有人小人不畏其刑而畏君子之公論倖臣近習不畏其法而畏朝廷之紀綱西蕃悍於邉陲而屈服於王文正之一言王旦言行録本傳狄青嘗將百萬精兵而膽落於王文忠之清議王堯臣傳時樞使狄青以軍功起行伍居大位而士卒多屬目徃往造作言語以相扇動人情以為疑而青色頗自得公嘗以語衆折青為陳禍福言古將帥起微賤至富貴而不能保首領者可以為鑒戒青稍沮畏王守忠姦邪反覆群臣百計不能去而俛首於韓公之竄聞見録英宗即位有疾光獻皇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內都知王守忠者奸邪反覆間諜兩宮司馬溫公知諌院呂諫議為侍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韓魏公一日出空頭敕一道參政歐陽公已簽書矣參政趙公槩難之問歐公曰何如歐公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説魏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守忠著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團練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填之即日押行乃治平元年八月也契丹桀驁陸梁中國兵甲不能服而寒心於司馬之相元祐初司馬溫公入相遼人敕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謹母生事開邉隙夫聖朝之所以服四方威強暴戢近習豈其力必可以制生死之命哉君上有大權朝廷有公論天下有君子而已今日欲重國勢當以祖宗之已行者而為法雲
  君子
  君子之名何始乎三代以前無有也直道之行誰毀誰譽至治之世人人有行天下隂受君子之功而不知有君子之名甚哉君子之名見於世非君子之福也何者名者天下之令名非惟人情不堪造物亦不吾堪耳吾而以君子自處孰肯以小人自名此君子之名人以為幸而君子以為不幸也漢初天下未嘗無君子而當時未嘗指名其人也雖尊顯於髙祖涵養於孝文收拾於武帝而天下安有君子小人兩立之形哉自望之輔政劉向繼用周堪更生諸賢亦彈冠相慶於是有用君子之跡然亦未盛也石顕傳初元中前將軍蕭望之及光祿大夫周堪宗正劉更生皆給事中望之領尚書事知石顕專權邪闢建白以為尚書百官之本國家樞機宜以通明公正處之請罷中書之官應古制不近刑人元帝不聽由是大與不葉後皆害焉望之自殺堪更生廢錮不得復進用後大中大夫張猛魏郡太守京房御史中丞陳咸待詔賈捐之皆嘗奏封事或召見言顕短顕求其罪擠害之至李膺杜喬用事而君子之勢始振陳蕃李膺一出而君子之名始盛挺身於虎豹之中砥柱於風波之表自三代以後未有盛於斯時也詳見東漢黨錮傳然一沮於宏恭石顯之姦再沮於曹騰侯覽之詐豈漢君子之福耶見上唐初天下亦未嘗無君子而當時亦未嘗指名其人也雖戕賊於武氏萌櫱於開元消沮於李林甫元載之手而天下安有朋黨之説哉自杜黃裳裴垍引用賢者李絳李藩武元衡裴度諸人皆㧞茅彚進於是有用君子之名然亦未害也裴垍傳垍為學士時引李絳崔羣與同列及相又擢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李夷簡為御史中丞皆踵躡為輔相號名臣自他選任罔不精明人無異言故元和之治百度修舉稱朝無幸人 又李藩傳裴垍曰憲宗謂藩有宰相器㑹鄭絪罷因拜相 又史臣曰裴垍精鑒黙識舉賢任能如崔羣裴度韋貫之軰咸登將相皆垍薦逹至裴度元老反為新進小人所排而朋黨之說始起憲宗朝度入朝第勲進金紫光祿大夫復知政事程異皇甫鎛以言財賦幸俄得宰相度極論不可帝不納纎人始得乗罅率為所構出為河東節度使至穆宗議者交口請相度乃以本官兼平章事時權幸側目謂李逢吉險謀可構度共諷帝召逢吉還度相閲月果為逢吉所間出為節度僧孺宗閔遂與徳裕立敵而朋黨之説始熾唐憲宗時牛僧孺皇甫湜李宗閔對䇿歴指時政之失無所避李吉甫惡其直亦訴於上故僧孺乆不調穆宗時李徳裕以父恨李宗閔常對䇿譏切遂恨之李進則牛之嚢槖為之一空牛進則李之門戸為之一掃自歴代以來未有熾於斯時也然竄逐於嶺海之隅間關於蠻瘴之鄉豈唐君子之幸耶李徳裕傳愚願天下享君子之福不願天下羨君子之名願君子立終身之節不願君子植正人之黨願國家當如三代漢唐之初不願國家如建寜㑹昌之際也宋興百年公道大明私論退聼納天下於渾淪元氣中趙忠獻李文靖王文正諸公為政天下晏然享其福而不知其功初不分其君子之目中葉以來名字一立而君子之𫎇禍也有三推原其故皆起於君子好自異於世耳嘗觀慶厯間富范登朝一竦方去是時正人雖少伸矣而竦之蓄憤伺隙未已也吾深扄固鐍於中猶恐無以杜奸人之計況夫石徂徠聖徳一詩侈歌一䕫一契之名則安得不激小人之變自富范之受是名也而朋黨之名遂作一網之計得行富范果不旋踵而去矣吁渭清涇濁別白太明一䕫一契之名於士大夫乎奚益慶厯間夏竦除樞使䑓諫十八䟽力爭遂寢時石介作聖徳詩曰於維慶厯三年三月云云維仲淹弼一䕫一契予早識琦琦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曰衍汝來汝予黃髪心如一兮率履不越云云衆賢之進如茅斯㧞大奸之去如距斯脫大奸蓋斥竦也泰山先生曰子禍始於此矣介卒竦言於仁宗曰介實不死北走胡矣出中使發介棺呂夷簡令中使責親屬狀入奏仁宗亦寤竦之譛 又先是石介奏記於富弼責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斥已乃使女奴隂習介書改伊周作伊霍上雖不信而仲淹弼不自安皆請出按西北邉進奏院祠神蘇舜欽循前用鬻故紙錢召妓女開席王拱辰諷周魚詢劾奏貶舜欽因貶王洙尹約江休復王益柔宋敏求徐受等拱辰喜曰吾一網打盡矣元祐初中國既相司馬而鱗集左右者皆賢士大夫是時吾道雖粗伸矣而章蔡之啣怨伺間求以報復於我者百端也吾蓄鋩隠鋭而不露焉猶恐小人之窺吾便也況夫蘇劉諸君子恬不自悟而且唱為朔黨川黨之名自蘇劉之植是名也而小人愈得以肆其計文徳黨碑之立而諸君子皆海之隅嶺之表矣吁操戈入室自相排抵朔黨川黨之名於士大夫乎奚補聞見録哲宗即位羣賢畢集忠厚不擾庶幾嘉祐之風矣然雖賢者不免以類相從故當時川黨洛黨朔黨之語洛黨者以程正叔為領袖朱光庭賈易等為羽翼川黨者以蘇子瞻為領䄂呂陶等為羽翼朔黨者以劉摯梁燾王岩叟劉安世為領袖羽翼尤衆諸黨相攻不已時退元豐大臣於散地啣怨刺骨隂伺間隙而諸賢不悟自立黨相毀至紹聖初章子厚為相目以為元祐黨竄嶺海之外可哀也呂微仲秦人戅直無黨范淳夫蜀人師溫公不立黨亦不免竄逐以死尤可哀也 元祐奸黨並元符黨凡三百七十人起司馬光止王化基上親書刻石於文徳殿之東壁又詔蔡京頒諸路立碑後劉逹勸上碎元祐黨碑除上書係籍人禁夜半遣黃門毀石刻而歩里客談雲大雷雨碎宣和殿碑紹淳間山斗大儒以標凖一世之人望而主張吾道之正盟伊川之䰟方駸駸而有生氣然奸人在旁側目睥睨而已欲倒吾道之戈矣況吾又從立道學之名以標的天下縉紳士夫趍者如流自道學之名熾而小人之憾深既而權倖得志善類一空黨以消天下之名流偽以排天下之正學間關萬里之行道學之大不幸可知矣吁抽關啓鑰示人可投一切道學之名於士大夫奚利趙鼎入相招用胡寅諸賢皆伊川門人也後秦檜用事諸賢皆外竄斥又開禧姦臣以道學為偽學而道學之黨盡逐矣夫名者所以自別於君子也而反以為君子之累名者所以求異於小人也而適以激天下之怨則夫士大夫亦奚貴於此名哉蓋天下之為小人者常多而為君子者常少君子之防小人也常踈而小人之擠君子也常巧故范希文不喜徂徠聖徳詩而指徂徠為怪鬼蓋事出於怪則必至於招小人之謗也石守道作聖徳詩范希文見之以為怪鬼張安道亦雅不喜石介謂狂譎盜名所以與歐范不足至人目以姦邪元城了翁亦惟願士大夫有此名節而不願士大夫立此門戶自立以求異則必至於啓小人之爭也吁可畏哉
  去小人
  甚矣小人之詐也以便佞為車以邪㨗為途以似忠似信而沽名以偽言偽行而欺世心術反覆險如山川智謀隂宻詭如鬼神噫可畏哉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則小人不容於創造之時鬼方之克小人勿用則小人不容於興復之日是不使一日得安其身也雖然天下未有無小人之世聖人未有無去小人之術當未進之時則牢辭固拒惟恐微隙之可乗迨既衰之後則力賛勇決惟恐舊根之復蔓此所以無小人之禍歟方朝廷清明國家尊嚴君有剛健中正之資臣有厥孚交如之志斯時也虎豹在山蛟龍在淵若無事也而聖人必杜漸於㝠㝠之中履霜之警恐其堅也取女之戒懼其壯也童牛之牿防其盛也金柅之係止其進也無非拒絶於未進之時如舜之去四凶成王之誅管蔡是也並書不然王衍未用或者知其必壊蒼生後用之而為晉禍晉書王衍神情明秀少時山濤見之嗟歎良乆曰何物老嫗生寜馨兒然誤天下蒼生者未必非此人也後衍佐政惟尚清談晉果有夷狄之禍至東海孝獻王越薨王衍等相與奉越䘮還葬東海石勒遣輕騎追之無一人得免者執太尉衍等坐之幕下衍言少無宦情勒曰君少登朝何得言無宦情破壞天下非君而誰夜使人排墻殺之盧杞未用識者恐其他日之得志後用之而為唐害信夫小人不可不防於其始盧杞奕之子也貌醜色如藍郭子儀每見賓客婢妾不離側杞嘗往問疾子儀悉屏侍妾獨隱几待之或問其故子儀曰杞貌陋心險婦人輩見之必笑他日杞得志吾族無類矣後得志中傷顔真卿李揆復以趙賛判度支於是間架除陌之暴縱矣後李懐光謀反因暴言杞罪惡士議沸譁乃貶為新州司馬後遷澧州至剛道浸長群疑己亡衆正有彈冠之慶小人有孤睽之勢斯時也髙臺忽傾曲池忽平若無虞也而聖人必致慮於衰微之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王庭發衆聽也君子夬夬厲剛志也獲狐於田示無縱也射隼於墉示必誅也無非鋤剔於已消之後如魏相之去霍氏宣帝時霍氏縱橫霍顕及禹山雲自見日侵削謀廢太子事覺山雲自殺禹要斬顯棄市五王之去二張是也張東之桓彥範敬暉袁恕已崔元暉封五王始武后疾甚張易之張昌宗居中用事五王恊謀帥左右羽林兵五百餘人至元武門迎太子於是收張易之昌宗梟首不然望之為政先漢君子方幸以為福而望之不知戒懼反為小人所乗蕭望之等患許史放縱又疾恭顕擅權乞罷中書宦者由是大與髙恭顕忤望之周堪數薦名儒鄭朋隂欲附望之後望之知其傾邪絶不與通朋乃更入許史後恭顕令鄭朋華龍告望之等謀罷退許史狀恭顯因奏望之堪更生朋黨毀離親戚請召致廷尉上初即位不省召致廷尉為下獄也可其奏後上召堪更生曰繫獄上責㳟顕皆叩頭謝上欲用望之為相恭顕及許史子弟皆側目於望之㑹望之子散騎中郎伋訟望之前事恭顯等言望之幸得不坐不悔過教子上書歸非於上非頗屈望之於牢獄塞其怏怏則聖朝無以施㤙厚上可其奏望之自殺陳蕃得志後漢君子方恃以為依而反為小人所䧟信夫小人不可不盡絶於其終竇後委政於蕃蕃與後父竇武同心盡力召用名賢共參政事天下之士莫不想望太平中常侍曹節王甫等與共交構謟事太后蕃嘗疾之志誅宦官㑹武亦有謀蕃乃上䟽言侯覽與趙夫人並亂天下今不急誅必生變蕃因與武謀之及事泄曹節等矯詔誅武等亦執蕃送獄中即日害之愚嘗感世道盛衰之由觀小人進退之機竊於本朝増慨焉自建隆一陽之萌駸駸而至於慶厯六陽之盛天下皆君子而小人不多見也自熈寜一隂之生紛紛而至於宣靖六隂之極君子委蛇退縮波流風靡而小人荊棘多矣當夫熈寜之初王介甫方進也新參彈文呂誨力排王介甫初拜參政呂誨將對於崇政殿溫公宻問曰今日請對何事呂誨曰䄂中彈文乃新參也溫公曰以介甫之文學行義命至之日衆喜得人奈何論之誨曰安石雖有時名然好執偏見喜人佞已若在侍從猶或可容置諸宰輔天下必受其𡚁矣辯姦一篇老泉深詆王安石名始盛歐陽公勸洵與之逰蘇公曰是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天下患作辨姦一篇李定新入也敏求當制不肯草詞李蘇舍人相繼封還當時諸賢凜凜於堅氷之至也切矣神宗方厲精為治急於人才王安石薦秀州判官李定召見拜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知制誥呂大臨宋敏求以定驟入幕大職而升朝著任執法非故事與蘇頌相繼封還詞頭不草制詔蘇頌三人皆罷而定御史之命亦中寢蘇頌墓誌惜夫安石雖沮而復用呂氏家塾記中丞呂公誨論荊公十事荊公力求去位上為出呂公而韓魏公亦論青苖奏至荊公稱疾求分司上不許李定雖寢而復行李定不除御史裏行安石復引用之新進登朝群憸塞路以章呂為腹心張琥為爪牙劉孝孫張商英為鷹犬元絳陳繹為廝役唐坰言安石用章呂曽布為腹心張琥李定為爪牙劉孝孫張商英為鷹犬元絳陳繹為廝役逆意者乆不召還附同者雖不肖為賢又置市易司都人有致餓死者以安石比李林甫盧杞而溫公名流皆投閑居棄散地矣程顥言熈寕初王介甫行新法並用君子小人君子正直則以為俗學小人謟佞則以為才能如司馬光不拜樞宻而去范尭夫辭修注則罪張天祺自御史面折介甫被責君子去則所用皆小人嗚呼蟻宂不塞遂成江河熒熒星火果焚玉石此始者不能杜安石進用之門而使非類敢倒公議之戈也迨夫元祐之初公論有歸群正翔集或以叅用熈寜舊臣之説告而溫公慨然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也哲宗即位溫公當國悉改熈豐舊事或曰舊臣如呂惠卿章惇輩皆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朋黨之禍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必改之不疑君子謂光之勇孟軻不如若曰參用熈寜諸臣共變其法以絶異時之禍實光所不取也或以引進元豐黨人之說進而蘇公毅然曰君子小人不可並處也元祐五年呂大防劉摯言欲引用元豐黨人以平舊怨謂之調停蘇公言君子小人不可並處議者欲與之共事欲以此調停其黨此人若進必害正人以快私忿人臣被禍不足言所惜者朝廷也太皇太后曰蘇公疑吾君臣並用邪正言極中理自此兼用邪正之説始衰當時諸賢拳拳於羸豖之戒也至矣惜夫范忠宣主持平之論而小人之䰟返范純仁自為執政務以博大開上意忠厚篤士風在樞府時言者攻章惇鄧綰公皆力為救觧因言臣嘗為綰誣奏坐黜今日所陳恐録人過太深實係國體兩宮感悟即日使手詔嘉納因下詔書前日希合附㑹之人一切勿問書者亦勿復以言既而在庭頗分朋黨議論多出私意浸潤之説稍行呂汲公持內恕之心而小人之脈盛哲宗親政呂汲公欲用楊畏為諌議大夫忠宣公曰天子諌官當用正人楊畏不可用汲公方約畏為助謂忠宣公豈以楊畏嘗言公耶忠宣公曰不知也蓋上初召忠宣畏嘗有言上不行忠宣故不知也後畏首叛汲公無所不至聞見録倖門一開趍者瀾倒清臣一用而首唱紹述元祐中劉摯言神宗顧命大臣不可盡去宜於張璪三人內罷璪以安天下留安燾清臣以全國體至紹聖元年清臣首倡紹述鄧伯溫和之楊畏一進而盡援邪黨元祐八年畏言神宗更法以垂萬世乞賜講求成紹述之道即䟽章惇安燾呂惠卿鄧伯溫李清臣行義乞召章惇為相上納之而元祐諸賢皆海之隅嶺之表矣聞見録元祐初退元豐大臣於散地啣怨刺骨隂伺間隙而諸賢不悟自立黨相毀至紹聖初章惇為相目以為元祐黨竄嶺海之外可哀也嗚呼氷炭同處必至交爭薫蕕共器乆當遺臭此始者不能盡絶熈豐之黨而復蔓稂莠之害也愚嘗論之使熈寜之初沮抑金陵亦如慶厯十八䟽攻夏竦之力則熈豐餘孽不為異日之宣靖仁宗朝呂夷簡罷相夏竦受樞宻使時十八䟽爭之卒奪其命代以杜衍聖徳詩所謂大姦之去如距斯脫者此也使元祐之初斥逐舊黨亦如乾興諸公逐丁謂群邪之決則元祐善治不為異日之紹聖仁宗即位乾興初年王曽言謂令雷允恭擅移皇堂於絶地太后怒貶謂並曹利用馮極王欽若諸人凡向之黨丁謂者皆貶斥惜哉蓋天將祚人之國必先福其君子禍其小人觀其君子之衆多如林福夀如山小人之消鑠如氷奔逐如流則知其國之盛觀其君子之寥落如晨星摧折如霜木小人之依憑如城狐遺毒如螫蝮則知其國之微天意甚可懼也噫熈寜貽為宣靖元祐反為紹聖者天耶人耶雖然此論小人未進既退之勢也不幸由徑而入媚竈而來盤據華津布列要路將決裂之太亟耶則必激反噬之忿抑包容而兼收耶則將有遺患之憂必也上有知人灼俊之君下有平心處事之臣立剛直之的以為之唱開中正之門以為之歸涵濡愧悔善心自生則小人亦可化為君子之習呂夷簡本小人之黨耳得脩靖諸公為之規諷既而不念舊事與仲淹有相約之歡呂夷簡因廢后事與范仲淹相忤而歐陽脩余靖尹洙皆以仲淹黨去國當時諸賢極論夷簡後夷簡入朝言於仁宗曰仲淹賢者朝廷將用之即除龍圖學士陝西安撫仲淹謝曰向以公事忤相公何意奨㧞夷簡曰夷簡豈敢以舊事為念耶於是二公歡然相約戮力平賊天下之士皆以此多二公 又蘇子由雲申公非諸公並攻其短其害必有甚也陳執中本俗吏之流耳得蔡襄為之救正既而薦引名士而東坡亦有可賢之嘆蔡㐮言陳執中剛愎不才不可任以事 又東坡志林王鞏雲其父仲儀言陳執中罷相仁宗問誰可代卿者執中舉吳育上即召赴闕㑹乾元節侍宴偶醉坐睡忽驚顧附床呼其從者上愕然即除西京蘭䑓以此觀之執中雖俗吏亦可賢也育之不相命矣夫此又變佞為忠之道也故併論之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四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五  宋 林駉 撰
  內朝
  內外之勢合則朝廷皆正人內外之勢分則國家無善治甚矣天下之政不可多門而宮中府中當為一體也何者體統聫屬事權通融外無間隔內無壅蔽則出入起居皆忠良端正之人左右前後無偏嬖側媚之習是意也周人蓋得之矣公卿踈外進見有時宮禁森嚴幾若天淵則政由中決而威福之柄移於下命從內出而機宻之事不得聞於外是意也漢人蓋蹈之矣嘗觀周之盛時外朝之上槐棘森列臣民咸造固也而內庭之秘且統於冢宰之職治朝之上百司星環庶尹日侍宜也而燕朝之暇亦無非師保之官前有官人之職中士四人下士八人掌寢處沐浴之䙝而隱然厲其縱禮敗度之心後有典婦等職中士二人下士十有二人掌衣服冠屨之微而第欲防其奢用亂政之原並周禮凡此無非所以合內外之勢異時家齊身修心和氣平而無女寵之習閹宦之患奢侈之弊者豈無故而然耶秦人不古焚滅周典政權四出駮不容議漢氏初興猶識此意宰相監宮中王陵傳呂后以審食其為左右丞相監宮中如郎中令大臣劾閹宦申屠嘉傳鄧通方愛幸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怠慢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通詣相府責曰小臣慢殿上不敬當斬上使使持節召通謝丞相外得以統內也三公之屬有御史中丞在內受公卿奏事漢百官表上御史大夫有両丞曰御史中丞在殿中蘭䑓掌圖籍秘書外督部刺史內領侍御史十五人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九卿之屬有少府尚書在內主吏民章報後百官志上曰尚書丞掌録文書朝㑹左丞主吏民章報及騶伯史右丞假署印綬餘見前漢百官表內復屬於外也於斯時也宮闈幽邃姬寵娛侍而廷臣奏事者或得致桀紂之諫周昌傳昌嘗燕入奏事髙帝方擁戚姬昌遂不奏帝乃騎昌項問之曰我何如主也昌曰陛下桀紂之主也上笑之禁省峻峙宦寺與居而排闥直前者且得躬獻其社禝之忠樊噲傳髙帝病惡見人臥禁中召戸者無得入羣臣絳灌等莫敢入十餘日噲乃排闥直入大臣隨之上獨枕一宦者臥噲等見上流涕曰始陛下與臣等起豐沛定天下何其壯也今天下已定何其憊也且陛下不見趙髙之事乎以士人皆任中常侍之官前百官表上中常侍五員得入禁中二人後漢朱穆䟽曰案漢故事中常侍省尚書事參選士人建武以後悉用宦者以郎將得卻內夫人之座袁盎傳文帝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座及坐郎署長布席中郎將盎引卻慎夫人座夫人怒不肯上亦怒起袁盎諌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妾豈可與同座哉凜凜然有周人之風自侍中為加官之親數詰三公而大臣唯唯退聽前百官表侍中左右曹諸吏散騎中常侍皆加官所加或列侯將軍大夫將都尉尚書太醫太官令至郎中亡貟多至數十人 又朱買臣傳武帝拜買臣為中大夫與嚴助俱侍中上使買臣詰難丞相公孫𢎞築朔方事發十䇿𢎞不得一大司馬為內朝之寵典領尚書而丞相僅取充位向之以外統內安在哉前漢孟康注曰大司馬左右前後將軍侍中常侍散騎諸吏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 又霍光為大司馬內領尚書外典兵馬又霍光謂丞相田千秋曰始與君侯受遺詔令光治內君侯治外諸吏居中執法而御史之中丞其權始分前百官表諸吏得執法 應邵曰諸吏得案劾如御史中丞宦官典事尚書而少府之尚書其職盡廢向之以內屬外又安在哉元帝用石顕閹宦為尚書詳見本傳自是而後內朝事權一移於權臣再移於諸璫又再移於戚畹故方霍氏之秉權也塩鐵之議光實主之丞相括嚢不言田千秋傳昌邑之事光實專之丞相不得與議楊敞傳堂堂揆席大抵以庸繆易制者為之此移於權臣之弊恭顯之用事也孝元柔懦益不能制望之力爭終不復回蕭望之傳陳咸為中丞欲行總領部刺史奏事之職而為顯所排本傳京房行考課欲通籍殿中以防壅塞之弊而亦為顯所沮並奉傳進退大權盡出中書謁者之手兩府大臣不敢過而問焉此移於諸璫之失王氏之弄權也外總軍馬內領尚書入恃椒房出植邪黨王舜既任於前王莽復竊於後二三大臣屏息不言而漢禍始慘矣此移於戚畹之害本傳推原其由皆武帝親內朝踈外朝之過也東都以後流𡚁愈甚議郎不在宿直之中後百官志郎官皆主吏直執㦸宿衞諸殿門惟議郎不在直中郎省皆為黃門之廬通典明帝以後和熹太后稱制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黃門通命兩宮自此悉用閹人不調他士至後御史之權盡移於尚書尚書之權盡歸於宦官尚書宦官合為一黨而宰相踈隔於外御史緘黙於內是以太尉楊秉奏侯覽而尚書召秉掾屬詰之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三公統外御史察內當是時也御史豈真得以察內耶事權之失已乆小人徒借察內之名以自便耳噫可嘆也後漢楊秉傳秉為太尉時中常侍侯覽弟參為益州刺史累有賍罪秉劾奏參恐自殺舊典宦竪之徒本在給使省闥司晨守夜而今猥受過寵執政操權肆其凶忿宜急屏斥投畀豺虎非㤙所宥書奏尚書召對秉掾屬曰公府外職而奏劾近官云云經典漢制有故事乎秉使對曰春秋趙鞅以晉陽之甲逐君側之惡鄧通觧慢申屠嘉召對詰責文帝從而請之漢世三公無所不統尚書不能詰蓋嘗論之自宿衞之親人不領於大臣也而宮正宮伯之官遂去為光祿勲之任光祿勲之屬日益親而門下遂為省加官遂為司侍中遂為宰相矣自供奉之近習不領於大臣也而膳夫以下掌次而上遂去為少府太常之任比其極也門下太僕之司又省分為殿中為內諸司使矣大抵兼則治散則亂合則盛離則衰自三代而下治亂盛衰不知幾變懲其變而復周官以救之此為治之大原歟國家外朝內朝無異漢唐而脈絡貫通實得周意自今觀之韓琦為宰相得治都知奸邪之罪則宦官有過宰相得斥之聞見録英宗即位有疾光獻皇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內都知王守忠者奸邪反覆間諜兩宮司馬溫公呂諫議皆請誅之韓魏公一日出空頭敕一道參政趙公歐陽公皆已簽韓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守忠著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斬遂責蘄州團練副使蘄州安置傅堯俞奏樞宻不治內侍求內降之罪則宦官有過樞府得治之內侍朱晦朱頴士以內降監汶口傅尭俞言樞宻院不治頴士求內降罪後既罪頴士公又屢請治樞宻院罪以戒欺罔數上章益切權倖憚焉此周冢宰統內庭之意也玉宸殿宴息之所爾或召近臣而觀書景徳四年太清樓藏太宗御製及墨跡四部羣書上召輔臣對苑中因登樓閲視又至景福玊宸殿翔鵉儀鳳閣置酒賦詩玉宸殿乃上晏私之所中施御榻帷帳皆黃繒為之無文彩之飾殿東西聚書八千餘卷上曰此皆正經史屢經較定者小説他書不與焉小閣秘宻之地爾且召學士而觀文歸田録楊大年在學士院忽夜召見於一小閣深在禁中既見賜茶從容顧問乆之出文藁數卷以示大年此周人師氏居寢門之意也不特此耳釣魚賦詩錫宴後苑太宗嘗宴呂端後苑上作釣魚詩斷句雲欲餌金鈎殊未逺磻溪湏問釣魚人公和詩進曰愚臣鈎直難堪用宜作濠梁結網人置酒賦詩召入內閣真宗嘗召羣臣翔鸞儀鳳閣置酒賦詩中禁宻勿或入夜而請對哲宗朝蘇軾為翰林學士入對禁中命坐賜茶曰內翰湏盡心事官家報先帝之遇軾出執金蓮燭歸院便殿秘嚴或非時而召語呂端為參政太宗朝多獨對便殿語必移刻或詞臣至深宮忘岸幘之便學士竇儀草制至宮門見上岸幘跣足而坐因卻立不肯進上遽索冠帶而後召入或士人為御藥院供奉之官此貂璫之夫統於兩府衣冠之流侍於內庭雖成周亦不是過噫王制既墜內外分裂更漢至唐上下千餘年間遺韻不嗣幸而我朝脩復古制聖明胷中豁然表裏然則家法之善今日安可不守哉昔諸葛孔明之相蜀也興漢一念對越天地出師一表未及軍旅且拳拳於宮府一體之請嗚呼孔明其知中興之本歟愚敢援此以為請諸葛亮出師表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云云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
  漢班序圗
  諸侯王    相國    太師
  太傅     太保    丞相
  大司馬    御史大夫  大將軍
  列將軍兼官  特進    列將軍
  列侯奉朝請  太常    光祿勲
  衞尉     太僕    廷尉
  宗正     大司農   大鴻臚
  少府     長信少府  中少府
  執金吾    太子太傅  水衡都尉
  京兆尹    左馮翊   右扶風
  典屬國    將作少府  就國侯
  潁川三河太守齊楚等相   東海等太守髙宻等相   太子少傅  太子詹事
  關內侯    丞相司直與州郡敘則居刺史守相上
  司𨽻校尉與州郡序則居刺史守相上   城門校尉
  八校尉    捜粟校尉  光祿大夫非中二千石者序在三輔都尉下   御史中丞與刺史守相序則居其上
  丞相長史   三輔都尉  五官左右中郎將羽林中郎將  護軍都尉  奉車都尉秩光祿大夫者
  在關內侯下
    駙馬都尉  騎都尉
  尚書令    西域都尉  太中大夫
  尚書僕射   尚書    諸侯太傅
  十二州刺史與守相序則居其上    朔方刺史
  郡都尉    關都尉   虞都尉
  屬國都尉   西域副校尉郎中車將
  郎中戸騎二將諸侯中尉   諸侯內史
  諌大夫    太子家令  愽士
  九卿列卿丞謁者僕射    公車司馬令將軍長史   廷尉正監  長安令
  千石令    黃門侍郎  尚書丞郎
  議郎     五官左右中郎從事中郎
  太史令    廷尉平   三輔丞
  六百石令   五百石長  郡司馬長史
  五官左右侍郎太守丞    都尉丞
  三百石長   侍御史   太子門大夫五官左右中郎 太子庶子  中庶子
  太子舍人   太子洗馬  縣丞尉
  羽林郎
  右並劉敞漢官儀
  太師位在太傅上太保位次太傅太傅位在三公上漢百官表
  武帝以衞青為大將軍位在諸公上
  漢雜事諸侯功徳優盛朝廷所敬異者賜位特進位在三公上亡秩
  漢興置大將軍驃騎將軍位次丞相
  舊列侯奉朝請者位次三公
  元夀二年賜大司馬位在司徒上
  御史大夫位上卿 前後左右將軍位上卿詹事位在長秋上  中太僕位在正卿太僕上給事中位次侍中中常侍
  故事司𨽻校尉位在司直下其有所㑹居二千石前漢翟方進傳
  班序
  禹宅百揆虞廷師師旦統百官周朝蹌蹌相臣其官師之表歟夫玉帛之朝森列前後環佩之音鏘鳴左右槐棘之儀凜如也毳鷩之容溫如也然廟堂不重何以警官聨而正朝綱哉嘗以漢事論之奉常稱禮中丞執法謁者賛儀鴻臚賔唱列侯將軍軍吏而下則面於東丞相御史大夫而下則向於西人皆曰漢朝班次之定者此也叔孫通傳功臣列侯將軍軍吏陳西方東向文臣丞相以下陳東方西向餘見前百官表不知漢儀之所以定者相臣之職也蓋蕭何位居第一而諸將無爭次之議本傳申屠嘉檄折慢臣而群臣無敢慢之習本𫝊漢初大臣風采凜凜朝廷之上隱然有不可犯之色夫何相權一輕小臣詰辱而朝位紛矣嚴助傳擢助為中大夫令助與大臣辨論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大臣數詘御史大夫特佐丞相耳奏事差居相後漢法也自隂欲代位之意形望之見輕輙與抗禮而丞相之分始紊蕭望之傳丞相司直曰故事丞相病明日御史大夫輒問病朝奏事㑹廷中差居丞相後今丞相數病望之不問病㑹庭中與丞相鈞禮望之曰疾年寜能父我耶案大臣望之通經術居九卿之右本朝所仰望至不奉法自脩踞慢不遜受所監闕二百五十以上請逮禁治上於是詔左遷望之為太子太傅又見通典大司馬特一有司耳位次退在相後漢法也自中朝之權貴董賢專權反居其上而丞相之位始失通典大將軍位次丞相 又孟康曰大司馬左右前後將軍侍中常侍散騎諸吏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哀帝寵董賢為大司馬詔居大司徒上嗟夫丞相百官之長也輕辱慢棄一至於此尚何望官位有定次耶是故舊以御史大夫首於列將軍而未央名奏則先將軍而後御史大夫舊以太常首於太僕而未央名奏則先太僕而後太常表書執金吾居大鴻臚之後而未央名奏後書大鴻臚臣賢先書執金吾延夀表書長信少府居三輔之先而未央名奏先書三輔而後書長信少府推原其由蓋霍光專權相臣易制未央之奏國家大議丞相敞不得與聞一出於光之手是無怪乎班序之紛紛雖曰光以丞相而先司馬欲以自文然豈能揜其專政之弊哉噫未央一奏不出於外庭而出於內朝顛倒若此則尚論漢之朝位者安得不思初年大臣之制歟霍光與羣臣連名奏昌邑王曰丞相臣敞大司馬大將軍臣光車騎將軍臣安世度遼將軍臣明友前將軍臣増後將軍臣充國御史大夫臣誼宜春侯臣譚當塗侯臣聖桃侯臣昌樂杜侯臣屠著堂太僕臣延年太常臣昌大司農臣延年宗正臣徳少府臣樂成廷尉臣光執金吾臣延夀大鴻臚臣賢左馮翊臣廣明右扶風臣徳長信少府臣嘉典屬國臣武京輔都尉臣廣漢司𨽻校尉臣辟兵諸吏文學光祿大夫臣遷太中大夫臣徳 餘見圗注革漢人之陋習復虞周之舊典吾於國朝見之樞臣曹利用爭為首班未易折也宰相王曽抗聲自言而利用不敢抗國朝故事敘班以宰相為首親王次之使相又次之初曹彬為樞宻使兼侍中位在宰相李沆下及王曽拜平章事利用樞宻使兼侍中乃令利用班曽上然中外皆以為失至是曽拜首相曽與利用告謝而利用爭班閣門屢請班首姓名曽抗聲曰但言宰相王曽以下告謝班始定而利用浸不悅樞宻楊崇勲敢失朝禮未易擊也宰相王曽抗奏徑劾而崇勲不敢言本傳李昉守本官為直院位次學士例也天子雖詰之而宰相不易之必待真拜而後升李昉入直翰林先是盧多遜以任學士太祖見昉在多遜下問其故宰相曰昉以本官直學士院未即真拜遂真拜學士在多遜上王欽若罷叅政為資政位次翰學例也欽若雖訴之而中書冦公不升之必特置大學士而後進歸田録雲時寇公在中書定其班以王欽若罷參政為資政殿學士在翰林學士之下侍讀學士之上欽若不悅訴於上曰臣向自翰林學士拜參知政事今無罪而罷班反在下是貶也真宗特為置大學士處之夫以事權振於廟堂之上而班序肅於殿陛之間太山峻天望者毛竦斗柄橫漢觀之膽寒紀綱安得不整耶故夫班先宰相次以親王又次以使相國朝舊制也彥愽宗臣一拜樞使亦願居丞相陳升之之下雖詔居其上而不敢神宗時陳升之為相文彥博樞宻使詔以彥慱朝廷宗臣令升之位彥愽下以稱遇賢意彥愽曰國朝樞宻使無在宰相上者獨曹利用嘗在王曽張知白上臣忝知禮義不效利用所為以紊朝著三衙敘班首以殿前次以馬司又次以歩司國朝舊制也傅潛為馬步軍都虞𠉀而在殿前都指揮使戴興之上者以潛兼任二司故進之而不嫌實録淳化元年𫝊潛自殿前副都指揮使遷侍衛馬歩軍都虞𠉀在殿前都指揮使遷侍衞上咸平二年王超自殿前都指揮使遷侍衞馬步軍都虞𠉀侍讀侍講均曰經筵而熈寜則以講官而後讀官國朝㑹要熈寜元年龔鼎臣蘇頌劉攽等議不當坐講䟽朝廷班制以侍講居侍讀之下權尚書試尚書均曰尚書而元祐則以試官而先權官四朝志元祐初置權尚書俸賜等侍郎班序在試尚書之下相權既尊官聫自定此提綱振領之説也雖然紏察百官大臣責也正救大臣臺諫職也韓琦三朝元老不押班細故也而中丞王陶抗章力爭而不少恕嗚呼大臣紏於上臺諌救於下祖宗之意深矣哉長編神宗即位王陶彈宰相不押常朝班朝廷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詣文徳殿押常朝班或已過辰正則御史臺放班行之已數十年陶乃肆誣詆韓琦言先朝以前殿退晩及日有機事商議故不及押班為歲已乆即非始自臣等
  均任
  朝廷內職指為登仙唐倪若水傳牧守重任視曰斥地張九齡傳此內重外輕之弊也承明直廬反厭其居漢嚴助傳刺史左遷恨降之晩李泌傳此內輕外重之弊也嗚呼古今論均任之説多矣言者腐聽者厭愚以謂皆無關於治本也愚之所謂慮者大臣一日去國而朝廷有信任之私衆賢不獲安身則姦邪肆傾害之巧此所深懼也漢制九卿出為守相如石慶太僕出為齊相之類守相入為丞相如劉屈氂以涿郡太守代石慶為相或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通典漢故事選郡國守相髙第入為中二千石選中二千石為御史大夫或選愽士諌大夫補郡國守相如公孫宏以愽士遷左內史董仲舒以愽士遷江都相嚴助以中大夫守㑹稽汲黯以中大夫守東海之類其所以為內外制者未嘗不一故曹參特為齊相而得代蕭何相國之任曹參傳參以齊國相入為相國代何周勃巳為丞相且率列侯之國為吏漢制亦可見矣文帝紀三年詔曰前日詔遣周勃之國辭未行丞相朕之所重其為朕率列侯之國遂免丞相勃就國獨惜夫姦人害正隂傾巧計使賢者不得安於朝廷而人主不察也汲黯一代忠臣犯顔敢諌凜凜可敬一沮於宏湯之手出守淮陽雖有禁闥拾遺補闕之願而不克施汲黯傳始黯列九卿公孫宏張湯為小吏及宏湯稍貴與黯同位黯非毀宏湯數年召拜淮陽太守黯伏謝不受印綬詔數強予然後奉詔召上殿黯泣曰云雲今病力不能任郡事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拾遺補闕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陽耶吾今召君矣過李息曰黯棄逐居郡不得與朝廷議矣京房朝之正人考功課吏黜陟賢否一䧟於五鹿充宗之計出守魏郡雖有通籍殿中以防壅塞之請而不得行京房傳上令房上弟子曉知考功課吏事者欲試用之房上中郎任良姚平願以為刺史言考功法臣得通籍殿中為奏事以防壅塞石顕五鹿充宗皆疾房欲逺之建言宜試以郡遂出為齊郡太守蕭望之石渠名儒經明行脩擢為諌官其有補於君徳也不少石顯小人抵隙有日出補平原太守雖有雅意本朝之忠而不得遂蕭望之傳時選愽士諫大夫通政事者補郡國守相以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雅意在本朝逺為郡守內不自得乃上䟽曰陛下悉出諌官以補郡吏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無爭臣則不知過國無達士則不聞善願選明經術通於幾微謀慮之士以為內臣外郡不治豈足憂哉 又本傳望之與石顯宏恭不恊嗚呼君側無子思王所無居州重臣不得行其權辟賢不能安其身彼小人者知其意向之所在肆為讒毀擠人於䧟穽而下石而謂國家行更迭之制人臣有決擇之私其亦君見之不明歟漢事已矣且以國朝觀之改秩者宰邑典郡者除郎寺監丞之既更必出守千里之地郎官卿監之已歴必分一道之節是故身在館閣出領外郡祥符五年龍圖閣待制張知白言唐李喬嘗雲朝廷重內輕外毎除牧伯皆避命致訴望於䑓閣妙選賢良分典大州韋嗣立因而請行伏見江浙大郡方切擇人臣雖不肖願繼前修上曰知白援引故事請重刺史之官良可嘉也然以累更外任不許官至正郎自請治縣増釋咸平中兵部郎中史館修撰韓綬自請治縣除秘書少監知河南府洛陽縣今之縉紳皆為論撰官至正郎肯自陳請治縣乎知天雄者叅大政太宗朝知天雄軍趙昌言有能政帝善之召拜給事中叅知政事倅河南者知宥院淳化四年前河南府通判劉昌言賜對言事稱㫖五月守衛尉少卿六月同知樞宻院事不計出入之輕重不論祿秩之多寡君惟知賢能之可用臣惟知職業之當效非如漢唐諸人紛紛之論然愚嘗觀慶厯元祐之時正人方用而復去群枉方杜而復開未嘗不感於進退之機而更迭之制君子未暇論也何者方慶厯盛時蓋厭西兵日乆而思欲整齊衆治也登輔臣以收人望擢端鯁以増諌員晏公殊居於台司晏殊慶厯三年三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宻使集賢院大學士范公仲淹實周旋政府慶厯間元昊請和范仲淹自涇州召拜樞宻副使乃除參知政事杜公衍擢在宥職而韓公琦富公弼蓋相與副之慶厯中杜衍以吏部侍郎同平章門下平章事兼樞宻使初年宣撫河東拜樞宻使時韓琦富弼為副歐陽公修首以端亮選在諫院曰素曰靖曰㐮又相繼而除歐陽修余靖王素為諫官時蔡㐮作詩曰御筆新除三諫官欣然朝野盡相歡三人以詩進呈尋以蔡㐮同為諫官時謂之四諫數君子以社稷自任而上亦責治於朞月之間於是仲淹主西事弼主北事仲淹與弼又各上時務十餘條大抵欲退不肖止僥倖以振紀綱於內易監司汰部吏以明政化於外范仲淹為叅政毎進見上必以太平責之公嘆曰上之用我者至矣既而上再賜手詔趣使條天下事公退而條十數事上之其詔天下興學取士先徳行不專文辭革磨勘例遷以別能否減任子之數而除濫官用農桑考課守宰等事見神道碑 又遺事雲范公為叅政與韓富二樞並命鋭意天下之事患諸路監司不才更用杜杞張昷之輩 又龍川志范公出按陜西富公出按河北范公因自乞守邉富公自河北還至國門不許入嘆曰范六丈聖人也然君子無常合之勢小人有難㧞之根毀謗滋甚朋黨浸起自殊既以事罷晏殊為相益務進賢才當公居相府時范仲淹韓琦富弼皆進用至於䑓閣多一時之賢天子既厭西兵閔天下困弊𡚒然有意數詔大臣條天下事方施行而小人權倖皆不便明年秋㑹公以事罷而仲淹等亦相次皆去事遂已神道碑元輔表殊以工部尚書知潁州免衍亦以權倖不平之憤而去陳執中在中書與杜衍異議孫甫乞出中書奏乞留甫上頷之衍出劄子令甫供職執中不肯署衍取劄子焚之因譛衍衍相纔百二十日出知兗州免韓范富三人亦繼踵於外先是石介奏記於富弼責以行伊周之事夏竦怨介斥己乃使女奴習介書改伊周作伊霍上雖不信而仲淹弼不自安皆請出按西北邉餘見上襄以守泉修亦乞蔡而向之合者始睽矣時范富既罷諸賢盡去蔡㐮知泉州歐陽修知蔡州慶厯君子翻然為均逸之舉者豈其本心哉元祐盛時蓋痛懲熈寜舊政而欲振起庶事也召元老於散地起正人於外藩司馬公呂公既登揆席元祐元年四月正議大夫門下侍郎司馬光左僕射金紫光祿大夫門下侍郎呂公著右僕射五月太師文潞公平章軍國事矣大防純仁又繼之元祐三年中大夫中書侍郎呂大防太中大夫左僕射中大夫同知樞宻院事范純仁太中大夫右僕射劉摯王存既在政路元祐初劉摯除門下侍郎王存除尚書左丞蘇轍蘇頌又繼之元祐五年蘇轍拜尚書右丞遷門下侍郎蘇頌拜尚書左丞諫垣則劉公安世給舍則范淳甫講筵則程伊川元祐中劉安世除諫議大夫范祖禹除給事中程伊川除崇正殿説書諸賢彈冠相慶慨然以革弊為巳任免青苗保甲之患罷諸科誦數之學天下駸駸慶厯之治遺老傳蘇轍曰元祐以來裁損宗室恩止租免減朝廷無窮之費出賣坊場雇募衙前免民間破家之患罷黜諸科誦數之學訓練諸將傭惰之兵置寄祿之官復六曹之舊然君子方有坐席之溫小人隂有伺隙之計楊畏力引呂章李鄧之徒先是呂大防用楊畏為諫議大夫宻約畏助己元祐六年畏言乞講求成繼述之道即䟽呂惠卿章惇安燾鄧溫伯李清臣等行義乞召章惇為相上納之鄭雍深排蘇劉朱王之黨元祐鄭雍楊畏論劉摯蘇軾又具黨人之姓名始劉摯終吳立禮凡三十人朱光庭王岩叟孫升韓用等與焉詔罷摯蘇子由則守汝元祐末奏事不報再以劄子面論之上不悅李鄧從而媒孽之乃以本官出知汝州李遺老傳范淳甫則守陜劉摯則守鄆元祐末出范淳甫守陜劉摯則守鄆川黨洛黨朔黨諸賢皆海之隅嶺之表聞見録洛黨者以程正叔為領䄂朱光庭賈易等為羽翼川黨者蘇子瞻為領䄂呂陶為羽翼朔黨者以梁燾劉摯王岩叟劉安世為領䄂羽翼尤衆諸黨以相攻不已至紹聖初章子厚為相同以為元祐黨竄嶺海之外可哀也呂微仲秦人戅直無黨范淳夫蜀人師溫公不立黨亦不免竄逐以死尤可哀也而向之用者盡黜矣元祐君子不能安於朝廷之上者豈國家之福哉噫慶厯諸公既去而所用皆夏竦陳執中之流元祐諸君子既出而所信皆子厚蔡確之輩君子小人之機亦可畏也矣捨是不慮屑屑然品位之崇卑內外之輕重其亦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君子謂之不知務易論治道之盛莫尚於㤗衆賢彚進於初而九二之臣又廣包荒之量而用馮河之勇去朋黨之私而無遐逺之棄以此得尚於六五中行之君然聖人於卦之彖則斷之曰內君子而外小人蓋必君子進而小人退然後足以遂初九彚征之美成九二得尚於中興之功不如是而使小人制之則泰以為否矣易泰卦嗚呼萊公一出大名北使咨嗟有何以不在中書之問拾遺萊公鎮大名府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公曰皇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鎖鑰非凖不可中國既相司馬遼人相戒有毋生事開邉隙之語遼人敕邉吏曰中國相司馬矣謹毋生事開邉隙正人端士一進一退其有係於夷狄觀望也如此其可一日去之哉
  省官
  古者官冗乎後世官冗乎古者因事而命官因官以分職故若贅而實省也後世職散而無統屬多而虛授故若繁而實曠也且周天官凡卿大夫命士三百五十餘人地官除鄉遂虞衡山林司關司門不可攷者尚四百餘人春夏秋冬四官凡五百餘人此六官中大略以春秋官為凖以多乗少皆以五百人為額則凡三千人之數土訓誦訓無他職事掌葛掌染僅以微物是周之官若冗矣然周公以公兼冢宰召公以公兼宗伯通典臣按顧命雲太保領冢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別有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衞侯為司寇則是時三公各兼一卿之職此引安國注頴達䟽雲也太公以太師而兼司盟之職左傳僖公三十六年雲載在盟府太師職之蘇公以三公而兼太史之官此命官兼攝也書立政太史司寇蘇公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戎僕戎右有軍旅則用之並禮夏官甸祝田僕有田獵則用之春官甸祝掌四時之田夏官田僕掌取田路有䘮紀則用䘮祝春官䘮祝掌大䘮勸防之事有盟㑹則有詛祝春官詛祝掌盟詛此臨事權設也局分不必專設史胥不必別置所以若贅而實省歟漢自武帝意在理財則司農増均輸平凖郡國増塩鐵等官百官表司農屬官有均輸平凖令丞時桑宏羊為大司農中丞稍稍置均輸 又平凖書宏羊請置平凖於京師 又食貨志地里志皆云郡國置塩鐵官意在用兵則內有八校尉征伐有將軍又刑法志內増八校尉又武帝置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大將軍意在用刑則置中都官獄三十六所漢官何繁耶後百官志武帝以下置中都官獄三十六所光武中興省然則官雖多而無計㑹之司兵官雖増而無統𨽻之長刑官雖衆不屬廷尉而又事權之散主唐世六尚書之有二十四司之屬二十四司之有侍郎郎中員外之員夫何外是復有九寺四監之分大司農少府戸部職也太常宗正禮部職也光祿勲但供良醖禮部之膳部也衞尉掌軍兵儀仗帳幕兵部之庫部也唐官何贅耶唐百官志吏部其屬有四一曰吏部二曰司封三曰司勲四曰考功戸部其屬有四一曰戸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倉部禮部其屬有四一曰禮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兵部其屬有四一曰兵部二曰駕部三曰庫部四曰武部刑部其屬有四一曰刑部二曰都官三曰比部四曰司門工部其屬有四一曰工部二曰屯田三曰虞部四曰水部然兵部無戎帳戸部無版圖光祿不供酒衞尉不供幕官曹虛設俸祿枉請杜佑傳云云二咎繇二垂二契二伯夷之弊又陸長源詩曰兵部無戎帳戸部無版圖虞水不管山川金倉不司錢穀光祿不供酒衞尉不供幕秘書不校勘著作不脩撰漢官職散而無統唐官屬多而虛授所以若繁而實曠歟國朝設官固無漢唐濫員之弊而所可論者其惟入仕之門乎嘗以國朝入仕之制考之真宗以前入流尚少仁宗以後入流始冗此不可不論也太平興國詔曰今封疆盡闢縣邑猥多動皆缺員歴年未補太宗太平興國詔云云咸平中詔曰如聞州縣闕多貟少可選朝官各舉所知真宗咸平詔曰如聞州縣闕多貟少可選朝官各舉所知以補貟闕夫入流如是其少何也謂其恩澤之吝而選舉之艱歟則當時郊祀行慶百僚不待攷而遷官誕節推恩從官不𠉀郊而任子並呂源増釋雲諸科但量試墨義取士之數甚優國初科舉未備諸科但量試墨義張齊賢之賜第也通榜並與通判言行録雲太祖幸西都張齊賢獻十䇿還語太宗曰我幸西京惟得張齊賢耳不欲官之汝異時收以自輔也興國二年齊賢舉進士有司第其名在數十人後上不悅一榜盡與通判齊賢不十年至相錢若水之到選也三人各遷朝官言行録錢若水傳夫寛恩如此而官不冗者有由矣仁宗慶歴中張方平上言謂在銓近萬人言行録張方平云云嘉祐中蘇軾進䇿謂一官而三人共之東坡雲近歳以來吏多而闕少率一官而三人共之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是一官而有三人無事而食也夫入流如是其冗何也謂其恩澤之泛而選舉之濫歟則當時罷從官毎嵗任子之法仁宗詔自今從官毎嵗不得例任子削諸科間歲取士之數嘉祐二年上封者言四年一貢舉四方士子待試者六七千人徃往廢學遂至困窮以磨勘則増保舉之員舊制知縣幕職皆得薦舉後遂監司郡守得保舉乂増員數以䕃補則嚴銓選之限熈寜中罷身言書判立銓試出官之法官無大小付之格法羔鴈不至巖谷峻加夫裁抑如此而官冗者有由矣蓋嘗觀上官均論祖宗入流之多也在特奏胥吏資䕃之濫則知仁宗以後所以致冗者其三者入流弊歟元祐元年上官均言今之自文職入流者凡四進士補䕃與夫納粟得官百司胥吏也自武職入流者凡三武舉補䕃與百司胥吏也四者之冗其可罷者納粟也有可裁抑者特奏資䕃胥吏也且特奏之法真宗以前未設也嘉祐始數十人治平三百人熈寜五百人而況於後乎上官均雲嘉祐四年以後特奏纔數十人治平至熈寜三年三百餘人熈寕三年毎次推恩不減四五百人慾乞四等以上限以人數可革特奏之弊嗚呼龍鍾榆景一該恩免求田問舍欲免韲塩所入若此安得而不濫乎胥吏之任真宗以前尚嚴也景祐中遂有三司諸吏老疾不汰之冗廟堂揀斥投瓦自肆甚者或以減年而出官或以坐理資任而典郡而況於後乎景祐中詔揀汰三司吏之老疾者三司優幸朱正等聚衆諠訴詣中丞杜衍第投瓦礫肆醜言 又上官均雲百司胥吏積勤累日大率及二十餘年方得出仕惟三省人吏尤為優幸毎以㸃撿文書酬奨減年出官最速其不願出官者坐理資任至為郡宜加裁抑則可以損雜流之弊嗚呼騖鴈老吏寡亷鮮恥玩弄文法不易故態所入若此安得而不濫乎若夫資䕃之恩其𡚁滋甚建隆初禮部補齋郎纔十五人兵部補洗馬纔十二人太平興國初文武朝臣班簿纔二百人咸平初纔四百人而朝臣又非皆得以任子至於慶厯則有任學士二十年而一家兄弟子孫入京官者二十人矣上官均曰建隆之時禮部補齋郎時十五人耳兵部補洗馬纔十二人云雲慶厯三年范仲淹言毎歲奏薦積成冗官有任學士以上官纔及二十年則一家兄弟子孫出京官者二十人仍次第升朝此濫進之極也況國初無致仕之制後有易簀而請者有停服而請者致仕之恩何濫也呂源雲興國六年給事劉載致仕賜其子宗古同學究出身天禧元年知制誥胡旦致仕以其子戣試校書郎三丞以上為太廟齋郎夫給事中者今之通議大夫也知制誥今之中書舍人也皆曰侍從員外郎三丞郎今之朝奉奉議郎推㤙至此可謂廣矣崇寜以前新受致仕乃推恩因疾篤而請者非有恬退之志不足賞也其後有司計地里逺近為事府之制遂有停䘮待命改日移時之弊國初無遺表之制後有妻族外生悉皆沾恩門生僕𨽻亦𫎇甄録遺表之恩何濫也同上開寳七年相州節度韓重贇卒子崇訓為西京作房副使淳化二年左諫議大夫劉蟠卒子錯為大理評事祖宗時無遺表之制如韓重贇劉璠皆一時特恩也真宗以後臣寮遺表旁及妻弟外生門客奴𨽻皆望沾恩也嗚呼未離襁褓已列縉紳不限賢愚槩居祿仕安得不動先賢之念三冗未去欲清庶職何異決水於不流之澤哉然則論省官之䇿於今日者當清其所入之流不當汰其所置之職何者在內之官自宰執而下三省院宥官十有七玉牒聖政講筵所官十有五不必皆專其官也學士院三人諫垣六人臺職十一人不必備其貟也尚書六部自長貳郎官當五十人今長貳尚有闕者大理一寺自卿至主簿當二十四人秘書一省自監至正字當二十人今卿監尚有不除者其餘館閣學校倉場庫局人各有官官各有守皆所當設也在外之官漕司昔有使副今有使而無副矣憲司昔有文武今有文而無武矣州縣有添差今罷之矣逺郡有辟差今嚴之矣有守則有倅州之小者則無倅矣有令則有丞縣之小者則無丞矣無簿則兼之以尉矣其餘幕職州曹倉場庫務人各有官官各有守此所當備也雖曰外有一官之缺居者一人去者一人而伺之者又一人然居者一人而已雖有官而未祿也內有一官之缺延頸望遷者衆廟堂之所進擬者半之侍從臺諫之所論薦者半之人主之所欲親自召擢者又必有一二人焉然得之者止於一人而已是數人者雖有欲得之心而無可得之地也此今日有周人兼攝之意無漢唐虛設之弊何得以議其冗故不必汰其職也然入仕之源若特恩之多胥吏之衆資䕃之濫在今日不可不清也
  幕府奏辟
  謹簡乃僚書有明訓遙聞辟召傳為美談此蓋周以鄉舉取士而府史惟長所辟之制噫辟召之法尚矣漢制公府之掾佐郡邑之屬吏諸侯王國之內史以下皆得辟於其長故曹參為相國擇郡國吏召除為丞相史前曹參傳匡衡為丞相署陸賜集曹掾匡衡傳此相府所辟也何武以大司空辟鮑宣為西曹掾鮑宣傳史髙以大司馬辟匡衡為議曹史匡衡傳此大司空大司馬府所辟也屬吏之辟於郡縣則如周景以刺史而辟陳蕃為別駕後陳蕃傳王渙以考城令而辟仇香為主簿是也仇香傳內史以下之辟於諸侯王國則如趙王張敖以田叔為郎中田叔傳齊王㐮以魏勃為將軍是也齊王㐮傳是必素履先飭於家庭聞望藹聞於桑梓而後辟書交至幣禮爭馳下之從上必明去就之誼上之求下必盡尊禮之誠東都盛時此風愈髙有奉書一歲而後至者後任延傳吳有龍邱萇者隱居太末志不降辱掾吏自請召之延曰龍邱先生躬徳履義召之不可遣功曹奉謁脩書積一歲萇乃詣府門郡中賢大夫皆往觀焉有公府九辟而不就者後鍾皓傳皓前後九辟公府召為廷尉正愽士林慮長皆不就時皓及荀淑並為士夫所歸慕有政事不問投劾而去者崔寔傳太原閔仲叔者世稱節士雖周黨之㓗清自以弗及建武中應司徒侯霸之辟既至霸不及政事徒勞苦而已仲叔恨曰以仲叔為不足問邪不當辟也辟而不問是失人也遂辭出投劾而去有諌爭不合投傳而往者陳蕃傳刺史周景辟別駕從事以諫諍不合投傳而去特設一榻敬為上賔徐穉盛陳厚禮如待神明諸賢髙標照映千古此漢人辟置一付公議未嘗有妄求茍進之心噫是特公府郡國所辟也若疆埸之事甚重兵戎之寄至難尤當聚天下之英材以共圖閫外之大計料敵制勝叅畫貴詳呼吸應酬講求必熟其可以為私門桃李之地乎唐之節度方面行軍用師肇開幕府爭辟名流賛畫奏功歴歴可攷子儀之置府朔方也主留則杜黃裳判官則張鎰所辟六十餘人後皆為將相顯官削平盜賊平復兩京寜非杜張諸賢之功歟杜黃裳傳郭子儀辟杜黃裳佐朔方府子儀入朝使主留事諸將驕蹇難制者黃裳皆以子儀令易置衆不敢亂 又張鎰傳子儀表鎰為判官又子儀傳子儀幕府六十餘人後皆為將相顕官其取士得材類如此馬燧之出使三城也張建封為幕佐事多諏訪齊映為判官練達軍情大破靈曜威震北方豈非張齊二人之功歟張建封傳馬燧伐李靈曜時為三城鎮遏使雅知張建封表為判官軍中事多諏訪又齊映傳馬燧辟齊映為判官映練達軍情論奏稱意裴度之節度淮蔡也韓愈為叅謀皇甫湜為判官元濟就縛蔡城悉平又非若人賛戎之謀歟韓愈傳度平淮蔡奏辟愈為叅謀 又皇甫湜傳度辟湜為判官不特此也李石所辟四鎮凡有征伐必為留後李石傳李石辟李聴幕府從歴四鎮有才畧為吏精明聽毎征伐必留石主後事太和中為司馬聽以兵北渡河令石入奏占對華敏叚秀實凡佐三府募士益馬皆知威名本傳秀實佐嗣業荔並元禮白孝徳三府益知名募士市馬以助軍光弼僚屬如李抱玊田神功韓遊瓌輩皆章章可稱列者李光弼傳光弼僚佐如李抱玉哥舒曜田神功韓遊瓌等皆章章可稱者建封幕賔如許孟容韓愈李藩皆人傑以風流談笑折衝張建封傳賛又李藩傳武元衡節度劒南而開府極一時之選武元衡傳史筆書之侈為盛事嗚呼唐之戎幕得人故也然帥府之所招致名公之所叅佐彼此不聞有輕召屑就之意是故石洪閑居東都重嗣懼不肯來敬具書幣邀辟是上之所召不輕也石洪傳溫造雖從建封招禮但與咨謀不敢縻以執事是下之所就不屑也溫造傳昌黎作序極談二公之髙致韓文送石洪處士序一去一就惟義之適宜乎隨所幕府藹然有聲歟本朝西事之興韓范二公出鎮陜府亦許自辟其屬韓之幕則皆尹洙之流尹師魯墓誌元昊反陜西用兵大將葛懐敏奏起為經略判官師魯雖用懐敏辭而尤為經略使韓公所深知其後諸將敗於好水韓公降知秦州師魯亦從通判濠州乆之韓公奏得通判秦州范之佐則皆狄青之儔韓公范公為帥狄青𨽻其麾下咸竒之曰此國器也文公嘗以左氏春秋授青西賊知懼送欵請和至有骨寒膽破之謡雖韓范之功亦尹洙狄青之助也南征智儂武襄總帥矣凡所辟置素有人望皆平日所與以為可用者於是成破賊之績智髙叛命孫沔招撫沔大受請託所與行者朱從道鄭續歐陽乾曜之徒皆險薄無賴於有所避免邀求沔引之自從逺近莫不嗟異狄公青所辟取者皆青之素所與以為可用者人望固已歸矣西鎮陜蜀張魏公出帥矣尤以總攬豪傑為務劉子羽善謀吳玠善戰趙開善理財一時名士皆集麾下於是成中興之業張魏公西行任陜蜀之計辟劉子羽參議軍事尤以搜攬豪傑為先務一時奮勇義氣之士皆集麾下吳玠為統制弟璘領帳前親兵趙開為轉運善理財治茶塩酒法而民不加賦今之三邉正急材之秋也諸豪鷹附正勞鎮撫遺黎蟻慕方切安集運籌畫䇿非已見之所能制敵禦戎豈獨力之所任唐諸鎮召賢之禮本朝帥閫辟屬之書今日用之宜也然巧於營進者指謂㨗徑志在速化者因生妄心扳援肺腑未免委曲之私勢要夤縁至歴經營之計剡削未足姑從寄徑考任既滿復生他圖未施賛畫之勞復以宛轉而去嗟夫邉陲地重非應酬之物軍國務劇豈致曲之階必也増重厥選謹擇其材庶無負朝廷責望之意若昔狄武襄有因貴近而從行也青則曰從能擊賊不敢不請往而不能則軍中法重青不敢私聞者遂沮初朝廷命狄青平廣南始受命有因貴近求從青行青曰從青之士能擊賊有功者往不能擊賊則軍事法重不敢私也聞者大駭範文正辟歐陽公於幕下也脩則曰吾嘗論救范公豈為已利遂竟不往言行録歐陽脩傳今之總戎佐幕均以二公為念則奏辟公矣仲連飛書燕將自殺陳琳草檄魏祖愈風必有若人者出矣白氏六帖
  流品
  漢科目未立流品無別似雜矣而任用未嘗不嚴也唐科目既詳流品已分似清矣而任用未嘗不混也漢制子弟能自脩則以為舞人周禮大胥注漢大樂律曰除吏二千石至六百石及關內侯到五大夫子先取嫡子七尺以上年十二到年二十二顔色和順身體脩理者以為舞人郡國好文學則以為愽士弟子公孫宏建議為愽士官置弟子五十人令郡國縣官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二千石謹察可者當與計偕詣太常受業如弟子一歲皆輙課補掌故或以孝悌力田賢良方正髙後元年初置孝悌力田二千石者一人文帝置賢良科自晁錯始或以資筭得官入粟拜爵如張釋之以貲為騎郎卜式輸財封侯之類或以父兄保任公卿薦舉如汲黯以任為太子洗馬又田蚡薦人起家至二千石之類其他注曹縣吏趙廣漢尹翁歸皆以郡吏獄吏紹事幕府如蔡義任霍光幕府之類上書公車者皆足為進取之計東方朔嚴助皆上書待詔蓋是時不為科目故流品所以無別也然入仕之始亦自有品節存乎其間嚴助朱買臣䟽廣以明經文學進則除愽士大夫侍中嚴助傳郡舉賢良對䇿百餘人武帝嘉助權為中大夫 朱買臣傳召見説春秋言楚辭甚説之拜為中大夫與嚴助俱侍中 䟽廣傳少好學明春秋召為愽士太中大夫 平當傳當明經為學士夏侯嬰公孫賀衞綰以材武勇猛進則除太僕中郎驂乗夏侯嬰傳以縣令史為髙祖使為太僕嘗奉車 公孫賀傳少以騎士從軍數有功武帝即位遷至太僕衞綰傳以戱車為郎事文帝功次遷中郎將云云張湯以法律進身則先以法
  官處之故湯為內史丞相掾薦補侍御史復為廷尉皆法官也本傳先使書獄後為長安吏給事內史為寗城掾武安侯田蚡為丞相召湯為史薦補侍御史後為廷尉云云黃霸入粟補官則先以財賦處之故霸始以卒史領郡穀錢計簿正察補河東均輸長皆掌財也本傳武帝末以待詔入錢賞官補侍郎謁者坐同産有罪劾免後復入穀沈黎郡補左馮翊五百石卒右馮翊以霸入財為官不書右職使領郡錢穀計簿以亷稱察補河東均輸長此任用未嘗不嚴者也唐制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由天子自詔者曰制舉唐選舉志唐製取士之科其大要有三由學館者曰生徒由州縣者曰鄉貢皆升於有司而進退之禮歲舉之常選也其天子自詔曰制舉所以待非常之才焉他如子儀除左衞長史則自武舉異等進本傳李朝隱擢大理則自明法中第本傳裴耀卿遷秘書則自童子中選本傳蓋當時皆由科目故流品若清也然任用之際無所區別調馬賤工鳴玉於縉紳之間馬周傳士長通白明達本樂工韋槃提斛斯政本無他材獨觧調馬今超受髙賞與外庭朝㑹鳴玉曵履臣切恥之伎藝雜術濫進於翰苑之所唐翰林院有碁工畫工皆待詔普思方士玷名秘監桓彥範傳雲俄墨敇以方士鄭普思為秘書監葉靜能為國子祭酒彥範言不從朝恩蠶室濫職國子魚朝恩傳朝恩中人為國子祭酒王毛仲特牧𨽻耳至為開府本傳毛仲善牧馬後為開府儀同三司王叔文本棊工耳得入戸侍本傳叔文善棊待詔後得寵為戸部侍郎此任用未嘗不混也甚矣流品不可不嚴也國朝閹宦不預機務之職雜流不厠貂蟬之列世賞不任儒科之選其視漢唐何如哉漢能嚴於終不嚴於初唐能別於初不別於終此所以不及國朝逺矣是故衞得仁不與授上佐曰彼伶官也不可處士人資望也開寳八年教坊使衞得仁求領郡上曰伶人為刺史乃荘宗失政止授大樂令陳舜封不與授殿直曰彼倡優也不可任清望官也淳化五年大理評事陳舜封為殿直舜封父為伶官舜封舉進士及第佐望江主簿轉運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補廷尉屬因奏事言辭㨗給舉止類倡優上問誰之子舜封言其父上曰此其雜類豈可任清望官宰相不為國家澄汰流品之所致也遂改殿直唐之樂工曵履得無愧乎見上寜置宣政而不予宣徽曰吾不寵內侍也昭宣使王繼㤙平蜀賊有功議為宣徽使上曰宣徽執政之漸別立宣政使序位在昭宣使之上以授之寜置崇班侍禁而不予供奉殿直曰吾不私近臣也淳化三年詔置內殿崇班在供奉之上左右侍禁在殿直之上以供奉殿直有四十年不遷者故特置崇班侍禁之目以授之漢之宦官典中書不亦恧乎漢宣帝置中令僕命宦官為之時恭顯任職劉明恕走吏也雖為望郎不與陞階言行録雲堂吏劉明恕宰相以其服勤歲乆官為望郎引樞宻使都承㫖例將異其禮王旦以政府表則之地不宜隳舊典且諸羣吏晨謁之際獨俾不升復援恩例改二品服公皆以為不可趙自化醫工也雖為醫長不與遙郡景徳初雍王元份洎晉國公主並上言趙自化藥餌有功請領遙郡真宗以自化為尚食使居太醫之長不當復請令樞宻裁之伎術無得佩魚別士類也天聖二年翰林待詔王元度纂勒真宗御書得紫服求佩魚上曰先朝伎術官無得佩魚所以別士類也後又乞正官出職曰伎術人若除正官則紊流品伎術官有止法別清流也嘉祐三年詔嘗為中書樞宻諸司吏人及伎術官出職者無得任提刑及知州軍軍班出身至正任方得知邉要軍州噫此固雜流之別耳若進士第一人遷司諌三人及第並制科遷祠部進士出身遷屯田世賞遷虞部夫司諫祠部屯田虞部特今之一朝奉郎也而甄別若此何嚴耶官制舊典雲舊制狀元初為將作監丞一任遷右司諫起居舍人兵部員外郎三人及第併制科一任同自太常愽士遷祠部度支司封員外郎進士出身自太常愽士由都官職方員外郎世賞自國子愽士轉虞部駕部員外郎 又左右司諫侍御史工部祠部主客屯田虞部水部員外郎後為朝奉郎六曹侍郎其遷不等侍從臣寮自禮部遷戸部戸部遷吏部常調臣寮自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夫六曹侍郎特今之一正議大夫也而甄別若此何嚴耶王隲言正議大夫舊六部侍郎是也官制未行以前侍從臣寮自禮部遷戸部戸部遷吏部常調臣寮自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三遷凡十二年今日通議大夫一遷即為正議大夫噫祖宗立法固嚴矣其亦大臣維持之功歟堂吏除貟郎赴慶節之㑹此細事耳而王公旦以為不可天禧元年詔金部員外郎提㸃中書制敕五房劉明恕自今遇大禮慶節許依樞院都承㫖例上夀仍赴宴㑹如更舊制注云祥符六年王旦言不可閹宦帶遙郡預殿上之宴此末節耳而何剡以為不可何剡上仁宗曰聞閣門進紫宸殿宴坐圖入內都知王守忠在任景宗下預坐閣門儀制惟正刺史遇宴㑹許列殿上今以守忠帶兩使留後便依正官例預宴自今凡帶遙郡皆合殿上預坐僣壞莫甚嗚呼一進退出處之末等級品節凜然難犯況於名器假人乎漢唐陋政視此有愧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六  宋 林駉 撰
  敬臣
  古之待臣也貌敬而心亦孚後之待臣也貌親而心實踈嗟夫君臣相處不可有一毫之偽也夫茍畜之如犬馬視之如土芥疾之如冦讎此固不足語接下思恭之道若外有出門見賔之禮而內懷疑忌之心陽為盥手納䟽之誠而隂有沮抑之意其視犬馬土芥冦讎之見相去一間耳豈其本心哉是故古者改容而見三公無矯情也下車而拜昌言無薄心也齋戒受諫登拜賢書又非區區笑貌也蓋臣鄰賡歌溫乎家人之唯諾詩書勸戒甚於師弟之告語平時㑹遇精神無間故於降接之際無徃非誠初非有所矯飾也所謂古之待臣貌敬而心孚者非歟自尊君卑臣之分嚴而情不通秦紀自騎項踞洗之意形而禮愈薄漢髙祖騎周昌項溺酈生冠間有溫顔降體之施又非中心之誠然噫可嘆也劒履上殿非不誠也而械繫之辱且不能免蕭何朝禮益荘非不重也而詔獄之嫌至不能脫周勃長沙之謫已行而前席之問徒切賈誼淮陽之驛既遣而避帷之敬徒施汲黯麟閣不名大臣之禮厚矣胡為有赤族之慘霍光凌煙賦詩諫臣之寵至矣何為有僕碑之咎魏徵山南夜詔喜見顔色卒莫去其追仇盡言之恨陸贄曲江召宴愛形詩章終莫逭其信讒投閑之譴裴度所謂後之待臣貌親而心踈者非歟嗚呼尊事黃耇行葦有詩敬體臣下中庸有訓此三代聖人之家法秦漢而下泯矣不有聖世其誰嗣之乎我朝曹彬諸公終始眷禮垂絶之頃至親幸其第而不怠其視盟血未乾狗烹就戮者逺矣言行録曹侍中彬將至絶太宗親臨幸之問以後事對曰臣無事可言固問之對曰臣二子璨與瑋材器可取臣若內舉皆堪為將魏公定䇿兩朝略無疑隙至不容中丞之輕議其視顧命少主驂乗致疑者異矣見上士自一命以上不輕誅戮言者得罪且有遣使護送之禮其視縉紳有過髠鉗相望者不可同年語矣唐介為䑓諫論文潞公燈籠錦事謫居英州潞公亦判許州仁宗遣使護介至謫所趙中令開國勲舊鼎鐺有耳小臣萋斐則出之左遷曰不如是非所以尊國政也雷德驤劾奏普上叱之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之社稷臣乎遂黜德驤文潞公累朝德望三至中書廷臣輕毀則出之外郡曰不如是非所以重元臣也見上一疾之瘳則爵賞醫者建隆三年王溥范質相繼臥疾上命翰林醫官王襲宋瓊視之溥質皆愈上喜以襲為光祿丞瓊為都水監主簿一疾之療則親剪其鬚慶厯二年呂夷簡感風眩手詔曰古者鬚可療疾朕以賜卿以君見臣有定儀也而肅然拱揖敬之不亦至乎言行録呂端傳真宗初即位每見公肅然拱揖不以名呼常召見便殿訪軍國大事皆有條理上甚嘉納以臣拜君有常禮也而特命毋拜愛之不亦篤乎治平元年詔曰自今視事畢不進食即御經筵故事講讀畢拜而退上命勿拜後遂以為常呼學士而不名重經筵也丁度在經筵仁宗每呼學士而不名呼侍中而不名重宰臣也韓琦見上未嘗呼名只呼侍中半夜親幸示殊恩也開寳元年一夕大雪乆而聞叩門聲甚異亟出則上立雪中普皇恐拜迎上曰已約吾弟矣已而太宗至即普室設重裀地坐熾炭燒肉普妻行酒三日一朝示異禮也呂申公三日一朝噫君臣相處豈為是不切之虛文哉御宴賦詩脫略邉幅仁宗朝嘗賜侍臣宴或賦詩釣魚為樂講筵論經誠意交孚相與之無間則相待之愈厚內心之無疑則外貌之益敬與後世矯情飾容者萬萬不侔矣嗚呼盛哉抑又論之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蓋君臣報施之禮然也神宗以師臣待安石蓋非常禮也毋使上知至形私書豈毫髪不敢欺之意耶王安石除相神宗常以師臣待之後呂惠卿反覆王氏以安石嘗有私書有毋令上知之語遂呈上上亦疑之髙宗以太師處秦氏亦非輕禮也和議誤國至今非之豈犬馬報君之忠耶秦檜自敵中歸敵以船載其家屬後檜除相力主和議遂害岳劉之將敵使通好有毋昜首相之約中興本末噫若人也其不愧有君如此其忍負之之戒乎
  全功臣
  龍蛇一章君子所悲晉文公反國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縣書宮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天四蛇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狗兎數語識者憾焉韓信因縳雲夢曰狡兎死走狗烹甚矣功名之難全也噫有由矣蓋君之視臣固不可有始敬終慢之心而臣之保身亦不可無急流勇退之節君臣相處未能兩盡其義此誅戮竄逐之禍相望於後世也夫當國歩多艱之秋為君者促席而問謀握手而畫䇿封以大都名城而不靳啖以厚祿豐爵而不吝迨夫禍亂既平遂起厭薄疑忌之心小則為介子推之不及祿見上大則為蕭相國之械繫本傳嗟夫天下無事名為功臣必至屠戮不幸有卒然之警緩急之際誰實頼之此為君不可無保全之仁也夫欲垂名於竹帛之時為臣者冒矢石而不辭處風波而自任瞿然君之不吾信戚然君之不吾用迨夫稍有微勞常有要朝廷之心輕則為光弼之不朝魚朝恩程元振用事日謀有中傷李光弼及來稹為元振䜛死光弼愈恐吐蕃犯京師代宗詔入陜光弼畏禍遷延不敢行及帝幸陜猶倚以為重數發問其毋以觧嫌疑重則為黥布之怨望本傳嗟夫立人本朝以功名自見乃臣子之職分其可㤑功矜能自貽伊慼耶此人臣不可無自全之智也嗚呼三代而下駢首就戮不得老牖下者此雖其君疑忌之過亦其臣之不能脫然自保也歟惜哉且勾踐臥薪嘗膽誓雪呉恥蠡種相與戮力蓋同甘苦共患難也呉國既沼之後范蠡扁舟五湖蕭然逺遁不失為陶朱公之樂大夫種不能見幾與長頸鳥喙為終始卒至一死而後已雖勾踐固不足與同逸樂惟范蠡能免而大夫種不能者亦其明哲不足矣史記本傳漢髙祖百戰間關誅秦蹙項韓張比肩漢庭蓋左右手之不容釋也南宮行封之後留侯尋盟黃石從遊赤松甘為辟榖之怪淮隂不能歛隠陳兵出入卒至偽遊之劫雖髙祖固少恩人然留侯無恙而韓信就擒者亦其自啓疑心矣西漢本傳大抵土龍芻狗重於方禱之初而賤於既禱之日為君者固以是而自戒養虎馳熊咆哮聲勢於指獵之時而削落爪牙於無事之頃為臣者其可不以是而自儆哉不然文帝能詔獄於木強之周勃而不能及於多智之陳平孝宣能赤族於驕蹇之霍氏而不能加於謹重之安世豈獨其君之失耶並本傳不觀國朝保全之義乎石守信斬艾蓬蒿芟夷根據蓋平亂勲臣也我太祖陪宴京師眷留邸第老死無憾焉噫太祖之恩固厚矣而守信等乞觧兵權兩無猜嫌其自全亦智也本朝事實太祖召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酒酣上曰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乆之計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不亦善乎明日皆乞觧軍權以散官就第 又蔡氏官制皇朝革方鎮之患召諸鎮於京師欵陪游宴各賜邸第以留之趙中令金匱藏書鼎鐺有耳蓋開國勲舊也我太宗追念故績召居揆席始終無怠焉噫太宗之恩固厚矣而趙中令臺論斥劾略不敢肆其自畏亦甚也雷德驤劾奏普上叱之曰鼎鐺尚有耳汝不聞趙普吾社稷臣乎又昭憲太后敕太祖曰汝萬嵗後以次傳之二弟則並汝之子亦獲安矣太祖曰敢不如母教太后具召普於榻前為約誓書普書紙尾藏之金匱後太宗開金匱得書復召為相曹彬平江南之功偉矣寜賜數萬緡之鏹毋寜除使相之職抑之所以全之也彬亦謹畏自喜不敢過望終有二子將壇之登曹彬平江南太祖謂之曰朕欲以卿為使相然今敵尚多卿為使相安肯復為朕盡死力即賜錢二十萬緡而已後彬二子皆登將壇狄青破嶺南之績厚矣寜賜諸子之官毋寜任樞使之寵靳之所以愛之也青亦晩節喜書尤好節義終不為童謡之惑狄青平嶺南智儂還上欲以為樞使同平章事龎籍曰今青雖有功未若曹彬之大若賞以此官則富貴極矣異日復有冦盜青更立功將以何官賞之陛下若謂賞功未盡宜更官其諸子後青除樞使是時范蜀公為諫官人有相語童謡雲漢似胡兒胡似漢改頭換面總一般只有汾河非子岸以青為汾河人面有刺字不肯滅去又姓狄為漢人此歌為是人作也為不疑矣欲予言之予應之曰此唐太宗殺李君羨事上安忍為適以啓君臣相疑耳 後范文正公以左氏春秋授武㐮武㐮晩節益喜書史尤好節義不特此耳張魏公走烏珠平湖冦破劉豫渡江之所恃而無恐者異時和議一唱百計中傷而髙宗且曰朕待魏公有加終不為浮議所惑此言豈昜發耶然魏公今日上表而待罪明日奏䟽而乞骸未嘗貪心於功名也本傳韓忠武王殱苖劉鏖大儀拓東海中興䇿勲之為第一者異日權臣當國舉朝所憚而髙宗召讌禁苑情同家人嵗時賜予相踵不絶此禮豈昜得耶然韓王從燕於杖屨之樂放意於林泉之間若未嘗有權位也髙宗雲韓王起西陲布衣杖劒從我不十數年功名與日月爭光平全蜀夷江西剪湖湘殱苖劉摧烏珠鏖大儀拓東海扞陽楚震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當無非勍敵而功益不可及秦檜用事舉朝憚檜權力皆附麗為自全計獨王於班列一揖之外不復與親 又髙宗數召王同家人燕於苑中眷禮深篤數賜名馬寳劒其他賜予勞問相踵晚以王公奉朝請尤能以道卷舒絶口不言功名蓋自罷政居都城髙臥十年杖屨幅巾放意林泉壺觴自樂若未嘗有權位者夫惟祖宗之所以待臣下者既無一毫厭薄之心勲舊之所以自待者復有退然不矜之意宜乎勒功鼎彛光映千古指誓山河延及後嗣三代以下所未見也詩云錫山川土田於周受命祖宗有焉又曰明哲君子以保其身先正有焉
  吏責
  𭒀不恤緯而憂王室野人食芹猶念至尊嗟夫士夫儋人之爵立人之本朝而不以國家為任不愧於古君子豈不愧於若人乎自夫人以任怨為嫌也栽培桃李不植荊棘而國家之事不樂為自夫人以嗜利為念也當愁醉醲當飢飽鮮而國家之事不肯為自夫人之畏事也仗馬緘黙轅車侷促而國家之事不敢為三者日錮於中而愛君憂國之念薄矣嗚呼曷不觀伊周之存心乎桐宮之事天下所未見也而伊尹處大疑而不恤任重責而不顧攝政之舉當時所駭聞也而周公居流言而不嫌坐羣謗而不變異時衆論退聽上天震怒而伊周之心對越無愧蓋天下之利害其怵迫乎吾前者何其多也而惟捐其身則足以當之而無懼天下之議論其動揺乎吾聽者何其不一也而惟守其心則足以居之而不疑伊周之所以任此者惟所捐者身所守者心而已縱使流俗未能知之有識之士其不知之乎天下未能諒之天地鬼神其不鍳臨之乎夫如是何憂何慮而不任其責哉伊周逺矣漢唐臣子其負人國家事者何多耶王氏染指漢鼎正臣子死事之日數千士夫爭獻符命無一人敢言其非而能抗虎狼之勢者惟劉宗老一二臣而已通鑑平帝紀王莽簒政士夫如劉歆之徤以宗室爭獻符命 又劉向傳向嘗顯訟宗室譏刺王氏為王氏居官者所持不遷祿山唱亂漁陽正臣子赴難之秋二十四郡望風披靡無一義士敢抗其敵而能禦犬羊之醜者惟顔魯公一人而已曽謂國有人乎通鑑元宗紀時海內承平百姓累世不識兵革猝聞范陽兵起逺近震駭河北皆祿山統內所過州縣望風瓦觧或開門出迎或棄城竄匿或為所擒戮無敢拒之者初平原太守顔真卿知祿山且反因霖雨完城浚濠料丁壯實倉廩祿山以其書生昜之及祿山反牒真卿以平原愽平兵七千防河津真卿遣平原司兵李平間道奏之上始聞祿山反河北郡縣皆風靡嘆曰二十四郡無一義士耶及平至大喜曰朕不識顔真卿何狀乃能如是此無他任怨嗜利畏事之念切是無怪乎視已為重視國為輕也我朝諸公處事何其有勇為而無退避耶澶淵之役中外震驚欽若堯叟輩第保身而不暇他計萊公親扶日轂屹然山立卒使遼人幾無匹馬隻輪之返萊公何勇哉契丹冦河北諸郡震動天子北巡至澶州敵騎已過魏府矣上不欲渡河駐南澶州陳堯叟勸之蜀王欽若勸之金陵冦凖勸上北渡髙瓊賛之既至澶州士氣百倍㑹有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遂請和和議成諸將請設伏邀擊可使敵匹馬不返萊公勸帝勿從縱敵歸國以保盟好至三十九年不敢窺邉蕭英之聘敵情叵測夷簡殊軰第畏首而不敢輕議富鄭公啣使北庭片言伐之而活南北億萬生靈之命鄭公何壯哉慶厯二年契丹聚兵境上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擇報聘羣臣皆莫敢行乃命富鄭公報聘見遼主曰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勸用兵者皆其身謀非國計也遼主大悟令歸以誓書來富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還奏仁宗召夷簡問之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富公益辯論不平仁宗問晏殊殊曰夷簡決不肯為恐誤耳富公曰晏殊奸邪黨夷簡富公晏公之壻也其忠直如此蘇公頌之曰北至燕然南至於河億萬維生公手撫摩慶厯天子銳意太平范公陜西召還慨然以整飭紀綱為任寜薄任子之恩而不恤僥倖者之謗寜宻磨勘之法而不顧朋黨之論陜西用兵天子以仲淹人望所屬㧞用護邉及夷簡召還頼以為治然規模閎大論者以為難行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宻僥倖者不悅於是毀謗浸甚而朋黨之論滋不可觧元祐天子變更新法司馬洛中召用奮然以拯溺捄焚為意寜逐熈豐之黨而不念異日之禍寜罷青苖之法而不忌小人之怨范鎮遺事元祐初范鎮語宇文邦彥曰事有太甚者恐他日為朋黨之禍予先語君實不吾信也 又聞見録哲宗即位溫公當國悉改熈豐舊事或曰舊臣如呂惠卿章子厚軰皆小人他日有以父子之義間上則朋黨之禍作矣光正色曰天若祚宋必無此事遂改之不疑君子謂光之勇孟軻不如若曰參用熈寜舊臣共變其法實光所不取也夫以冦公鄭公處國勢危疑之秋廷臣畏避之際力如此其艱也范公司馬當黨論方熾之時小人伺隙之日勢如此其逆也然四君子不忌不嫌以身當國初不知其艱且逆噫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愚意諸賢其伊周之流歟又有甚於此者凡人之告老而歸也優㳺晩齡顧戀私計固無預乎時政之議而杜祁公雖謝事家居憂念世故見於顔色夜不能寐殆有甚於居朝之日言行録及東都事畧凡人之罹䜛而去也放意林泉陶情麴糵徃徃有抑欝不平之氣而劉莘老方竄逐中惟謂當途者能顧人國事絶不言人之擠排而已之困躓初無異於守官之初言行録凡人處生死之變也悲嗚躑躅未有不念身後者而呂獻公忍死謂平生故人以天下尚可為曽不念其身之病而子孫之貧也言行録嗚呼前軰或於休退或於竄逐或於生死之際而其積心措慮皆無頃刻而不念國家事況於居官任責得行其事乎今之君子嘗加意於此否也噫髙若訥不救仲淹之貶而歐陽脩終不貸若訥之過仲淹因論劉後事貶饒州歐陽脩移書責司諫髙若訥不救仲淹若訥言仲淹貶職臣不敢妄有營救今歐陽脩移書責臣不能辯仲淹非辜恐中外聞之謂天子以意遷逐賢人所損不少貶為夷陵令西京留守推官蔡㐮作四賢一不肖詩四賢指仲淹靖洙脩不肖斥若訥鄒浩未辯孟後之事而曽誕已不恕鄒浩之譏四朝國史曽誕與右正言鄒浩善友孟後之廢誕三與浩書勸使力請後浩不報及浩以諌立劉後南遷誕著玉山主人對客問一篇以譏之論者或以比韓愈諌官論然則士大夫不能以身任責其能逃天下之公議者寡矣可不勉哉
  諫諍
  甚矣諫之多端也犯顔逆鱗叩頭流血其名曰直宜也鄒浩極諫得罪世疑其賣直程氏遺書張粹曰鄒浩以極諫得罪世疑其賣直也伊川曰君子之於人當於有過中求無過不當於無過中求有過引裾折檻之人范公之所憂東軒筆録歐陽修余靖蔡㐮王素為諫官四人立引石介范公曰介性好異為諫官必以難行之事責人君少拂其意則引裾折檻叩頭流血主上無失德朝政亦自脩舉安用如此諫官也是直或議其激也和容愉色微言婉辭其名曰諷可也李文靖以宻啓為䜛佞深切惡之龜山語録真宗問李文靖曰人皆有宻啓而卿獨無何也對曰臣待罪宰相公事則公言之何用宻啓夫人臣有宻啓者非䜛則佞臣常惡之豈敢效尤心知其非而辭辯不及者雖趙公槩不免於譏長編范純仁遺荊公書曰參政鄙老誠為因循之人棄公論為流俗之語曽相公惟務雷同一切詭隨趙參政心知其非而辭辨不及凡事不能力救此皆朝廷大臣所為安得政令之無失是諷又疑其佞也嗚呼直既不可諷又不可然則君子將安從哉曰臣子之存心貴乎忠進言貴乎誠吾其果忠且誠乎則直者必諒其披肝露膽之真諷者必鍳其遇巷納牖之道否則借忠自文托誠自效是二者皆不免或者之議昔龍逢比干之諫也有過必面折有失必力指不顧其剖心之誅以此為直夫奚疑傅說周公之諫也不直逹其隱不明指其事隱然於詩書規諷之㫖以此為諷夫奚譏噫有傅周龍干之志則可無傅周龍干之志則為激為佞也後之為臣者吾懼焉以直自許者斬錯之爭聞者毛竦或疑其為復讎之舉袁盎折絳之訐言者生氣又疑其不忘呂祿舊時舍人之恩袁盎越職抗議似慷慨也隂為黨王氏之謀谷永傳叩墀死爭若髙亢也第欲附逢吉之意劉棲楚嗚呼勸秦鑿渠意在利韓曽謂直言足信乎能如汲長孺面折廷爭者幾人哉本傳以諷自名者子虛之作鋪張景物適啓神仙之想司馬相如羽獵之賦偽言車騎反滋游樂之心楊雄通西南有書未必助君宣化而窮兵之念已動司馬相如得寳鼎有對未必規君修德而封禪之舉已萌吾丘壽王嗚呼曲終奏雅不免於勸曽謂諷諫可聽乎能如魏鄭公嫵媚規正者幾人哉本傳噫析圭儋爵立人本朝俯伏於冕旒之前愛敬泯於廟堂之上天地鬼神昭布森列不可誣也愚謂進諫之道不問其直不問其諷而一念之誠對越無愧可矣正容極口直而不激托辭寓意曲而不倨若人不昜得也我思古人實獲我心其惟國朝諸公乎伏閣奏事叩鐶呼聲非好名也明道二年郭皇后見廢司諫范仲淹孔道輔孫祖德蔣堂郭勸馬絳叚少連宋祁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叩銅鐶大呼夷簡奏䑓諫伏閣非美事乃逐之挽衣苦諍叩榻抗論非褊心也記聞太宗時冦萊公為員外郎奏事忤上㫖上拂衣起公手引上衣令上復坐決其事然後退上由是嘉之嘗曰朕得冦凖如唐文皇得魏鄭公也 又石介聖德詩惟修惟靖立朝讞讞言論磥砢忠誠特逹素相之後含忠履潔昔為御史幾叩於榻寜為英州之行而必奪寵臣之命名臣傳張堯佐以姪女有寵一日驟遷四使唐介引楊國忠為戒又與諫官論列卒奪兩使又言宰相文彥愽以燈籠錦媚貴妃而致位宰相仁宗大怒後謫英州寜為雪堂之游而力沮新法之行蘇軾論新法事與王荊公不恊出守黃州團練使作雴堂一竦未去凡十八䟽言之而不已夏竦受樞宻使凡十八䟽爭之奪其命代以杜衍一確未竄至十餘章詆之而愈厲言行録吳處厚上蔡確安州所為謗詩劉安世論奏曰確詩十篇多渉譏訕大不敬時彭汝礪及肇在中書為舍人亦皆救確劉公曰上自執政下至堂吏確之黨與殆居其半又與梁燾吳安闕詩同上䟽力爭䟽十餘上始竄確於新州風力愈勁者目為擊鶻王素居臺諫風力愈勁帝曰真御史也議者目公為獨擊鶻廷爭不回者稱為殿虎言行録劉安世正色立朝其面折廷爭至雷霆之怒赫然則執簡卻立伺天威少霽復前極論一時奏對且前且卻或至四五殿庭觀者皆汗泚竦聼公退則咨嗟嘆服目之曰殿上虎此其風采壁立雖鼎鑊不避也昜曰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數君子有焉侍從規諫不爭口舌非循黙也寳訓歐陽脩為翰林學士仁宗一日見御閣春帖子讀之曰歐陽之辭也及悉取宮中帖子閲之舉筆不忘規諌真侍從之臣也經筵開陳色溫氣和非容悅也元祐初伊川謂溫公曰經筵得范淳夫來尤好頥自度乏溫潤之氣淳夫色溫而氣和可以開陳是非辨錫王勇智之語聞之為戒神宗御經筵呂公著講天乃錫王智勇上曰何以獨言勇智公曰仲虺稱湯能伐夏救民故以勇智言之然聖人之德當如昜所謂聰明睿智神武而不殺者時上富於春秋故公以好勇黷武為戒論酣酒嗜音之句聽之首肯此借經而諭也范祖禹講尚書內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講畢再誦此六句卻立雲願陛下留聽哲宗首肯再三論蘇秦約縱則曰無益於治熈寜元年光讀通鑑至蘇秦約縱事上曰蘇張掉三寸舌乃能如是乎光曰秦儀縱橫無益於治臣存其事於書者欲見當時以辯説相髙所謂利口覆邦家也上曰卿每有幾諫論嗇夫利口則曰惡其覆邦三年讀張釋之論嗇夫利口光曰孔子稱利口之覆邦家夫利口何至覆邦蓋人能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則君從其言是則邦家之覆誠不難矣時惠卿在坐公専以此斥之此托史而箴也宮禁之帖特祓除祈祝之辭耳因詩章而含規諷何婉耶髙宗時綦崇禮言歐公立朝以諫諍為心若春日帖子蓋宮禁門戶祓除祈祝之辭異時作者不過頌德歌功而已至脩乃中含規諷嘗讀脩之辭有曰陽進升君子隂消退小人勸上以用威斷也云云告老之章特休退辭謝之意耳因身疾而喻朝政何誠耶呂獻可病自草章乞致仕曰臣無宿疾遇為醫者用術乖方率任情意差之精辨禍延四支非但於𨂂盩之苦又將虞心腹之疾雖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蓋以一身之疾喻朝政之弊也此其旁入曲諭雖風雅不過也詩曰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數君子有焉嗟夫先正之善諫固也然天子信其心當時服其誠天下後世知其忠所以與後世自文者異矣不然王金陵議事上前如朋黨爭辯不少降氣直矣司馬光與王介甫書介甫素剛直每議事於人主前如朋黨爭辨於私室不少降志氣呂惠卿進讀布法象魏以為變法之説婉也呂惠卿進讀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此先王之法有一年變者然私書欺君王介甫有毋令上知之書後惠卿以此呈上新法誤國其沽直貢䛕之詐識者以先知之噫有君如此其忍負之王呂豈能逃萬世之議哉
  隠逸
  古者逸民之行有三上焉者出處進退關係天下雖萬乗不得而臣其次髙舉逺遁不累利祿使天下常髙其風又其下托隠自媒詭祿求顯故始為人喜而終為人厭也嗟夫逸民一舉天下歸心不事王侯髙尚其志遯之時義大矣哉未可以一二而疑天下士矣故方埋光而隱英風清節可以激頑薄之習如西山薇蕨照映千古至春秋末造猶知有君臣之義桐江一絲扶漢九鼎雖姦雄終身垂涎不敢染指及脫跡而進碩德重望可以救衰微之俗如莘郊之耒方釋而雲霓之望已蘇渭水之釣方投而塗炭之苦已拯所謂出處進退關係天下者此也若適意江湖草芥功名陶情畎畆浮雲富貴詠詩扵霸陵之鄉東漢梁鴻與妻孟光共入霸陵山中以耕織為業詠詩書彈琴以自娛採藥於武安之山䑓脩隱於武安山採藥自給建初中州辟不就擲楯而嘆恥役亭長逢萌家貧給事縣為亭長既而擲楯嘆曰大丈夫安能為人役哉遂去之長安時王莽殺其子岸萌曰禍將及人即觧冠掛東都城門光武詔書召不起觧綬而歸羞為折腰陶淵明四明狂客雖貴宦而不顧賀知章棄官徒歩歸鄉里自號四明狂客少室山人至三詔而不起唐李渤三詔不起自號少室山人隱於一室掩耳世事雖不鉛刀一割不猶愈於朝扣秦關暮遊燕壁奔競於利祿之場者乎所謂髙舉逺遁不累利祿者此也至放利之徒以遁跡為假途以逃名為媒身足崖壑而志城闕跡泉石而心軒冕元纁方聘坐索髙價蒲輪既至浸渝初心故隱居終南者有㨗徑之言盧藏用號曰處士者有盜名之陋東漢此軻書所謂郷原唐史所謂假隱者寜不為夷齊之罪人乎唐隱逸傳序放利之徒假隱自名以詭祿仕肩相摩於道至號終南嵩少為仕途㨗徑高尚之節䘮焉故曰托隱自媒詭仕求顯者此也雖然舉秀才不知書舉孝㢘濁如泥自古誠不免有此然不可以此例薄之國朝以禮賢為家法束帛安車相望於巖穴之下而諸君子或出而濟世澤民或隱而毓德脩行清風凜凜萬世可敬王昭素若行怪之人也愛民一語銘書御屏開寳三年召處士王昭素見便殿訪以民事所言無隱又問治民飬身對曰莫若愛民寡慾上書之屏幾陳希夷若幻惑之流也致治數言有禆君政雍熙元年召華山隱士陳摶入見上加禮重送至中書宋琪問曰先生脩飬之道可以化乎摶曰摶不知黃白之事吐納之理主上真有道之主正是君臣恊心同德興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煉無出於此琪上其言上喜號希夷先生魏野逸行見於烹茶鶴避煙之詩章聖遣使詔魏野野聞使至留詩一聫於壁而遽去雲洗硯魚吞墨烹茶鶴避煙使還以壁間詩對章聖曰野不來矣遂不召林逋髙節寓於曽無封禪書之句林逋居西湖二十年未嘗入城臨終賦詩有茂陵他日求遺藁尤喜曽無封禪書之句關於國體則种放之時議有奏宋唐之建儲有諷淳化三年召終南山种放景德四年復召祥符二年放歸上作詩賜放羣臣皆賦杜鎬誦北山移文譏之時有嘲之者曰不把一書禆萬乗只義兩手揖三公八年卒録其姓學究出身先是有譏放循黙上曰放言事甚衆但外庭不知耳因出所上時議十三篇又嘉祐元年草澤宋堂為助教堂雙流人性宕蕩擬陳子昻感遇詩諷上建儲事益於經學則孫復之春秋發微代淵之周易㫖要慶厯二年以孫復為國子直講復居泰山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 又皇祐四年以代淵為祠部員郎淵嘗進士甲科遂致仕著周易㫖要南山三友縉紳力薦髙澤從种放隱終南山與張堯許邵勃號南山三友冦萊公薦之辭不起白衣御史學校起敬慶厯中石介在太學召之州草澤何羣為學長羣與人言未嘗下意曲從同舍目為白衣御史益州逸士力舉故事之當行康定中益州隱士張俞上宰相呂夷簡書雲閣下宜舉太祖太宗之故事開導天子之聰明云云呂夷簡謂俞所言郭元樞不如河南布衣屢有偽命而不應靖康初召河南布衣尹焞授和靖處士劉豫僣位招以厚禮焞逃去蜀髙宗召授崇政説書草澤之間緼袍之內清節榮耀至今猶起人歆慕之想嗚呼孰知尤有大可重者乎康節先生當世重望也皇極經世繼續彛倫先天昜圖啓鑰奧藴異日新法之行州縣騷然諸賢能寛一分之言門生故人皆行好事豈非學道愛人之術歟嘉祐中康節先生以遺逸命官辭之不從河南尹遣官就第送誥敕朝章康節服以謝即褐衣如初至熈寜初再命官三辭又不從先生嘗著皇極經世書先天昜圖傳於世至熈寜三年新法行天下騷然州縣殆不可為矣門生故舊仕宦四方者皆欲投劾而歸以書問康節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投劾而去何益伊川先生天民先覺也講筵之論君德日進經學之傳後進世守異日渡江之際國勢如綫門人如楊如尹發揮正傳復夀國脈巋然如靈光之獨立豈非講明道學之功歟之二公者退則有夷齊髙尚之節進則有伊呂格天之業豈可以晨門荷蕢者比耶元祐元年三月至京師除宣德郎又以通直郎除崇政殿説書先生因乞令講書以參六日上殿問起居因得從容納誨以輔上德性又明道語録初明道先生曰異日能使人尊嚴師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學隨人才而成就之則予不得辭焉又靖康改元建炎髙宗即位召楊時尹焞二人皆先生之髙弟若夫常秩之未至也人期之既至也人鄙之新法之行秩與有力雖介甫亦心知其為人其有負側席之意多矣熈寜二年詔舉遺逸呉充祖無擇薦康節穎州薦常秩康節辭不起常秩以職官起時王介甫方行新法常秩賜對盛言新法之便乃除諫官至待制介甫亦心知之愚故曰康節伊川二先生之行上也魏野林逋諸君子之操次也而常秩則下焉耳
  文行
  德行一科首居文學卓行等傳特先文蓺唐史嗚呼文行之有別也尚矣蓋自學術大明正論不欝比屋皆可封之人人人有君子之行凡發而話言詠而情性皆出於中心之誠故康衢之謡發於童子之口風雅之什出於閭巷之間則後世老師宿儒之所不及斯時也有德行而無文章吾道未墜叔世迭興東魯聖人為文主盟後之議論不本於孔氏則厭常喜異不足以垂後世之訓文章不祖於六經則夸多鬬靡不足以該天下之理故軻書七篇貴仁尚義蘭陵一書尊王黜伯莫不謹守其家之法度斯時也先德行而後文章迨一變於戰國縱橫之學再變於焚熖之禍文氣煙欝學術淺陋間以能文鳴於世者用工靡麗無補踐履又君子所惡也且漢士登文章之籙者賈之賦鵩司馬之子虛公孫之奏大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善詞章晁錯主父偃王褒枚乗以文詞顯劉歆谷永以經學著並漢本傳豈不橫鶩逺駕為漢之翹楚由今觀之興悲湘水適䘮良心賈誼傳失節臨卭侵虧細行司馬相如脫粟濟姦何明經之足尚公孫宏投閣招辱何草元之自勞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刑名晁錯縱橫之學曷齒於儒流辭賦頌歌之作亡禆於諷諭王褒枚乗黨王鳯而名節蔑聞谷永附新莽而忠義掃地劉歆大節不謹他美莫贖焉唐士馳翰墨之場者辭章則栁河東劉中山酬奉則宋之問沈佺期制策則楊炎徳裕言詩則李白元稹豈不聲價增重為唐之巨擘唐文藝𫝊大歴貞元問羙才輩出扵是韓愈唱之桞宗元皇甫湜李翺等和之此其極也若侍從酬奉則李嶠宋之問沈佺期王維制策則常袞楊炎陸贄權徳輿王仲舒李徳裕言詩則李白杜甫元稹白居易劉禹錫譎怪則李賀杜牧李商隠皆卓然以所長為一世冠然嘗言之夫子之門以文學為之科何哉由今觀之叔文詀詀小人傾身納交蠅營狗苟卒至竄逐而後悔劉禹錫栁宗元易之怙寵憸夫甘心媚附奴顔婢膝必至取敗而後已宋之問沈佺期誘殺忠良朝野側目楊炎植立朋黨縉紳貽害李徳裕統御寡謀無絃鳴鴈落之能元稹孟浪不檢為挺身騎鯨之怪李白言不顧行文章奚工焉若漢之董仲舒唐之韓退之當扵古人求之敷陳三策切中帝心董仲舒佐佑六經有光帝範韓愈使夫人慕山斗之為髙遡淵源之自出則不專扵文而已嗚呼漢唐諸子猶不免後人之議則晉宋齊梁蛙鳴蟬噪尚何足論哉故嘗論之文弊扵戰國暴秦至漢董仲舒則繼道統扵垂綫文弊扵三國六朝至唐韓昌黎則囬狂瀾扵既倒文弊扵五代末習至國朝則諸公震春霆扵已蟄天之未䘮斯文也昭昭矣奎星開宋文風振古六十年來旺氣消文章化入山川手文人才士項背相望祥符間時則楊億劉筠二公為文宗主耳筆力宏壯天下仰慕翰染如飛門人𫝊録此文之始唱也祥符間劉筠與楊億齊名時謂之楊劉 又石介祥符詔書記楊翰林少知古道筆力宏壯 楊大年每欲作文揮翰如飛文不加㸃每盈一幅則門人𫝊録頃刻之際或數千言真一代之文豪也歸田録然因其言而觀其行冊後之舉富貴可立俟也而楊億不奉詔真宗議冊皇后上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諭㫖曰大年勉為此不憂不富貴億曰此富貴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草之丁謂之留權要所當奉也而劉筠不奉詔天聖三年丁謂復相召學士劉筠草復相制筠不奉詔乃更召晏殊殊遇筠側面而過蓋有所愧也氣節如此則其文宏壯也宜哉天聖間時則尹洙歐陽公為文宗主耳尹之文則簡而有法約千言為五百在六經惟春秋可當天聖眀道間錢文僖守西都起雙桂樓命永叔與師魯作記永叔先成近千餘言師魯曰洙只用五百字可記文成永叔服其簡古又聞見録歐陽修誌師魯墓論其文曰簡而有法自謂人曰在六經中惟春秋可當則歐扵師魯不傳歐之文得之自然非學所至其自負要似韓愈墓誌景祐初以古文相尚得之自然非學所至 蘇公序歐陽之文曰韓愈之後三百餘年而得歐陽子天下尊之曰歐陽今之韓愈也然此文之方變也因所學而觀所養䖏窮達臨禍福無愧扵古君子則歐公能言之歐陽公曰尹洙天下之士識與不識皆稱曰師魯蓋其名重當世而世之知師魯者或推其文學或髙其議論或多其材能至扵忠義之節䖏窮達臨禍福無愧扵古君子則天下稱師魯者未必盡知之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敢諫為忠則蘇公能言之天聖景祐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今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敢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之功居多蘇軾序歐陽公之文集義槩如此則其文簡嚴也宜哉慶歴景祐間眉山之蘇南豐之曾間見層出為文宗主耳讀東坡之文如駕千里之駒而馭以王良造父雖豪縦奔逸不失疾徐進退之宜山谷稱東坡文云云讀南豐之文如三軍之鼓氣猛獸之抉江湖之波濤煙雲之姿狀有慓鷙奔放雄渾瓌偉之氣王震序南豐文曰南豐先生以文章名天下久矣異時齒髪壯志氣鋭其文章之慓鷙奔放雄渾瓌偉若三軍之鼔氣猛獸之抉江湖之波濤煙雲之姿狀一何竒也此文之益盛也然二公所謂踐履者始而金馬石渠不自知其東坡赤壁中而東坡赤壁不自知其朱崖儋耳扶海上風濤之壯氣益厲文益髙此東坡之所以為東坡蘇子瞻中進士第稱中制第優等除判官召試直史館通判杭州知宻徐湖三州未幾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汝州 元祐初復朝奉郎召為禮部郎中起居舍人一年為中書舍人翰林學士兼侍讀出知杭州 又召為翰林承㫖出守穎復以兵部尚書召還兼侍讀尋遷禮部兼端眀殿翰林侍讀二學士紹聖元年以本官知闕州貶出恵州安置又貶瓊州別駕昌化軍安置從恵州再徙本州始而挺立朝廷逺跡權貴凜然有不可犯之色中而間關補外六州郡麾泰然無三慍之意晩而言事不合小人乗間晏然有不為之動之勇終身大節表裏無瑕此南豐之所以為南豐公自為小官至扵朝廷挺立無所附逺跡權貴由是愛公者皆為編校書籍積九年自求補外轉徙六州三十餘年人皆為公凜然而公䖏之自若也公扵是時就與任事者不合自小人乗問又欲擠之一時知名者徃徃坐譏刺語廢逐公扵慮患防㣲絶人逺甚政事張弛操縦雖出乎已而未嘗廢法自便以其故莫能中傷公亦不為之動也而區區文墨間豈足盡二公哉不然晉公之文蓋自韓桞而後一見也孫柯與丁謂齊名王禹偁以為唐韓栁後三百年有孫丁也拂鬚之媚君子惡之丁謂為參政與冦丞相㑹食都堂𡙡染公鬚謂起拂之公正色曰身已為執政而親為宰相拂鬚耶臨川之文蓋與三蘇二曾相伯仲也新法之害識者羞之王安石時與三蘇二曾相論文 又神宗朝行新法人皆苦之嗚呼節義大閑文章末技聖賢立身行已誠千百世典刑而枝辭蔓説又特其説鈴者也後之君子宜加決擇焉
  氣節
  陳咸之父教其子以讇本𫝊陳咸父萬年嘗病召咸教戒扵牀下語至夜半咸睡頭觸屏風萬年怒欲杖之咸謝曰大要教咸讇也范滂之母教其子以義本𫝊建寧二年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増感戚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而別觀咸之父滂之母則兩漢風俗可知矣噫有由也周能貴士唱義尊周楊子周之士也貴秦之士也賤周之士也賢秦之士也荀文春秋末管仲列國大夫皆唱義尊周秦燔詩書䑕狗媚秦叔孫通𫝊上人之趨向其士習之權輿也歟嗚呼君者綱常之主君不能㴠養作成則無以副上天付託之意士者吾道之表士不能自愛自重則無以盡上天稟賦之厚然士有不待而興此固當然之責而君為天下國家計其可無崇奨之術耶嘗觀兩漢士氣伸屈之由矣昔高祖以孝行為無益陳平𫝊以儒者為可辱酈食其𫝊封項伯以啓亡節之臣項羽𫝊名鄭籍以沮盡忠之士鄭當時𫝊即此一意士氣掃地是無怪乎䛕佞成習也袁盎以諸侯王相不為卑賤矣而拜申屠嘉扵車下袁盎𫝊為魏其賔客自丞相而下皆在一見田蚡則趨席㐲地不敢仰視者田蚡𫝊至為衛青之揖客獨一汲黯黯之外皆拜也汲黯𫝊孔光身為帝師名位第一且屈膝扵閹人之董賢孔光傳異時厥角稽首甘獻符命劉歆傳劇秦羙新取媚權要掦雄傳而漢鼎為人所移者伊誰之咎嗟夫子卿仗節單于起敬汲黯在朝淮南寢謀並本𫝊士亦何負扵漢而漢徃徃沮抑卒使賣國以求媚漢亦何利哉若光武尊禮嚴光起救弊俗以羊裘見天子而不為慢以口書授三公而不為傲巖巖釣臺照映千古桐江一絲扶漢九鼎此風一唱爭持名檢是無怪乎節義相望也嚴光𫝊陳蕃竇武唱扵前李膺林昱和扵後並本𫝊張儉以南郡督郵舉劾中常侍本𫝊儉為東都督郵時中常侍侯覧殘累百姓儉舉劾覧及其母罪惡請誅之由是告儉為黨王允以太原郡吏捕殺小黃門趙津本傳皇甫規掾上計而上䟽討羌皇甫規雖在布衣見馬賢將諸郡兵擊羌不恤軍事乃上書言狀郡將知規有兵畧乃命為功曹其後𦍑攻隴西規乃上䟽求乞自效周舉令平邱而上書奏事周舉順帝時舉賢良茂材為平丘令上書言當時得失辭甚切辨異時設席尊禮如待神眀清議所臨姦雄宿頸而漢鼎終不敢染指者伊誰之力嗟夫禍黨株連甘戮如飴東漢黨錮𫝊三國鼎沸唱義尊漢士之不負扵漢亦漢有尊尚名節之功豈非漢之福歟西漢所尚如此東漢所尚如彼咸父滂母亦其耳濡目染非自為之屈伸也是氣也東都以後沮扵晉人輕賤名檢之習汨扵梁人崇尚寂滅之風淪扵李唐相習佛老之教大壊極弊扵五代亂離之世吹死灰扵已冷回狂瀾扵既倒幸有國朝封植之恩祖宗張三綱以為綱立四維以為維洗磨故習砥礪士心釋北漢之衛融喜其不負劉氏而有臣得死所之言劉承鈞臣衛融被執至京師太祖問融承鈞所以助李筠反狀融言不遜太祖命以鉄撾擊其首流血被面融呼曰臣得死所矣太祖顧左右曰此忠臣也釋之命以良藥傅其瘡遣融致書扵承鈞召前代之李昉喜其不朝而有惟知事周之語李昉在周初知開封府人望已歸太祖昉獨不附王師入京昉又獨不朝貶道州司馬徙延州別駕在延州三嵗當徙昉不願內徙後宰相薦其可大用召判兵部昉五辭行至長安移疾六十日中使促之行至洛陽又移疾三十日既至上勞之昉曰臣前日知事周而已今以事周之心事陛下上喜曰宰相不謬薦人陶穀之詞翰誠在所取而懐中之文太祖終薄之陶穀傳記羙詞翰太祖將受禪未有禪文穀在旁出諸懐中曰成矣太祖甚薄之范質之㢘節誠在所重而欠世宗一死太宗終惜之太祖為軍士擁逼叱之不退范質頗誚讓太祖且不肯拜王溥先拜質不得已從之太祖即位先命溥致仕蓋薄其為人也又嘗稱質之賢曰惜也但欠世宗一死耳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天下不可謂無若人而俯仰一世為人桔橰若此者亦不少人主之好惡天下仰望而終身焉身為貟外輙挽帝衣冦凖昔為御史幾扣予榻石介慶厯聖徳詩素相之後含忠履㓗昔為御史幾扣予榻石介布衣也濃墨大字直詆大臣之夏竦石介聖徳詩曰衆賢之進如茅斯拔大奸之去如距斯脫大臣斥夏竦也泰山先生曰子禍始扵此矣仲淹司諫也伏閣大呼敢論宰相之夷簡眀道二年郭皇后見疎呂夷簡以前罷相怨後范諷言後無子當廢夷簡賛其言先敕有司無得受臺誎章奏仲淹孔道輔孫祖徳蔣堂郭勸段少連宋祁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扣銅鐶大呼夷簡奏臺諫伏呼閣非羙事乃逐道輔等此固平居暇豫之時然也有如呼吸之頃有雷有風進退之間有存有亡而能視死如歸者此則可重西夏之難劉平以冒賊死任福以身報國死敵之所以不敢踐環慶而窺秦鳯者二公之力居多焉元昊反康定元年劉平戰沒黃徳和誣奏平降賊富弼奏雲平引兵赴援以奸臣不救故敗竟罵賊亟食而死 又慶厯元年任福敗有小校劉進者勸福自免福曰吾為大將兵敗以死報國耳挺身決鬬鎗中左頬絶其喉死南儂之變趙師旦以叱賊死曹覲以不受羙官死賊之所以不敢沿欝江而蹂番禺者二公之力居多焉趙師旦守亷州儂智髙起陷城賊令拜叱曰恨不斬此賊以報國家豈有太守而助賊即遂害之 又曹覲皇祐五年守封州儂智髙叛為賊所執賊知其名臣子屈令拜任以羙官覲慢罵不顧賊尚不敢殺復説曰我王番禺汝堪宰相覲叱曰狗彘死在旦夕尚敢狂誖語即遂害之此處祖宗全盛之時然也有如霜降水涸涯涘乃見疾風凜凜勁草自若而能挺身不變者此尤可敬伏覩建炎之詔曰河北億萬衆寧死鋒刃無一人負國以民庶觀之其士夫守節可知此雖吾國中否之世漢唐盛時豈有此耶精忠之節動揺山嶽剛大之氣凌逼雲漢祖宗培植之功大矣哉
  清和
  自忠肅共懿之風息而清之名始形自宣慈惠和之徳泯而和之名始彰嗚呼清和之名立天下無全徳似也然觀夷之清惠之和出䖏進退莫窺其際不聞有一偏一曲之失而所以偏曲者後之效夷惠而不至者之過也夫以夷齊之不立扵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其不屑就之風疑扵隘矣而夫子稱其不念舊惡其心量之廣大如此然則夷齊豈有清之弊哉以下惠之不羞汙君不卑小官其不屑去之風疑扵不恭矣而孟子稱其不以三公易其介其所守之不可奪如此然則下惠豈有和之弊哉甚矣後世制行之失也偏見詖説熟扵天下之耳目詭行曲學足以移人之氣習而清和之敗績也多矣自夫世之士以為傲睨世故可隆聞望軒挺物表可掠聲稱㓗脩不汙尚㢘隅也倜儻不羣崇氣槩也肥遯自守重道義也反乎此則㫖韋䠞踖其名為佞詭隨曲徑其名為偷委靡遷就其名為懦扵是矜嶄崖絶異之行而曰髙尚其志此大易之道也伯夷嘗行之矣自夫世之士以為皦皦之志久則難全皓皓之行終則易汙和光同塵為貟機也隨波逐流為通賢也雷同一談為達權也反乎此則骯髒殊好是之謂誕宏闊持論是之謂迂矯拂立情是之謂譎扵是事將順容與之行而曰凡民不協而受之者此皇極之道也下惠嘗行之矣嗚呼學歩邯鄲至失邯鄲學顰西子反失西子是則學夷惠而失夷惠者其弊必至扵此歟且西都之風非不尚和也然將相不能正誼盡瘁而臨難交歡猶相與求容悅扵五百金之態周勃陳平𫝊御史不能抗色立朝而垂沒教諂且形扵父子之間陳咸𫝊朔方良策難詰隨對如誤國何公孫宏傳留屯集議初是什三如昧事何趙充國𫝊甚至坐視漢鼎之移而目不加瞬者則在相位張禹𫝊甘心天祿之投而心不愧者則在臺閣揚雄𫝊若是者阿順而已果和之聖乎東都之俗非不尚清也然抗志扵攬轡之秋而忘戰國處士橫議之戒范滂傳要譽扵龍門之登而忘智者偃息衡門之諭李膺𫝊名目相高重慕清裁屣履相先爭畏貶議黨錮𫝊甚至西州豪傑之不預至自訟以為髙生徒録牒之未破至自表以為㓗同上若是者驕亢而已果清之聖乎清不流扵隘和不流扵不恭有夷惠之髙行無兩都之流弊吾扵國朝諸公見之平居相稱若尚同也而議事則公言無私不害其為同長編慶厯五年歐陽脩言杜衍為人精審而謹守規矩仲淹則恢宏自信而不疑韓琦則純正而質直富弼則眀敏而果鋭四人為性各不同雖皆歸扵盡忠而所見各異云云四人者可謂公平之賢也平日閑居則相稱羙之不暇為國議事則公言廷爭而無私杜衍真得忠臣有不和之節而小人䜛為朋黨誣矣上前爭事若好異也而下殿則如未嘗爭不害其為異魏泰別録韓忠獻公言慶厯中與希文彥國同在西府上前爭事議論各別下殿各不失和氣如未嘗爭也當時相善三人正如推車子蓋予心主扵車可行而已不為已也范公之與呂夷簡雖立異扵伏閣奏事之時而不能不相歡扵平賊之舉眀道二年郭皇后見疎呂夷簡以前罷相怨後范諷言後無子當廢夷簡賛其言先敕有司毋得受臺誎章疏范仲淹孔道輔等詣垂拱門㐲奏門者闔扉道輔扣銅鐶大呼夷簡奏臺誎伏閣非羙事乃逐道輔等又范仲淹神道碑自公坐呂公貶羣士大夫各持二公曲直呂公患之凢直公者皆指為朋黨或坐竄逐及呂公復相公亦再起被用扵是二公歡然相約戮力平賊天下之士皆多二公君實之扵景仁雖相得扵異姓兄弟之情而終不相下扵鍾律之事范景仁墓誌熈寧元豐間士大夫論下賢者必曰君實景仁二公蓋相得歡甚曰吾與子生同志死當同傳而天下之人亦無敢優劣之者故君實嘗語人曰吾與景仁兄弟也但姓不同耳至扵論鍾律則反覆相非終身不能相一君子是以知二公非苟同者邵康節之自處則退遁山林不屑富貴至語門弟則寛民新法投劾何益又非髙亢也嘉祐中康節以遺逸命官辭之不從河南尹遣官就第迎告敕朝章康節服以謝即褐衣如初終居洛陽至熈寧再命官三辭又不從再服以謝且曰吾不復仕矣至熈寧三年朝廷初行新法所遣使者皆新進少年天下騷然康節閑居林下門生故舊仕宦四方者皆欲技劾而歸以書問康節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程眀道之誨人若坐春風溫厚可想至對執政則面排新法執論不撓又非容順也朱公掞見明道於汝州踰月而歸語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箇月又熈寧間判武學新進者以先生言其新法之初首為異論罷復舊任又嘗被㫖赴都堂議事荊公方怒言者厲色待之先生曰天下非一家私議願公平氣以聴荊公為之愧屈毀方瓦合人曰杜衍示門人之教然也而歐公乃以忠臣不和稱之杜公語録有門生為縣令公戒之日切當晦韜無露圭角毀方瓦合求合扵中可也門生曰公平生以直亮忠信取重天下今反誨某以此何也公曰予所以欲毀方瓦合求合扵中也又歐陽公稱公真得忠臣有不和之節見上勤謹和緩人曰劉安世得李若谷之教然也而蘇公乃以真鐡漢褒之呂氏雜録器之雲安世初登第與二同年謁李若谷參政三人同起身請教李曰若谷自守官以來嘗持四者曰勤謹和緩其間一後生應聲曰勤謹和既聞命矣緩之一字某所未聞李正色作氣曰世間甚事不因忙後錯了 又言行録昔有與蘇子瞻論元祐人才者至劉安世則曰器之真鐡漢不可及也萬馬能駐確不可奪王公存之不徇流俗固也然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行王公墓誌公性寛厚儀狀偉然平居恂恂不為詭激之行至有所守確不可奪議論平䖏無所向背司馬溫公曰並馳萬馬中能駐足者其王存乎赤幟自立屹不可向溫公之好持異論故也然不才自䖏常歉扵勇決之人丁未録熈寧三年初上有㫖用司馬光安石曰光雖好異論然其才豈能害政如光者異論之人倚光為重耳今陛下置光扵人上是為異論之人立赤幟也 又溫公行狀公知永興軍到官上章曰臣之不才最出羣臣之下先見不如呂誨公直不如范純仁程顥敢言不如蘇軾孔文仲勇決不如范鎮夫同流滔滔而立砥柱不移之操嚴霜凜凜而有和氣溫厚之習以此制行亦何歉扵夷惠之聖哉抑又論之尚清之弊則流而為激為訐尚和之弊則流而為庸為佞二者胥失也然流之激訐弗顧身害不失為扶持名教之地流扵庸佞蠅營狗苟必至㢘恥掃地而後已噫可畏哉昔真宗嘗謂管仲之仁不如召忽之忠景徳四年上曰孔子言管仲如其仁豈非召忽以忠死管仲不能固其節耶為臣之道當如是乎仁宗嘗謂蘧伯玉之君子不若史魚之直家𫝊皇祐中楊安國講直哉史魚仁宗曰蘧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魚之直據孔子所言則史魚不若蘧伯玉仁宗之言人君之言也人君惟欲臣下切直故言蘧伯玉不若史魚也其為士夫者寧為其方毋為其圎寧為其清毋為其和可也不然熈豐大臣好人同已諸賢異論斥逐殆盡異時此風復熾胚胎不測之禍則亦可為尚和同者之戒王荊公𫝊昔人有言曰效伯高不得不失為謹飭士效季良不得則陷為天下輕薄子東漢馬援傳愚則曰學伯夷不得不失為名節學下惠不得必流為詭隨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六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七  宋 林駉 撰
  歷代徳運
  五行相勝鄒衍說也五行相生劉向說也夫執相勝之說曰夏得木徳商得金徳周得火徳是也立相生之說曰帝出乎震故伏羲氏始受木徳其後以母傳子是也嗟夫五行固有相勝相生之義矣然帝王授受天命人心未嘗相勝愚不敢信衍之說五徳之運其說雖不見於六經以古帝王建號推之則其說驗矣漢律厯志三代既沒五伯之末史官䘮紀秦兼天下未遑暇及亦頗推五勝而自以為獲水徳以周為火用水勝之謂有黒龍之瑞以十月為正色尚黒蓋從鄒衍所勝為行說也餘見下自今觀之神農氏之時以為炎帝者為其尚火也黃帝氏以為黃帝者為其尚土也少昊氏以為金天者為其尚金也非其所尚之徳則其號特為虛設五行用事始本於東方萬物之所自起焉王者則而象之首以木徳王天下其次一以所生之行而轉相承也以建號而推自神農而上為伏羲則知其為木徳也自少昊而下為髙辛則知其為水徳也自伏羲以至髙辛則五行之運一周矣又自尭以至於商則五行之運再周矣皆繼繼承承取其相生之義則劉向父子之說為足信矣漢律厯志孝成世劉向總六厯列是非作五紀論向子歆究其微眇作三統厯及譜以説春秋推法密要故述焉云云炮犧繼天而王為百王先首徳始於木故為帝太昊取犧牲故號曰炮犧氏共工氏伯九域言雖有水徳在火木之間非其序也炎帝以火承木故為炎帝號曰神農氏黃帝火生土故為土徳與炎帝之後戰於阪泉號曰軒轅氏少昊帝考徳曰少昊曰清清者黃帝之子清陽也是其子孫名摯立土生金故為金徳號曰金天氏顓頊帝金生水故為水徳號曰髙陽氏帝嚳水生木故為木徳號曰髙辛氏唐帝帝系曰帝嚳四妃陳豐生帝尭封於唐蓋髙辛氏衰天下歸之木生火故為火徳號曰陶唐氏虞帝帝系曰顓帝生窮蟬五世而生瞽叟叟生舜尭嬗以天下火生土故為土徳號曰有虞氏伯禹舜嬗以天下土生金故為金徳號曰夏后氏湯伐桀金生水故為水徳號曰商後曰殷武王伐紂水生木故為木徳號曰周室若以相勝而言則舜受尭之天下是有勝尭之心禹受舜之天下是有勝舜之心非獨舜禹不然雖三代而下亦不然也湯之纉夏出於不得已如其以商之金而克夏之木則是彰湯之得天下出於本心矣武王伐商亦出於不得已如其以周之火而克商之金則是彰武王之得天下亦出於本心矣謂相勝之說出於秦之意則可出於帝王之意則未可也徒見夫商尚白故以為尚金周尚赤故以為尚火欲以附㑹相勝之說嗚呼若從其相勝之說則夏之木徳胡從而尚黒記檀弓有虞氏之瓦棺云云夏后氏尚黒商人尚白周人尚赤徒見夫夏有青龍之瑞遂以為尚木商有銀山之祥遂以為尚金欲以附㑹相勝之説嗚呼若從其相勝之說則周之火徳胡為有白魚之瑞耶則鄒衍之説不足信矣前董仲舒策武王白魚入於王舟由周而降相生之義千載未嘗不符契也且秦本西戎餘分閏位不足繼周班固削而不取焉夫秦不足繼周則繼周者漢也周以木而漢以火宜矣不然彊華奉赤符亦謂以火為主何耶漢律厯志秦以水徳在周漢木火之間周人畧其行序故易不載 又王莽傳賛莽非命之運紫色䵷聲餘分閏位 又光紀彊華奉赤伏符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七之際火為主 䵷莽傳注雖無明音但顔注云紫間色䵷邪音又雲樂之淫聲則䵷字與蛙字同義 哇音蛙淫鄭之音自魏至隋皆非正統不足繼漢崔昌議去而不用焉夫自魏而隋皆不足繼漢則繼漢者唐也漢以火而唐以土宜矣不然伊川謂唐土徳而少河患何耶唐天寳九載崔昌議自魏晉至周隋皆不得為正統欲唐逺繼漢統衞包扶李林甫行之 又伊川語録唐土徳偏少河患本朝火徳多水災君子觀漢之承周唐之承漢相生正理異世一揆則知秦用水徳之治而行刻深之法其相勝之說背戾於聖人也多矣自是而後莊宗中興唐祚同為一代則土運未絶也一傳而晉以金再傳而漢以水又再傳而周以木天開我宋運膺火徳徐鉉之言信矣長編徐鉉曰荘宗中興唐祚重新土運自後相傳晉以金漢以水周以木皇宋運膺火徳國初便祀火帝且我宋以火王天下也豈非上天所眷命乎受命宋分星應大辰火之祥也通略嘉祐元年知并州韓琦乞復本州為節鎮胡公宿以為尭遷閼伯於商丘王以火徳又京師為宋之分野而並為晉地參商相讎之星宋興平僣偽並最後服太宗削之不使列於方鎮宜如舊制不從乃復并州為太原府收復河東日在重午火所旺也元城語録溫公曰太祖初為歸徳軍節度使實在宋國故號宋且河東晉地也昔髙辛遷閼伯於商邱主辰今應天府是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今太原府是也參商不相能乆矣國初但曰并州不加以府號蓋有深意也又本朝収河東在戊寅年重午日乃火土旺日此參水所忌故克之宋受命已十九年而晉始服是以本朝盛則後服衰則先陷後靖康元年丙午重九日太原陷噫先生可謂先知矣僕妄意測之曰丙午為天水火最大忌九為陽數之極故太原以重九日陷赤烏報蕃昌之兆長編至道九年知通利軍錢昭獻赤烏白兎各一雲烏稟陽精兎昭隂瑞報火徳蕃昌之兆示金方馴服之證上謂侍臣曰烏色如渥丹信火徳之符也紅光彰誕育之祥繫年録大觀元年髙宗生於東京大內之宮中紅光照室噫盛哉是故赤帝有祭也長編乾徳元年聶崇義言皇家以火徳承正統請奉赤帝為感生帝毎別尊而祭之尚書省集議遂如崇義奏為壇於南郊奉宣祖升配當以正月上辛奉祀感生帝者即五方上帝之一也歳正月商丘
  有祠也胡宿墓誌南京鴻慶宮災胡宿言南京聖宋所以受命建號太火主於商丘國家乗徳而王者也比年數災宜脩火祀事下大常歳以長史奉祀商邱自公始色尚赤也臘用戌也長編建隆元年國家受周木徳以火徳王色尚赤臘用戌火徳彰彰其與尭比隆歟彼趙垂慶因羽毛之白而欲用金徳矣然越數代而紹唐此不可也長編雍熈元年布衣趙垂慶言皇家當越五代而上承唐統為金徳自禪代以來羽毛之白者不可勝紀皆金徳之應也集百官議徐鉉曰五運相承間不容髪豈可越數姓之上繼百年之運此不可之甚也乞聖徳承木為火徳從之噫太原後服胡公言之並不加號溫公言之彼曷不知乎並見上注謝絳因日抱黃珥而又欲用土徳矣然越唐而承於隋此又不可也長編天禧四年謝絳言神農以火徳聖祖以土徳國家以黜五代紹唐土徳以繼聖祖臣聞太祖生而包洛黃及受命五緯聚奎而鎮星是主陛下升太山日抱黃珥朝祀太清有星曰含譽色黃而澤非土徳之瑞乎惟勿以變古為疑時董行父請用天為統以金為徳詔兩制議皆言用土徳則當越唐上承於隋用金徳則當越五代紹唐而太祖實受終於周室豈可弗遵傳繼之序絳行父議皆不用噫水患多應伊川言之火祀宜修胡宿言之彼曷不審乎並見上注不然南京即政建炎紀元何天意猶眷眷於中興之後耶中興本末宗澤請開封府南京曹隕進道君御札曰便可即真來救父母上由是趍應天府耿南仲議改元宜倣藝祖建隆之號且本朝以火徳王請曰建炎上初即位用漢光武故事為壇於宋之陽名曰中興受命之壇嗚呼宋徳當天歴年萬億赫然炎精奕葉有光愚尤有望於今日也
  歷代世譜
  能言其祖郯子見稱左昭公十七年郯子來朝昭子問曰少昊氏鳥名官何也郯子曰吾祖也我其知之矣不識其先籍談貽笑左昭十五年晉荀躒如周籍談為介王曰諸侯皆有鎮撫王室晉獨無有何也談曰諸侯之封皆受名器於王故薦彛器晉居深山王靈不及其何以獻王曰叔氏其忘諸乎密須之鼔闕鞏之甲唐叔受之女司典之後何故忘之籍談不能對甚矣世系不可不明也夫世系明逆順之理別親踈之分封侯之所以乆長統緒之所以繼述其有關於世教也至矣古者別生分類而作汨作時則有著姓氏之書奠世系敘昭穆而命小史時則有姓氏之官璇源仙派繩繩有序金枝玉葉秩秩可考故訂正甚易也自諜譜乆廢源流無據掘起草野之夫而求附聖明之後生長夷狄之部而僭紊帝王之裔噫可嘆矣竊嘗論之且五帝之相承三王之繼禪無非出於黃帝之後攷之史遷世表黃帝二世而顓帝三世而髙辛四世而唐尭至舜則八世焉此帝之世系出於黃帝明矣史記世表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窮蟬窮蟬生敬康敬康生句望句望生蟜牛蟜牛生瞽瞍瞽瞍生舜四世而禹二十世而湯至武王則二十一世焉此王之世系出於黃帝又明矣同上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顓頊顓頊生鯀鯀生禹又世表從黃帝至湯二十世從湯至紂三十世從黃帝至紂四十九世 又世表從黃帝至武王二十一世是雖史遷世掌天官能知諜譜之詳而亦帝王盛世歷歴有書若官也世之執茫昧之說者曰契生於卵后稷人跡世系無可考也史記契因元鳥卵而生稷因履巨人跡而生泥五徳之說者曰髙辛以水生木夏禹以土生金世系又不必信也漢劉向及子歆論帝王相授以五行相生噫稷契之事特經傳欲以見天命精微之意史記禇先生雲五徳之說又特起於漢儒附㑹之私皆不可以實論也見上吾惟觀史遷世表一書而知帝王源流之傳耳彼秦起西戎特一醜類托於栢翳之所出若難信也況呂政受命寄身不韋而亦玷栢翳之後可乎史記大費生大㢘大㢘元孫曰中衍中衍元孫曰中潏生蜚㢘蜚㢘生惡來李勝惡來之後為秦又秦本西戎之裔 又史記秦記始皇荘㐮王子也名子楚為質於趙見呂不韋姬悅之不韋陽翟大賈也其姬有娠而獻於子楚生始皇漢起沛中特一亭長本於唐尭之所出似無疑也況鄙哉劉裕亦冐元王而亦玷唐堯之後可乎漢髙祖賛漢承唐運又髙祖紀髙祖少為亭長又宋紀劉裕稱漢楚元王之後曹魏之興肇於宦者曹騰而以為曹叔振鐸之裔夫何僭矧嵩本養息姓氏無考耶曹操本嵩子嵩本曹騰養子蓋騰後漢時宦官 又魏武作家傳自雲曹叔振鐸之後周武封母弟振鐸於曹唐祖之始肇於隴西北道而以為出於臯陶夫何偽矧以理為李尤為不經耶唐紀髙祖諱淵隴西人也又唐宗室世系李氏出自嬴姓帝顓頊髙陽氏生大業大業生女華女華生臯陶字庭堅為堯大理歴虞夏商世為大理以官命族為理氏至後利正逃難於伊侯之地食木子得全改理為李氏唐蓋其後也甚者晉之敬塘西夷裔也而改姓石氏可乎五代史晉紀石敬塘其父臬棙雞本出於西夷其姓石氏不知其得姓之始也唐之克用朱邪族也而冐姓李氏可乎五代史唐紀李克用其先蓋出於西突厥本號朱邪後伐黃巢賜姓為李氏嗚呼杜正倫求齒於城南諸杜君子所鄙唐杜正倫與城南諸杜昭穆素逺求同譜不許銜之諸杜所居號杜固世傳其地有壯氣故世衣冠世倫既執政建言鑿杜固川流如血自是南杜稍不振郭崇韜哭子儀之墓識者羞之五代史郭崇韜傳崇韜以其姓郭因以為子儀之後崇韜伐蜀過子儀墓下馬號慟而去聞者頗以為笑況帝王正統使醜類卑族混而無別君子安得不辨之哉此無他自秦以後姓氏無書毋怪乎夷夏貴賤之混噫掃歷代附㑹之說接上世統傳之正吾於我朝見之昔太祖之肇開區夏應明宗天生聖人之禱五代史明宗焚香禱於宮中朕本夷人願天早生聖人為天下主或以太祖應之太宗之克紹先烈驗玊帝薦祉之祥開寳九年上曰晉王必為太平天子十月有神降於盩厔縣自言黒煞將軍玉帝之輔也雲太上宮闕已成晉王有仁心上崩太宗即位誠天命之所眷然仙源積慶天派分潤君子不可不求源流之出愚嘗觀李攸景命萬年之録也謂始基之祖曰平水有勞皁游銘功則知出於伯益也尚矣紹興中李攸作景命萬年録趙氏之先於秦共祖大費與禹平水土舜曰咨爾費賛禹功其錫皁游爾後嗣將大費佐禹調駒鳥獸是為栢翳栢翳生大亷大亷元孫曰仲衍其後季勝季勝三世造父以功封趙城子孫因氏焉又觀蘇轍聖祖之記也謂始基之祖曰惟我聖祖肇自皇世則知本於栢翳也又明矣蘇轍筠州聖祖殿記周制天下都邑立后稷祠而唐澧州祀老子蓋二祖之徳光配天地凡有社有民不可以弗享維我聖祖肇自皇世知越周唐威神在天靈徳下降禪符癸丑始詔四方萬國咸建祠宮嗟夫舜以孝而育虞禹以功而孕夏契之後為商稷之後為周獨益未也天之報益其在我朝乎或者且曰邵愽言今之章奏不當名廣漢則本朝廣漢之後也君子曰是益之後在漢為京兆也聞見録今章奏不當名廣漢按國史㑹要本朝廣漢之後也或者又曰吳處厚言廟食宜及程嬰杵臼有功社稷則本朝趙武之後也君子曰是益之後在春秋為趙氏也魏泰東軒筆録元豐中吳處厚上書雲昔程嬰公孫杵臼全趙氏之孤最有功於社稷而皆死忠義廟食弗顯宜有崇厲願訪塜墓飾詞加封詔封嬰為誠信侯杵臼為忠智侯然泝其流測其源其在奏鮮粒民之始歟昔益始封之日帝舜曰爾後嗣將大信矣夫噫帝王世系皆出於黃帝吾得之遷史世表國朝世系實出於伯益吾得之李攸蘇轍夫何疑哉
  世胄
  世胄之說尚矣傳曰八元八凱世濟其美此虞制也左傳詩曰王命山甫纉戎祖考此周制也毛詩嗟夫故國喬木見者興思甘棠遺澤愛之勿敗況所謂世臣者箕裘之業不墜詩書之澤猶存民望之所歸屬國勢之所倚重聖人其可不加任用之誠乎然富貴者侈之階逸樂者驕之府蒞而不學動成過咎持祿自滿鮮克由禮虞周聖人之所慮也是故後夔教胄子必示以直溫剛簡之徳師氏教國子特拳拳於三徳六行之訓夫惟教於未用之初用於既教之後此徳業有肖於前人也歟噫世臣之親軻書所重仕不世祿詩人刺之成周以後未嘗不重世胄之選華元子罕宋公族也史魚甯武衞卿族也子良子皮子産太叔鄭公族也鬬辛鬬禦疆薳賈楚卿族也晉之范欒郤趙魯之季孟叔孫齊之晏嬰吳之季札分布列國相輝麟筆無非用人以世者愚獨惜夫作成善教浸不如古尹氏立王子朝而階亂公羊昭公二十三年崔氏出奔衞而怙權宣公十年故公羊有世卿之譏見上吁非譏其以世也蓋譏不以賢也然則王教不如古而人才亦不如古宜矣是教也一變於春秋再變於漢三變於唐教愈壞而愈失材愈趍而愈下可歎也漢自任子之令既除而世胄之無聞王吉上言曰今使俗吏任子弟率皆驕驁不通今古此伐檀所為作也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唐自刺史世襲之議不行而世臣之不用唐史戴胄傳況無教養之道乎陵之敗義有沗於李將軍之威望李陵傳禹之驕縱卒壞霍愽陸之勲伐霍光霍禹傳漢之世胄安在哉虞世南之後而至於為匠本傳房杜之後而敗於子之不肖本傳唐之世胄安在哉攷論漢唐之事君子深為之於邑噫人材非有古今之異也特後世之教有靦於帝王者多矣春秋之教雖不古猶幸其有風聲氣習之遺漢唐以來往往捨法而無教則人材消蝕又何尤焉國朝重象賢之禮嚴世祿之製衣冠陸續相望後先勲業赫奕不替雲仍噫有由也既嚴以監胄之教又嚴以較試之法既重以覆試之實又重以引對之命國初建國子監教養公卿大夫子弟又建隆之制所補齋郎進監以三事覆試之曰身曰年曰誦書覆而不實主者坐之故稀與王貽孫坐補齋郎失實貶官趙元拱髙元緒坐補齋郎貶官 又祥符三年詔門資二十五以上求差使者令於國學所習以二年為限令審官院與判監考試既而引對錢象中陳宗紀並以學業未精且令習讀𠉀次年引對此慶厯之詔所謂周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則官材蓋本於世胄者其有意於作成胄子也至矣慶厯三年十一月詔曰周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則官材蓋本於世胄而今之䕃法受㤙太廣以致踈宗䝉恩拜焉未知率身之道從政之方今設考課之格立保任之條云云宜乎世有賢臣者文靖相慶厯之治呂夷簡仁宗即位拜參知政事知戸部侍郎同平章事出判陳州歳中復相封申國公出判許州未幾復入相徙封許國公拜司空平章事明道二年章獻崩上始親政事公手䟽為治之本以諷於上後呂公與范公俱出又再入相二公相歡約討西賊至元昊納欵遂與和焉申公新元祐之風呂氏之家聲不替也元豐五年出知定州徙揚州哲宗即位召兼侍講拜尚書左丞遷門下侍郎拜尚書右僕射元祐三年拜司空兼平章事力除新法之害 詰青苗之害責興利之𡚁戒用兵之失救官制之滯與司馬光輔政於是民歡呼鼓舞 又公在潁歐公為守以公為相家令子弟待公厚及與劉敞學始愛公學識忠獻輔景祐之政仁宗初韓忠憲公億為御史知雜事景祐三年除工部侍郎同知樞宻院事拜參知政事范文正公知開封府獻百官圖隂薦公可用文正既貶仁宗以諭公遂除參知政事 又蘇氏談訓雲教子嚴肅不可犯第二子舍人持國有過必欲撻之家法之嚴如此持國正熈寜之法韓氏之世業不墜也神宗朝維除翰學承㫖時京師旱上䟽曰近日畿內縣督索青苗錢甚急往徃鞭撻取足至伐桑為薪以易錢貨旱災之餘重罹此苦望陛下自奮英斷行之因奏對面論神宗感悟有㫖根究圖易免行利害權住方田編排保甲罷議東西門市易命公草制求直言其畧曰朕之聴納有不得於理歟獄訟非其情歟賦歛失其節歟詔出人情大悅是日大雨一范之謡聞者破膽而純仁之事業益盛焉范文正公仲淹知陜西邉人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又范純仁文正公之次子以恩補太常寺太祝中皇祐元年進士第後元祐初拜尚書右僕射宣仁曰卿父仲淹可謂忠臣卿當似之一韓之謡聞者骨寒而忠彥之忠望尤著焉言行録本傳此相業之彰即商之伊陟也三覆以待北戎授首楊延昭之為有功而其父業前朝之名將也政要咸平中敵寇代州莫州刺史楊延昭伏鋭兵於羊山西自此掩擊且戰且退及西山伏發敵大敗獲敵將凾首以獻又長編咸平二年真宗駐蹕大名莫州刺史楊延昭入奏邉事上指示諸王曰延昭父業為前朝名將延昭兵䕶塞復有父風可嘉也一矢加遺西蕃驚遁曹寳臣之為有功而其父彬開國之勲舊也記曰曹彬將薨太宗親臨其第問以後事對曰臣二子璨與瑋皆將材上問其優劣對曰璨不如瑋已而果然西蕃犯塞瑋望敵陣前有僧往來問左右曰敵貴人也遣李迢射之一發而斃於是敵遁以大軍乗之敵大敗西蕃慴服毎言及瑋則加手於頂呼之為父馬全義之力戰已有勞於太祖者也其子知節嚴飭見憚焉言行録馬知節父全義從太祖定天下力戰有功公年十八監彭州兵馬以嚴飭見憚如老將王超之禦敵已有勲於太宗者也其子徳用夷狄知名焉同上王徳用父武康公超事太宗真宗有勞公以父任為官至道二年討繼遷公從武康公出鉄門為先鋒軍至烏白池公告其父曰歸師過險必亂乃令曰亂行者斬士卒無敢先後武康嘆曰王氏有子矣 又王徳用神道碑公善撫士雄偉動人雖里婦夷狄皆知者此將材之良即周之召虎也噫遺風餘澤目擩耳染豈一朝一夕之積哉詩曰凡周之士不顯亦世國朝有焉又曰無忝爾祖聿脩厥徳先正有焉
  氏姓
  子長之序司馬氏所出也其先司馬適晉後復奔魏司馬遷傳遷論司馬氏之所自出於顓帝時則為重黎在宣王時則為程伯休父其後官失其守為司馬氏惠㐮之間司馬氏適晉晉中軍隋㑹奔魏而司馬又入梁子雲之序楊氏所出也其祖食采晉陽後為陽侯二公之序詳矣揚雄自序楊氏所自出其先出自於周伯僑食采於晉之楊因以為氏周末時而楊氏或稱侯㑹六卿爭權韓魏趙興而范中行智伯斃當是時為偪楊侯者然按之春秋隋㑹奔秦後自秦入魏入魏而還晉豈有自晉而奔魏之理則知子長之說也妄按春秋左氏傳隋㑹奔秦復自秦入魏而還晉未嘗自晉奔魏考之張衡言晉士大夫食采於楊為楊氏食我有罪而楊氏滅無有所謂楊侯者則知子雲之說也踈張衡言晉之士大夫食采於楊為楊氏食我有罪而楊氏滅無有所謂楊侯嗚呼子長子雲漢大儒也所序又復自姓也本末源流錯繆無據愚欲以一已之見而論他人之譜諜噫難矣哉雖然亦不可不論也古者姓氏之權出於上故姓氏易明後世姓氏之權出於下故姓氏難考夫為齊為魯為宋為衞賜氏以國也為戴為武為宣為穆賜氏以謚也賜氏以官則若司寇司馬賜氏以爵則若王孫公孫賜氏以字則若孟孫叔孫賜氏以居則若東門西門三烏五鹿以志賜也巫氏匠陶以事賜也籍談之籍以其司晉之典董狐之董以董晉之史凡此皆上所命也風俗通氏姓篇序曰凡民之興也事賜氏於國齊魯宋衞也賜氏於謚戴武宣穆也賜氏於號唐虞夏商也云云自夫王制不明私意妄改往徃有紛錯變亂之失嗟夫表功徳厚親族者姓也制婚姻明人倫者姓也其可輕乎哉邾子之後去邑而為朱氏本自髙陽後周封於邾後為楚所滅子孫乃去邑氏朱焉邢叔之後去邑而為于氏本周武王子邢叔子孫以國為氏其後去邑單于氏踈氏至束晳去足以為束束晳字廣微踈廣之後曽祖避難去足為束橋氏至周文帝去木而為喬周紀文帝本橋氏後去木姓喬此以字而訛其姓也夏啓封支子於莘而其後為辛氏唐書辛替否傳注辛姓夏啓封支子於莘莘辛聲相近遂為辛氏漢初辛滿為趙魏名將徙家隴西便為隴西人周武王封虢叔於西虢而其後為郭氏蔡伯喈作郭林宗碑曰郭林宗其先出自周王季之穆有虢叔者實有懿徳文王咨焉建國命氏或謂之郭即其後也歩揺氏訛為慕容前燕録雲魏初莫䕶䟦率部落入居遼西時燕代多冠歩揺冠䟦好之乃斂髪襲冠諸部因謂之歩揺後音訛為慕容焉䟦孫陟歸進拜單于遵循華俗自雲慕二儀之徳繼三光之容以為氏奚氏訛而為嵇嵇康本奚氏後康易而為嵇此以聲相近而訛其姓也趙奢因封馬服君其後轉為馬氏趙奢本自伯益之後奢封馬服君後遂氏焉秦滅趙徙奢孫興於咸陽為右內史遂為扶風人望田千秋因乗小車其後轉為車氏車千秋本齊田氏後至千秋以年老得乗小車出入省中時人謂之車丞相子孫因以為氏焉京房本李姓也推律而姓京京房本姓李後因進律改姓為京陸羽不知所出也筮易而姓陸陸羽復州人不知所生或曰有僧得之水濵蓄之既長以易自筮得蹇之漸曰鴻漸於陸其羽可用為儀吉因以陸為氏名而字之慶純因避安帝諱轉為賀氏賀氏本齊之公族慶封之後漢侍中慶純避安帝諱改為賀氏出㑹稽河南二望禿髪賀以魏太武謂與同源轉為源氏唐源乾曜傳注源姓禿髪傉檀之子賀入後魏魏太武謂之曰與卿同源可為源氏源乾曜蓋其後也楚人以項籍之故而易籍為席唐席豫傳席姓出安定其先姓籍避項羽名改姓席氏閩人以王審知之故而易沈為尤尤本沈姓以沈與審同音後易尤姓是數者非更姓之私乎灌孟本張姓也為灌嬰舍人而冐為灌氏漢灌孟本張氏後為灌嬰舍人冐為灌姓貟凝之本劉姓也慕伍貟忠烈而冐為貟氏貟半千傳其先本彭城劉氏十世祖凝之事宋及齊受禪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貟因自姓貟李元諒本安姓也養於閹尹而冐為駱氏唐李元諒安息人本安氏少為宦官駱奉先養息冐姓駱名元光衞青本鄭姓而冐姓衞前漢衞青本鄭姓後為衞家奴僕因冐姓衞鄭注本魚氏而冐姓鄭唐鄭注本姓魚冐為鄭故當時號魚鄭及用事人瘦謂白水族是數者非冐姓之偽乎切嘗深究其𡚁自族別而為姓姓別而為望望別而為房故姓多則訛其族望多則訛其姓房多則訛其望必然之理也今夫劉氏一族自堯陶唐氏至秦為劉氏而其姓有六自陶唐氏既衰至夏別為御龍氏至商別為豕韋氏至周別為唐杜氏至晉別為范氏至秦別為劉氏凡六姓三子別媯氏一族自舜別為姚氏至齊王建為王氏而其姓有四若是則姓多而訛其族媯氏舜為姚氏至胡公別為陳氏至敬仲奔齊別為田氏至齊王建之子別為王氏凡四姓杜氏一姓自枝伯之後為杜城杜氏王赫子威之後為濮陽杜氏一姓而五望枝伯之後不近者則為杜誠杜氏至漢建平侯延平之後則為京兆杜氏晉當陽侯預之後則為㐮陽杜氏恕子寛之後則為旦水杜氏赫子威之後則為濮陽杜氏是杜氏一姓五望張氏一族自常山王耳之後為河間張氏至唐相亮為鄭州張氏一姓而十望若是則望多而訛其姓張氏自常山王耳之後則為河間張氏留侯良之後則為東武城張氏北平侯蒼之後則為中山張氏後漢太守綱之後則為馮翼張氏後漢蜀郡太守睦之後則為吳郡張氏晉司空華之後其一徙居河東則為河東張氏其一徙居河南則為始興張氏漢相安世居繄水則為魏郡張氏唐祖鎬世居平原則為汲郡張氏唐相亮又為鄭州張氏凡有十望清河崔氏一望而三房愽陸崔氏一望而四房趙郡李氏一望而六房隴氐李氏一望而四房若是則房多而訛其望並唐宰相世系王制不明私意妄改其𡚁一至於此歟惜哉噫孰知我朝先正嚴於氏姓之別乎希文少依母氏冐朱姓已稱朱學究也既長知其世家泣從范氏嗚呼其視滕公隨外家而姓孫所見逺矣范仲淹字希文生二歳而孤母夫人貧無依再適長山朱氏既長知其世家感泣去之始范公少冐朱姓舉學究姜遵引入中堂謂其夫人曰朱學究年雖少竒士也年二十餘始改科舉進士 又漢滕公隨母外家因姓孫武襄逺祖狄梁公已有誥身可騐也公以一時遭際不敢凂梁公之後嗚呼其視郭崇韜哭子儀之墓所得多矣筆談雲狄青為樞宻使有狄梁公之後持梁公畫像及誥身十餘通詣青獻之以謂青之逺祖青謝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而還之比之郭崇韜哭子儀之墓青所得多矣若夫司馬之呼聳聞大遼狄遼敇邉吏曰中國相司馬矣謹毌生事開邉隙小范之稱驚動西夏名臣傳仲淹領延安夏人聞之戒曰今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則知姓氏以人物而榮子厚無行有玷郇公聞見録章惇者郇公之踈族介甫用事李承之薦惇介甫曰聞惇大無行京卞憸人借名端明蔡端明名襄蔡京蔡卞皆傚其名則知姓氏以人物而辱或榮或辱皆由人物彼區區改姓冐姓何益哉
  名諱
  楚臣名籍義士所鄙鄭當時傳髙祖既滅項籍令楚舊臣皆名籍霍氏不名後世榮之宣帝圖麟閣十二人惟霍光不名甚矣哉名諱之重也何者以諱事神古人以為正禮聞人之過如聞父母之名蓋以明尊尊親親之義正三綱五常之理誠扶世之要道歟昔孔子作春秋也內而君臣之朝聘外而兵師之徵伐公侯之盟好與國之㛰姻榮増華袞辱過斧鉞特寓於名字之間且齊曰齊侯宋曰宋公列國之君書爵宜也而衞滅同姓之國則特書名以譏之小國之君未拜王命而不書爵則書名可也而邾婁之君與公同盟則特書字以褒之聖人立天地之常經人道之大倫皆於是乎頼後世豈可輕乎哉然嘗論之古人之以諱也狥公而合乎禮後世之以諱也狥私而背乎禮且古之臣為君諱子為親諱此當然之理然詩書不諱也臨文不諱也廟中亦不諱也若文王諱昌而箕子為武王陳洪範曰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厲公諱胡而其子宣王時詩曰胡不相畏者詩書不諱也春秋僖公名申而書戊申定公名宋而書宋仲幾莊公名同而書同盟者臨文不諱也周公成王詩曰克昌厥後又曰駿發爾私者廟中不諱也此非徇公而合禮乎後之為漢帝諱者徹侯改為通侯武帝諱徹諸將徹侯皆改為通侯秀才改為茂材光武諱秀班固作史如武約詔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者蓋秀改為茂也荘助改為嚴助嚴助本姓荘班固避明帝諱易為嚴此固尊其所當尊彼呂后名雉以雉字易為野雞豈非尊耶呂后紀諱雉令臣下呼雉為野雞為唐帝諱者劉淵易為劉元海戴淵易為戴若思唐髙祖之祖諱虎李延夀唐人作南北史故名季龍易為石虎韓擒虎者只稱韓擒 又髙祖諱淵亦以劉淵為元海戴淵為戴若思名季龍者石虎名韓擒者擒虎此避其所當避彼漢元後之父名禁改禁中曰省中豈宜避耶漢元後之父王禁貴顯時避其諱呼禁中曰省中董仲舒受業之徒名曰歩舒臣歩舒受業於仲舒亦因名舒司馬長卿以慕藺而名曰相如豈有尊之而復名之乎前漢司馬相如字長卿少名犬子既學慕藺相如為人也更名相如衞侯諱惡而衞有石惡左傳衞侯諱惡其臣亦有石惡者父稱羲之而子名獻之豈有君父可同諱乎晉王羲之子名獻之甚者劉歆當世儒宗竊䜟自欺易歆為秀漢䜟曰劉秀發兵捕不道故劉歆欲合䜟改名為秀唐世名臣其名隱而字顯者乃以字行又何取於父母之名其子乎此皆徇私背禮之失也唐史論唐臣徳彛元齡士亷師古皆以字行其名曰倫曰喬曰籀曰儉餘見歐陽集古䟦若夫國朝先正一姓字之稱一名諱之論何其不輕耶識與不識皆稱師魯兒童走卒皆誦君實是以字稱之也尹洙字師魯天下之士識與不識皆稱曰師魯又東坡詩云兒童誦君實走卒識司馬豈非春秋書字之褒乎市井相語指元城曰劉待制閨婦相呼指魏公曰張都督是以官稱之也豈非春秋書爵之褒乎劉安世在宋市井細民以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 又張浚凡閨婦細民皆呼曰張都督稱寇萊曰冦老稱包拯曰包老示其尊敬之義也豈非春秋書郭公之褒乎冦萊公貶外故天下謡曰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又包拯知開封府語曰關節不到有閻羅包老噫是特下之相敬不敢以諱也有如以君名臣亦何不可呼學士而不呼丁度丁度在經筵仁宗毎呼學士而不名呼侍中而不呼韓琦此尤敬之至愛之篤矣英宗呼韓侍中不以名至姓宋而不名郊為時諱也此如姚元崇以開元尊號之故而獨名崇之意宋祁公初名郊字伯庠有忌其先達者譛之謂其姓符國號名應郊天又曰郊者交也交者替代之名也宋郊其言不祥仁宗遽命改之公乃改名庠字公序又姚崇字元之初名姚元崇後元宗改為開元恐犯開元尊號獨名崇父諱林而不除翰林為親避也此如李賀以父名晉而不應進士之義唐李賀父名晉肅賀不應進士以父名晉與進同音後韓退之作諱辨觧之又名臣傳有以父諱林除翰林不受詔先正所稱皆有古誼豈若後人紛紛徇私之失歟愚詳論之以俟君子續歐陽公集古録之跋
  聞望
  周人用賢之法因民之所自擇而遂使之入長出治孟子用賢之術必徇國人之所共賢而徐加採擇蓋衆望所向不可不順也夫世所謂人望者固有父天下而號天下之大父者有能子一邑而得冠天下之名者景星鳳凰覩者為快太山北斗望之悚然坐於廟堂則姦雄縮頸處於方面則夷狄望風故一鄉一國之望一鄉一國向之矣天下之望天下向之矣彼其向是人也以謂是惟無用用之決能表治而福民吾其咈之彼謂我遏膏澤使不流也雲行於天雷震於地雖未遽雨而槁苗已有生意意期之故心向之也是以君子乗此機而用此人則功雖未效而形已著於事先矣舜之用賢也元凱先焉元凱非能不施功而水土自平也不用力而五教自行也選用之初天下固已為有功何也是十六族者世濟其美斯民注其耳目乆矣是所謂以民治民以天下治天下因其向而答之之謂也左傳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敳檮演大臨龎降庭堅仲容叔逹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凱髙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李貍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尭堯不能舉舜臣尭舉八凱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內平外成是故以已用人庸或不宜因衆用望無往不濟衆望在循吏則用召父杜母吏民稱誦郡國向治焉前召信臣為南陽太守吏民親愛信臣號曰召父後杜詩傳為南陽太守號為杜母衆望在舊士則用顧榮賀循以結人心而江東皆歸焉晉王導說瑯琊王睿曰顧榮賀循此士之望宜引之以結人心二子既至則無不來矣睿乃使導躬造循榮以循為吳國內史榮為軍司加散騎常侍故江東歸心焉衆望以節義為重李固風裁士夫多慕用之而盜賊請降李固結父英賢四方有志之士多慕其風而來學京師咸嘆曰是為李公矣永和固為荊州刺史賊自縛歸首李膺龍門登者為榮用之而閹宦屏息李膺士夫慕之被其容接號曰登龍門為司𨽻校尉諸黃門常侍皆鞠躬屏氣休沐不敢出宮省衆望以徳勲為重裴度碩徳若位巖廊而幽鎮自臣唐本傳長慶四年王庭湊屠元翼之家敬宗羞惋嗟宰相非其人使兇賊熾肆學士韋處厚上䟽曰臣聞汲黯在朝淮南寢謀干木處魏諸侯息兵裴度元勲巨徳若位岩廊委決必使戎敵畏威幽鎮自臣子儀元勲一見回紇而下馬列拜郭子儀永泰中懐㤙盡說吐蕃等掠涇邠京師大震子儀以數十騎見回紇大酋曰何忘㤙誼而至是耶回紇捨馬下拜曰果吾父也子儀即召與飲結歡好如初舉逸民則天下歸心是重望在逸民也故諸葛起草廬謝安起東山卒成伯蜀興晉之功諸葛亮臥南陽草廬先主枉駕起之遂伯蜀地以抗吳魏謝安髙臥東山後起為宰相舉謝𤣥破符堅之師用世臣則天下所慕是重望在世臣也故山甫纉戎召虎出師卒成中興之勲彼以所欲向之我以其所向用之天下欣欣如有獲焉寜不慰蒼生而寜吾國哉嗚呼汲黯在朝淮南寢謀干木處魏諸侯息兵見上注士君子以一身係天下觀望也大矣嘗以國朝觀之文富天下聞名乆矣一旦並拜相麻而縉紳之流至相慶賀徂徠之詩膾炙人口宜乎天下向治也至和初並用文富二公宣麻之際上遣小黃門密聴論議二公乆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往往相賀黃門具奏上大恱 又石介作聖徳詩維仲淹弼一夔一契韓范天下知名乆矣一旦出鎮陜府而骨寒之謡傳播軍中小范之名聞者起敬宜乎人樂為用也韓公與范公在兵間最乆二公名重當時人心歸之樂為之用天下稱曰韓范軍中謡曰軍中有一韓西賊聞之心膽寒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 又西夏相語曰小范胷中數萬甲兵元祐之初國事改絃之日也溫公入朝人皆望治何者兒童走卒皆識司馬乆矣東坡作溫公獨樂園詩兒童誦君實走卒識司馬渡江之際國勢綴旒之秋也張公登揆再植中天何者小兒婦女皆知都督素矣張浚為相與趙鼎共起事功時天下小兒婦女皆稱曰張都督噫國吾國也民吾民也而敬之亦宜也若夫蠻夷狄𨽻不知禮義一聞盛名斂袵起畏此尤可嘉也無地起樓臺之詩流布北敵至勤諮問魏野贈寇公詩曰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北使至賜宴兩府預坐北使歴視坐中問曰誰是無地起樓䑓相公丁謂曰寇公暫撫南邦長嘯卻胡騎之賦傳誦髙麗至問安否嗚呼若人而在朝廷朝廷其不尊乎范鎮少賦長嘯卻胡騎賦及奉使髙麗敵相目曰此長嘯公也其後兄子百祿使敵敵亦問鎮安否曹公在天雄敵使一過不敢疾驅曹公威震西鄙及鎮天雄契丹使過必戒其下無敢疾驅王公蒞大名敵使入境沐浴潔服嗚呼若人而在藩閫藩閫其不壯乎詩曰如珪如璋令聞令望吾於諸君子見之今日欲寛天下之憂而起中外之治惟在急收人望耳豪傑歸附正覘吾所以駕馭之術必得人如裴度而後可以用蔡人裴度平吳元濟用蔡人遺黎南來正望吾所以鎮撫之策必得人如馮異而後可以慰關輔光武徇河北遣異乗傳循撫屬縣録囚徒存鰥寡新敵慕義正觀吾所以區處之方必得人如祖逖而後可以制石勒祖逖鎮兵黃河以南皆為晉土石勒遣使奉幣請和於逖朝無重臣天下何賴昔宣和末向子諲謂惟起劉安世陳瓘則尚可支持使朝廷得聞其語及二臣之尚在起而用之則立國豈但江左而已何者劉安世在宋市井細民皆知有劉待制陳瓘過越田夫野老皆知有陳瑩中二公人望所向如此豈難扶宣和之治耶劉安世在宋杜門屏跡然田夫野老市井細民以謂若過南京不見劉待制如過泗州不見大聖又陳瓘遷謫以來杜門三十年所至人情嚮慕雖田夫野老咸知名自天台道由㑹稽知越州王豐甫具舟𠉀於郊越人聞公赴府爭競觀瞻比肩輿歸道路遮擁幾不可行不然眼釘之謡天下所惡天下謡曰欲得天下平須㧞眼中釘欲得天下好莫如召寇老時丁謂譛貶寇公也距脫之詩士夫鄙之石介聖徳詩曰如茅斯㧞如距斯脫距蓋指夏竦也知衆之所惡者如此又知所好者如彼今日其可不謹哉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八  宋 林駉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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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嘗怪漢髙帝屈用羣策駕馭英豪當時未嘗無材也而猛士之思已見於大風之歌髙紀髙帝至豐而作大風歌曰大風起兮雲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孝武廣開數路收召賢俊當時盛稱得人也而跅弛之求且見於末年之詔武帝紀是何得其效於前而不獲其用於後耶蓋嘗論之方蓬蒿未刈讐敵未服也登壇而拜韓信傳揮洗而聽酈食其傳臨軒策士董仲舒傳下詔求賢武帝紀於此之時偏禆行伍皆欲自勉山林草澤聞者作興不聞有乏材之憂迨干戈既定事功已集也元勲宿將葅醢相望韓信黥布傳丞相大臣誅譴相繼公孫賀劉屈氂傳於此之時朝廷之上故老凋零衡茅之下豪逸退遁無怪乎有拊髀之嘆此無他蓋二君愛惜培養則臨難有可仗之人輕棄厭薄則處事無可任之士不是之思而徒謂天下乏材是誣天下也不然二君晚年既悔之後降心招禮作意收召遺一周勃而能成誅呂安劉之功周勃傳儲一霍光而果定擁昭立宣之策者是果乏材哉霍光傳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貽厥孫謀以燕翼子信乎人材不可無培植之功也世更五代士氣骩髀岩穴緼袍韜光晦跡此正六隂之極我朝開基磨洗作新科目網羅學校收拾此方一陽之萌三朝相承日培月長至於仁廟雲集霧滃此際六陽之極故増葺胄監鑾輿親幸我太祖作興之始也太祖既受禪即詔有司増葺國子監祠宇車駕一再臨幸三館増置書籍充棟我太宗涵養之時也淳化元年二月國家因唐制建昭文史館集賢院於禁中昭文集賢置大學士其學士史館置監修國史脩撰直館昭文亦置直館賢院又有修撰校理之職深矣哉祖宗之仁歟慶厯之初天地嘉吉衆賢之進如茅斯㧞石介聖徳詩至此始見豐芑之效此高宗謂太宗置三館養天下之士至仁廟人材輩出為國名臣信夫紹興十一年上謂宰執曰學校人材自出人才須素養太宗置三館養天下之士至仁廟人才輩出為國名臣自今觀之可屬大事重厚如勃非溢美也石介聖徳詩予早識琦琦有竒骨可屬大事重厚如勃億萬維生公手撫摩非侈辭也蘇東坡傳公神道碑北至燕然南至於河億萬維生公手撫摩中庭拜麻相慶相賀有令聞也文彥愽同富弼拜相宣麻之日士夫以得人相慶天下謂之文富上曰吾得二相賢於夢卜矣受遺輔政有始有卒無間言也曽公亮謹畏周宻內外無間言受遺輔政有始有卒可方安世非宰輔之得人乎契丹入賀稱嘆得人仁宗朝王徳用再入樞宻是時富公相契丹使來徳用伴射使者曰天子以公典宻而用富公作相可謂得人元昊納欵酌酒相賀則徳用仲淹典樞之勞也慶厯初元昊納欵遂召韓琦范仲淹為樞宻副使天下聞之而士夫酌酒相賀曰上用韓琦非惟社稷之幸乃天下生民之幸忠純可紀玊音稱賞仁宗曰朕命參知政事忠純可紀者惟蔡齊魯宗道薛奎而已忠鯁自任貴戚深憚則薛奎宗道佐政之功也拾遺録魯宗道為叅政忠鯁自任時人謂魚頭公 又歸田録時曹利用恃權驕橫公折之貴戚用事者莫不憚之目為魚頭參政非叅樞之得人乎諌官叩鐶不曰沽名明道二年仲淹孔道輔孫祖徳蔣堂馬絳叚少連宋祁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叩銅鐶大呼御史叩榻不曰好異石介聖徳詩惟脩惟靖立朝讞讞言論磥砢忠誠特達素相之後含忠履潔昔為御史幾叩予榻四賢之稱指以為榮蔡㐮作四賢一不肖之詩四賢謂范仲淹余靖尹洙歐陽脩一不肖謂髙若訥也三諫之詩傳者為快仁宗用歐陽脩余靖王素為諌官蔡㐮作詩曰御筆新除三諌官宣傳朝野盡相歡云云三人以詩進上復用㐮為諫官臺諫之風采可想也貴妃之冊權寵可奉祁為翰林不以冊進宋祁入翰林當作貴妃制初行冊禮而祁以誥進妃怒抵於地曰何學士敢輕人遂落職知許州東都事畧招提之記政府可得齊為學士不以記上天聖六年以翰林學士蔡齊知河南府羅崇勲趍上修景徳寺記曰參知政事可得也齊故隱其記不上崇勲怒䜛於太后命齊出守翰苑之節操可羨也敕出唐介而何郯封還嘉祐五年唐介知荊南敇過門下知封駁事何郯封還之言介為諌官有補朝廷不當出詔介復知諫院如故詔除懐敏而胡宿繳駁皇祐元年楊懐敏除副都知知制誥胡宿不草制封還上謂宰相曰前代有此故事否文彥愽曰唐給事袁髙不草盧相制書近來富弼亦封還詞頭上乃意觧其給舍之持正論也如此前代亂亡反覆規諷孫奭毎講書前代亂君亡國必反覆規諷前代治亂再三熟復王舉正進諫及前代治亂之際必再三熟復以盡規諷也其經筵之格君心也如此不特此也以言其邉帥則黒王相公見者驚心王徳用狀貌魁偉而面色正黒雖匹夫下卒閭巷小兒外至邉夷君長皆知其名稱之曰黒王相公北敵常呼其名以驚小兒小范老子聞之破膽名臣傳仲淹領延安閲兵選將日夕訓練夏人相戒曰無以延州為意小范老子腹中自有數萬甲兵不比大范老子可欺也戎人呼知州為老子大范謂雍也又邉上謡曰軍中有一范西賊聞之驚破膽以言其郡守則成都清節以一琴自隨趙抃在成都攜一琴一鶴以行其再任也屏去琴鶴止一蒼頭執手神宗嘗謂曰聞卿匹馬入蜀以一琴一鶴自隨為政簡易亦稱是耶端溪美政一硯不持包拯知端州歲貢硯前守縁貢率數十倍以遺權貴拯令制者才足貢數歲滿不持一硯歸以言其縣令則閹寺索牛以理拒之仁宗時吳育知㐮城縣宗室宦寺上冡過縣或夜索牛駕車公曰牛不可得衞士縱馬以法杖之范純仁始知㐮邑縣民有訴衞士縱馬食術者公捕杖之項背相望為國名臣噫盛哉吾觀慶厯人材之衆如此豈一朝一夕之積耶然遺波餘澤用之不盡猶足為異日之觀治平之初主少國疑之秋也當時天下呼吸之間有雷有風有存有亡韓魏公屹然中立親扶日轂垂紳搢笏神閒氣定而天下不敢言不敢議韓公本慶厯之碩輔言行録韓琦傳熈寜之際陽消隂長之時也新法之行趨者瀾倒同已者進異議者斥富公首立赤幟臺府繼論至為一空而小人終知公議之不可奪富公本慶厯之名相富弼與安石議法意不合公稱疾求去司馬公言於神宗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上曰朕留之至矣彼堅欲去時蒲宗孟范伯祿范公呂公諸賢皆以爭新法去元祐之元改絃易轍之日也程范二公慮有朋黨聞見録程顥曰君實晦叔作相當與元豐大臣同若先分黨與他日可憂君實忠直難與力爭 范公遺事公與乎文邦彥曰事有太甚者恐他日朋黨之禍章呂小人窺伺隙間時呂惠卿語章子厚投問皆抵𡾟伺間聞見録而溫公極溺救災不暇他恤而天下知太平之有日溫公本嘉祐之名臣劉安世曰溫公當揆路日蓋知後有反覆之禍拯溺救焚何暇論異日事溫公在嘉祐時修起居注同知諫院禁廢不盡者猶足以支靖康之變伊川東坡劉安世諸黨崇寕初謂之元祐學皆禁廢源派相傳者且能致建紹之功楊時馬伸皆伊川弟子建炎初召用社稷靈長終必頼之祖宗涵養之功大矣書曰罔俾阿衡專美有商愚不能無望於今之士君子
  隆儒
  漢立愽士人心尊經孟子序漢文廣遊學之路而天下衆書徃往頗出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皆置愽唐召學士天下崇文唐太宗於門下別置𢎞文館召用十八學士時謂登瀛洲甚矣天下不可一日無儒者之功也人主亦不可一日不重儒者之學也夫禮義之所以興分守之所以立紀綱之所以張耕鑿之所以安者非儒之功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斯道明正統為萬世開太平者又非儒之功耶吾儒功用與天地並其可不加崇重之誠乎自愽士之置官也孔壁簡編家傳人誦太常弟子文學彬彬儒林傳序丞相公孫𢎞與太常臧愽士平等議因舊官而興焉為愽士官置弟子五十人云雲自此以來彬彬多文學之士師儒講論於石渠之間孝宣詔諸儒於石渠講五經同異冠帶雜遝於橋門之外孝明帝臨辟雍冠帶濟濟圜橋門者億萬計漢固無負於儒異時桐江髙風可扶漢鼎於危疑之際北海清議凜然誅姦雄垂涎之心嚴光及孔融傳則儒術之澤可見乎自學士之召用也踵堂授經濟濟八千唐選舉志太宗益崇儒術云云自天下初定増築學舍至千二百區遣愽士為授經四夷若髙麗百濟新羅髙昌吐蕃相繼遣子弟入學遂至八千餘人金鑾玉堂招集名勝唐開元置翰林皆選文學之士 又李白金鑾論當世事又翰林謂之玉堂以制科待非常之才唐選舉志以進士為龍虎之榜韓愈歐陽瞻諸人登進士科稱為龍虎榜唐亦無負於儒異時名儒事業皆出於科舉之中唐選舉志大抵衆科之目進士尤貴得人亦最為盛焉方其取以辭章類若浮文而少實及其臨事施設其事業藹然為國名臣者不可勝數奮書生正色屹然為六館之唱朱泚叛何蕃唱義六館則儒學之功可見矣噫吾儒有益於人國家也大矣哉世更五季吾道荊榛天開我宋五星應奎方太祖太宗之立國也倥傯不給未遑他務特拳拳於東魯聖人其為吾道計至厚也我太祖之賛文宣曰尼父挺生河海標異太祖作文宣王賛曰尼父挺生河海標異祖述尭舜有徳無位哲人其萎鳯烏不至我太宗之賛文宣曰肅昭威儀海宇聿崇太宗作文宣王賛曰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威儀海宇聿崇昭回之光炳耀河漢褒讃之文千古不磨噫貽厥孫謀以燕翼子後之繼志述事者其不自斯道發揮乎是故儒行一篇親賜孫何何而非儒其肯賜乎淳化三年詔刻儒行篇賜大臣並賜孫何等為座右之誨崇儒一論親示王旦旦而非儒其肯示乎祥符二年以崇儒術為君難為臣不易論二篇示王旦曰先是陳彭年因奏對上曰儒術汙隆其應甚大國家崇賛何莫由斯秦息則儒術息漢興則學校興彭年曰陛下聖言足以為天下訓可著之篇翰召康節以祕書而不為過以道義可重也聞見録熈寕二年詔舉遺逸呉充祖無擇薦康節康節除校書郎徴以推官辭不就賜伊川以座講而不為傲以經術可尊也舊講讀官賜坐仁宗富於春秋乃命儒臣立就御案便於指示神宗時王安石為侍讀請賜坐韓維以下三人以為當坐劉摯以下十人以為不當坐乃不行元祐初程頥為侍講請坐講從之玉堂四字以寵翰林重詞翰也淳化三年太宗飛白玉堂之署四字賜蘇易簡榜於㕔額上曰此永為翰林中美事秘閣二字以寵秘書重經籍也淳化四年李玉言願比玉堂之署賜以新額乃飛白秘閣二字賜之師儒之當敬則錫以章服賜以宴㑹以為經筵之盛事慶厯七年開延英閣講孝經賜曽公亮三品服帝曰以此賜異於他日又曰自古帝王皆有師今賜師儒之臣講筵之榮也 又元祐元年賜宰臣執政經筵官晏於東宮進士之當褒則宴以瓊林給以騶從以為儒科之美觀太平興國二年呂𫎇正等給第賜宴開寳寺上自為詩賜之八年宴㑹始就瓊林以為定製又祥符八年蔡齊居第一上曰得人矣特詔金吾給七騶出而節傳呼不特此也石經嵯峨屹立胄監淳熈四年臨安府建閣安頓太上皇御書石經以光尭御書石經之閣為名法駕雍容親幸秘省淳熈五年九月車駕幸祕書省御右文殿從駕官及館職起居畢宣宰執以下於秘閣觀累朝御製御書及圖畫古器等其隆儒美意至中興以後有加焉噫生聖明之世為聖明之士其鳶飛魚躍之情何如耶霜降水涸涯涘乃見嵗寒凜凜始知松栢吾觀變故艱難之書而知諸儒之所養新學之興黃茅白葦幾變天下儒道幾晦蘇東坡論王荊公欲天下為黃茅白葦然有直詆時政而甘居在下者熈寜二年初以策取士時蘇軾為考官以舉子希合爭言祖宗法制乃擬答以對韓維呂惠卿主考阿附者皆在髙等言直者皆下等葉祖洽言祖宗多因循苟簡之政陛下革而新之陸佃初第五以附新法陞第二范鉞直詆時政皆在下有不阿主司而力排新法者新學能變之乎聞見録錢景諶與荊公善論新法不合絶交其答趙度文書雲僕為進士時彼主別頭試取僕於數百人之中及參大政僕見於新第問青苗助役如何僕對利少害多彼不樂學禁之嚴名儒碩望間關海隅儒道幾墜矣元祐學在崇寜時有禁故伊川有涪陵之行然有執贄求學而不恤禁錮者馬伸字時中崇寜初元祐學有禁伸鋭然從伊川為親承之計先生曰非其時恐為公累公執贄凡十反且曰使伸得聞道雖死何憾況不至死者乎有讀策問而不應進士舉者尹焞事伊川應進士舉策問議誅元祐黨人焞曰尚可以干祿乎哉不對而出告程夫子曰吾不復進士舉矣學禁能止之乎靖康之事儒道幾如綫矣然學校之士草茅之儒寜死於鋒鏑而不忍負吾國寜守節義而不肯辱北廷此其抗節守義之心果能易之乎紹興十年上曰學校人材自出須素養太宗置三館養天下之士至仁廟時人材輩出為國名臣秦檜曰國朝崇道重儒變故以來士人雖陷敵者往往亦能守節祖宗培植之功深矣嗚呼吾道何負人國家哉
  抑奔競
  朝扣秦關暮游燕壁此奔競之風始唱也上書公車曳裾王門此奔競之風益熾也嗟夫奔競誠可薄也然非士夫得已也何者井田法行學校政舉故人安分守而為恬靜之習井田制壞學校政廢故人無定向而甘為僥倖之態此蘇秦游說六國日夜皇皇而歎無負郭之田也史記蘇秦嘆曰使我有負郭之田二三頃安得佩六國印乎然則豈士夫之得已哉是故權在於左右則為之掃門權在於嬖寵則為之控馬權在於貴戚則為之主事朱扉一開燕雀駢集潭潭相府趍者如市小而望一顔之借大而望終身之庇噫可歎也甚者子雲漢之大儒求媚取容甘有美新之作本傳昌黎一代山斗一不得志至三上宰相之書韓文自餘何望焉國家上以禮義礪其俗下以亷恥律其身英風義槩凜凜相望故玉堂獻記不入翰苑知制誥范杲數致書宰相求入翰林又嘗出制誥一篇示李昉曰先公謂杲才任學士故以此付杲於是獻玉堂記請備其職上惡其躁競終不使居內署河平獻頌不留蘭臺右補闕胡旦進河平頌太宗覽之曰胡旦兇憸蹂憤文辭率繆安可置之蘭臺遂黜商州副使不以私書至京師則擢之御史唐介改侍御史知復州未至召充言事御史介至仁宗曰知卿被謫以來未嘗以私書至京師可謂不易所守矣介頓首謝退就言職無所避不以私事干朝廷則處之諌諍王舉正天子以此礪風俗風俗其不歸厚乎兩及相門則卻以素定王旦謂向文簡曰累於上前說張師徳名家子有士行不意兩及吾門狀元及第榮進素定但當靜以待之耳若復奔競使無階而進將如何一謁大資則卻以不求伊川雲頥與韓持國大資泛舟潁昌客將雲有一官員上書謁見大資乃是求知己頥雲大資居位卻不求人乃使人倒來求己持國曰正執求薦章常事也頥曰只謂曽有不求者不與來求者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便服韓維安於靜退而彥愽薦之仁宗患縉紳奔競諭近臣曰恬退守道者旌擢則躁求者自當知恥於是宰相文彥愽宋庠等言韓維好古嗜學安於靜退乞加甄録以厚風俗劉器之不通問訊而溫公薦之司馬公薦劉安世充館職因謂公曰知所以相薦否公曰獲從公遊舊矣溫公曰非也光居閒足下問訊不絶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所以相薦也大臣以此化士夫士夫其不安守乎天子明此道於上大臣明此道於下所以養成恬靜退讓之俗也方登強仕脫然勇退則有如錢若水至道三年真宗即位若水時方年四十以母老請觧機務章再上乃得請 陳希夷謂錢若水急流中勇退人也未及掛冠遽爾請老則有如韓見素咸平元年監察御史韓見素表求致仕時年四十八上問輔臣曰見素齒髪尚壯遽求致仕何也呂端曰見素性恬退上難之李至曰近世朝行中躁競求進者多知止求退者少若允其請亦足以激勸薄俗上黙然乃授刑部員外郎致仕見素退居華山年八十餘乃卒有十年不求磨勘者慶厯八年祠部員外郎秘閣校理張瓌為兩浙轉運瓌十年不磨勘遷官朝廷奨其退靜有十五年退居者宇文之邵退居十五年不易其志時論稱之禮部第一人庭唱抗聲舊例也而范鎮不肯自陳寳元元年范鎮禮部奏名為第一故事禮部第一人賜第時有第二甲者近下猶升之吳育歐陽脩殿庭唱第過三人亦抗聲自陳鎮獨黙然至第七十九人乃出拜退就別無一言衆以是賢之禮部第一人在第二甲自鎮始進士第一科求試館職舊例也而安石不肯召試皇祐三年宰臣言殿中丞王安石進士第四人及第舊制一任還進所業求試館職安石凡數任並無所陳朝廷特令召試亦辭以家貧親老乞特賜甄擢召安石赴闕俟試畢別取㫖安石辭不就嗚呼孰非我朝涵養作成之功哉好事盡輸純與直謾勞頰舌湧如泉此太宗嫉躁競之詩也太宗毎念躁競之輩不循理道作七言詩示學士卒章雲好事盡輸純與直謾勞頰舌湧如泉臣下但當守公法馳騖茍進何可取此真宗喜恬退之詩也今之士夫當以此書紳雲
  排異端
  問禮老聃問樂萇𢎞此孔子之恕也禽獸楊墨妾婦儀衍此孟子之嚴也嗟夫孔孟家法源流則一同師帝王同用仁義同尊六經至處異端之學或恕或嚴矛盾異見抑何耶蓋夫子之勉人為善也言足以庶幾於道識未至於甚悖乎理海㴠春育不至皦皦是在蠻貊而引之之意孟子之為世衛道也售偽以假真似是而實非痛懲深詆惟恐不力是以門墻而麾之之見先輩謂夫子猶元氣渾然有四時之象孟子猶太山有岩岩不可犯之狀者正此意也然夷子竊仁貽禍萬世老氏道徳流為少恩孟子 又史記太史公曰申韓之學雜於老子道徳之義其為吾道害也烈矣故夫子雖曰小道可觀而攻乎異端一言與門人弟子警戒提撕甚切也然則學孔孟之學者其可不以衞吾道排異端為家法哉自孔孟不傳之後而黃老之學唱於蓋公曹參傳和於賈誼本傳大熾於司馬談之父子司馬談與其子遷世為史官以為出於老子蓋老子為周之柱下史故也而吾道又一厄矣董仲舒推明孔氏力挽正學清淨之說方息而賢良之科始盛百氏之術既罷而六經之學益彰文章彬彬煥然有三代之風者董氏之力也董仲舒傳自仲舒對策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學校之官州郡舉茂才孝亷皆自仲舒發雲 又武帝賛慨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號令文章煥然可述也自仲舒既沒之後而釋氏之學漢明帝無故開其端後西域賛梁武無識宗其教通鑑梁紀武帝齋素奉佛屢設無量大齋唐憲又從而實其怪異之跡唐憲宗迎佛骨韓愈上䟽諫之而吾道又再厄矣韓昌黎火其書廬其居欲巾澄觀韓文僧澄觀詩我欲收拾加冠巾欲冠靈師韓文靈師詩方欲缺其道且欲冠其巾原道一篇名教砥柱佛骨一䟽羣疑氷釋障百川而東之回狂瀾於既倒者昌黎之功也世更五季吾道湮欝甚矣異論邪説爭鳴競吠宋興七十餘年而舊染未洗也自歐陽公攻於前石徂徠排於後而先正諸公羣起而斥之後學免擿埴之惑吾道増杲日之輝自今觀之仁義之說勝則楊墨之學廢歐陽公之本論然也本論一出而天下始知勝之之道六一文本論曰佛老為中國患千餘歳世之卓然不惑而有立者莫不欲去之已嘗去矣而復大集攻之暫破而愈堅撲之未滅而已熾至於無可奈何果不可去耶蓋亦未知其方也然則將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勝之昔戰國之時楊墨交亂孟子患之而專言仁義之説仁義之説勝則楊墨之學廢漢之時百家並興董子患之而退修孔氏之學孔子道明而百家自息此所謂修其本以勝之之效也遷四民之常居毀中國之衣冠石徂徠之經說然也經說一出而天下又知可怪之害欲除其弊先從其徒非李方叔浮圖之論乎讀其論者則知銷之有道矣李廌浮圖論浮圖初入中國英睿之君忠義之臣欲除其𡚁終亦不能何哉銷之不以其道也今不必推罪於佛惟治其徒曰吾將使汝不出戸治其佛之説而躬行之禮部署以為令刑部防以為法欲非其非必反其是非李泰伯廣潛之書乎觀其書者則知彼說必窮矣李泰伯廣潛書昔之排浮屠徒非其非而弗及其是胡不窮之曰爾之慈悲普濟而不以禮節之是不知父子之可親而他人之可踈也爾之報應而不以信行之土木媚佛則反禍為福是招權鬻獄汙吏事也明道極推其教之失則曰滯固者入於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是說也其中異學之膏肓歟明道語録佛氏之教滯固者入於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云云伊川推其難辯之弊則曰楊墨之禍慘於申韓釋氏之禍慘於楊墨是說也其為吾道之大閑歟伊川語録昔東坡之序歐陽公也謂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且曰歐陽子今之韓愈嗚呼豈特歐陽子哉凡先正有功於吾道者皆韓愈也請廣東坡言外之意蘇軾序公之文曰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荘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蓋庶幾焉愈之後三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
  經學
  聖經不幸於後世者三曰議經曰僭經曰叛經而秦人焚焰之罪不與焉噫可歎也嚴矣哉聖人之經天地鬼神不能易而易之者諸儒也嗚呼諸儒之輕易聖經自若也而諸儒之罪豈能逃於後世哉自其有議經之說也書則疑伯益之事史通疑伯益之死為啓所誅記則辨月令之非鄭康成雲名曰月令者以其記十二月政之所行也本呂氏春秋十二月紀之首章也又雲其中官名時事不合周法指易為卜筮之數秦人以易為卜筮之書故不焚之指詩不當暴醜亂之跡讀禮未知篇數已謂為戰國之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議三傳之失子由文周公治周莫詳於周禮以吾觀之秦漢諸儒以意損益者衆矣非周公之全書也 又司馬溫公上書近歳新進後生未知臧否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為戰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髙閣循守注䟽者謂之腐儒穿鑿臆説者謂之精義夫以聖人作經猶不敢議夏五郭公之疑而況於後儒乎噫以蠡測海妄窺涯涘君子知議經者之過自其有僭經之說也論禮樂者誕荀卿賡華黍者贅東晳作太𤣥者妄楊雄史遷之實録司馬彪之九州春秋麟筆之玷耳王通之續書孔衍之漢魏尚書典謨之累耳夫以游夏髙弟猶不敢一辭之措而況於後儒乎噫效顰西子反失西子君子知僭經者之咎自其有叛經之說也受業公羊多詐不情公孫𢎞傳業左氏自獻符命劉歆以從事易學之人而投閣取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以不語怪力之言而欺君自誣張禹以六典井田之法而助莽簒政劉歆夫以莊周異端之流猶知尊聖人之教而況於後儒乎東坡文噫操戈入室自相背戾君子知叛經者之罪嗚呼使彼而知曽經聖人議論安敢之諷則必獨抱遺經深究終始而不敢議韓文詩曽經聖人手議論安敢到又雲寄盧仝詩春秋三傳束髙閣獨抱遺經究終始彼而知誰能書閣皓首太𤣥之詩則必束閣臆說覆瓿淺言而不敢僭杜詩誰能書閣下皓首太𤣥經彼而知荘周之書發冢之譏則必佩服聖言書紳遺訓而不敢為彎弓之叛荘子惜哉文不喪天道未墜地振遺經之絶響起吾道之如綫吾於先正諸公有望焉泰山之孫明復墓誌孫復字明復後居泰山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用范富薦除國子直講徂徠之石守道石介字守道耕徂徠山以易教授於家後為直講學者從之甚衆南城之李泰伯墓誌李遘字泰伯南城人有易禮二論周禮論五十首天子聞之以將仕郎試太學助教又召入太學説書湖學則有胡安定家塾記安定先生胡瑗慶厯中教授湖蘇間束脩弟子以數千計時方尚詞賦獨湖學以經義入時務學中故有經義齋治事齋閩中則有周希孟陳述古之流墓誌蔡㐮知福州閩士專用賦應科舉公得周希孟以經學傳授學者嘗數百人又有陳㐮字述古以經學名周子之在濂溪周茂叔張橫渠之在關中張載字子厚設教關中康節二程之在洛邵雍謚康節先生程顥程頥在洛陽道徳之言藹如也於易則先天之學以心為本聞見録陳瑩中答楊中立游定夫書康節雲先天圖心法也詩曰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自餘惡足言然則先天之學以心為本其在經世者康節之餘事耳經世之作以中自名童𫎇訓邵康節以十二萬四千五百年為一㑹自開闢至尭時正當十二萬年之中數故先生名雍字尭夫名雍取黎民於變時雍也其居洛陽亦取天地之中因數窮理也一兎之微可起八卦遺書因見賣兎者曰聖人見河圖洛書而畫八卦然何必圖書只看此兎亦可作八卦數便從中起古聖人只取神物之至者耳梅枝之粗可知乾坤遺書早梅冬至已前發方一陽未生然則發生何也其榮其枯此萬物一箇隂陽升降大節然逐枝自有一箇榮枯分限不齊此各有一乾坤也因理達數也太極一圖天地之本周茂叔太極圖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各一其性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潛虛一書萬物之府又理數相推也溫公潛虛萬物皆祖於虗生於氣氣以成體體以受性性以辨名名以立行行以俟命故虛者物之府也氣者性之戸也體者質之具也性者神之賦也名者事之分也行者人之務也命者時之遇也於記則六經門戸自中庸入鄒浩曰六經干門萬戸何從而入其要在於中庸之謹獨學識波瀾自檀弓入蘇東坡學識波瀾自檀弓入物我兩盡自曲禮入張橫渠物我兩盡自曲禮入以大學為入徳之門伊川語録唐棣見伊川問學如何曰入徳之門無如大學今之學者賴有此篇僅存以少儀盡進退之事呂氏童𫎇訓後生學問須㑹曲禮少儀儀禮小學灑掃應對進退之事其言近道吾得樂記焉童𫎇訓禮記除中庸大學唯樂記為最近道學者深思之禮記之表記其跡近矣乎其言正其事可備吾得禮運禮器焉橫渠正䝉書禮器則藏諸身吉無不利禮運雲者語其運也禮器雲者語其成也逹與成體與用之道合體與用大人之事備矣其於書與周禮也論洪範而辨五事叅極之鑿老泉洪範論歆向之惑始於福極分應五事遂強為之説故其失浸廣今其傳以極之惡福之攸好徳歸諸貌極之憂福之康寜歸諸言極之疾福之夀歸諸視極之貧福之富歸諸聽極之凶短折福之考終命歸諸思所謂福止此而已所謂極則未盡其弱焉遂曲引皇極以足之皇極非五事而其不建之咎豈止一理之弱哉傳禹貢而別三江入海之味聞見録東坡傳禹貢三江既入曰自豫章而下入於彭蠡而東南流為南江自蜀岷山至於九江彭蠡以入於海為中江自嶓冡導漾東流為漢過三澨大別以入於江匯於彭蠡以入於海為北江自三江自彭蠡以上為二自夏口以上為三江漢合於夏口與豫章之江皆匯於彭蠡則三為一過秣陵京口以入於海不復三矣禹貢猶曰北曰中者以味別也蓋此三水性不相入江雖合而水味異故至於今有三泠之説古今稱唐陸羽知水味三泠相雜而不能欺不可誣也予讀唐史髙宗問許敬宗書稱浮於濟漯今濟與漯絶不相屬何故而然許敬宗曰禹導沇水東流為濟入於河今自漯至滎而入河水自此洑地過河而南出為滎古者水官能辨味與色潛而出合而分皆能識之蓋江河以味別敬宗先言之矣東坡不表見之者嫌其姓名汙簡冊耳辨稽古為作史之辭元城語録元城謂馬永卿曰今之書乃漢所謂尚書自作尭典以上書序也舊與他序同在一處孔氏修於諸篇之首尭典兩字乃篇題也其下當為粵若稽古粵若發語之辭也稽古者言史官考古有此事也今孔氏以若為順古道而行之非也永卿曰粵若者所謂越若來三月是也所謂稽古者則所謂惟稽古是也先生曰然今按藝文志注秦延君說曰若稽古三萬言則是曰若稽古當作四字句今乃以堯典曰為一句若稽古帝尭為一句非也解放勲為稱堯之道伊川語録放勲非尭號蓋史稱尭之道也謂三王而上以神道設教至尭方見於事功也後人以放勲為尭號故記孟子者遂以尭曰為放勲非也若以尭號為放勲則臯陶當號允廸禹自文命下言敷於四海有甚義理講周官經世之務當知三代致治之意龜山語録熈豐君子皆通世務而所取為證者漢以下之事而已有為秦漢以上之説者與之爭取不勝今之論事多以三代為言實未必曉有能以三代之徳與之剖析是非有不戰而自屈者然須深知三代致治之意方可若周官之書先王經世之務也不可不講行周官之法度當有關睢麟趾之仁龜山語録明道常曰有關睢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蓋深達乎此論象魏之布法當有周家舊法之說司馬溫公辨呂惠卿一月變法一歳變法謂周禮正月布法蓋布周家舊法也其於詩與春秋也自從刪後更無詩其知詩也達邵康節詩曰須信畫前元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置心平易始知詩其論詩也明呂童𫎇訓橫渠讀詩詩云置心平易始知詩楊中立曰如此詩則可以讀三百篇矣靈臺之詩非文王之受命理窟辨之橫渠理窟靈臺民始附也先儒指以為文王受命之年此極害義文王之於紂而事之盡道矣先儒觧經如此君臣之道一不明何有義理哉破斧之詩非周公之真破斧正𫎇駁之橫渠正𫎇訓既破我斧又缺我斨言四國亂離烏能有為徒破缺我斧斨而已周公征而安之愛人之至也究春秋之始於王道跡熄之餘龜山語録春秋始隱其説紛紛無定論孟子有言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平王之崩在隱公三年則隱公即位實在平王時平王東遷黍離降為國風則王詩亡而春秋作窮春秋之終於聖人感麟之因伊川入關語録孔子感麟而作春秋或謂不然如何曰春秋不為感麟而作然麟不出春秋豈不作孔子之言蓋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其書亦於此終如畫卦因圖書果無圖書八卦亦作五伯功罪莫逃於觀物之一書康節觀物篇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春秋者孔子之刑書也聖人先立其功後定其罪人有功必俱録之不可不知也文姜罪戾莫逭於遺書之數語遺書問禘於太廟用致夫人是哀姜否曰文姜也文姜與桓公如齊終啓弒桓之惡其罪大矣故聖人止曰夫人而去姜氏夲朝太祖立法極合春秋之意有夫因婦而被殺以婦為首正與此合噫諸儒議之僭之叛之之後使非先正諸公尊信講明之篤則言語之禍甚於煨燼之慘也夫何呂王者流復蹈前失千機百穽紛紛不已觀卦之畫指為老鸛小大之雅指為老鴉非議經而何聞見録東坡答劉道原書雲方新學經觧紛然日夜摹刻不暇近見京師經義題有其善喪厥善其厥不同何也又説易觀卦本是老鸛大小雅本是老鴉此類甚多王氏之學穿穴至此新義之行求附六籍字說之作繆戾不經非僭經而何王荊公作新義字說為科舉取士之業記經粹學謂非法言春秋直筆謂非聖經又何其叛耶熈寜元年詔講筵罷講禮記先是王安石數難禮記之非上曰禮記既不皆法言擇其中有補者講之如何安石曰陛下必欲聞法言宜改他經故有是詔 又熈寜四年進士罷詩賦安石作詩書易周禮禮記一經兼以語孟毎試四塲初本經次兼經並大義十道次論次策春秋不與焉噫王氏之經皆唱於呂蔡之徒而不能不譏於蘇程之黨能亂於熈豐之間而不能不絶於元祐之後吾聖經昭昭日星萬世不泯蛙鳴蟬噪者豈足為輕重哉後之諸儒當以先正為依據雲
  傳注
  三傳束髙閣遺經究終始觀此則傳注之學為可略寜道孔聖誤諱言鄭服非觀此則傳注之學為可用嗟夫同異黨伐者雖不足以造聖經之純全而獵渉鹵莽之患尤甚於黨伐捃摭訓詁者雖不足以極聖經之精奧而髙談闊論之病尤深於訓詁何者侯國棄籍咸陽焚經使孔壁之簡不傳愽士之官不立師友之學不講訓注之書不作則間斷殘缺人誰知經安得不賴補綴百孔之功吾能因經以考傳之得失因傳以遡經之本原此其所學果何所負而殆欲盡略之乎夫易雖以卜筮存而實亡考經觧所援差之毫釐繆以千里之語而易初無此文則不全也甚矣使非田焦費髙開其原陳元王弼導其流後人何從見易乎噫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此溫公所深憂也司馬溫公曰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已謂周官如戰國之書詩自春秋作而已失觀論語所援素以為絢偏其反而之句而詩初無其辭則所亡者多矣使匪申公毛韓為之訓鄭𤣥賈逵為之注後人何從知詩乎噫讀詩以先儒為非則啓後學之穿鑿此元城所極論也元城語録元城謂馬永卿曰某嘗讀韓詩有雨無極篇序雲正大夫刺幽王也首雲雨無其極傷我稼穡浩浩昊天不駿其徳因曰詩中雲正大夫離居豈非序所謂正大夫乎凡此事但欲吾友知耳若又以先儒為非則啓後生穿鑿害愈大矣既脫酒誥復失武成書非全也設非伏生受業孔氏為注何所取而為軌範乎兒寛一篇聞者喜色夏侯一言已知變事烏可謂無用之學並前漢本傳嗚呼學書未精而效伊川疑金縢元城疑稽古者皆自文之說耳伊川語録問金縢周公代武王死何如曰此只是周公之意其辭則不可信只是本有此事後人自作文是此一篇尚書文顛倒處多如金縢尤不可信 又元城語録元城謂馬永卿曰今之書乃漢所謂尚書自作尭典以上書序也其舊他序同在一處孔氏移於諸篇之首尭典兩字乃篇題也其下粵若發語之辭也今孔氏以若為順古道而行非也既失月令又失王制禮非全也月令呂不韋作王制漢儒作設非髙堂后蒼大小二戴何所取而為儀文乎傳一大學學者賴之伊川雜録唐棣見伊川問學何如入曰入徳之門無如大學今之學者頼有此篇僅存得一中庸終身所用伊川語録善讀中庸者只得此一卷書終身用不盡也烏可謂無益之書嗚呼學禮未盡而曰晁氏議曲禮泰伯議儒行者皆輕薄者之言耳晁氏客語曲禮曰毋不敬毋不敬則焉有傲欲傲不可長欲不可縱疑注䟽之言非經也 又李泰伯儒行非孔子言也蓋戰國時豪士所以高世之節耳其條十有五然㫖意重復要其歸不過三數塗而已一篇之內雖時與聖人合而稱説多過或曰哀公輕儒孔子有為而言曰多自誇大以揺其君豈所謂孔子者哉學官不立周禮最闕所頼者河間之獻康成之箋而是書不至絶響此龜山謂周官經世之務不可不講必有見也龜山語録須深知三代致治之意方可若周官之書先王經世之務也不可不講麟筆既絶策書不存所賴者左氏公榖之傳賈誼諸儒之訓而是學不至如綫此明道謂經不通求之傳傳不通求之經蓋有㫖也龜山語録伯淳先生嘗雲看春秋若經不通當求之傳傳不通當求之經如左氏君氏卒君氏乃惠公繼室聲子也而公羊書曰尹氏傳雲夫人也聲子書曰君氏是何義須以尹氏為正以所得求之經噫六經不全諸儒補葺固為聖經之幸諸儒未備先正推廣豈非聖經之大幸歟夫莘老易傳游酢所序孫莘老易傳游酢為序東坡易傳晁氏所敬聞見録晁以道問東坡曰先生易傳當傳萬世曰尚恨某不知數學耳或發於太極之圖周茂叔作太極圖或廣於先天之説邵康節先天易此易之學益明也雨無極之章必參韓詩見上淇水之章必推逸詩捫蝨集今書傳所載逸詩何限惟琴書載衞女之詩所謂思歸引者獨見全篇雲㳙㳙流水流於淇兮有懐於衞靡日不思執節不移兮行不詭隨坎坷何辜兮離厥茨是詩始言淇水有似乎竹竿次言離厥茨有似乎墻有茨則逸詩之言類乎此者多惟有不純故不見取於孔子或論黍離則知人心之不變元城語録曰黍離之詩嘗見老先生言惟劉銘説最善其說謂人之情於憂樂之事初遇之則人心變焉次遇之則人心微變三遇之則人情如常矣君子則不然其行役也徃來非一見之也初見稷之苗又見稷之穗又見稷之實而感傷之心終始如一不少變焉此詩人之意也若謂視苗以為穗視穗以為實則失之逺矣或觧狡童而知人心之已離龜山語録問正叔曰詩比其君狡童碩䑕則已甚其說如何曰此理舊疑來因學春秋遂別其意春秋書突之奔及其歸皆曰鄭伯突其書忽止曰鄭怱蓋不以忽為君也不以為君故目之為狡童魏之碩䑕魏之重斂則人心之離亦可見矣人心離則為獨夫此詩之學益明也書一也老泉有論東坡有觧老泉文有洪範論東坡作書觧禮一也泰伯有論橫渠有觧墓誌李遘字泰伯南城人有易禮二論又橫渠有禮記觧以言其周禮則子由論三者之疑子由文論周禮王畿之疑諸侯封國之疑公侯鄉遂之疑泰伯著五十篇之論泰伯有周禮禮論五十首以言其春秋則泰山著尊王之書孫復學春秋著尊王發微十二篇康節著觀物之論康節先生觀物篇全論春秋他如五經口義胡安定有五經講筵口義經學理窟橫渠有經學理窟講於經帷藏於秘閣非可一二數嗚呼諸公之有功於聖經賢傳也多矣至若伊洛之門紬繹奧義講明正訓其論議精粹儼如面命後學又有依歸之地易觧一部親筆所撰中庸講議不滿復著於禮之數雖定於陜西諸公而禮文未詳非自為不可也於春秋之傳雖成於劉質夫而說或未盡非自為不可也於樂也書也雖分撰於閩中諸公而非親說亦不可也噫曽經先生之手無遺議矣遺書問先生聞有五經觧已成否曰惟易須親撰諸經皆關中諸公持去以頥説撰成之禮之名數陜西諸公刪定已送與呂與叔與叔今死矣不知其書安在也然所定只禮之名數若禮之文若非親作不可也又尹和靖語録劉質夫作春秋傳未成有問伊川答曰已令劉絢作自不湏頥費工夫也劉傳既成門人請觀伊川曰須頥親作又陳長方見尹子於姑蘇問中庸觧尹子曰先生以不滿意焚之矣中興以來家傳人誦故朱氏之易傳晦菴遺文朱震進易説謂太極圖傳自陳搏种放穆脩胡氏之春秋紹興七年趙鼎曰胡安國昨進春秋必經聖覽上曰安國所觧朕置之座右雖間有傳注頗能發明經㫖朕喜春秋之學率二十四日讀一過蓋得凾丈謦欬之餘列於秘府萬古有光觀髙宗進讀胡氏春秋謂安國所觧朕置座右間有傳注頗明經㫖吁傳注之學其不可略也如此夫前輩有詩曰讀書未到康成處安敢髙聲議漢儒敢誦此以為後學之戒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八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九  宋 林駉 撰
  史學
  論史於麟經絶筆之後至司馬遷史記而止論史於麟經成書之後至歐陽公唐史而止甚矣作史之難也班史失之同范史失之誕陳夀之志三國失之誣陸機干寳諸人之史晉失之謬其餘諸家紛紛蓋不足論大抵作史有法論史有體觀史之表取其抑揚之大義而不當取其登載之年月觀史之書志史歴代則述歴代之沿革史一代則著一代之可否觀史之紀傳當得褒貶直筆是非公論而未暇較其異同也嘗攷遷史之表矣三代世表所以觀百世之本支攷黃帝之初先列譜系以祖宗為經以子孫為緯則五帝三王皆出於黃帝此帝王授受之正統可見也史記三代世表自黃帝以後至周其譜系皆出黃帝六國年表所以示天下之名分故齊康公之十九年為田和遷居海上而書田齊太公卒且繫之康公二十年康公既卒始書田齊此尊卑逆順之正理可見也六國年表齊年表曰田常曽孫田和始列為諸侯遷康公海上食一城時康公十九年也又齊年表康公二十年曰田和卒康公二十一年曰田桓公午立康公二十五年田齊伐燕取桑丘按康公雖遷海上然田齊有大事皆繫於康公之年至康公二十六年康公卒其齊年表乃書田公遂並齊而有之十二諸侯年表以下以地為主故年經而國緯所以觀天下之大勢也髙祖功臣年表以下以時為主故國經而年緯所以觀一時之得失也秦楚年表上尊義帝而漢居其中明大義也將相年表上繫大事之記明職分也並本表所載如此至唐之表猶有遷之遺意焉表宰相則書杜如晦為侍中仍監東宮兵馬之事蓋言宰相不當下行有司之職唐宰相表正觀二年正月辛亥兵部尚書如晦檢校侍中攝吏部尚書仍監東宮兵馬事魏徴為秘書監反帶參豫朝政之銜蓋言他官不宜上任宰相之權貞觀四年二月蕭瑀為御史大夫參議朝政貞觀三年二月魏徴以秘書監參議朝政唐之宰相稱號如此豈不為後人之戒表宰相世系則書裴氏之房有五而宰相十七人劉氏之房有七而宰相十二人唐之諸臣能修家法如此豈不為後人之勸唐宰相世系表雲此馬遷歐陽之表其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義深矣哉嘗攷遷史之書矣封禪一書固述帝舜以下也正以著當時求仙之詐平準一書固述歴代也正以譏當時征利之非於禮書則載孫卿禮論而不載叔孫通綿蕞者以見野儀之失而古禮之得也於厯書則載古厯九百四十分之法而不載太初八十一分之法者以見太初之踈而古厯之宻也並遷史八書至唐史之志猶有遷之遺㫖焉董仲舒劉向子歆以春秋洪範論災異之證班固合三說而志五行前五行志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隂陽為儒者宗劉向治穀梁春秋數其禍福傳以洪範與仲舒錯至向子歆治左氏傳其春秋意亦已革矣云云范史因之晉史又因之歐公自立特見考武徳以來著其災異削其事應而不徇漢儒之論此志五行之得體也唐五行志不載漢儒之論俱載武徳以來證應馬遷考經星常宿纎悉不遺為天官之書天官書歴論經星緯星諸宿及天文風雨日月皆述之班固因遷舊說而志天文晉史因之隋史又因之歐公獨以一代天文災異者從事考武徳以來某星為祥某星為異而不泛言彼蒼之象此志天文之得體也唐天文志此遷之論歴代歐之論一代其沿革大㫖微矣哉又嘗攷遷史之紀傳世家矣子長以事之繫於天下則謂之紀秦始皇已並六國事異於前則始皇可紀也項羽政由己出且封漢王則項羽可紀也孝惠髙後之時政出房闥君道不立雖紀呂后亦可也子長以事之有大於列傳則係之世家夫子在周則臣道在後世則師道故以世家別之陳涉在夏商則為湯武在秦則為陳涉故以世家係之蕭曹良平雖曰通侯而勲烈冠於群後皆社稷之臣則亦列於世家也列傳褒貶尤有深意以伯夷居於列傳之首重清節也以孟荀冠於淳于之徒尊吾道也以莊周附於老子以申不害附於韓非別異端也他如佞倖酷吏日者龜䇿滑稽貨殖遊俠皆為當世而發吁有㫖哉至唐之紀傳視遷亦不多遜紀太宗而譏以牽於多愛之言非妄也蓋得於讀等慈之碑等慈寺碑等慈寺在鄭州汜水唐太宗破王世充竇建徳乃於戰處建寺云為陣亡薦福太宗不世之主而牽惑習俗崇信浮屠豈以其言浩愽為可喜耶余於本紀譏其牽於多愛者此也紀武宗而責以好惡不同之語非誕也蓋得於讀㑹昌之文會昌投龍文余修唐本紀至武宗以謂奮然除去浮屠鋭矣而躬受道家之籙服藥以求長年以此知非明智不惑者特好惡不同爾及得㑹昌投龍文見其自稱承道繼元昭明三光弟子南嶽炎上真人則又益以前言為不謬矣韓愈使王庭湊之節舊史沒其事今乃書其實蓋以明忠臣之義陽城諫延齡之相舊史寘於隱逸今乃列於卓行蓋以表君子之功入秦系於隠逸出劉蕡於文苑皆所以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褒徳之意新史記傳有條不紊如陽城昔在隱逸今書之於卓行秦系昔人不傳今書之於隠逸韓愈使王庭湊之節舊史不書今乃書之所以明君子之節太宗拒魏徴之諌有殺田舍翁之語舊史則書今乃不書所以掩人君之闕此新史之得也舊史以髙智周薛季朝王方翼之功業而槩之以良吏以陳子昂之諌諍劉蕡之切直而槩之於文苑以吳叔之忠義而槩之於外戚以陽城之卓異而槩之以隱逸以孫思邈之髙尚而槩之以方技是畧其大行而取其小節此舊史之失也此遷史唐史之紀傳世家真得褒貶直筆是非公論歟嗚呼世無馬遷無以示後人作史之例世無歐公無以洗諸子作史之陋然自固而下亦不可不辨也且以言其表則王子侯表遷則斷自建元以武帝始有分封之制也而固則自髙文以來敘之何昧耶武帝從主父偃之請始令諸侯王子分封遷作王子侯表特始建元者此也按班固亦作王子侯表不始於建元自髙文以來皆表之公卿百官表遷則係以大事以驗大臣賢否之職也而固則削去不録止書拜罷年月而已何略耶遷史作漢興將相名臣表上記大事次相次將次大臣至固作百官表上表載官制沿革下表載拜表年月古今人物表以區區一夫之見而欲定生民以來賢聖愚智之差等又何其不知量耶固作古今人物表分為上中下九等自三皇至秦皆録之以言其志則髙祖之創南北軍武帝之置羽林軍此一代大政也固則不志兵使節度無所攷光武之三十稅一和帝之縱民煑鑄此一代之急務也曄則不志食貨使豐耗無所稽西漢無兵志東漢無食貨志志郊祀者不計巡幸里數之逺聞見録舜一歲而巡四岳南方多暑以五月至衡山北方多寒以十二月至常山世頗疑之漢書郊祀志武帝自三月出行封禪又並海至碣石又巡遼西又歴北邉又至九原五月還甘泉僅以百日行萬八千餘里尤荒唐矣志天文者反略當代災祥之事班史晉史志天文大抵不言當代災祥事以言其紀傳則范史紀皇后而不知尊卑之分東漢皇后有紀如光武郭皇后光烈隂皇后明徳馬皇后和熹鄧皇后是也三國紀曹魏而不辨逆順之理三國志以魏為帝紀甚者晉史之紀繆誤愈甚貶晉之亡也且有鰲墜三山鯨吞九服之言即恊夫歌詠之辭貶惠皇之失御也且有溽暑之氣方聞淫哇之音罕記即恊夫表奏之語此諸史著紀之失然也並晉紀云云固論蕭何之理家而不思記載之反覆聞見録蕭何傳先言民上書何彊賤買民田宅數千人後言何買田宅必居窮僻處曰令後世賢師吾儉其反覆不可信如此論釋之之不調而不思表傳履歴之乖誤洪邁續筆漢書紀傳志表矛盾不同非惟一張釋之為甚本傳雲釋之為騎郎事文帝十年不得調袁盎請徙補謁者後拜為廷尉逮事景帝歲餘為淮南相而百官表所載文帝即位三年釋之為廷尉至十年書廷尉昌廷尉嘉又二年凡歴十三年景帝乃立而張歐為廷尉則釋之未嘗十年不得調又未嘗以廷尉事景帝也曄以忠義董宣列於酷吏之儔以直諒鄭衆列於宦者之徒見東漢酷吏宦者傳董宣在酷吏傳首鄭衆在宦者傳首夀因私忿未復而訾諸葛瞻之失陳夀父與諸葛有忿因作傳訾瞻之失索米不獲而不立丁儀之傳夀因丁廙索米當立丁圭傳後不獲遂不立丁儀傳他如南北紛錯陳隋乖謬蓋未能縷數者此諸史立傳之過然也世之好議論者曰蘇子由古史之作而遷史無直筆蘇子由作古史議遷史之非吳縝糾謬之出而歐史無全美哲宗朝吳縝進唐史糾繆凡二十條一以無為有二似實而虛三書事失實四自相違舛五年月時世差互六官爵姓名謬誤七世系鄉里無法八尊敬君親未嚴九紀志表傳不相符合十一事兩見而異同不壹十一辭義踈略十二事狀叢複十三宜削而反存十四當書而反闕十五義例不明十六先後失序十七編次未當十八予奪不常十九事有可疑二十字書非是往往以微失細過吹毛求疵噫亦苛矣議遷史者以遷之妄述宰我常從田常而不知左氏所述闞止爭政之由伊川語録史記載宰予被殺孔子羞之嘗疑田氏不敗無縁被戮若為齊君而死是乃忠義孔子何羞之有及觀左氏乃是闞止為陳常所殺亦字子我謬誤如此 又潁濵文太史公言宰我為臨淄大夫與田常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餘以為宰我之賢列於四科不至於從叛逆也蓋田常之亂本與闞止爭政闞止亦字子我也遷之妄稱子貢一出變易五國而不知左氏所載伐魯伐齊之故子由文太史公稱子貢一出而存魯亂齊破吳強晉伯越予觀左傳齊之伐魯本於悼公之怒季姬而非陳常吳之伐齊本怒悼公之反覆而非子貢凡太史公所記皆非也蓋戰國説客誤為子貢之辭而太史公信之耳遂以是為遷史之失嗚呼盍亦究史遷傳信之誤乎蓋遷承秦滅籍之後左氏不立學官經傳無傳始誤於游說之辭若後儒知其闞止爭政知其伐魯伐齊者以左氏歴歴可㨿也遷何尤焉漢左氏不立學官劉歆遺書太常請立亦未顯至後漢鄭賈諸人皆習左氏而左氏始盛議唐史者以穎達之字傳雲仲達碑雲沖逺字畫之訛也集古録孔穎達碑其文磨滅今以其可見者質於唐書列傳傳雲字仲達碑雲字沖逺碑字多殘缺惟其名字特著可以正傳之謬不疑以沖逺為仲達以此知文字轉易失其真者何可勝數幸而因集録所得以正其訛舛者亦不少也裴光庭之謚傳雲忠憲碑為忠獻字音之訛也同上裴光庭碑張九齡撰元宗御書唐書傳雲光庭素與蕭嵩不平及卒孫琬希嵩意謚曰克平帝聞特賜謚曰忠憲雲碑後題額皆為忠獻傳雲撰揺山徃則而碑雲往記此碑元宗自書不應誤碑如是其傳子儀則不書微時之所征討郭子儀廟碑髙參文其序子儀功業不甚詳而載異姓處宻討沙陀處宻事則唐書列傳無之蓋子儀微時所歴其後遂立大勲宜乎史畧不書也然唐書有處宻處月朱耶孤注等皆是西突厥薛延陀別部名號余於五代史求沙陀種類卒不見本末參謂處宻為沙陀不知何所㨿也其傳張廵則不書大小數百戰之功張中丞傳嗚呼張巡許逺之事壯矣秉筆之士皆喜為之稱述然以翰墨所記考唐書列傳及韓退之所書皆互有得失而列傳最為䟽畧蓋雲史家當記大節然而大小數百戰屢敗賊兵其智謀才力亦有過人可以示後者史家滅而不著可惜也遂以是為唐史之誤嗚呼盍以考紀傳分撰之始乎蓋歐公所修者紀志宋公所修者列傳時慮其體不一命歐公脩而一之公受命而退一無所易見公愛人以徳也公何病焉若夫子由吳縝所作是又前輩互相正救之意不然溫公作通鑑猶自為考異三十卷則作史安有無遺論歟此二公非所以短司馬歐陽正所以愛司馬歐陽也
  論詩
  觀詩之為美為箴原於虞廷君臣之詠觀詩之為譏為諷原於夏人昆弟之歌嗟夫周詩三百蓋經聖人手也一歌一詠尚有源流則後之騷人墨客與盟詩壇者其可不祖風雅之體乎是故詩言志歌永言後世傚之以為歌一曰風二曰賦後世擬之以為賦吟詠情性轉而為吟故嗟嘆之易而為嘆自詩變為樂府之後孔子作龜山操韓文孔子以季桓子受齊女樂諫不從望龜山而作操伯竒作履霜操尹吉甫子名伯竒無罪為後母譛而見逐自傷作履霜操牧犢子作雉朝飛齊牧犢子七十無妻見雉䨇飛感而作雉朝飛操即或憂或思之詩自詩變為離騷之後賈誼之弔湘賈誼在長沙作弔湘賦楊雄之畔牢愁本傳即或哀或愁之詩凡此皆詩之體制源流也振振鷺三言之所起關關睢鳩四言之所起維以不永懐五言之所起魚麗於罶魴鯉六言之所起交交黃鳥止於棘七言之所起我不敢傚我友自逸劉馮事始雲詩三字至八字皆自毛詩如三字若鼔淵淵醉言歸之類四字若關關睢鳩在河之洲之類五字若誰謂雀無角何以穿我屋之類六字若俟我於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之類七字若交交黃鳥止於棘之類八字若節南山雲我不敢傚我友自逸八言之所起注見上凡此皆詩之句讀源流也然自己刪之後詩雅蕭條有如蘇李之髙妙嵇阮之沖澹曹劉之豪逸謝鮑之清奧徐陵庾信之靡麗華藻白樂天栁宗元之放蕩嘲怨此數子非不可與言詩嘲詠風月亡禆風教誇耀煙雲無關政體其視詩人愛君憂國之情無有也此邵康節謂其刪後無詩宜矣邵康節詩云須信晝前原有易自從刪後更無詩雖然諸葛武侯出師一表尚有傅説訓誨之辭陸宣公論諌之奏猶有孟子仁義之談孰謂周詩以後絶唱寡和之甚邪愚嘗謂晉之淵明唐之杜甫非可與刻繪者例論當以古人求之可也且淵明處世優游自適桑栗里閭得酒輙醉蓋不可以名利羈絆故發而為詩和平自然無纎毫累太羮元酒淡乎無味一唱三歎邈乎希聲隱然有至味至樂之妙讀命子等詩虛靜平淺有孤鶴任風之態歸去來一辭蕭然物外有閑鷗忘海之勢至若自晉以前皆用義熈年號入宋以後惟書甲子並見陶淵明詩集讀之者自能扶綱常於紛亂之餘起風教於陵遲之後豈可以後之詩論耶杜甫流落劒南放散沅湘往來夔陜之間奔走寇亂之際飲食言笑歡愉嘆戚無一息而忘夫君北征之篇蓋倉卒問家室而作也使或者處之對童稚語妻子他不暇顧而終篇諄復惟及國事山谷喜之謂退之南山不必作登慈恩塔寺此正陪諸公遊遨而作也固宜笑談戱謔傲視八極以樂其心而措意立辭意在言外荊公謂其譏天寳時事則其憂國之意果何如哉並杜詩注杜䳌之詩忠愛之念天地實臨北征之詩忠毅之色秋霜之嚴與栢舟考槃之詩異辭同體豈可以後之詩論耶並杜詩世之論者謂韓昌黎以淵明嗜酒有所託而逃者似未許之不知退之當元和之際思欲致君不幸有嶺表之行故進李杜而退淵明亦愈自喻之言又謂歐公平生不愛杜詩必有短者不知歐公方倡古文以抑末學不好杜詩所以權時而救𡚁也貢父詩話歐公平生不甚愛杜詩而謂韓吏部絶倫又歐公變崑體以古文為後學倡不然東坡喜淵明之癯而實腴謂曹劉鮑謝皆所不及東坡喜淵明詩癯而實腴雖曹劉鮑謝李杜皆所不及山谷謂東坡飽喫惠州飯細和淵明詩山谷亦以子美之詩為靈丹一粒何耶黃魯直謂子美之詩如靈丹一粒㸃鐵成金噫金屑雖貴着眼成病文章雖多於性有害論淵明之詩當取其有補風教論子美之詩當取其愛君憂國外是不論徒工於文墨章句間豈深知二公哉陶杜之後而得美刺箴規之㫖吾於楊歐蘇黃見之夫自宋興以來名公鉅卿馳騁翰墨固不可一二數求其備政治裨風教者四君子有功焉楊文公超出於岐㠜㓜稚之時觀其願秉忠清節終身立聖朝之句則知有致君堯舜之意楊文公年十一送中書再試執政令賦喜朝京闕詩立就且有願秉忠清節終身立聖朝之句宰相表賀見湘山野録讀其介推母子伯夷兄弟之句則知有綿上首陽之風異時范文正公因文而知其道至躋之大雅大忠之列可見矣范文正公讃楊公像曰昔王文正天下謂之大雅冦萊公天下謂之大忠樞宻扶風馬公天下謂之正直此三公一代偉人也公與三君子深相交許情如金石則公之道其正可知矣歐公以歌詠為諷諌之首其曰玊輦經年不遊幸上林花好莫爭開節盤遊也其曰君王念舊憐遺族當使無權保厥家抑外戚也髙宗時綦崈禮言歐陽脩立朝以諌諍為心若春日帖子蓋宮禁門戸祓除祈祝之辭異時作者不過頌徳歌福而已至脩乃中舍規諷嘗讀脩之詞有曰陽進升君子隂消退小人勸上以用威斷也有曰玊輦經年不遊幸上林花好莫爭開勸上以節盤遊也有曰聖主本無聲色惑宮花不用妬新粧諷上以逺女色也於溫成皇后閣乃曰君王念舊憐遺族當使無權保厥家又有所謂焉是時溫成薨上念之不已其叔父尭佐且將用矣公議未然故脩因是申諷異時蘇公以犯顔敢諌為公序之確矣蘇軾序歐陽脩之文曰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磨濯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貴以犯顔敢諌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之功為多繼而蘇黃間見疊出蘇之正節勁氣傲雪凌霜黃之風韻灑落光風霽月見道學傳授門則形於歌詠尚可想見英風清節之美是中惟可飲醇酒意則在於詆新法閑送苕溪入太湖意則在於譏水利見坡詩集嗚呼沔彼流水不在於水而在於規鶴鳴九臯不主於鶴而主於誨蘇公之詩蓋得比興而為詩也東坡䟦漁父則取其清新婉麗之作東坡䟦山谷漁父詩云雲東坡送孟容詩則起堅城受我降之語山谷雲子瞻詩句妙一世乃雲送孟容詩效庭堅體蓋退之效孟郊樊宗師之比以文滑稽耳故詩云我詩如曹鄶淺陋不成邦公如大國楚吞五湖三江赤壁風月笛玉堂雲霧牕句法提一律堅城受我降嗚呼韓昌黎詩豪矣未必熟李太白詩深矣未必暢山谷之詩蓋兼數子所長而為詩也故論東坡之詩為得於淵明論山谷之詩為得於子美誠至論歟噫聶夷中四月賣絲五月賣穀之詠或者猶以周詩許之聶夷中詩曰四月賣新絲五月賣新榖醫得眼前瘡括卻心頭肉或謂有三百篇之㫖況晉之淵明唐之工部我朝之楊歐坡谷四公其有補於風教也不少君子安得不進於三百篇之列也
  字文
  王荊公之辨字説以觀為鸛以雅為鴉君子以為怪聞見録東坡答劉道原書雲新學説易觀卦本是老鸛大小雅本是老鴉此類甚衆王氏之學穿穴至此王聖美之治字學以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君子以為鑿筆談王聖美治字學演其義以為古文古之字説皆從左文凡字其類在左其義在右如木類其左皆從木所謂古文者如淺小也水之小者曰淺金之小者曰錢反而小者曰殘見之小者曰賤如此之類故以淺為義也甚矣字學不可不講也亦不可過用其心也何者閲字未盡偏傍固世儒所不予而苦於竒字或者議其艱深以不識字而見譏者固不足道而人譽其多識且以為終身之恨此荊公聖美之說宜夫君子不與也夫古者蟲書鳥跡象形指事凡假借轉注姑以代結䋲記遺忘耳故其字有省文有借用後世皓首㸃畫勞心偏傍好異過竒往往以巳見合古文故其字有篆𨽻之變有傳寫之訛此古今字文之所以異歟彊可為強則如記南方之強記中庸遲可為遲則如詩之行道遲遲匹可為鴄則如軻書之匹雛並本書是所謂省文之字呂令言載青旂則載通為戴記月令漢史言神爵則爵通為雀藉此字而彼用可也漢書宣帝紀漢文紀雲祝釐是借釐為禧矣禮樂志雲熈事是又借熈為禧矣借一字而兩用可也並本書漢髙紀繇咸陽則與徭通文紀無繇教訓其民則與由通百官表臯繇則與陶通李尋傳繇俗則與謠通韋孟詩犬馬繇繇則與悠通班固賦摸先聖之大繇則與猷通借一字而六用亦可也並本出處是所謂借用之字若此數者豈非古者制字之正乎自夫有篆𨽻之鑿也糺亂兩字初非通用而𨽻古之初冩用混淆至糺變為亂灋法兩字亦非通字而𨽻書之後多倦㸃畫至灋轉為法棗字從朿不從來古文也後儒觧漢書先生來來而為棗劉字從丣音酉從金古文也後儒論漢史書姓劉為卯金筆談古文自變𨽻其法已錯亂後轉為楷字愈益訛舛如兩漢篆文尚未廢庶有可疑者如漢武帝以隱語召東方朔雲先生來來觧雲來來棗也按棗字從束音刺不從來此或是後人所傳非當時語如卯金刀為劉貨泉為白水真人此則出於緯書乃漢人之語按劉字從卯從金如桺駵畱皆從丣非卯字也不知縁何如此字書余見周禮諸書自夫有傳寫之訛也榷酒漕運則以榷而從木救以砭劑則以⿰而從金吳縝作新唐書辨疑凡二十條至字書亦本如唐承訓傳載婦弱持陬則以棷為陬張建封傳困□不起則以蹙為□救以砭劑以⿰而從金榷酒漕運以榷而從木如此類甚多互字則易而為牙筆談牙儈本唐人以牙為互字如互市類是也後人互字傳冩為牙遂為牙矣臘字則易而為獵唐史蕭炅不學讀伏臘為伏獵挺之言於九齡曰省中豈容有伏獵侍郎書魚為魯冩帝為虎抱朴子曰書之寫以魚為魯以帝為虎若此數者豈非後人論字之謬乎嗚呼三豕渡河非子夏莫之辨左傳石鼓聱牙雖昌黎亦未之曉韓文石鼓歌信矣夫字學之難也雖然古今之文雖變而所以為理者未嘗變増損之畫雖異而所以為説者未嘗異吾嘗觀先正諸公講明經史推究傳注其有補於後學也多矣而區區篆𨽻傳寫之過一洗萬古而空之劉邠之刋誤漢書也侯表之紅縣則易而絳縣侯表載侯戸封紅縣刋誤曰非紅縣絳訛為紅侯表之票客則易而典客侯表韓信入漢為連敖票客刋誤曰按史記功臣表作連敖典客即非票客票典二字轉冩之訛故也吳縝之糾謬唐史也唐承訓傳載婦弱持陬則以掫為陬張建封傳困□不支則以蹙為□見上注二公之刋誤糾謬如是等類未易縷數姑以一二言之以辨傳寫者之失若程伊川讀論語曰子在齊聞韶音不知肉味聞見録今世所傳宰予晝寢以晝作畫三月不知肉味以三月作音浴乎沂以浴作㳂至為淺陋伊川取之何耶回何敢死死字自有意義伊川門人改雲子在回何敢先學者類不服也蘇東坡讀尚書曰思日賛賛㐮哉二先生蓋出新意也説者且以三月之近音子曰之曰近日月之日疑其為不知篆嗚呼先生所讀者古文所論者古意豈若俗儒腐唇於篆𨽻間哉是時字説方熾先生極力排之必不蹈或者之非愚意必有源流不可以私見議先輩也東坡書觧云云又時王荊公作字説程蘇力排之噫蒼頡之制字蓋以關天地參造化也天粟書雨市妖夜哭萬物由之以著綱常由之以立百官萬民由之以治則古文誠不可廢矣惜夫後之諸儒寡識者失之愚過竒者失之鑿必如楚子因止戈為武以知武之非己功晉伯宗因反正為乏以知酆舒之必可伐因三蟲食皿為蠱如醫和知晉侯之疾因亥有二首六身如史趙知絳老人所生日數之積並左傳庶無失古人制字之本意吁此唐人所以設明字之科有以夫
  字音
  昔前輩沈存中之論音韻也曰玖與李異其韻而詩則恊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梁與慶異其音而詩則恊黍稷稻𥹭農夫之慶求其説而不得且謂意別有理也沈存中筆談音韻之學自沈約為四聲及天竺梵學入中國其術漸宻觀古人諧聲有不可觧者如玖字有字多與李字恊用慶字正字多與平字章字恊用如詩或羣或友以燕天子彼留之子貽我佩玖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終三十里十千維耦自今以始嵗其有君子有谷貽孫子陟降左右令聞不已膳夫左右無不能止又如孝孫有慶萬夀無疆黍稷稻梁農夫之慶惟其有章矣是以有慶矣如此亦多今廣韻中慶一音卿然如詩之未見君子憂心怲怲既見君子庶幾或臧不止慶字恐別有理也夫學識如存中愽洽如存中猶不能曉古詩之韻況後學乎然嘗觀上世之書易近世之詩歌皆有叶韻者而後知詩無有不葉第古今之字異耳音韻異耳以今字而㑹古音則律度不諧宜其差以古字而尋古音則宮商相應宜其葉蓋詩之言其字多與音異者字古也字古則音亦古也如言題彼脊令則題音大叱鱣鮪發發則發音補末若泉源在左佩玊之儺以儺之音為乃可清人在彭駟介旁旁以旁之音為補彭說一字也曰與子成說曰不可說也又曰召伯所說莫一字也曰維葉莫莫曰莫其徳音又曰歲聿雲莫夫同是字也或通用或借用則自古而音異也多矣並毛詩注豈有古者塗歌里詠之言如是不葉哉且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則曰明曰良曰康不同韻也易曰西南得朋乃與類行東北䘮朋乃終有慶則曰行曰慶不同聲也借曰明之於良與康固恊隣韻而行之於慶烏得而恊耶蓋廣韻中以慶音卿若班固賦東都用慶字與成葉班固東都賦彰皇徳兮牟周成永延長兮膺天慶楊雄草太𤣥用慶字與疆莊葉往往比而用之則知古人蓋用古音也太元居卦次三長㓜序序子克父測曰子克父乃能有興也次四見豕在堂狗繫之女測曰見豕在堂其體不慶也次五軸轤調安安和富真測曰軸轤安和順其疆也次六外其井竈三歲見背則曰外其井竈三歲不享也次九老夫擐車少女提壺利考家測曰老父擐車其體乃壯噫書與易猶或相恊矧所謂古之詩乎此猶曰居古宜用古也髙馳兮沖天羌愈思兮愁人天與人韻異也以音推之天之反鐵因也屈原非用古音耶離騷經皎皎霞外屣萬乗其如脫外與脫音殊也以音推之脫之音退也徳璋非用古音耶房中歌曰象來致福多與國葉漢郊祀志明堂詩曰允懐多福亦與職葉班固傳聲若相逺也以賈誼䟽觀之福之音福則漢人非用古福音耶前賈誼傳注不特此耳韓昌黎最後出者也濃墨大字作元和聖徳之詩既韻於雨而旁見疊出或曰魚魚雅雅又曰濡及九有此詩配吉甫而作是必不茍然者毋乃退之倔強得寛韻則波瀾橫溢泛入傍韻得窄韻則不復旁出因難見巧歟非也退之平日所習者皆古文故其所作者皆古音韓文元和聖徳詩曰皇帝即阼物無違拒曰暘而暘曰雨而雨云云駕龍十二魚魚雅雅云云浹於族親濡及九有云云作為歌詩以配吉甫餘見韓文注噫後人著詩猶或相葉矧所謂古之詩者乎嗟夫尋古人之音不能求古人之字反以沈約四聲西域七音後來紛紛等作以強律之古豈不過哉然嘗論古者字音之失有由矣變於四方言語之不同鑿於諸儒學識之不廣南方之都音豬禮記汙其宮而豬焉注南方以都為豬宋人以來音離左傳宋人歌曰於思於思棄甲復來注來音離邾曰邾婁公羊齊人鄒邾皆曰邾婁故禮記亦謂之邾婁蓋齊人語如此耳得來曰登來在齊有焉登來亦出公羊曰得來齊人語也以居為姬檀弓何居注音姬齊魯之間語助也以但為地在魯有焉丙吉傳吉魯人吉曰西曹地忍之注地但也曰馮曰羗楚何陋也楚詞憑不厭乎求索羗內恕以及人皆楚人語也以一為蜀蜀何訛也楊子方言曰一蜀也郭璞注蜀與獨同吳人稱浦為歩韓碑有之韓文碑歩有新收注吳人謂浦為歩夷人以龜茲為丘慈或為屈沮漢書言之龜玆國者西漢音丘慈東漢音屈沮此變於四方言語不同也白樂天題坐隅詩曰俱化為餓殍殍非孚也而押之可乎杜牧杜秋娘詩曰厭飫不能飴飴乃餳也而訛之可乎沈存中筆談晚唐士人專以小詩著名而讀書滅裂如白樂天題座隅詩曰俱化為餓殍殍作孚作押韻杜牧杜秋娘詩云厭飫不能飴飴乃餳耳若作飲音當音飲吁音況於古也而楊雄賦翰林主人曰吁顔師古乃鑿而音於本傳注梧音訛胡反古也而張良傳賛魁梧項籍傳枝梧顔師古乃鑿而音悟並本傳注此鑿於諸儒學識不廣也嗚呼孰知方言之變諸儒之鑿其𡚁猶循習於後歟閩人之舉進士也省試詩題至以髙與歌同韻此見四方言語之失國初省試考官取一卷省題詩以髙與歌同押取在入等乃閩中士人時考官亦閩人蓋閩音以髙歌同音也范景仁之舉進士也詩用彩霓考官以沈約郊居賦雌霓連蜷讀霓為入聲而黜之此見後儒學識不廣之過范景仁少舉進士善文賦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師之參政王公薦召試學士院詩用彩霓字學士以沈約郊居賦雌霓連蜷讀霓為入聲謂景仁為失韻殊不知約賦但取聲律便美非霓不可讀為平聲也噫安得昌黎諸人與之論古者哉嗟夫深於竒字方言世儒所師楊雄閲字未盡偏傍識者譏之信矣夫音韻之學不可不講也雖然君子寜為范景仁之從古音毋為沈存中之疑古韻寜讀賈元公之音辨毋讀王荊公之字説
  後徳
  易著家人詩首關睢嗚呼聖人作經何拳拳於此耶大抵宮庭雖隱風俗攸化寡妻是刑邦家所關故私謁不行則椒房無預政之嫌外戚無竊柄之𡚁而朝廷清矣嫉忌不生則禁宻有肅穆之風子孫有衆多之慶而本支強矣晏朝有箴則無宴遊逸豫之習無聲色嗜慾之好而君徳進矣舜之歴試不在於親總萬機而在於⿰汭之化書舜典禹之典則不在於予臨兆民而在於塗山之徳史記文王姜任太姒所以成肇造之基毛詩宣王得助姜後所以致中興之業史記噫盛哉推原其由古者彤管有史雅頌有訓毛詩以冢宰總內朝之政宰夫任宮教之職周禮天官是以無後世干請之私奢縱之過竊弄之失者職此之故也自關睢之化不行內庭之教不講而一家之紀綱視昔有訓焉漢自呂后之橫不能制政出房闥而産祿有封王之僭呂后紀自慎夫人同坐之禮不能正袁盎傳尊卑亡度而倡優有後飾之習賈誼策迨至末年許史專寵鳳莽竊權染指漢鼎舉朝不問而漢之宗社危矣並本傳唐自昭儀立後革命為周而諸李有殱滅之禍髙宗立武昭儀為後後武后廢中宗潛謀革命稍除宗室欲悉誅韓魯等諸王命監察御史蘇珦按其宻狀珦詢問皆無明騐或告珦與韓魯通謀太后召珦詰之珦抗論不回太后曰卿大雅之士此獄不必卿也使周興等按之於是韓魯等諸王皆自殺親黨皆誅死韋氏專國政事無章而五王有就戮之慘武三思因上官婉児與韋後私通武氏之勢復振日夜譛五王貶敬暉崖州司馬桓彥範龍州司馬張柬之新州司馬袁恕已賔州司馬崔元瑋白州司馬遣大理正周利用害五王於貶所初敬暉為平陽王彥範為扶風王柬之為漢陽王恕已為南陽王元瑋為愽陵王號五王迨至中世牽愛祍席胡雛唱亂漁陽鼙鼓動地而來而唐之國祚殆矣𤣥宗寵祿山聼其出入宮掖不禁或與貴妃對食或通宵不出頗有醜聲聞於外上亦不疑後祿山求兼河東節度既兼領三鎮有輕中國之心遂自漁陽唱亂逺近驚駭河北皆祿山統內陋矣哉漢唐家法也漢之風俗至有姑婦相稽之嫌賈誼策魏祖䟽唐之風俗至有婦駕其夫之失伊誰之咎通鑑然則家人之卦關睢之詩其有補於風教也大矣我祖宗以仁義立國以綱常齊家以人倫化天下內言不出於外私恩不容於公蓋與唐虞三代比隆焉漢朝椒房恃寵至有戚里撓權之患呂后紀王莽傳聖朝杜絶私情髙氏修宅請置濳火太后因戒二髙不得干請是後族未嘗私請也英宗宣仁聖烈皇后髙氏嘗脩北宅以奉親母兩國太夫人入謝旦請置潛火一鋪後曰但令公紀公繪省事豈觧失火太夫人不樂復曰曹家亦是聽政時南宅創添潛火太后變色曰姐姐殊不思之甚也二姐豈敢比娘娘娘娘於趙氏大有功不可引之因手札戒二髙不得干請其家至今寳藏之唐朝宮闈不肅入閣圖至有昭容之位聖朝內外整嚴曹佾至老視疾禁中太后曰此非若所當留是後族未嘗得入也神宗事光獻太后極誠孝所以娛悅後無不至本朝故事外家男子未嘗得入謁後既年髙多疾弟佾亦老上固為之請得入謁與佾同至後閣坐少頃上先起令佾先申親意遽謂佾曰此非若所當留輙隨上出冊命太后文徳親受舊典可援也而宣仁自謙故只就崇政元祐三年宣仁太后受冊有司檢用章獻明肅皇后故事受策當御文徳殿後不許謂只就崇政殿令學士具詔未進入蘇軾草詔中有曰且予涼薄常慕謙沖況敢躬御治朝自同先後處之無過之地乃是愛君之深意後三日內批付三省所進詔本自常慕而下二十六字不免有今是昔非之議可敘述太皇太后顧徳實不及章獻不敢依文徳殿故事於是三省重定進入丁巳太皇太后手詔祥禫既終典冊告具而有司遵用章獻故事予當受策文徳殿雖皇帝孝愛之意務極尊崇而朝廷損益之文務從宜稱云云所有將來受策可只就崇政殿建立長秋東朝降詔故事可遵也而顯仁後自謂不預外庭紹興十三年上曰數日來太后趣行中宮之禮朕乞太后降一指揮太后不肯曰我但理家事豈預外庭英宗推恩元舅太后持其制不下治平元年知宣徽北院節度使曹佾同平章事初議除拜上問韓琦琦曰陛下推恩元舅非私外戚也遂降制太后持其制不下上固請乃許髙氏舉故事加恩太后輒欲裁損元祐七年三省言景祐七年李用和等改官移鎮恩例今髙氏朱氏皆舉故事加恩太皇太后曰章獻垂簾初無此例呂大防曰太皇太后以髙氏故深自抑畏如故事何後曰外家恩澤方欲除損可又増長乎大防曰此盛徳事此猶可也孰知元後賢徳維持宗社其功尤大歟父以子繼豈非古今相授之常乎而昭憲切然逺慮且曰四海至廣必立長君是言也不惟社稷之福亦生靈之幸杜太后問太祖曰汝自知所以得天下者乎上曰此皆祖考及太后餘慶也後曰不然政由柴氏使㓜兒主天下羣心不附故爾使周有長君汝安得至此汝後當傳位汝弟田海至廣能立長君社稷之福也上曰敢不如教母以子貴豈非家庭相慶之時乎而昭憲愀然不樂且曰治得其道此位可尊是言也不惟子孫鑒之而天地亦臨之宣祖昭憲皇后杜氏太祖既即位拜後於堂上衆皆賀後愀然不樂左右曰臣聞母以子貴今子為天子胡為不樂後曰吾聞為君難且天子者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茍或失馭則求為匹夫不可得是吾所憂也爾其勉之太祖再拜曰謹受教不特此耳元祐初元正小人伺隙之秋宣仁召申公於外郡起司馬於散地拯溺救災革𡚁去姦藹然有慶厯之風此其功為如何宣仁後元祐初垂簾召申公相司馬盡革熈寕𡚁政一時政治人謂有慶厯風建炎渡江正國祚綴旒之日隆祐掃清劉苗再植中天剗危而安芟禍而福赫然中興之烈此其功又如何隆祐太后手詔立康王即位後宣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國殱苗劉詩之思齊徽音螽斯不妬其我朝賢后之謂歟
  齊家
  夫子述詩上起關睢鵲巢之風而下終於陳靈之亂序書本於父子之底豫而慨然絶筆於秦穆不憾其為崤之師噫聖人品節裁成所以立國之規模何其正大深逺耶蓋宮庭祍席之㣲而係於邦國都鄙之治父子兄弟之倫而關於上下內外之分推而至於國可以安治而無憾極而及於天下可以平靖而無隙變故而不能移危疑而不能亂此六經之格言孔孟之大訓三代聖人之家法也愚嘗誦五子之歌讀盤庚之書深切有感焉夫以太康洛表之畋十旬弗反神怨民怒之時也而五子者方且憂懇惻怛不忍自利至援萬姓之仇以身當之而不辭盤庚遷都之舉安土重遷民咨胥怨卿士浮言之日也而王宮宗室貴後之寵者顧乃從上所命而不煩片辭之告戒是知禹之立夏湯之造商專以齊家為本其純粹和輯之風乃至於此歟文武造周此意尤厚麟之趾振振公子重宗族也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友兄弟也思齊不瑕樛木無嫉嚴閫教也典禮以維之雅頌以播之仁義禮樂以化之異時我周東遷晉鄭焉依左傳姜後脫簪輔成中興史記皆祖宗家傳之法吾觀三代有道之長乆安長治羿浞稔亂而不叛商都七遷而不擾春秋戰國綿綿而不絶者蓋對越之義常尊而肅穆之風不絶也至漢歴唐此風泯如漢自杯𡙡之語一形削滅恩義而父子之倫缺髙祖紀呂后之橫莫制紊亂舊約而夫婦之義乖呂后紀漢之風俗染而成習母子之誶語婦姑之相稽儒者之深憂賈誼傳子弟殺父兄妻殺夫一歲至數百人中興名相以為不可一日安者魏相傳國之不亡岌岌哉唐自兄弟不相忍而蹀血於禁門父子不相安而逼奪於神器太宗紀唐之子孫無所取則子攝兵叛其父太宗太子承乾懼廢謀變事敗太子言為齊王太所圖臣專兵叛其君祿山朱泚之變婦駕其夫而兄戕其弟韋後凜凜然自立於危亡困厄之中尚何取於憑藉扶持之法哉前輩謂漢大綱正唐之大綱固未正也而漢之大綱又安在耶惟我宋立國大體兵力雖不及於漢唐而家法實無愧於三代是故傳授一語鬼神森列金匱藏書千古不磨神器大寳舉而委之不啻脫屣然則太祖太宗之相授堯舜揖遜也太后疾太祖侍藥太后曰汝萬嵗後當以次傳之二弟則並汝之子亦獲安矣太祖曰敢不如母教因召趙普於榻前為誓書藏之金匱終日留侍天顔自怡冐雨扶駕孝心不已冷泉堂詩之䟦萬機之暇父子杯酒相屬則髙宗孝宗之相得王李文王唯諾也淳熈五年史浩奏陛下事親之懿二典所載誠有不能及者或留侍終日或恭請宴遊凡所以盡子之道以天下養者無不極其至 又紹興三十一年太上移徳夀宮皇帝攀戀垂泣出祥曦殿門冐雨扶駕太上麾謝再三令左右扶掖以還又髙宗作冷泉堂孝宗古風雲聖心仁智倩優閑壺中天地非人間蓬萊方丈眇空闊豈若坐對三神山髙宗䟦之曰此就寛閑之地疊石為山因湖為泉作小亭於其傍用為娛老之具吾兒萬機之暇時來遊豫父子杯酒相屬挹山光而聼泉流濯喧埃而發清興恍若徜徉乎靈隱天竺之間其樂可勝計耶聖朝虎闈有訓世世不忘親近儒臣之時多昵比嬖倖之時少賔護名賢歴陳忠孝寳訓太宗命李至李沆為太子賔客啟謝之日上曰賔護之任非名賢不可卿等皆乆服大僚語及經藉當為陳忠臣孝子事師傅重任深戒順從長編至道九年以李至李沆兼太子賔客見太子如師傅之儀太子見必先拜太宗謂至曰太子仁賢當賴正人輔之以道卿等可盡心調䕶若動皆由禮則宜賛成事或未當必須力言勿因循而順從也則見於太宗之世元良有箴副以詩歌天禧二年立皇太子上作元良箴賜皇太子又作詩分賜賔客資善有記戒及戱玩則見於真宗之朝長編祥符九年詔築室於元符觀南為皇子就學之所名曰資善上作記刻石堂中命楊懐玉為王伴讀仍面戒不得於堂中戱笑及陳玩弄之具此子孫世有哲王也聖朝宮禁嚴宻出入整肅內之風㫖不傳於外外之請謁不通於內宮人服銷金以迎駕真宗卻之貴妃衣蜀錦以侍宴仁宗責之長編此閨門世有哲後也聖朝開國承家小人勿用慮肺腑之怙勢而不授以政慮薫腐之挾寵而不假以權駙馬柴宗慶求為使相王曽執議不可天聖四年仁宗曰駙馬都尉柴宗慶求為使相何如王曽曰先帝時石保吉魏咸信皆歴行陣有功晚年方除使相之任豈容私情宦官王守忠求為節度梁適死爭不已王守忠疾求為節度使梁適曰宦官無除真刺史況真節度乎上曰朕嘗許守忠矣適曰臣今日備位宰相明日除內官為節度死有餘責翌日守忠卒此國家世無倖習也我宋家法之善尭舜三代而下誠未之聞也伊川謂三代之後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誠至論也然伊川所言歸本於大體以忠孝廉恥為之綱紀故能如此伊川之言信矣伊川詔録嘗觀三代之後本朝有超越古今者五事如百年無內亂四聖百年相授受命之日市不易肆百年未嘗誅殺大臣至誠以待夷狄此皆大體以忠孝亷恥為之綱紀故能如此蓋睿祖開基規模自別大綱不正萬目即紊呂微仲謂自三代後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亦至論也然微仲所言推原於家法最善歴舉其事親敬長治內勤身之法微仲之言驗矣元祐八年上讀寳訓畢呂大防等進曰祖宗家法甚正自三代後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蓋由祖宗家法甚善臣請舉其畧事親之法事長之法治內之法外戚之法尚儉之法勤身之法尚禮之法寛仁之法詩曰貽厥孫謀以燕翼子祖宗有焉又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今日有焉
  睦族
  周之王業何以興吾觀麟趾而知周之所以興周之王業何以成吾觀行葦而知周之所以成麟趾之信厚不惟公子而止也而且及公族不惟公族而止也而且及公姓何其才之多也行葦之親睦既肆之筵矣又設之席既設之席矣又授之幾何其恩之厚也然則周人之過歴有由矣是故版蕩之餘常棣缺矣而共和行政周召是賴荒媟之習角弓作矣而我周之東晉鄭焉依綿綿葛藟在河之滸兄弟之義何在也而糾合宗族以蕃王室載之麟筆班班可攷焉噫霜降水涸涯涘乃見至文武成康已逺而周以宗強屹若盤石君子是以知同姓之有功於周歟自周以後享國長乆惟漢唐而已然其始固有周人封爵之典而其後不免蹈秦人孤立之失此吾有感於世變也方漢懲前日之弊大者既嗣世而襲封而其苗裔支別則置宗正官以糾合之此其敬宗之意厚矣前諸侯王表懲戒亡秦孤立之敗於是剖裂疆土二等之爵功臣侯者百有餘邑尊王子弟大啓九國 又前百官表上宗正卿掌親屬朱虛列侯輝映王室朱虛侯劉章與周勃誅諸呂河間獻樂譜系増重亦何負於漢哉河間獻王獻夫何王子分封之令下而侯國削弱武帝施主父偃之䇿下推恩之令使諸侯王得分戸邑以封子弟而藩國自析侯國不得宿衞之禁嚴而宗室無有在位自景武間嚴忌鄒陽枚乗之徒皆官事吳梁迨淮南衡山不軌之謀覺天子懲艾作左官之律則天下之士不得仕諸侯矣主父偃齊人而齊為郎中韓安國梁人而入位大司農迨成帝世彭宣遷廷尉以王國人出守太原龔勝學者亦以王國人不得宿衞則王國之乆不許留京師矣 又按髙後紀誅諸呂勃令典客劉愒說呂祿劉章急入宮衞帝始皆宿衞自武帝不與諸國人宿衞宗室無有在京師者至昭帝詔劉辟強其養仕於朝自是辟強之子徳為宗正徳之子向向之子歆並在朝俱楚元王之後耳異時劉龔諸人畔漢獻符者豈非有所激耶王莽傳莽曰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為予四輔明徳侯劉龔率取侯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三人同宗共祖者勿罷嘉新公劉歆也吾觀漢諸侯王表有所謂莽知殫微生其姦心之言信夫前諸侯王表哀平之際親屬踈逺是故王莽知漢中外殫微本末俱弱亡所忌憚生其姦心究其終始強弱之變明鑒戒焉唐有天下之後親者固寵殊恩踈者亦䟽王爵此其親愛之意厚矣江夏定難玉牒有光河間立功宗室標的亦何負於唐哉唐太祖諸子賛襄髙祖禳除四方河間之功江夏之畧可謂宗室標的者也始唐興䟽屬畢王至太宗稍稍降封又見江夏郡王道宗河間元王孝恭二傳夫何未及再傳而降封之禮已薄見上迨至親盡而仕宦之制無別唐宗室世系表唐有天下三百年子孫蕃衍可謂盛矣然其初皆有封爵至其世逺親盡則各隨其人賢愚與異姓之臣雜而仕宦或至流落於民間甚可歎也異時劉秩名儒因武氏之禍欲行封建者豈非有所感耶唐太祖諸子賛至名儒劉秩因武氏之禍則建論以為設爵無上署官不職非古之道故權移外家宗廟絶而更存存之之理在取順而難逆絶之之原在單弱而無所憚至謂郡縣可以小寜不可以久安大抵與曹元首陸士衡之言相上下吾觀唐宗室世系表有所謂流落民間甚可歎也之言信夫見上噫厚敘九族臯陶有謨立愛惟親伊尹有訓斯道也帝王相傳之家法漢唐其可忽諸國朝睦族之恩與周比隆公族之賢亦與周比隆分王之爵天聖制也奏議天聖四年司諫劉隨言皇家謙抑宗族親王之子不封郡王親王既沒不立嗣王闕典未行屬在繼聖 又寳訓仁宗謂輔臣曰自荊王沒而祖宗之後未有封王爵者三代皆建宗戚乃以皇叔徳文為東平郡王皇兄濮安懿王為汝南郡王允弼為北海郡王皇弟允良為華原郡王姪從藹為潁國公宗説為沂國公南班之恩景祐制也景祐二年南郊太祖宗室並與轉官仍自諸司使以下至殿直皆換西班官諸司使鎮諸州刺史者十二人換諸衞大將軍領諸州刺史諸司副使以下十九人換諸衞大將軍內殿承制以下一百三十人並為將軍率府率副先是宗子無遷官法惟遇稀曠大禮則普遷一官及南郊並侑三聖宗子並上表乞推恩故為此制按實録會要正史並稱換西班官百官表獨稱南班官當考又職源天禧元年定製宣祖太祖太宗初命授諸衞將軍曽孫右侍禁元孫授右班殿直景祐中初定南郊縁入禮乞惟恩遂有南班之授至和二年遷官有法也寳訓仁宗謂輔臣曰宗室乆不推恩今悉遷官可乎宰相等曰睦九族尭舜之道陛下推恩宗室此新政之美也又長編至和二年詔曰任職之臣則有考課遷官之法而宗姓不與吏事先朝著格使十八年一遷所以隆族示愛也朕尚念有耆老乆次者令中書樞宻第其服屬自明道覃㤙後且十年咸與進官熈寧初元出補有法也奏議元豐元年趙彥若言熈寜初始命宗子出補外官封事任列於有職之臣此盛徳至公之事昔漢之取人不限踈近而宗正有郡國歳計上籍之文劉向以髙才進 唐宗正寺歲送進士二十人李程李肱皆為舉首今宗正寺不預薦士切恐臣職有所未稱謂宜俾諸教官依國子監外官學例為課試法毎遇秋試就宗正寺鎖院試別立人數頗示優異其䟽封之恩誠篤矣睦親有宅寳訓仁宗詔以玉清宮地為潞王等宅賜名睦親上既建睦親宅徐國公承節願得美名榜其所居之宅賜名廣親睦宗有院職官崇寜元年蔡京置敦宗院光宗即位改為睦宗院意何勤也分賜有銘㑹要大中祥符三年帝作宗室座右銘並注分賜元渥等以申誨導賡詠有詩祥符元年召宗室從官及宮僚射於密王元偓宮賜以御詩及衣幣有差元渥能自脩勵嘗曰讀書日記兩事歲月滋乆為益多矣上毎稱其好學御詩出必令繼和焉情何宻也其厚遇之禮誠至矣然祖宗之意不以是而止也蓋生長侯王之第不知政事稼穡之難豢養富貴之勢不知詩書禮樂之訓是以記室之除必擇良士寳訓太宗以王龜從王素畢士元張茂貞充諸王府記室參軍謂之曰諸王生長深宮未知世務必資良士賛導為善使日聞忠孝之訓卿等皆謹恪有行各宜勉之翊善之命必戒迂儒元儼年少尤資訓導翊善成維迂儒循黙崔昈性頗嚴以之代維庶有補益王府侍講謹選徳行之人四朝國史鄭穆為岐嘉二王侍講府僚缺員陳㐮請擇人神宗曰如勤脩徳行乃宜左右王也任三年一滿非公事不至執政之門講説有法可為勸戒宮院教授亦須端慤之士仁宗嘗曰諸宮院教授非止講習經㫖亦須選履行端慤者於是以張維翰充則善心日長也一大長宗正之職既有宗正又有同知職源國朝宗正寺掌敘宗派紀屬籍以昭穆定親踈元豐六年詔宗正事長二不專用同姓蓋自有大宗正寺掌皇族 乂皇祐三年初置宗正司以寧江軍節度允遜知大宗正事章化軍留後守節同知大宗正事時諸王孫衆多既聚居睦親院故於祖宗後各擇一人訓導糾違失凡宗族之政皆令關掌崇寧元年増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員以宗惠領其職一外宗正之職既有宗丞又有宗簿職原崇寕元年蔡京申請宗室既許分居兩京輔郡乞於兩京置外宗正司擇宗室之賢管幹於本州通判職官內選二人兼領丞簿中丞南外置司泉州西外置司福州丞係倅兼簿係僉判兼紹興亦有宗司乾道七年省紹興宗司𨽻行在置四門宗司則畏心日生也夫示之恩寵以養其身加之訓督以養其心則陶和毓粹皆漢河間唐江夏也自今觀之其勤於學問則有手抄經史百家者興國團練使徳文少好學凡經史百家手自抄王為文雅上以其刻勵如諸生嘗因進見戱呼之曰王秀才由是宮中悉稱之上封祀徳文表賦頌上毎賜之詩有上詩賦十卷者寶訓夏竦擬試詩賦論十卷上之請與進士赴廷試上曰宗子好學亦朝廷美事命學士院召試三題有以文章第進士者寳訓皇祐中叔韶所為文召試學士院賜進士及第入謝上曰宗子好學無幾爾獨以文章得進上第前代宗子無有也其忠於規諫則有所獻多忠言者荊王元儼性喜儒學在宮中時孫奭為侍講平日與論經藝王病上親至臥內屏人語乆之所獻多忠言有所上關治原者寳訓右神武大將軍宗諤上治原十五卷上曰宗諤採實録祖宗所行善事而為書意在規諫亦宗室之良也有論新法而感泣者聞見録神宗岐王至太皇太后宮太皇太后曰吾聞民間甚苦新法宜因赦罷之王安石怨之者衆不若出之於外帝曰羣臣推安石能橫身為國家當事耳峧王曰太皇太后之言是也帝怒曰是我壞天下耶汝自為之岐王泣曰何至是皆不樂而罷其嚴於律己則有自奉儉薄者從積奉已儉薄嵗時祿賜愽置珍異物獻於御廚動以萬計有性謹寡慾者荊王元龍多蓄書好為文性謹約寡嗜慾長編有事親至孝者新平郡王宗保奉母康氏至孝母或遣人至雖賤必衣𢃄見之康氏好方書毎歲以錢十餘萬為藥以施疾者母死宗保歲歲為之每制藥必涕泣追慕至若國歩多艱之秋策勲社稷中興有功伸威絶域聞者起畏屹然有宗強之勢此尤為宗籍之榮也信王忠義堅如金石擊敵慰民兩河響應猶繫人心於如綫中興本末二聖北狩諸親王皆從獨信王榛至慶原府遁歸趙邦傑馬曠率兵擊敵奉信王為首兩河響應榛奏曰邦傑與曠忠義之心堅若金石臣陷敵中頗知其虛實賊今稍隳皆懐歸心望朝廷早遣兵來援其氣槩之英發威望之赫奕豈一朝一夕之所致哉噫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此上人之責也懐徳惟寜宗子維城此臣下之責也
  戚畹
  周因申伯而戚畹始有任職之選是時也以賢而不以親秦任穰侯而戚畹始有竊政之弊是時也以親而不以賢穰侯太后之弟秦昭王之舅時用為相專政用事通鑑嗟夫扳援肺腑未免縱侈之習依憑城社或有專恣之權苟不痛懲力革則其𡚁有不可勝言者故漢自呂氏顓權産祿怙勢白馬盟寒爭䟽王爵棯成北軍之變呂后紀及王陵陳平傳王氏根據莽鳳長奸垂涎漢鼎舉朝不問卒致簒奪之患王莽傳此雖呂王之罪亦漢人抑制無法也唐自三思鄙夫怙恩昭儀氣使縉紳勢傾朝野於是有諸李殱滅之禍武后髙宗立為昭儀髙宗崩武后聽政武三思日橫後武后盡誅諸王宗室國忠小人托愛貴妃中外傾附倚為太山於是有胡雛唱亂之兵楊國忠以貴妃故為右相公卿以下莫不震慴張彖曰君輩以楊右相如太山吾以為氷山耳初安祿山以李林甫狡猾故畏服之及國忠為相祿山以是有隙遂反此雖武楊之罪亦唐人寵任太盛也推原其由其亦秦人作俑之過乎嗚呼竇長君少君其質甚美彼灌絳猶選士之有節行者為之師傅賔客竇嬰傳東都四姓小侯立學且拳拳於姻戚之教後顯宗立四姓小侯學教導國戚然則外戚其可無訓導裁抑之法歟嚴矣哉國朝之法也魏咸信更立行陣本功臣也而晩年方有使相之除天聖四年上謂輔臣曰駙馬都尉柴宗慶求為使相何如王曽曰先朝石保吉魏咸信皆歴行陣有勞晚年方除使相將相之任豈容私情上曰卿等可召諭之向傳範典郡有聲本賢守也而當時且靳鄆州之命治平四年十一月知潭州向傳範改知鄆州諌官楊繪言傳範後族不當領安撫樞使文彥愽曰傳範累典郡有政績故授此非縁外戚上曰諌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他干請也其吝於用賞如此不獨上之人為然張尭佐遷宣徽使包希仁抗䟽力爭皇祐二年三司使戸部侍郎張尭佐為宣徽南院使淮康節度使景靈宮使又加同羣牧制置使知誎院包拯乞追還恩命王舉正為中丞亦言尭佐一日而除四使乂賜二子科名不當以後宮踈漏庸常之才過受寵渥不報舉正留百官班庭爭尭佐亦辭宣徽景靈使乃詔學士貼麻處分曹佾拜中書令呂公著執奏不可元豐三年上以慈聖光獻故大推恩曹氏於後為兄弟行轉三官子行兩官孫行一官且欲以佾為中書令呂公著言正中書令宋興以來未嘗除人況不𢃄節度使即宰相也上曰此誠闕典第不如是不足以稱厚㤙公著固爭乃以節度兼中書令是其臣吝於用賞亦然也杜彥圭販易免徵未害也至有鄱陽之行饒州防禦使杜彥圭太宗時圭遣親吏於秦隴間市竹木過度免其役既至又多其直市於官即責授饒州刺史彥圭乃昭憲皇太后之姪也王繼勲或有戕暴未甚也且有登州之貶王繼勲孝明皇后之親弟官至彰徳軍節度觀察留後太祖以戕殺奴婢削奪官爵乃配登州其嚴於用法如此不獨上之人為然思永有過有司奏之紹興元年宰執奏有司勘到偽造告身事連知閤門潘思永上曰雖戚里既有過安可廢法於是令罷閤職士曈落職宰相論之紹興三年宰執奏戚里髙士曈乞落階官及差遣詔除客省四方館公事仍轉一官上曰士曈宣仁近親故優異之然不可躐等朕於外戚未嘗假以恩澤今後宮之家未有過保義郎者是其臣嚴於用法亦然也用賞既吝則驕汰之習戢用法既嚴則敬畏之心生君臣上下更相告戒其為慮逺矣不特此爾自古椒房未有不私其親今也外家有求髙後手札曰二髙不得干請也英宗宣仁皇后髙氏嘗修北宅以奉親其母兩國太夫人入謝且請置潛火一鋪髙後手札戒二髙不得干請其家至今寳藏之元舅加恩太后面諭曰外家不可増長也元祐七年三省言景祐七年李用和等改官移鎮㤙例今髙氏朱氏皆舉故事加恩太皇太后曰章獻垂簾初無此例呂大防曰太皇太后以髙氏故深自抑畏如故事何後曰外家㤙澤方欲裁損可又増長乎大防曰此盛徳事也又不特此耳自古戚里未有不自榮其家今也李遵勉奏請納祿力辭錫賚駙馬都尉李遵勉屬疾奏請納祿車駕臨問賜白金五千兩不受王貽永求罷輔政欲逺權利至和元年樞宻使彰徳節度同平章事王貽永數以疾求罷去本朝外姻未有輔政者貽永在樞十五年常逺權利歸第則杜門謝賔客人稱其謙靜噫椒房抑逺裁製既無私親之心戚畹謙靜退抑復無貪祿之態宜乎陶和毓粹折節卑禮有古人之風歟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九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十  宋 林駉 撰
  勸農
  嘗觀諸史而知周人重農之意厚矣詩曰曾孫來止以見君之尊嚴出入田畝而不為屈也又曰嘗其㫖否以見田畯之官相忘豆觴而不為恥也夫櫛風沐雨莫勞乎農沾體塗足莫賤乎農周之君臣從事扵襏襫之間交孚扵閭里之所則當時為農者安得不相勸勉哉然周人之意不止此也天子所命者農命官所先者農朝廷所加恵者農官府所分作者農下至州鄉閭巷婦人女子賤𨽻小夫歌詠讃頌亦無一不在農者噫盛矣夫自民不里居農非前世之農勸相之方視為末務去而為游手棄而為末作散而為諸侯之食客聚而為山澤之盜賊漢復古意多方勸率免其租以優之文紀賜民田租之半設其科以貴之呂后元年初置孝弟力田二千石一人民未知種麥則勸之種麥仲舒説上曰今關中俗不好種麥願陛下詔大農使關中民益種宿麥民未知養苗則教之養苗食貨志以趙過為捜粟都尉遣令長三老力田及田父老善為田者受田器各耕種養苗春事欲作則鑄以耕種之器終軍傳徐偃曰偃矯制教種者欲及春耕種贍民器也田務正殷則不行發卒之令發巴蜀卒相如為檄曉論百姓以發卒之事方今田時重煩百姓已親見近縣至其法之最良者則自天子而下無不以農為務躬耕藉田率勸民耕天子勸農也征和四年上耕扵鉅鹿又昭帝始元六年上耕扵上林分府計吏告郡勸農宰相勸農也後百官志注漢舊儀曰哀帝元壽二年以丞相為大司徒郡國守長吏上計事畢遣歸告二千石帥勸農桑思稱厚恩司農諸丞部州分勸大司農部丞十三人各部一州勸農桑事 少府水衡各置農官則九卿勸農也前百官志水衡少府並置農官刺史行部必問墾田何武𫝊武為刺史行部必問墾田頃畝五穀羙惡博士廵行舉奏野荒則監司勸農也武紀元符六年分遣博士六人分廵行天下野荒治苛者舉奏渤海太守勸趨田畝龔遂𫝊遂為渤海太守勸民農桑民有持刀劒者使賣劒買牛賣刀買犢曰春夏不得不趨田畝秋冬課収歛郡皆有蓄積南陽太守出入阡陌則州郡勸農也召信臣為南陽太守出入阡陌勸農嗚呼漢人勸相之意亦至矣愚之所不滿者漢當去古未逺之日不能正其經界均其田裡或為外戚之所占孫寳𫝊帝舅紅陽侯立使客因南郡太守李尚占草田數百頃頗有民所假少府陂澤畧皆開發上書願以入縣官有詔郡平田予直有價萬萬以上寳聞之遣丞相史按驗發其奸劾奏立尚尚下獄死或為豪民之所侵食貨志豪民侵陵分田勸假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有由也噫自漢以後世道愈趨經界之制固若難行而勸勉之令獨不講乎五代以來民無常業萬目聧聧其不聊生甚乎田稅三斗錢氏弊政而兩浙之農病兩浙田稅畝三斗錢氏國除朝廷遣王方贄均兩浙新稅方贄令畝出一斗使還責擅減租稅方贄以為畝稅一斗者天下之通法兩浙既為王民皆當循為國之法上從之至今畆稅一斗惟江南福建猶循舊額當時無人論列牛輸稅米馬氏橫歛而湖湘之農病咸平三年李允則知潭州初馬氏暴歛營田戶給牛輸稅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允則除之田器有稅五代相承而河北之農病河北五代末揶筭田器呂文靖嘆曰王道本扵農此何名哉因表除之朝廷推其法他路自是農器無征夫田也牛也耕器也蓋農民所恃以為生養之地暴征虐歛一至扵此尚何望其無惰農哉天生聖人為天下主以務農立國以足食為政凢一毫有便扵農者極力行之因王方贄之請而減田賦因李允則之請而去牛租因呂夷簡之請而不稅農器並見上夫惟優農之仁既行則勸農之政得施矣上而天子之勸相則田中刈麥法駕親視政要增釋開寳六年駕出觀民刈麥刈禾興國二年出南薫門觀稼從臣列坐田中令民刈麥民間機杼清問勤劬同上天聖二年觀刈麥聞民間有機杼聲召問之乃貧婦因曰其勤如此尚不免貧賜茶綵賜田婦以坐席勤者知勸太宗逰金明池召田婦數十人賜席使坐問以民間疾苦賜耕者以茶綵惰者知愧政要增釋仁宗駐駕觀道左耕者賜茶綵下而官吏之勸相則長吏勸墾田數悉書印紙見扵至道之詔至道元年詔募民請佃諸州曠土仍蠲二嵗租州縣勸民墾田之數悉書扵邙紙以𠉀施賞知通漕臺勸農並令入銜見扵景徳之命景徳六年二月丙子權三司使丁謂等曰今諸州長吏職當勸農知州者並兼管內勸農使餘及通判並兼勸農事諸路運使副使兼本路勸農使詔可勸農入銜自此始勸農置司嵗終賞罰見扵皇祐之令皇祐元年右司諫錢彥逺本朝轉運使提㸃刑獄知州通判皆帶勸農之職拜敕結銜所在督課而徒有虛文無勸導之實謂宜置勸農司設法勸課俟嵗終農隙運司考較賞罰從之不特此耳念農之歌置之坐側真宗製貴廩食吟珍農民吟念農歌皆置之座右耕田之繪置之左右是無徃而不在農也紹興十一年上曰朕聞民間乏牛皆以人耕田其勞可閔令晝以人耕田之象置之左右庶不忘稼穡之艱難民食野豆天語惻然咸平五年上謂輔臣曰河北穀雖登民間尚有食野豆者民食麻滓帝心恧然是無念而不在農也咸平四年上詔輔臣以諸州物價曉示之又出麻滓蓬實曰民已食此可速賑濟此周官分井之意豳詩七月之情溫乎可想也今之為官吏者果無負九重念農之仁乎聞有帶勸農之銜矣木鐸方聞東郊有作不過設供帳以為園林㳺樂之舉聞有示勸農之文矣老氓玩視胥吏循常不過掛墻壁以為里巷無用之物是豈有真情實意哉嗚呼吾農願無催稅打門之聲不願有㪷酒彘肩之賜願無黃放白催之文不願有連篇累牘之語朝廷以此責州縣州縣以此寛吾民則不至為具文爾若夫復成周耕鑿之農無漢人兼併之害則今日經界不可不講也
  戶口
  愚嘗歴觀古今民數登耗之由矣自其有兵革之禍也彫耗扵戰鬬之場枕藉扵干戈之役而民始不堪其命自其有形役之害也根連株繫扵羅織之獄勞筋苦骨扵營繕之工而民始不聊其生自其失農桑之業也亡而為盜賊去而為浮屠而民始不安其居噫可歎也夫世道之盛衰係扵夫家之衆寡夫家之衆寡係扵君政之善否此任生靈之寄者可不謹歟夫自春秋戰國而至漢版籍莫盛扵漢之元始戶凢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六十二漢志元始民戶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六十二口五千九百五十九萬四千九百七十八自三國六朝而至唐版籍莫盛扵唐之開元戶凢八百九十一萬四千七百九通鑑隋煬帝大業二年戶八百九十萬七千五百三千六此隋之極盛也唐元宗戶總八百九十一萬四千七百九口總五千二百九十萬九千三百九此唐之極盛也吁有由矣蓋漢承累代戰爭之餘加以劉項相持盜賊蜂起轉輸征伐曾無寧嵗觀曲逆一縣秦尚三萬戶間者兵起僅至五千其耗可知也陳平傳髙祖南過曲逆顧問御史曲逆戶口幾何對曰始皇時三萬餘戶間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餘戶扵是髙帝講和親而民始息肩文帝勸農桑而民始安業本紀然而猶未也至宣帝懲海內減半之後極力撫摩膠東相勞來流民而賜爵膠東相王成勞來流民自占八十萬餘口賜爵關內侯南陽守戶口增倍而賜金召信臣為南陽太守戶口増倍賜黃金十斤所以元始戶籍之登者此也唐承南北紛亂之餘加以隋人不網莽為盜區內劉外夷十耗八九觀隋大業尚有八百萬餘戶至唐初僅有三百萬其耗可知也唐食貨志唐正觀初戶不及三百萬絹一疋易米一斗餘見上扵是太宗恤刑而死罪絶少同上是嵗天下斷死罪者二十九人號太平髙宗承平而天下乂安同上髙宗承之海內乂安然而猶未也元宗懲役費並起之後厲精為治蠲徭給符而免苦役之勞李義甫許敬宗用事役費並起初以武氏之亂民不勝其毒元宗初立遂立蠲徭給符之令州縣上戶口之登耗以為殿最髪僧為農而無㳺手之病開元初姚崇為相髪僧歸農至萬二千人所以開元戶籍之登者此也嗟夫受民數者必拜見負版者必式古人重民之意拳拳不能自己也如此然則牧民者可不加意乎五代紛紛生齒凋弊天生聖人為民父母方建隆之元年也版籍來上嚴定陞降長編建隆元年有司請據諸道所具版籍陞降天下縣令以四千戶以上為望三千戶以上為緊二千戶以上為上千戶以上為中不滿千戶為下仍請三年課責戶籍別定陞降從之至眀年也戶口増耗申嚴殿最長編建隆二年先是按令文州縣官撫摩有方戶口增益者各凖見戶每上分加一分刺史縣令各進考一等若撫摩乖方戶口減耗各凖增戶法亦減一分降考一等主司因循例不進考至是有司上言自今請以減損戶口一分科納餘欠三分並降考夫開基立極豈無急政一則曰定版籍之陞降二則曰嚴戶口之殿最者深知本固邦寧之意歟列聖相承天㴠地育故梅詢之告仁宗曰二聖相承休養百姓今之戶數至倍扵前長編寳元二年上謂侍臣曰今天下戶籍幾何梅詢對曰自五代之季生齒凋耗太祖受命而太宗真宗繼聖承祧休養百姓今天下戶口之數蓋増扵前矣詔三司及編修院檢閲王安石之告神宗曰戶口之盛無如今日本朝百年不見兵革長編熈寧六年上論戶口之數王安石奏戶口之盛無如今日本朝太平百年生民未嘗見兵革上曰累聖以來咸以愛民為心既未有徵役又無別館離宮營繕之事生齒蕃庶蓋不足怪是知我朝無兵革之禍無刑役之苦無農桑之棄則生太平之世為太平之民無怪乎不蕃息也是故以太宗視太祖加百餘萬以真宗視太宗加五百萬長編寳元二年編修院上厯代戶口數太祖朝二百五十萬八千九百六十五太宗朝三百五十七萬四千二百五十七真宗朝八百六十六萬九千七百九十七寳元元年一十一十二萬四千二百九十自祥符而視景徳已増百餘萬太中祥符元年是嵗天下戶七百九十萬八千五百五十五口一千七百八十萬三千四百又景徳四年權三司使丁謂言景徳三年新收戶三十三萬二千九百九十八流移者四千一百五十總舊管七百一千一萬七千五百七十一戶一千六百二十八萬二百五十四口比咸平六年計增五十五萬三千四百一十戶二百萬二千二百一十四口自寳元而視祥符已増三百餘萬寳元二年戶部上天下主戶六百四十七萬九百九十五口千四百二十九萬九百五客戶三百七十萬八千九百九十四口六百一十九萬五千四百二其在治平視國初凢十有五倍治平四年主戶九百七十九萬九千三百四十七客戶四百三十八萬二千一百三十九其在元豐視國初凢十有八倍元豐六年主戶千一百三十七萬九千一百七十四客戶五百八十三萬二千五百三十九至於紹興蓋二十倍有竒紹興四年主戶千一百六萬八千七百四十一客戶六百二十六萬六千百二十九噫至此始見深仁厚澤之功嘗謂自古規恢大業維持國本未有不加㴠養扵數年之前越報夫差十年生聚越王困扵會稽而歸乃嚴不産子之令産一子者賜酒肉産二子者與保主姬後十年生聚十年教訓卒平吳國濬平吳亦用此術晉王濬傳況襁負子來雲集鱗附宜亟為生聚教訓之計今日中興欲侔周徳當觀諸鴻鴈之詩
  民心
  民心國之命脈也國家之安危係焉嗟夫人心有神非可文欺真徳實義可以係其心而非虛辭矯情所能誘深仁厚澤可以感其心而非小術淺恵所能留此有天下者所深畏也夫自周迄於五代上下二千年間釐為十有六代惟周餘八百年漢四百年唐亦垂三百年其餘十有三代乃不能五百載是何脩短如是之相絶耶豈非周人本扵仁義漢唐近扵仁義而餘亦不足論歟昔者周之興也散財發粟懐民以仁也下車釋囚感民以義也分田為井教民以相生養也拯救扵文武㴠養扵成康勞來安集扵宣王之世其愛戴當如何耶黍離之歌涕泗欷歔毛詩葵丘之㑹感激奮發齊威公噫此猶可也末年威王以盟向予鄭而盟向之民不肯事鄭襄王以陽樊予晉而陽樊之民不肯事晉左𫝊豈有求而應有利而為也哉聖人有至公之施而自得至公之報其民亦不自知其何以使之然無他此皆本扵仁義之功也漢髙祖之得天下人皆曰法令章程也君子曰仁義公恕也唐太宗之維天下人皆曰制度憑藉也君子曰仁義既效也雖遭扵武宣兵刑之禍而終不忘髙文寛仁之恩雖罹扵肅代干戈之慘而終不棄太宗愛民之心是故呂氏之禍七國之亂漢幾亡矣而左袒為劉周勃𫝊堅壁從漢周亞夫𫝊凜然有不敢犯之色新莽之簒三國之爭漢幾去矣而三輔流涕光武紀荊楚雲從三國志蜀先主興自蜀荊楚之士從者如雲猶起人悠長之思漢何以得此哉漁陽之叛藩鎮之強非小變也而河朔死義顔真卿顔杲卿𫝊山東感泣天下復為唐陸贄𫝊奉天之幸關陝之狩非細故也而戎狄送欵京輔掃清天下復為唐郭子儀李光弼𫝊唐何以得此哉無他此皆近扵仁義之效也嗚呼天下之生久矣然治安之日少亂亡之日多可歎也戰國以兵革禍天下秦以刑威戕天下至漢而有所依曹魏以簒奪取天下南北以戎狄亂天下至唐而有所歸噫孰知唐亡之後其禍尤慘歟五代紛紛干戈亂離民生斯時如刈草菅向使天不興聖眀之世則吾民其將疇依然我國家強不如秦富不如隋機變不如齊楚事力不如漢唐所恃以為千萬世無窮之基者惟結人心而已立極以來掃除苛撓革命之日市不易肆獨王彥昇之專殺終身惡之而不用康節先生謂國朝五事自唐虞而下所未有者一革命之日市不易肆二克復天下在即位後三未嘗殺一無罪四百年方四葉五百年無心腹患又王彥昇專殺太祖終身惡之削平僣偽不戮一人獨王全斌之平蜀暴掠十年廢之而不録曹武恵初與王全斌同伐蜀殺降卒三千餘人武恵諫不聴及歸上惡其暴不録用之太原違命勦而絶之可也不殺為誓天地實臨之開寳二年王師伐河東至上黨佛寺上焚香自誓曰吾取太原終不殺一人江南奏捷喜而受之可也而垂泣一意鬼神實聞之江南平捷至太祖覧奏泣下曰攻城之役必有橫遭鋒刃此實何罪此一念也雖堯舜不戰之兵湯武仁義之師殆不是過噫此未見其至者前代降王皆以逐鹿而不免爭肉之誅前代將帥皆以兎死而不免狗烹之患前代三恪之子孫屠滅芟夷畧無遺種而我祖宗天地之恩咸使覆育夫豈厚施而求報哉蓋謂吾之立國自當如此而非以為仁也夫惟吾祖宗之專務愛民也是故養兵雖驕而終不忍以兵煩吾民理財雖乏而終不忍以苛取困吾民寧建都扵四平無險之地而終不忍疲吾民轉餉之力寧捐金繒以屈已扵慢侮之敵人而終不忍苦吾民干戈之禍臣下忍扵負吾國將帥忍扵負吾法而終不忍如前代之誅戮也嗚呼為吾宋之民者將何以報之哉霜降水涸涯涘乃見故君子每扵靖康之際觀之為臣者甘受誅夷之慘而不負扞守之節為民者甘從刀鋸之死而不汙腥膻之俗嘗觀建炎之詔曰河北億萬之衆無一人忍負國者以此而論則我朝之社稷雖𫝊扵萬世猶未足以報吾祖宗之萬一也今之民心何如哉兩淮之民罷扵轉徙困扵饋餉以遺黎之來忠義之附已安者難恃方來者難保是兩淮之民所當恤也襄漢之間軍兵踐蹂氣象蕭條戕扵兵革死扵盜賊呻吟者未起塗炭者未蘇是襄漢之民所當恤也西蜀之地去天一方臯郊失守忠義反戈犬羊之侵掠方興鴻鴈之離散未集是西蜀之民所當恤也內地之民樂嵗之禾場方築而富室並之凶年之四壁赤立而重斂困之凜凜乎朝夕之不相保是內郡之民所當恤也京畿之民一室湫隘而居之者數家一夫經營而仰食者數口皇皇乎一飽之未期是京畿之民所當恤也矧邉郵騷繹匪曰常程疆埸多憂已勞逺筭則夫謀所以壯吾命脈者可不加意哉
  常平義倉
  古今救荒之策多矣成周都鄙委積之政上也漢唐常平義倉之法次也外此臨期趣辦移民移粟最下也噫激西江之水不足捄涸轍之魚則捨一時濟用之謀以圗三十年制用之法君子以為迂求三年之艾以攻其疾苟為不蓄終身不得則苟簡應變倉卒就食君子以為踈逺則行濟用之策而為經久之圖者其惟常平義倉歟且常平之法何始乎自李悝已有平糴之說至夀昌始定常平之策此其始也漢食貨志李悝謂魏文侯曰善平糴者必謹觀嵗有上中下熟上熟其收自四餘四百石中熟自三餘三百石下熟自倍餘百石小飢則收百石中飢七十石大飢三十石故上熟則上糴三而舍一中熟則糴二下熟則糴一使民適足價平則止小飢則發小熟之所歛中飢則發中熟之所歛大饑則發大熟之所歛而糶之故雖遭饑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取有餘而補不足也行之魏國國以富強 又同上宣帝即位歲數豐穰穀至石五錢農人少利時大司農中丞耿壽昌行漕事果便遂白令邉郡皆築倉以穀賤時增其價而糴以利農穀貴時減其價而糶名曰常平倉民大便之厥後罷於元帝同上元帝即位天下大水二年齊地飢榖石三百餘民多餓死諸儒多言鹽鐵官及比假田官常平倉可罷上從其議復扵顯宗通典顯宗復常平倉隨罷隨復無有定製至於我朝淳化之二年京師置場有其法也淳化二年京師大穰分遣使臣扵四門置場增價以糴名曰常平以常參官領之嵗饑即減價糶與貧民景徳之三年諸路置倉有所積也景徳三年始置常平倉每州擇清幹官主之專委司農總領三司無得移用然增價以糴分命使臣減價以糶專命司農隨時遣用未有定職至熈寧以來提舉常平之官始定焉司馬光言熈寧初執政以常平法不善將糴本作青苗錢出息二分置提舉官督之夫祖宗之始置常平也出內庫之儲以為糴本仁宗嘉祐七年給內庫及三司錢以助糴本頒三司之錢以濟常平見上粒米狼戾之時民艱扵錢官則增價以入之菜色隠憂之日民乏扵食官則減價以出之夫何舉糴本而為青苗之錢鬻廣倉以求二分之息見上伐桑易鏹官帑厚矣如民貧何鬻田輸官公家利矣如私害何此常平救荒之實政壊矣見上豐嵗則農夫糶榖十不得四五之價凶年則屠牛賣肉伐桑賣薪以輸錢扵官義倉之法何始乎自隋始置扵鄉社至唐改置扵州縣此其始也隋食貨志開皇五年長孫平奏令諸州百姓及軍人勸課當社共立義倉収穫之日隨其所得勸課出粟及麥熟當社造倉窖貯之若時或不熟當社有饑饉者即以此榖賑給自是諸州儲峙委積 又唐食貨志太宗時戴胄建議自王公已下計墾田秋熟所在為義倉嵗凶以給民厥後弛扵永徽壊扵神龍隨罷隨復亦無定製同上太宗置義倉及常平倉以備凶荒髙宗後稍假義倉以給他費至神龍畧盡元宗即位復之至於我朝乾徳創之未幾而罷元豐復之未幾亦罷迨紹聖復以石輸五升大觀又以石輸一斗至於今日而義倉輸官之法始定焉乾徳元年令州縣置義倉所収二稅石每輸一斗以備凶荒乾徳四年詔朝廷置義倉以恤百姓訪聞重疊供給復成勞攘俾從停罷 又熈享元年錢顗言乞扵州縣各置社倉主三等人戶量出斛㪷以備賑濟擇有物力一戶充甲頭所歛至輕所濟至博唐齊同三州守臣王廣淵趙尚寛髙賦皆乞置義倉即詔行之既而上與王安石論其法安石意主青苗故言而罷元豐復詔行義倉蔡承禧言二石輸一斗所取至輕乃令畿甸皆立倉京東西如畿邑法仍所就縣倉輸自是義倉又縣倉矣 又紹聖著令斗取五合即元豐法也大觀初增令斗取一升以備賑荒至今有焉夫古人始置義倉也自民而出自民而入豐凶有濟緩急有權名之以義則寓至公之用置之扵社則有自便之利夫何社倉轉而縣倉民始不與而為官吏之移用縣倉轉而郡倉民益相逺而為軍國之資費官知其歛未知其散民見其入未見其出此義倉之實政廢矣自義倉不留諸倉而知縣倉悉為官吏移用始也縣倉與民猶近厥後三等戶皆令輸郡義未既入郡倉轉充軍食或資煩費豈復贍民中興以來講明荒政常平錢穀專委一司而無陷失之弊建炎二年言者請復常平倉詔常平本法所係甚大非可他司兼領宜復置常平倉然盧襲前𡚁又至害民令葉夢得同議夢得等言常平法不宜廢如免役易功亦可行惟青苗市易可罷請選實厯州縣通世務者為提舉從之紹興八年李光請罷常平主管官上曰常平本漢耿壽昌今豈可以王安石廢之而提舉自可復置庶幾不陷失一司錢榖建民騷繹置倉長灘已有社倉之遺意天下豈有難革之弊紹興二十年建州甌寧縣有洞曰回源與建陽接境乃范汝為竊發之地去嵗凶民杜八乗時嘯聚張大一李大二復扵洞中作過進士魏掞之謂民之易動縁扵艱食請於提舉袁得一得米千六百石以貸鄉民至冬而取遂置倉扵邑之長灘鋪民得以濟不復思亂人謂掞之所為乃社倉之遺意也今日常平義倉之儲雖有羙名本無實恵不惟州縣有侵借之患而支撥至有淹延之憂城邑近郊尚可少濟鄉落少民瘽身從事彼知官長皂吏為何人一旦藜藿不繼又安能扶持百里取糴扵場以活其已餓之莩哉是有之與無其理一也嗚呼孰知有甚者焉常平出扵官義倉出扵民出扵官者官自歛之官自出之其弊雖不足以利民亦不至扵病民出扵民者民實出之官實歛之其弊不但民無給而官且病之文移星火指為常賦籮頭斛面重歛取嬴噫可嘆也愚謂民不必甚予特無取之足矣民不必甚利特無害之足矣平時奪其衣食之資一旦徒啖以濡沫之利樂嵗不為蓋蔵之地凶年始思啼饑之民何益哉寧願為不取蠒絲之尹鐸毋願為矯制擅發之汲黯寧願為催科政拙之陽城不願為發粟賑饑之韓昭則裕民實政隱扵常平義倉之外昔邵先生有言諸賢能寛之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有官守者其勉之
  抑貢獻
  愚嘗讀禹貢一書而有疑焉夫西旅底貢召公有戒蓋人主不可有一毫玩好之私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貢金雍之琳琅不幾如漢人酎金之誅乎武帝八月獻酧金服䖍曰八月獻酎宗廟時使諸侯各獻金來助祭也荊之大龜梁之熊皮不幾如漢人天馬之求乎武帝遣使徃大宛求天馬作天馬歌青之海錯楊之橘柚不幾如唐人貢荔之病乎唐眀皇楊貴妃好荔枝令蜀郡貢之坡詩曰一騎紅塵妃子笑誰人知是茘枝來曰古者以貢為賦正什一便民之法後世常賦之外復求方物此所以為困民之弊政歟且禹貢之冀州獨不言貢篚者蓋畿甸之內既衆且大賦其總秷秸粟米也是食為土貢之用也兗州之貢蠶絲豫州之貢絺紵其地則宻邇扵畿甸焉是衣服亦為土貢之用也自服食之外則器用次之器用之外寳玉玩好又次之故貢金琳琅大龜熊皮海錯橘柚之屬皆為土貢之物也皆償田賦之輕也聖人初何心過求哉不然賦出扵田貢以其土所宜而禹書總謂之貢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亦以田賦為貢何耶及周之衰荊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貢金之地已陷吳楚金不入貢而天王求之扵魯蓋以魯通扵吳豈不失聖人禹貢貢篚之本若荊貢菁茅時屬扵楚王祭不供無以縮酒管夷吾佐威公以伐之可謂知先王制貢之意然則禹之所謂貢即後世之所謂賦初何害扵貢篚歟厥後常賦不足誅求無厭自夫有酎金之誅也色惡者罰少斤兩者罰列侯廢黜郡國蕭條而民始匱矣侯表朝節侯因城五鳯四年坐酎金四兩免 又如淳注曰漢儀注諸侯王嵗以戶口酎黃金扵漢廟皇帝臨酎酎金金少不如斤兩色惡王削縣侯免國 又臣賛注曰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以百數並武紀注自夫有天馬之求也出兵扵大宛之庭勞民扵西域之國干戈連年人不聊生而民始病矣見上自夫有茘枝之貢也十里一置五里一堠兵火催督道途枕籍而民始疲矣楊妃好荔枝五里一堠十里一置道途奔走人死枕藉其他貢取百端勞擾萬狀其視聖人制貢之法同乎否乎噫可歎也漢唐弊政談者厭之姑舍是而以我朝論拜觀乾徳之罷羨餘之詔曰倘規羨餘必務掊克是詔也天地鬼神實聞之太祖乾徳詔曰出納之吝謂之有司倘規致扵羨餘必深務扵掊克熈寧之罷貢物之詔曰所貢飲食闕乏無害是詔也千萬世猶將賴之長編神宗即位出諸州貢物名件手詔曰四方入貢雖雲古禮考之禹制未有若茲之繁也又所貢物多飲食之類閫之亦無甚害也夫以天下奉一人此臣民職分之常我祖宗一則曰罷之二則曰罷之誠以小人乗人君耳目之欲以市恩竭吾民膏血之利以求利恐恐然有所不敢祖宗之心其帝王之道歟天地之徳歟且朝獻有費髙紀十一年三月詔曰今獻未有程吏或多賦以為道而諸侯王尤多民疾之今諸侯王常以十月朝獻及郡各以日數率人嵗六十三錢以給獻費月進有錢徳宗奉天之後屬意聚歛常賦之外進奉不息劒南節度使韋臯有日進江南觀察使李兼有月進漢唐故例爾我朝場院以餘粟上者有責通鑑長編光化軍旅金某上言三司令諸䖏場院有羨餘粟及萬石芻五萬束以上者上其名請行常典上曰此非倍取民租私減軍食何以致之宜追寢其事轉運以聚歛為羨者有罰仁宗寳訓天聖三年湖廣轉運使王逵多為聚歛為部內得替里長押録録二十萬為羨上曰使人無効百姓何以生乎乃詔取常賦外歛民者以逵制論之倉官以羨餘獻者有戒寳訓真宗咸平元年詔監倉官不得以羨餘為獻上曰倉庫多收出羨以為勞績若非受納之際剰收即是出給之時減尅易曰損上益下其利無疆我祖宗有之淡菜有貢唐孔戣以明州嵗貢淡菜蚶蛤役四十三萬人𤓰菓有獻徳宗朝有獻𤓰菓者帝嘉其意授以官漢唐常事爾我朝諸州新茶寧斥而不入真宗諸州嵗貢新茶三十餘䖏詔悉罷之廣南菓實寧卻而不受寳訓仁宗罷廣南嵗貢果實閩中新荔寧罷而不納聖政髙宗詔興二十三年十二月辛巳進呈御筆批下安豐軍進鰔鮓白魚不欲以口腹勞人令自今後罷上曰三年已降指揮罷溫州橘柚福州荔枝獨淮甸鰔鮓未罷此皆祖宗嵗貢之物朕恐勞百姓所以頒降指揮語曰菲飲食惡衣服我祖宗有之白雉有詩建武日南嶺外蠻夷獻白雉白兎復有詩白狼有歌漢顯宗紀外國獻白狠遂作歌漢亦為羙談爾我朝貢馴犀者還之寳訓真宗時交州進馴犀上曰此犀逺至深違物理朕還之獻白馬者卻之寶訓真宗時交州獻白御馬一匹上曰無名進貢何用遂還之進崑崙奴者返之同上蒲相國遣使獻崑崙奴上曰異俗隔去郷土亦可憫也遂還之書曰不貴異物賤用物我祖宗有之噫無用之物棄之可也而有用者亦棄之足用之秋罷之可也而時雖乏用亦罷之且南郊之禋兵給官賜所費不貲此正聚歛不暇也漕臺貢助郊費且責以為貪政長編仁宗時范鎮言國家自陝西用兵以來賦役繁費轉運使復扵常賦外進羨錢以助南郊此貪政也渡江之始兵連勢蹙所蓄未豐此正誅求不恤也守臣羨錢入貢且罰以為歛民髙宗紹興三年二月戊子殿中侍御史江濟劄子奏前知明州吳懋輙有所獻踰五百緡恐朝廷受之無名倘或小人觀望爭相效尤以為己利其患有不可勝言者臣欲望斥還懋所獻錢仍加黜罷少寛民力後吳懋降兩官嗟夫至此而後見聖人盛心歟萬國貢珍孟堅作賦東都賦寸天入貢杜陵賦詩本詩集使知東坡之詠貢荔罪林甫而酹伯㳺豈不愧死乎坡詩謂貢荔枝曰至今欲食林甫肉不識何人酹伯㳺
  廟祀
  執經如讎議禮如訟諸儒宗廟之議何其紛紛也論立廟之制者或曰天子七廟太祖不毀則不在七廟之數王肅曰尊者尊統扵上故天子七廟世有殊功異徳惟太祖不毀不在七廟之數或曰夏之廟五商之廟六惟周有七廟之制鄭康成夏五廟商六廟周七廟此諸儒之説不一也然書曰禋於六宗禮曰旅酬六屍一屍發爵六屍旅之則七廟自虞舜已言之伊尹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則七廟在商時已備之蓋太祖有大功扵天下雖百世而不改其餘則父為昭子為穆三昭三穆以世數次比及親而遷焉此七廟誠不易之論而曰五廟六廟者非也至漢初三廟隋文四廟唐自開元以後至為九室十一室其有戾扵古制也多矣國朝張昭奏曰周立七廟清廟之外祀太祖及文武也漢初二廟悉不如禮魏晉始復七廟之制江左相承不改然七廟之中猶虞祖之室隋文但立髙曾祖禰四廟而已言因隋立四親廟梁氏而下不易其法 又廟志開元以後常為九室終唐之世常為九代十一室論祭祀之禮者或曰日祭月祀時享左𫝊祭公謀父曰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賔服者貢日祭月祀時享嵗貢或曰天子曰祭扵祖考月祀扵廟時享扵二祧韋元成雲天子日祭扵祖考月祀扵廟時享扵二祧嵗遍扵壇墠此諸儒之説互言也然大宗伯則祀春禴夏嘗秋蒸冬則有時祭之禮周禮大宗伯祭法則五廟皆月祭而二祧止享嘗有月祭之禮記祭法王立七廟一壇一墠曰考廟王考廟皇考廟顯考廟祖考廟皆月祭之逺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蓋先王制禮不過適中過乎禮者失之凟不及乎禮者失之簡此月祭時祭誠至當之論而曰日祭者非也至漢日祭扵廟時祭扵便殿漢郊祀志其有咈扵古禮也甚矣論禘祫之義者或曰祫大扵禘鄭康成或曰禘大扵祫王肅或曰一祭二名賈逵此諸儒之説異同也然祫則合食而已毀廟未毀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非惟天子有祫而諸侯皆得有祫禘則禘其祖之所自出如虞夏禘黃帝商周禘嚳惟天子有禘而諸侯不得有禘見後注此禘尊祫卑誠萬世常行之典而曰祫大扵禘一祭二名者皆非也至魯為諸侯禘於僖室故孔子謂魯之郊禘非禮也其有叛扵四代之典已無據矣左𫝊春秋及禮記大抵後世無定禮參之聖人則有定禮諸儒無定説質之聖經則有定説用聖人之定禮合聖人之定説其惟國朝乎立廟之制未定也至建隆間集議宗廟因唐人四親之説定成周七廟之制是制也蓋從張昭之請而行之建隆元年正月有司請立宗廟詔百官集議兵部尚書張昭等奏議曰按尭舜禹皆立五廟蓋二昭二穆與其始祖也有商改立六廟昭穆之外祖契與湯也周立七廟親廟之外祀始祖及文武也云云隋文但立髙曾祖禰四廟而已唐因隋立四親廟梁氏而下不易其法稽古之道斯為折𠂻伏請近立髙曾四代謚號崇建廟宇制可祭祀之禮儀未定也至元豐中朔月合五廟而行月祭四孟合七廟而行時祭是禮也蓋因議臣而舉之此立廟之制祭祀之禮皆與古合長編元豐三年詳定禮文所言古者宗廟有時享月祭而無月中祭月半有祭非時享也記曰春祠夏禴秋嘗冬蒸又曰逺廟為祧享嘗乃止此所謂時享也又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曰祖考廟皆月祭之左傳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此所謂月祭也五廟有月祭而二祧止烝嘗者仁之行有親疎禮之施有隆殺其止享而不與乎蒸則加殺矣翼祖宣祖時享止扵秋嘗禧祖太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時享外時月朔宗廟各一獻牲用特牛至若祫禘之説有合扵古者行之有難合扵古者闕之何者禘者祭其逺祖謂之追享祫者自即位朝廟始謂之朝享由親廟而毀廟合而祭之故其禮為當行由始祖而逺祖譜失其傳故其禮為難考是故虞夏商周所出甚眀故有禘漢魏而後所出無據故不禘此國朝僖祖而上譜諜不眀故寧為漢魏之祭毋寧為四王之禮也長編元絳等言禘者禘其祖所自出故謂之追享祫者自即位朝廟始故謂之朝享王者享及七世推親以及祖推祖以及始祖祭時各扵其廟祭之扵是有祠禴嘗蒸既有祠禴嘗蒸矣而毀廟之主不及尤為未也縁生有合族綴食之恩焉扵始祖之廟合毀廟親廟之主而祭之扵是有祫焉既祫矣而逺祖不及猶以為未也又推其上審諦其祖之所自出而祭之扵是有禘焉至此而仁之至義之盡也然諦之所自以其祖配君舜禹祖髙陽髙陽世系出自黃帝則虞夏禘黃帝以髙陽氏配商祖契出自帝嚳則商人禘嚳以契配周祖文王亦出自嚳故周人禘嚳以文王配四代世系所出者明故追祭所及者逺也漢魏以來世系不眀漢自上皇以前無聞故自髙帝而上惟見太上皇一世而已魏自處士君而上亦無聞故眀帝上事髙祖之父處士以下五世而已劉氏出扵劉累而漢不禘堯曹氏出扵陸終之子安而魏又禘漢以譜諜不眀故也恭惟藝祖連漢唐故事祭四親廟惟僖祖而上所自出者譜失其𫝊有司因仍舊説二年一祫五年一禘禘與祫皆合羣廟之主綴食扵始祖禘祫之名不同而禮實無異其為訛舛莫甚焉臣等推本先王立禘之意以為國家世系所𫝊與虞夏商周不同既求其祖之所自出而不得則禘禮當闕之必推見祖系所自出乃可以行惟聖神詳擇従之是説也蓋得元絳之言矣然則論帝王之制當求之祖宗定諸儒之議當考之先正庶無遺議矣抑有聞焉祭祀之職不獨在扵我將我享之時而在扵朝夕脩省之際不特見扵犧牲牢醴之末而見扵誠心實徳之行親享四室不登黃道此太祖之敬也㑹要乾徳元年親享四室有司取褥為黃道詔徹之昭告祖考不行中道此真宗之誠也㑹要祥符三年詔曰朕以親祀後祇昭告祖考頃者入廟則步武出門屬以時方未暇改更是宜避中道以不行奉至神而如在恭謁廟曰朕扵東西偏門入詩曰扵穆清廟肅雝顯相書曰黍稷非馨明徳惟馨又扵制度禮文之外而求祖宗之盛心雲
  釋奠
  過魯一祀足以興漢漢紀髙祖過魯祀孔子以太牢國學廟貌有光扵唐噫東魯聖人吾道宗主功用在人萬古不泯其可不嚴報本之禮乎唐禮樂志武徳二年始詔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七年髙祖釋奠焉愚嘗深考古今之禮切以為所當先者有三曰天地曰祖宗而學校之先師與焉所當備者亦有三曰郊祀曰禘享而學校之釋奠與焉夫生而為人業而為士戴天履地靈扵萬物而不至扵斵䘮磨滅者伊誰之力歟發而為言著而為經仁義禮樂𫝊諸萬世而不墜者又誰之力歟造端立極出扵此理者天地也垂法立則以維持乎此理者聖人也發其用闡其義淑諸將來者師之教也故報扵天地而郊社之禮舉焉報扵祖宗而禘享之禮舉焉報扵先師而釋奠之禮舉焉然河汾王通氏曰夫子之道不啻天地也通扵夫子受罔極之恩文中子嗚呼罔極之恩雖殫天下之物何足以報之特拳拳誠意不能自己姑寓扵制度文物之間耳夫自漢髙帝行太牢之祠也元始有追謚之褒有奉祀之典元始五年六月丙午封孔子後孔均為褒成侯追謚孔子曰褒成宣尼公漢帝紀又表雲孔霸承烈侯奉孔子祀元和有闕里之祀有諸弟之祀東漢郊祀志章帝元和中因行郡國幸魯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自唐髙祖有廟貌之設也貞觀有釋奠之禮配享之儀唐禮樂志貞觀二年左僕射房𤣥齡博士朱子奢建言周公尼父俱聖人然釋奠扵學以夫子也大業以前皆孔丘為先聖顔回為先師乃罷周公祀升孔子為先聖以顔回配四年詔州縣學皆作孔子廟十一年詔尊孔子為宣父作廟扵兗州十四年太宗親釋奠扵國子學二十一年詔左丘眀卜子夏公羊髙穀梁赤伏勝髙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衆賈逵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𡩋二十二人皆以配享而尼父廟學官自祭之開元有國學南面之位有羣弟封爵之榮開元二十七年詔夫子既稱先聖可謚曰文宣王以其嗣為文宣公先時孔廟以周公南面而夫子坐西墉下貞觀初廢周公祭而夫子位未改至是二京國子監天下州縣夫子始皆南面以顔淵配贈諸弟子爵公侯子淵兗公子騫費侯伯牛鄆侯仲弓薛侯子有徐侯子路衛侯宰我齊侯子貢黎侯子㳺吳侯子夏魏侯又贈曽參以下六十七人然祀禮行扵漢而釋奠未講也釋奠講扵唐而儀文未稱也至於我朝其文愈侈其儀愈隆天下始知祀事之重與天地祖宗等噫盛矣哉是故以顔淵為亞聖優之以公爵舊制也國朝則優進孟子而同列扵南面配食之位唐禮樂志封子淵為兗公以四科之賢列為十哲而顔子居其首舊制也國朝則復進顔淵扵配享而十哲坐扵東西面之列見上以左邱明而下二十二人圖繪扵壁者舊制也國朝則以韓昌黎名賢皆列扵從祀之位唐禮樂志開元七年司業李元瓘奏先聖廟為十哲像以先師顔子配則配像當坐今乃立侍餘弟子列像廟堂不預享而范𡩋等皆從祀請釋奠十哲扵上而圖七十二子扵壁曾參以孝受經扵夫子請享之如二十二賢乃詔十哲為坐像悉預祀曾參特為之像坐亞之圗七十二子及二十二賢扵廟壁我朝聖賢之教彬然扵家傳口誦之間詩書之澤藹然扵目擩耳染之餘吾道輝煌日月爭光正學𫝊授源派益衍者皆祖宗尊師之功也然究其儀物觀其制度又不無深意焉其日用丁以文明之盛也其時用仲以四時之正也雲山之象竒耦之數寓扵樽罍籩豆之器以吾道與天地隂陽為一體也奠幣而後獻爵先誠而後物也再獻而後旅爵先尊而後卑也奠爵所以致其厚故合樂以興舞羞菜所以致其薄故興樂而不樂酒以元所以致其䖍幣以白所以尚其質夫子之道猶元氣然周流兩間成小成大所以答其賜者固宜其備也噫世更五季聖道湮欝久矣文物光華盪人耳目豈止魯祠廟貌之敬哉雖然累朝之報本誠厚矣然亦祖宗開國貽謀之善也我太祖之贊文宣曰尼父挺生河海標異祖述堯舜有徳無位太祖作文宣王贊曰王澤下衰文武將墜尼父挺生河海標異祖述堯舜有徳無位哲人其萎鳳鳥不至 我太宗之贊文宣曰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威儀海宇聿崇太宗作文宣王賛維時載雍戢此武功肅昭威儀海宇聿崇其為吾道計至切也聖子神孫安得不發揮斯道乎噫荊舒何人亦侑夫子不有龜山孰尊我師然則公議在人其不可揜也如此夫編年崇寜三年置辟雍扵京師以王安石配享文宣王廟庭坐顔孟下又言行録王安石𫝊紹聖初配享神宗廟崇寜三年詔配祀文宣王廟靖康初聞楊時言停文宣王廟配享列於從祀建炎中聞趙鼎言罷配享神宗












  古今源流至論後集卷十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一  宋 林駉 撰
  衛兵上
  三代畿兵皆有定製史自遷固不志兵而漢南北軍漫然無攷諸儒議論往往異同今叅訂漢史之所互載及先儒之所發明緯而為圗焉
  南北軍
  考異古者前朝後市王宮在南故漢衛宮之兵在城內者為南宮城之軍既謂之南京城之軍則謂之北所以別也
  南軍
  衛尉寺漢書儀曰衛尉寺在宮內
  衛尉表衛尉一人掌宮門衛屯兵
  考異南軍衛尉主之衛尉有尉士令丞諸丞衛侯司馬皆屬焉周勃既入北軍乃令人告衛尉毋納呂産以此知南軍主之衛尉明矣
  衛士令丞漢官儀曰營衛周廬晝夜誰何殿門外署屬衛尉 漢儀民年三十三為正 嵗為衛士諸屯衛侯後志左右都侯各一人六百石本注主劔㦸士徼循宮
  諸屯衛司馬顔注曰衛尉有八屯衛尉司馬主衛士徼循宿衛
  考異按張衡兩都賦曰衛尉八屯注引八校尉此大謬也校尉北軍也衛尉南軍也據宮門四面皆有公車每門各有二司馬凡八司馬故曰八屯
  郎尉表初皆亡貟多至千人掌守門戶出充車騎
  考異或以光祿勲為南軍既於史無所據況所領皆郎烏可以軍言曰守門戶充車騎孰謂其非軍也郎而非軍宣帝胡為出之擊羗也按禮儀志國有大變則閉宮門城門設屯衛兵不過諸郎與北軍爾𥘉不及衛尉之所領何也以是知衛郎衛兵同為南軍事出一體爾
  中郎 五官中郎將 左中郎將 右中郎將通典曰中郎將
  分掌三署郎

  侍郎袁盎兄子種為常侍騎張釋之為騎郎李廣為郎騎常侍顔曰官為郎而常騎以侍天子司馬相如
  為郎事景帝為武騎常侍

  郎中 郎中車將 郎中戸將 郎中騎將漢舊儀曰左右車騎
  將主左右車郎左右戸將主左右戸郎

  期門府蔡質漢儀曰期門府次虎賁府表武帝建元三年初置平帝元始元年更名虎賁
  期門郎表掌執兵送從比郎亡貟多至千人服䖍曰與期門下以微行後遂名官
  徐官考曰謹按周之兵制無事則散之田畆有役則召以縣師而宿衛長養之兵則有虎賁之士八百人至六軍之徒一軍百人大司馬之屬徒三百有二十人又在虎賁之外然不常有而虎賁之祿比下士足以代耕蓋庻人在官者也漢期門千人而秩比郎亦古虎賁之遺意歟
  虎賁中郎將蔡質漢儀曰舊作虎賁言如虎之奔也王莽以古有勇士孟賁故名焉 漢官典職儀曰虎賁中郎將主武賁千百五人
  考異應卲漢官儀以虎賁曰古官謹按周虎賁氏下大夫二人中士十有二人掌先後王而趨以卒伍成王之道末命召公俾齊侯呂伋而伋方發虎賁之士宰臣統總宮衛其嚴如此漢安能及哉
  期門僕射表僕射秩比千石給事期門史記功臣表董忠
  羽林府表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名曰建章營衛後更名羽林騎 顔曰如羽之疾如林之盛
  羽林郎表掌送從以期門比三百石後志本注曰無貟掌宿衛侍從
  考異後志以六郡良家補漢儀以三輔良家補然以史考之趙充國以六郡良家子善騎射補羽林𠂀延夀以北地良家子善騎射補羽林亦六郡也當以後志之言為正
  羽林孤兒宣紀注武帝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宮教以五兵號曰羽林孤兒
  徐官考曰漢法待死事有加恩自高帝始也孔子欲勿殤僮汪踦周禮冢人凡死於兵不入兆域則是死於兵革者固有二等也高帝令軍士不幸死吏為衣衾棺歛轉送其家又軍法父子俱有死事得輿䘮歸武帝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號曰羽林孤兒皆所以激厲將帥也
  羽林令丞表羽林有令丞監羽林中郎將諸吏中郎將羽林監任勝監羽林騎都尉表宣帝令中郎將騎都尉監羽林羽林黃頭郎鄧通
  都尉通典西漢奉車駙馬二都尉並屬光祿勲
  奉車都尉表掌御乗輿車武帝元鼎二年初置秩比二千石
  考異霍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奉車蓋始於此
  東萊曰或以奉車駙馬為加官非也荀氏漢紀及通典並不列於加官即此可考
  駙馬都尉表掌駙馬武帝元鼎二年初置秩比二千石
  考異金日磾為監遷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出則驂乗入侍左右駙馬蓋始於此
  漢制叢録曰駙馬都尉之官雖置自武帝然於時尚主者獨取列侯未拜此官
  騎都尉表宣帝令騎都尉監羽林 後志曰主監羽林並屬光祿勲
  考異表雲武帝元鼎二年初置秩比二千石及按沛公為漢王靳歙遷騎都尉則是漢初亦置矣考異按本表及後志騎都尉本監羽林蓋南軍也及攷金渉𫝊在成帝時為侍中騎都尉領三輔胡越騎胡越騎之在三輔者若長水長楊宣曲之屬此北軍也今廼領蓋季年之制也自昭帝用霍山為奉車都尉侍中領胡越兵其制已失之矣考異按都尉本軍中官高祖時靳歙以騎都尉定三秦自後無除武帝以李陵有廣之風拜為騎都尉將勇敢五千教射酒泉張掖其後上官桀以捕反者馬何羅上官安以騎都尉為車騎將軍自此騎都尉遂為一官至宣帝時以騎都尉監羽林故騎都尉遂為羽林官又以騎都尉監䕶西域其後李尋平當使䕶河隄
  北軍
  中尉府
  中尉表秦官掌徼循京師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
  考異武帝始有執金吾之名及按功臣表蟲達從起碭至霸上為執金吾未審當時為何官耳考異北軍中尉主之中尉有中壘令丞左右京輔都尉尉丞兵卒皆屬焉八校尉有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內則北軍為京城兵而主之中尉亡疑矣
  中壘令校尉表令一人丞一人尉兩人
  左右京輔都尉尉丞尉比二千石丞一人六百石武帝元鼎四年置有兵卒 元紀建昭元年令三輔都尉二千石
  城門校尉
  城門校尉表掌城門屯兵一人 環濟要畧雲高帝置出從緹騎百二十人
  徐官考曰謹按周官司門下大夫二人鄭氏若今城門校尉
  漢制叢録曰按劉屈氂𫝊武帝世以戾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表雲城門校尉掌京師城門屯兵是城門校尉之官自武帝始有然表但云中壘屯騎等八校尉皆武帝初置至城門校尉獨不言起自何時所未諭也成帝世羊阿侯譚成都侯商紅陽侯立踵相躡以特進領城門兵豈至是屯兵益盛又與前世殊耶
  司馬丞通典曰司馬丞各一人
  八屯司馬顔曰八屯各有司馬 通典曰司馬丞各一人蓋司馬即司馬丞
  門𠉀征和二年以太子在外初置 通典十二城門𠉀各一人 黃圗曰主𠉀時謹啓閉
  霸城門𠉀 宣平門𠉀 東門𠉀覆盎門𠉀 安門𠉀  西安門𠉀
  宣城門𠉀 直城門𠉀 雍門𠉀路城門𠉀 廚城門𠉀 橫門𠉀
  徐官考曰按周司門之屬每門下士二人即門𠉀之官歟
  城門令史王莽傳王興者故城門令史
  八校尉八校尉皆武帝初置有丞司馬顔曰自中壘以下凡八校尉城門不在此數中
  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內外掌西城荀恱漢紀掌四城門漢儀曰尉一人掌上書者獄上書於公車有不如法付北軍獄
  東萊曰謹按中壘掌北軍則知八校皆北軍也故後志本註曰舊有中壘校尉領北軍營壘之事中興省中壘但置北軍中𠉀以監五營又按中尉有中壘令丞則知北軍之統於中尉中壘在北門即與南軍不相亂頗有周人辨方正位之意
  屯騎校尉表掌騎士
  歩兵校尉表掌上林苑門屯兵
  越騎校尉表掌越騎如淳曰越人內附以為騎也
  長水校尉表掌長水宣曲胡騎 師古曰長水湖名宣曲觀名胡騎之屯於宣曲者 劉氏釋名曰長水校尉長於水戰舟船之事也
  胡騎校尉表池陽胡騎 晉灼曰胡騎不常置故刑法志雲武帝內增七校者以胡騎校尉不常所以不與也
  射聲校尉表掌待詔射聲士
  虎賁校尉表掌輕車
  八校尉各有丞司馬惟中壘校尉多有尉一人
  監北軍使者劉屈氂傳任安 史記武帝使任安䕶北軍
  北軍錢官史記任安笞辱北軍錢官小吏公孫敬用擅用北軍錢
  總南北軍
  車騎將軍張安世傳七月罷車騎將軍屯兵列宮衛尉城門北軍兵屬焉又漢儀曰漢置車騎衛將軍左右前後皆位次上卿典京師兵衛
  衛將軍文帝元年拜宋昌為衛將軍領南北軍
  軍正主平楊僕 胡建南北各有正又置丞
  天漢中胡建守軍正丞
  衛兵下
  周廬千列設㦸百重入守虎闗出陪豹尾此古人設衛所以強幹弱枝防未然而威不軌也昔成周宿衛之制居則宮正宮伯之衛行則虎賁氏之衛僕從之衛掌於太僕守𨽻之衛掌於司𨽻其制蓋不一矣宮正有宮中之𢓺役宮正掌王宮之戒令糾禁以時比宮中之官府次舎之衆寡凡邦之大事令王宮之官府次舎無失守而聽政令宮伯有公卿大夫之士庻子宮伯掌王宮之士庻子在版者作其徒役之事授八次八舎之職事若邦有大事作宮衆則令之以為環列腹心之任居衛之制然也虎賁氏有虎士八百人掌先後王而趍以卒伍視朝則在路門之右虎賁掌先後王趍以卒伍軍旅會同亦如之舍則守王閑王在國則舎王宮國有大故則守王門又夏官司士雲正朝儀之位王南鄉王族故士虎士在路門之右行衛之制然也太僕掌奉輿馬督扈從視朝則在路門之左太僕王眂朝則前正位而退入亦如之王出入則左馭而前驅太僕而下有小臣祭僕𨽻僕御僕皆屬焉又司士雲太僕左右太僕從者在路門之左司𨽻掌率夷𨽻執兵器服兵服以衛王之門外朝在野外則守內列司𨽻掌師四翟之𨽻使皆服其邦之服執其邦之兵守王宮與野舎之厲禁司𨽻而下有罪𨽻蠻𨽻閩𨽻夷𨽻貉𨽻皆屬焉罪𨽻其守王宮與其厲禁者如蠻𨽻之事蠻𨽻其在王宮者執其國之兵以守王宮在野外則守厲禁閩𨽻掌守則取𨽻焉僕從守𨽻之衛制然也由是言之環列腹心之衛非兵衛在內而不出虎士之衛為重兵之衛非王出亦不行四翟之𨽻則環衛諸門僕從之徒則整飭騶從此宿衛之制詳矣然虎賁綴衣無非吉士侍衛僕從㒺匪正人書立政冏命執劉鉞而上戈刃者皆用冠冕之士大夫顧命四人綦弁執戈上刃夾兩階戺一人冕執劉立於東堂一人冕執鉞立於西堂一人冕執戣立於東垂一人冕執瞿立於西垂居虎門而詔王媺者乃率四夷之賤𨽻師氏居虎門司王朝以媺詔王地官師氏使其屬帥四夷之𨽻糾其徳行稽其功緒勸以善也宮正稽其功緒糾其徳行會其什伍而教之道藝掌其糾禁嚴其誅賞防以過也宮伯掌其政令行其秩序以時頒其衣裘嚴其誅賞由是言之腹心之衛固擇有道有徳之賢而宿衛之兵亦皆使賢士大夫為之此宿衛之任嚴矣噫孰知聖人防微杜漸之意不止是耶蓋人君處內庭之時多處外庭之時少親侍臣之意玩親大臣之意嚴今宮正宮伯之兵衛郎衛固為太宰之屬天官宮正宮伯而虎賁之虎士掌於司馬司𨽻之五𨽻掌於司宼皆聽命於太宰內外相維而賢否無相混之嫌事權不分而政令無下移之漸此周制之所以盡善也漢制南軍衛宮衛尉主之官表衛尉一人掌宮嚴衛屯兵北軍䕶京中尉主之官表掌徼循京師南軍則有郎衛兵衛之別如三署諸郎羽林期門則皆郎衛也表光祿勲屬官有郎掌守門戶出充車騎中郎侍郎郎中又期門羽林皆屬焉如衛士令丞諸屯衛侯則皆兵衛也表衛尉屬官有公車司馬衛士旅賁三令丞又諸屯衛侯司馬二十二官皆屬焉是衛也非南軍守宮之衛乎北軍則有調兵募兵之分如三輔兵卒則是調兵而衛表中尉屬官左右京輔都尉尉丞有兵卒按黃霸為京兆尹坐發騎士詣北軍調馬不適士貶秩則京輔兵卒番上北軍明矣如八校胡騎越騎則是募兵而衛表八校尉皆武帝初置中壘屯騎歩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 按八校雖不明言為北軍然攷之後百官志載光武五營即八校之並省者而北軍中侯監其營故東漢累有北軍五校之稱是知武帝八校正北軍也是衛也非北軍䕶京之衛乎此漢人南北軍之制也朱虛入衛卒平諸呂本𫝊方朔執㦸坐折董偃東方朔為常侍郎上使謁者引內董君偃是時朔執㦸殿下辟㦸而前董偃有斬罪三上有詔更置酒北宮袁盎為中郎卻慎夫人之坐本傳日磾之侍縛馬何羅之逆金日磾遷侍中出則驂乗入侍左右馬何羅謀為逆上幸林光宮明旦上未起何羅亡何從外入袖白刃從東廂上日磾擒縛之由是著忠孝之節王國侯國拘不得入漢制王國侯國不得入宿衛龔勝為楚王常侍後三舉孝亷不得宿衛同族犯法限不得與漢制同族犯法不得宿衛蕭望之以甲科為郎後坐弟犯法不得宿衛雖以龔勝蕭望之之賢寧從退免則宿衛所任之人固無愧於周爾然始以南北軍皆𨽻三公而太尉周勃得入北軍以成安劉之功可也本𫝊自武帝踈逺外庭之後衛尉之職領於將軍王莽以右將軍兼衛尉城門之兵領於司馬成帝世平阿侯王譚成都侯王商紅陽侯王立皆以大司馬特進領城門兵往往以中朝任之而大臣皆無與焉大司馬之任又非向時太尉之比豈知禁嚴之地大臣皆不預聞則凡可以轉移人主之心志惑亂人主之視聽無所不至異日之變可見爾甚至東漢以來又舉五官郎將羽林虎賁以職屬大夫議郎謁者僕射以文屬後官志五官中郎將左右中郎將羽林虎賁中郎將羽林監以職屬光祿大夫大中大夫中散大夫諫議大夫議郎謁者僕射常侍謁者以文屬分屬






















  餘但翊衛二府而已餘見杜牧原十六衛張延師之謹畏至三十年唐職林張延師為左衛大將軍性謹畏典羽林三十年未嘗有過未嘗有過見上阿史那忠之清謹至四十八年無有纎隙阿史那忠蘇尼太子也清謹為右驍衛大將軍宿衛四十八年無纎隙人比之金日磾龎王久典宿衛習知制度龐王久典宿衛習知朝廷制度高祖顧諸將多不嫻儀典故授王領軍武衛二大將軍使衆觀以為模範叚志元衛章武門夜不示詔叚志元為左驍衛大將軍文徳皇后之塟勒兵衛章武門太宗夜遣使至今其披戶內使志元拒曰軍門不夜開使者示手詔志元曰夜不能辨比旦帝嘆曰真將軍則宿衛所任之人亦無愧於周爾然始以大臣兼領宿衛使文皇有𠂀寢之安可也元微之行於季友右羽林將軍制曰分八舍之衆寡均三庚之勞逸皆將軍之力也是以李大亮上直禁中而文皇𠂀寢則心腹牙爪之任不細矣時李大亮以冬官兼也自六軍禁衛皆用市人其選始輕天寳之後衛佐悉以假人為軍始京師人恥之至相罵辱必曰侍官而六軍宿衞皆市人祿山吐蕃之變神䇿禁軍外入赴難國家遂以倚重悉命中人主之其勢益橫兵志上元中以北衙軍使衛伯玉為神䇿軍節度使鎮陜州中使魚朝恩為觀軍容使監其軍祿山反伯玉與朝恩赴難至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寇朝恩又以神䇿軍屯苑自是復盛分為左右廂大厯四年請以京兆之好畤鳯翔之麟逰晉潤皆𨽻神䇿自是南衙日輕北衙日重矣犬所謂禁軍者蓋太宗舉義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罷還歸而願留宿衛者三萬人給以渭北腴田號曰元從禁軍本為兵立制非為制置兵唐兵制初高祖以義兵起太原已定天下悉罷遣歸其願留宿衛者三萬高祖以渭北白渠旁民棄膏腴田分給之號元從禁軍後老不任事者以其子弟代其後左右羽林龍武神武及神䇿神威而總名北衙者豈太宗初制哉同上貞觀初太宗擇善射者百人為二畨於北門長上曰百騎以從田獵又置北衙七營選材力驍壯月以一營畨上始置左右屯營於元武門領以諸衙號飛騎高宗置左右羽林軍大朝會則執仗以衛階陛行幸則夾馳道為內仗武后改百騎曰千騎睿宗又改千騎曰萬騎及元宗以萬騎平韋氏改為左右龍武軍肅宗復置神武軍自哥舒翰破吐蕃及安祿山反衛伯玉赴難賜號神䇿代宗幸陜朝恩舉陜兵並神䇿元從後遂為天子禁軍徳宗又改名神威且唐之十六衛已備漢人南北軍之制漢以衛尉䕶南軍以金吾廵北軍今十六衛已有金吾將軍掌京城廵警是北軍已寓其間觀白集羽林衛將軍之制所謂國家設十六衛猶漢之有南北軍其知之矣白集王元輔授左羽林衛將軍制國家設十六衛猶漢之有南北軍而左右羽林尤稱親重而其元從禁軍亦猶官制貟外之制初非禁衛正兵也今以禁軍為北衙衛兵為南衙以備漢制豈不過歟北衙既橫之後外庭諸臣莫之誰何蕭復言之而不見聽蕭復言艱難以來始用宦官監軍權望太重是曹止可委宮掖事兵要正機勿使叅預不聽高元裕諫之而不見用本𫝊敬宗視朝不時決事禁中宦寺恣放大臣不得進見元裕諫曰西頭勢乃重南衙樞宻之權過宰相帝頓悟而不能檢制人皆危之惜夫推原其故皆外臣不預禁軍専歸宦者其為患至是也噫漢不以中朝屬外朝而使閹宦宿直卒成何進之亂何進傳袁紹說何進誅宦官曰竇武欲誅內寵反為所害者以言語漏泄而五營百官畏中人也將軍宜一為天下除害進然之云云唐不以北衙𨽻南衙亦使宦官典兵反致王叔文之亂兵志順宗即位王叔文用事欲取神䇿兵柄乃用故將范希朝為左右神䇿節度使以奪宦官權而不克其視周人以禁衛屬冢宰之意又何止天淵哉國朝有皇城司有殿前司皇城始於梁之乾化五代梁乾化六年詔曰端門正門也宜以時開敞奪陽氣委皇城使國朝因其名置親從官數千人入內內侍省都知與副同主判之長編仁宗慶厯問張方平言國初循周制置諸班直備爪牙屬殿前司又置親從官屬皇城司嚴立保舉之法選千人以充內殿之衛殿前司始於周之顯徳職源殿前司始於周世宗顯徳元年國朝循其舊有馬軍歩軍獨殿前得統之是故皇城一司於內庭宿衛無不預者而獨宿直諸班禁衛無所統攝至親從之官復命武臣同主其事又非専出於宦者之手殿前一司雖統攝諸班禁衛而皇城之司亦判然不相闗亦漢南北軍相統之意也蔡官制皇城司以入內兩都知主內判定事入內都知無不與知者惟宿直諸班禁衛畧無統攝而皇城司親從官數千人乃命武臣二貟同兩都知主之而殿前復不與此祖宗處軍政深意也而皇城殿前直相維持寔是周人之遺制不特此爾為金吾者有擁衆渡河之功高瓊為金吾將軍真宗澶淵之役瓊擁衆渡河為虞𠉀者有上䟽論事之直張耆字元弼真宗朝為殿中都虞𠉀是時大興宮室之役以奉符瑞宰臣丁謂欲殫財力大臣不敢議耆上言土木之役不足奉天意遷樞宻為指揮者有手不釋卷之賢燕達字逢辰元祐初為殿前都指揮使然喜讀書手不釋卷神宗以其忠寔可用抑不特此爾周以冢宰主之國朝以樞府統之內朝外朝混然一體其政柄兵令一惟樞府之為聽與漢周間史洪肇之徒為之者異矣石林燕語三司天下兵柄皆在其手權雖重而軍政號令則在樞宻院與漢周間史洪肇之徒為之者異矣此祖宗之微意非前世所及也此其防微杜漸之意豈人之所能及知哉
  形勢淮甸隴蜀荊襄
  自古立國於東南其攻守之勢有三曰淮甸曰隴蜀曰荊襄然設險之地不同而守險之術亦異蓋難守莫如淮易守莫如蜀守蜀當以守為守守淮當以戰為守守襄陽如守淮守荊湖如守蜀此謀國者不可不熟究也夫淮之東根本在廣陵而以山陽旴𣅿為門戸淮之西重鎮在合肥而以鍾離夀春為捍蔽兩淮之地大抵然也然而道途平衍山川廣莫虜騎奔馳衝突莫禦故據淮而守示以必戰此上䇿也因其始至逆而擊之此中䇿也縱敵平原以歩當騎是為無䇿謝𤣥破苻堅於肥水方至之初苻堅進屯夀陽列陣臨肥水元軍不得渡元使謂苻融曰君逺渉吾境而臨水為陣是不欲速戰諸君稍卻令將士得周旋僕與諸軍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堅衆皆曰宜偪肥水莫令得上我衆彼寡勢必萬全堅曰但卻軍令得過我以鐵騎逼殺之麾使卻陣亂不能止元以精鋭八千渉渡決戰堅衆奔遁晉謝元傳楊行宻敗朱全忠於清口未合之際梁太祖遣葛從周鹿師古攻行宻夀州行宻擊敗梁兵清口殺師古而從周收兵走追至渭河又大敗之五代吳世家其效亦可見也南唐初保淮南劉仁瞻力戰夀春周師逡廵不敢進迨夫陳景逹失紫金之屯宋齊丘遏出擊之師再獻江北而國因以危五代史紀節傳周師征淮先遣李榖攻夀春仁瞻鎮夀州遣兵守城圍之數重攻之百端不能下餘見南唐世家知守淮而不知戰也故曰守淮當以戰為守蜀之根本在成都而漢中為唇齒漢中為保蜀之藩籬而以陜隴為近援守南鄭則長安為可窺守武興則隴西為可取隴蜀之勢大抵然也然其地羊腸鳥跡棧閣巉絶一夫據險千夫莫當惟固守形勝乘機俟時則其效為可全捨險輕出衆寡不敵則其勢為難必是以劉備力守陽平而知曹操之無能為先主率諸將進兵漢中分遣將軍吳蘭雷銅等入武闗皆為曹公軍所殺先主次於陽平闗與淵邰等相拒蜀記詳見諸葛亮𫝊注孔明列守祁山而知仲達之難勝本𫝊六年春亮身率諸軍攻祁山闗中響震九年復出祁山以木牛運糧盡退軍與魏將張邰交戰射殺張邰注亮時在祁山旌旂利器守在險要十二其事亦可知耳此後姜維輕出以圗隴西而蜀口之守不堅故劉氏遂至於亡蜀通鑑云云楊亮輕出以爭仇池而成都之守不固司馬氏遂至於失蜀同上皆不知以守為守故也故曰守蜀當以守為守若夫荊之與襄雖曰宻邇而事勢則殊嶓冢導漾東流為漢襄陽為一要會岷山導江灔澦東注江陵為一機會襄以漢為險荊以江為險江可恃也漢不可恃也苻堅取襄陽以馬渡漢晉載記前秦朱全忠取襄陽以浮橋渡漢五代梁太祖記漢豈足為襄陽之險耶故曰守襄陽當如守淮荊州以江陵為要而江陵上有夷陵下有武昌洞庭蟠其左漢陽固其右豈襄陽比耶陸抗言敵得江陵必不能守本𫝊此知兵之言也故曰守江陵當如守蜀夫長江可以固吾國也長淮可以窺河南也川陜可以𢷬闗中而荊襄可以圗宛洛也昔者有蜀無荊蜀卒不能舉魏三國蜀志而今日荊蜀險隘吾實有之昔者有江無淮陳卒不能以拒隋而今日江淮表裏吾實兼之則天下之勢今日固得之矣三險雖可恃而形勢殊不侔當得中興之所以守者守之則退可以臥䕶吾境進可以掃清朔庭爾然以三者而熟究之最難守者固莫如淮而最急守者亦莫如淮何者蓋兩淮乃吾國之藩籬依山為險則淮之西也恃水為險則淮之東也淮甸坦夷如盱眙安豐鍾離淮隂天長六合等處我之拒敵直一衣𢃄水之限爾使藩籬不固盜賊闖吾之門戸則堂奧且露立矣徒以孤江與敵對壘豈不岌岌乎昔孫權老於兵間堰瓦梁塢壖須今日攻合肥明日攻六合揺揺兵鋒無日不在淮甸非為經略兩淮計正所以為保長江計也此守淮又今日之所急也故詳論之
  畿兵
  漢之畿兵始為番上至其後也畨上變為常屯常屯變為逺征而畿兵之制壊矣唐之畿兵始為府衛至其後也府衛變為長從長從變為禁軍而畿兵之制壊矣此漢唐內兵三變之由也古者天子之兵止於六軍六軍之兵止於六鄉其出也則為士為卒為旅為軍為師其入也則有比有閭有族有黨有州有鄉兵無坐食之費民無長屯之勞安有如漢唐逺征長從之兵哉古者五侯九伯二伯専征而諸侯皆共四方之事司馬法王有四方之事則冢宰召師於諸侯虎賁氏奉書以牙璋發之漢食貨志而詩言元戎十乘特以為啓行之先安有如漢人輕出之舉哉古者呂伋掌虎賁之士非有宰相之命則呂伋不敢擅發召公雖得以制命非有二諸侯將命以往則召公亦不敢以専行內外相制事權散主不獨命於一人可見矣書顧命又安有如唐人私親禁軍而盡屬於閹宦之手哉按百官表衛尉掌宮門屯衛兵本表衛尉秦官掌宮門衛屯兵而高后紀言周勃既將北軍然尚有南軍乃令平陽侯告衛尉無納呂産本紀以此知南軍為宮城兵而衛尉主之也明矣又按百官表西漢中壘校尉主掌北軍營壘之事本軍中壘校尉掌北軍壘門內外掌西城至光武變為北軍中𠉀而西漢之初中尉屬官有中壘令丞尉式道左右中𠉀而中尉所職乃廵徼京師本表中尉秦官掌徼廵京師屬官有中壘等互武庫都舡四令丞又式道左右中侯侯丞乃左右京輔都尉尉丞兵卒皆屬焉餘見後官志中興省中壘 置中侯以監五營以此知北軍為京城兵而中尉主之也明矣然漢初二軍衛士皆調發郡國材官騎士而分番為之民一嵗為衛士二嵗為材官漢儀注云民伍一嵗為衛士二嵗為材官蓋寛饒𫝊衛卒願留更一年本𫝊注蓋寛饒為衛司馬及嵗盡交代上臨享罷衛卒衛卒數人皆叩頭自請復留共更一年則是郡國番上於南軍之制左右京輔都尉尉丞兵卒盡屬中尉上注黃覇為京兆尹發騎士詣北軍黃覇𫝊為京兆尹發騎士詣北軍馬不適士坐貶秩則是三輔畨上於北軍之制第南軍猶調於郡國北軍第調於京輔此漢初畨上之法猶為近古也夫何武帝増置八校募知胡人事者為胡騎募知越人事者為越騎前刑法志又表越騎校尉掌越騎胡騎校尉掌池陽胡騎而北軍始有長屯之兵後恐中尉之權太重乃於光祿勲增置羽林期門皆以世家為之表武帝建元三年初置期門太初元年初置羽林掌執兵送從比郎無貟而南軍始有常屯之兵此番上變為常屯是矣然而未至大壊也夫何光武以來弛郡國守尉都試之役高祖紀張晏注曰材官騎士習射御馳騎戰陳常以八月太守都尉令長會都試課殿最光武省之罷輕車材官騎士樓船之士光武紀建武七年詔曰今國有衆軍並多精勇宜且罷輕車騎士材官樓船士及軍假吏令復還民伍兵備浸壞雖黎陽立營領兵騎常千人以謁者監之號黎陽兵本紀及志而京師南北軍如故不知都試既罷外兵不練而國有征伐終藉京師兵以出自建武訖於漢衰匃奴之宼鮮卑之寇嵗嵗有之或遣將出擊或移兵留屯連年暴露奔命四方而禁旅無復鎮衛之職如明帝永平十年遣騎都尉宋苗出平城北伐匃奴竇固破呼衍王於天山留兵屯伊吾廬城之類或曰東都之兵雖或以執金吾將或以光祿勲將或又以五校將如順帝紀永和二年以執金吾張喬行車騎將軍將兵屯三輔天文志車騎將軍都馬越騎校尉馮柱發左右羽林北軍五校征伐胡七年九月隴西羗反遣執金吾列尚武騎校尉趙世發北軍五校黎陽雍容及邉胡兵三萬騎征西羗之類無非京師領兵之官然恐亦如西都故事何以知其出衛兵耶曰不然西漢之世雖或以內之兵官充將而所將之兵則明言發某郡車騎某郡材官高帝紀十一年發上郡北隴西車騎與巴蜀材官惟宣帝一出羽林佽飛之兵紀以明著之宣帝紀神爵元年發應募佽飛射士羽林孤兒胡越騎若東都則但見遣將行師而已果以何兵而充之也異時皇甫規願借列屯坐食之兵五千擊羗本𫝊西羗攻隴闗規上䟽求乞自效曰云雲願假臣兩營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出其不意時帝不能用所謂列屯坐食指內外郡所養之兵為言也然則東漢行師大抵羽林五營黎陽虎牙之士爾此常屯之兵又變為逺征其法盡壊也唐兵有十六衛將軍兵有五府中郎將兵十六衛兵即諸州折衝府兵番上宿衛者是通鑑唐太宗紀十一年更命統軍為折衝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凡十道置府六百二十四而闗內二百六十一皆𨽻諸衛每嵗季冬折衝都尉帥其屬教戰當給馬者官與其直凡當衛者番上兵部以逺近給畨猶漢之材官騎士而將軍猶衛尉也五府兵即勲官子孫以資䕃得補者是又漢之三省郎衛而中郎將猶漢中郎將也唐則總之南衙衛兵其外又有左右屯營飛騎起於太原三萬之卒父子相繼者是見衛兵注猶漢之期門羽林唐則謂之北衙禁兵初太宗定府兵之制應天下之兵皆謂之天子禁軍見上注是以逺而諸郡之府兵近而五府之衛兵又近而兩宮營之親兵皆屬於十六衛將軍每月番上以備宿衛唐兵志府兵之制十二衛為左右皆有將軍以分統諸府之兵有郎將方主圑主以相統治又有驃騎二府皆有將軍又見前注三時務農一時講武無坐食也籍藏將府伍散田畆無列屯也此唐府衛之兵為近古也自高宗武后時天下久不用兵府兵法壊更代不時衛士亡匿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取京兆蒲同岐華府兵及兵丁而益以潞州長從兵共十二萬號長從宿衛未幾更號射騎自是諸府之兵闕籍不補折衝之將積嵗不遷故兵無全兵將無常將宿衛亦非宿衛此府衛變為長從是矣唐志自高宗武后時天下乆不用兵府兵之法浸壊畨役更代多不以時衛士稍稍亡匿至是益耗散宿衛不能給宰相張說乃請一切募士宿衛十一年取京兆蒲同岐華府兵及兵丁而益以潞州長從兵共十二萬號長從宿衛嵗一番命尚書左丞蕭嵩與州吏共選之明年更號曰騎射然自是諸府兵益多不補折衝將卒嵗不遷士人皆恥為之然猶未極也祿山之反六軍宿衛往往市人西駕之兵僅止千人靈武之士至不滿百元宗末年禁兵浸耗及祿山反天子駕西幸禁軍從者僅千人肅宗赴靈武士不滿百而所謂神䇿兵乃自外來赴難賜號神䇿朝廷倚重兵志祿山反如嘐以伯玉將兵千人赴難伯玉與朝恩皆屯於陜時邉士䧟蹙神䇿故地淪沒即詔伯玉所部號神䇿軍後幸陜之變朝恩以神䇿扈乘輿吐蕃之寇朝恩復以神䇿屯苑中自是浸盛指為天子禁軍分以左右廂居北軍之右非他軍比爾代宗廣徳元年避吐蕃幸陜朝恩舉在陜兵與神䇿從扈悉號神䇿軍天子幸其營及京師平朝恩遂以兵歸禁中自將之然未與北軍比也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寇朝恩又以神䇿軍屯苑中自是浸盛分為左右廂號北軍後遂為天子禁軍非他軍比兵志異日幸梁之斾方旋而定難之號先及唐之所恃神䇿禁軍何如哉自徳宗幸梁還以神䇿有勞皆號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蓋自肅宗以後府衛射騎之法再變而京師實恃禁軍以為重如羽林高宗龍朔二年始置神武肅宗至徳二載英武肅宗至徳後復置寳應代宗以射生軍入禁中清難皆賜名寳應故射生軍又號寳應軍神威兵志自肅宗以後北軍增置威武長興等軍名額頗多而廢置不一惟羽林龍武神武神䇿神威云云總名同左右十軍而神䇿専以宦官主之其勢尤盛迨昭宗以朱全忠誅宦官而神䇿之軍始廢名者固不一軍然神䇿専以宦官主之其勢獨盛於是南衙之衛輕北衙之衛重而大勢去矣此長從之兵又變為禁軍其法盡壊也嘗以漢唐之變詳論之蓋漢方常屯而逺征之變已形唐方長從而禁軍之勢已橫何者京師既設列屯之兵安坐而食甚為無謂於是驅以出征此其勢必至府衛既無可恃之兵一旦有警皆不能甲不得不恃禁軍亦其理然也惜也漢兵出征之後京師單弱閹宦復恣終藉州牧之兵以除之閹宦雖除而董卓之禍成矣董卓以州牧誅宦官唐衛既變之後神䇿獨盛中使弄權終藉藩鎮之兵以誅之神䇿雖誅而朱李之變興矣見上注強幹弱枝之道奈何漢唐不察耶國朝定都陳留前無險阻之形後無藩籬之固我太祖皇帝慮安危之機權內外之勢從容杯酒藩鎮觧權州縣精兵悉萃京師張方平上䟽伏以京師本古之陳留郡天下四衝八達之地自唐以前嘗為重藩四向無險阻之形藩籬之固逼近戎狄太祖深慮安危之計始削諸藩鎮之權屯兵於內連營畿甸凡禁軍之最親近者號諸班直入侍殿陛出扈鑾輿𨽻於侍衛殿前非諸班直者內守京師外備征伐𨽻於軍頭皇城騏𩦸院長編凡禁軍之最親近者執㦸殿陛宿衛宮省扈從乘輿號諸班直非諸班直𨽻於御前忠佐軍頭司皇城司騏驥院餘軍皆以守京師備征伐殿前司領騎兵之額三十七歩兵之額二十六侍衛司領騎兵之額三十五歩兵之額八十三至軍頭僅四皇城僅二騏驥僅特騎兵之二額焉大抵盡屬於殿前侍衛之司長編太祖既得天下收節鎮兵權置諸司軍額自古禁旅之盛無若本朝殿前司領騎兵之額三十七歩兵之額二十六侍衛司領騎兵之額三十五歩兵之額八十三御前忠佐軍頭司領歩騎之額四皇城司領歩騎之額二左右騏驥院領歩兵之額二通畧然殿前侍衛始分而二後拆而三自王超侍衛之職既罷無復任者而侍衛之馬軍歩軍列而二之與殿前號為三衙而殿司又重於馬歩二司矣實錄咸平三年王超自殿前都指揮使遷侍衛馬歩軍都虞𠉀餘見職畧捧日天武四廂屬之殿司龍衛神衛四廂屬之馬歩二司捧日舊曰日騎天武舊曰控鶴龍衛舊曰龍㨗神衛舊曰英武太平興國二年改控鶴為天武龍㨗曰龍衛虎㨗曰秘衛雍熈四年改日騎曰捧日皆以美名易禁軍之號也殿前司捧日天武馬軍司龍衛歩軍司神衛謂之上四軍各有左右廂廂各三軍其任至隆其權至重精兵銳卒皆在焉雖曰京師十萬諸郡十萬內外足相制元豐五年神宗曰藝祖養兵二十三萬京師十萬餘諸道十萬餘使京師足以制諸道諸道足以當京師故內外相制無偏重之患而外兵之弱終不若京師之強也噫其亦祖宗制兵之有道歟選諸道之勇者補禁旅乾徳二年令天下長吏擇本道兵驍勇籍其名送都下以補禁旅取禁軍之徤者𨽻親軍太平興國三年後苑親閱禁軍取伉徤者𨽻親軍罷軟老弱悉分配外州疲弱之夫退為剰貟建隆二年詔殿前侍衛二司簡驍勇者聽為上軍疲弱者退為剰貟上每御講武殿親臨試之老弱之卒分𨽻外郡見上選之精矣或閱後苑見上或訓西郊建隆二年大閱西郊上曰晉漢衛兵數十萬然可用者寡朕親校其擊刺騎射之藝盡為精銳或習戰朱明池乾徳元年鑿池朱明門外選卒號水虎㨗習戰池中或閲兵講武殿乾徳二年上親閱講武殿得萬餘人屬侍衛司練之熟矣川班殿直以妄訴而併廢乾徳中收蜀精兵置川班殿直廩給與御龍直等開寳四年太祖以龍御直扈從郊祀特命增給而川班殿直不得如例擊鼓上訴帝怒曰朕之所與即為恩澤焉有例哉命斬妄訴遂廢其班武雄百卒以肆掠而誅戮乾徳中籍諸道驍勇兵送闕下太祖圑結為武勇軍凡百餘人白日掠人妻女於城下帝怒捕斬之坊兵作過罪及主將何剡語太祖酒坊火發本坊兵士就便作過太祖以本坊使田處岩等不能部轄處極典雲捷偽印寘之極法建隆三年雲捷軍有偽刻侍衛司印者斬之御之嚴矣居重馭輕之勢祖宗謀之何其深歟景祐以來承平日久法制稍弛虎翼質弱不知戰鬪龍衛力綿不能披甲慶厯元年田況上兵䇿七曰新添虎翼軍自南中選材質綿弱自雲不知戰鬪八曰騎兵高者無如龍衛有不能披甲下馬者似過乎弱也皇城御士至有竊兵慶厯八年崇政殿宿直皇城司親事官刼取庫兵縁上殿屋何剡両上書乞重黜陟軍頭歩直或有埋器皇祐元年軍頭歩直兵上擬欲作過於皇城內先埋藏器仗錢彥逺七上書請根究若鄰乎慢也群公抗䟽不能自己於是天子振之大臣汰之韓琦汰冗兵老弱者數萬人軍政肅而士心警矣至於熈寧復加振刷有就而合額者有以全部附𨽻者有併營而增額者部佐整肅無有名存而實缺熈寧三年大整軍額有就而合者如龍衛二十九指揮併為二十有以全部附𨽻者宣威併入威猛廣㨗而宣威廢罷契丹直撥入神騎而契丹直廢罷有併營而增額者如宣武二十指揮四百人額併為十二指揮五百人為額有就而易名者如驍猛四指揮以第四指揮改充驍雄存三指揮自是部伍齊整無有名存而實缺也自高俅以恩得用軍政遂弛非復曩時之制紹興三年胡安國言本朝分三衛以掌親軍雖崇寧舊章猶在及高俅以恩得用軍政遂弛陛下承寳位而親兵寡弱豈強本之計高宗慨然嚴訓厲之法紹興二年擢楊沂中為神武中興統制而言者請增衛兵上曰朕命沂中治神武中軍皆宿衛兵也遂命沂中兼提舉衛兵沂中嘆曰勾陳天仗單弱於是招丁壯未半嵗軍容益張遂改中軍為殿前司立轉遷之制紹興五年時諸將所總嵗嵗奏功而天子親兵乆無遷轉趙鼎請立為轉遷之法復祖宗之制神武中軍改入殿前見上注都督軍馬悉𨽻三衙趙鼎言都督府兵馬合𨽻三衙上曰祖宗故事軍馬未有不𨽻三衙今正之甚善懍懍乎國初之遺意噫盛哉愚嘗究觀祖宗內兵之制其微意猶有二以發兵之權付樞府以握兵之重委三衙欲其彼此之相維一也故有樞宻承㫖權馬司者而范公祖禹力言不可兼有發兵握兵之職范祖禹言樞宻副都承㫖曹誦權馬軍司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今樞屬官任管軍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以禁軍之強者備周廬以禁軍之次者代諸路見前注欲其畿兵之不出二也故皇祐邉郵有警畿兵調發而包公拯言調畿兵非固宗社之䇿皇祐元年包拯言畿兵雖有大故不可多調發近來邉郵有警乃一例調發恐非固宗社制夷狄之良䇿今祖宗成憲萬世不易然中興以來殿司歩司守䕶王畿馬軍一司出戍金陵畿兵馬軍一司中興以後嘗出戍建康雖咽喉之鎮欲示威重而根本之所盍以權其輕重乎
  州兵
  神宗有言藝祖養兵二十二萬京師十萬餘諸道十萬餘使京師足以制諸道諸道足以當京師故內外無偏重之患深矣哉我藝祖立國之謀也神矣哉我神宗察治之智也神宗嘗曰藝祖養兵比二十二萬京師十萬餘諸道十萬餘使京師內之兵足以制諸道諸道則無外亂合諸道之兵足以當京師則無內變內外相制無偏重之患天下承平百餘年蓋因於此王珪曰國朝兵制雖詳莫能推明其意張璪曰非陛下神聖孰能知之愚嘗仰稽聖訓逺閲歴代其治亂安危未有不由乎此古者六鄉之內六軍寓焉六遂之內軍又倍焉此在內以為強本之地征徐以魯伐貊以韓平淮夷以江漢此在外以為治亂之具費誓魯侯伯禽宅曲阜徐夷並興東郊不開作費誓孔安國注徐戎淮夷並起為寇於魯魯侯征之於費地為誓衆於魯東郊之地 下文甲戌我惟征徐戎又韓奕詩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又江漢詩命召公平淮夷二者不可偏失也尚矣至秦初銷鋒鏑聚咸陽而陳勝至乘虛以外亂過秦論又陳勝傳後復以重兵伐趙而漢高掉臂而入闗章邯提內兵伐趙漢高帝遂入秦闗內外不能相維此秦所以不支爾噫秦之覆轍豈不可鑒而漢唐之君復蹈之君子未嘗不嘆其謀國之踈也嘗謂漢唐內兵之制其變適同而外兵之變亦無以異大抵始失於過重故盜賊有竊興之便後失於過輕故牧鎮有難去之患其本末有不難攷者且漢列郡有都尉佐太守典武職甲卒王國則以內史比郡守中尉比都尉侯國則亦有相秩比天下令長前官表郡尉秦官掌佐守典武秩甲卒秩比二千石景帝更名都尉後百官志注漢舊儀曰大司空何武奏罷內史相如太守中尉如都尉添職是後中尉爭權而互相奏常不和也後百官志侯國每置相一人其秩各如本縣注曰主治民如令長同上中尉一人比二千石注職如郡尉主盜賊每嵗八月會太守都尉令長相丞咸預各以其方之所習而課殿最焉前高帝紀材官騎士習射御馳騎戰陳常以八月太守都尉令長咸會都試課殿最也巴蜀三河頴川之材官按高帝十一年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上郡北地天水安定之騎士武帝元鼎六年發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騎士廬江會稽之樓船地里志廬江郡有樓船官又卜式𫝊願與𫝊昌習樓船者擊呂嘉又伍被𫝊有潯陽之船又朱買臣傅為會稽太守詔到郡治樓船是也然齊王發兵並琅琊兵而西以赴諸呂之難則外兵足以制內諸呂謀亂朱虛侯如京師使人告兄齊王王遂發兵又並琅琊兵而西以二國兵入京師亞夫將二十六將軍往擊吳楚則內兵足以制外本傳漢初相制之意非不善也夫何都試一罷外備單弱後百官志中興建武六年省諸郡都尉並職太守而都試之役省闗都尉於是北胡有變始置度遼官明帝紀永平八年初置度遼將車屯五原漫栢南蠻或叛則置象林兵和帝紀永和十四年五月初置象林將兵長史官羗犯三輔則置長安雍二尉安帝紀永初四年匃奴宼常山初置長安二營都尉官鮮卑宼居庸則置漁陽營安帝紀建光元年鮮卑寇居庸十一月置漁陽營兵然兵不素練戰非素具臨時取辦每出輙北外兵終失於弱耳迨至盜賊競起外始盛置立為積射鮮卑𫝊延平四年鮮卑入上谷攻居庸闗復發縁邉諸郡黎陽營兵積射士歩騎二萬人屯列衛要募為䧟陣西羗𫝊任道遣假司馬募䧟陣士擊零昌於北地邉置義從叚紀明傳桓帝咸熹四年冬上郡由氐隴西鳥吾諸種羗共寇並涼二州紀明將湟中義從討之州為牧鎮靈帝從劉焉之請牧刺史新置牧外兵既重內兵復弱盜賊雖衰牧鎮已盛是以京師有變則邊郡長驅而至董卓曹操之徒相繼而入漢祚遂以鼎立此又矯重外兵之失也董卓曹操皆以鎮兵入京師唐之府兵折衝都尉雖遙𨽻於諸衛軍城守捉實散在於諸道每嵗季冬折衝將率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校習戰陣之儀歩隊騎隊之有其制擊鉦伐鼔之有其節國無不習之兵兵志太宗貞觀十年更號統軍為折衝都尉別將為果毅都尉諸府總曰折衝府凡天下十道置府六百三十四皆有名號而闗內三百六十有一皆以𨽻諸尉唐初兵之戍邊者大曰軍小曰守捉曰城曰鎮而總之曰道其軍城鎮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將一人曰大總管又唐每嵗季冬折衝都尉率五校兵馬之在府者置左右校尉每校為歩隊十騎隊一皆卷矟旛展刀旂散立以𠉀角手吹大角一通諸校皆斂人騎為隊云云然府兵六百三十四所以三百六十有一在闗中固為重本計而復道二百有餘分布錯置亦為防外設唐初相制之意非不善也見上夫何更代法廢諸府之籍不補折衝之將不遷唐制張説以府兵為射騎然自是諸府士益多不補折衝將積嵗不遷士人皆恥為之及范陽之變所過州縣望風瓦觧如入無人之境外兵蓋失於不補耳唐祿山反范陽所過州縣望風瓦觧又顔真卿𫝊祿山反河朔盡䧟獨平原城守備元宗嘆曰河北二十四郡無一忠臣邪迨至諸鎮之兵共起討賊其後安史繼亂中國雲擾肅宗命李光弼等討之號九節度之師大盜既滅而武夫戰卒以功起行陣者皆除節度由是方鎮相望於內地朝廷不能制而𠂀為姑息之政唐兵志祿山反犯京師天子之兵弱不能抗遂䧟兩京肅宗起靈武而諸鎮之兵共起誅賊其後祿山子慶緒及史思明父子繼亂中國大亂肅宗命李光弼等討之號九節度之師大盜既滅而武夫戰卒以功起行陣列為侯王者皆除節度由是方鎮相望於內地大者連州十餘小者猶兼三四天子不能禁則忍恥含垢因而撫之謂之姑息之政始時為朝廷患者河朔之鎮及其末朱全忠以梁兵李克用以晉兵更犯京師而李茂貞韓建近據岐華妄一喜怒兵已至國門矣其他大鎮南則吳浙荊湖閩廣西則岐蜀北則燕晉而梁盜據其中自國門以外皆列於方鎮矣是以京師有變藩鎮亦驅兵而至朱李之徒相繼犯京見上唐族遂以𤓰裂此亦矯重外兵之失也嗟夫輕則盜賊以乘隙重則牧鎮以據兵為國者安可不權其勢歟國朝州兵之制有禁軍有廂軍有禁廂軍國初以天下精兵萃之京師而其餘者分布於諸郡以備戰衛此謂之禁軍見衛兵門宋有天下以來凡役使營繕不調於民皆兵役之此謂之廂軍兵志國朝以備戰衛為禁軍以給徒役為廂軍各𨽻其州之本城由總於侍衛而兵部掌出號令又以廂軍教閱者始號禁廂軍後以為下禁軍熈寧三年詔以禁軍分五都法以檢治廂軍熈寧元豐之間廂軍之數視祖宗時益重矣自三代後凡國之役皆調於民故民以勞弊宋有天下悉役廂軍凡役作及諸營繕民無與焉故民力全固承平百年熈寧取廂軍之壯者而教之留之在城免其難役此謂之禁廂軍見上然州郡所恃以為屏翰王室者惟禁軍而已其始末可不論歟蓋太祖懲前代之𡚁收藩鎮之兵連營畿甸守衛皇居而州郡之兵不免有疲弱之弊至咸平以後循習日乆諸郡撤備咸平三年王禹偁言太祖之初十分天下有其七太宗嗣業天下一家議者乃合江淮諸郡毀城湟撤武備者三十餘年後恐太弱乃募陜西之強壯為保毅簡保毅之精卒為振武於是有保毅振武之禁軍咸平四年九月詔陜西民家出一丁號保毅軍給資糧與正兵分戍守城壘遣御史吳倩與轉運使同主其事凡得六萬八千七百九十五人具縁邉兵上先選中者並陞為禁軍號保㨗景徳元年陜西運使言西面沿邉諸州於保毅諸軍內簡集成振武軍四十指揮自立北軍邉聲振戎不敢寇康定以來元昊陸梁禁衛皆西乃籍民兵以補軍籍陞廂軍以充禁旅於是有保捷武衛宣毅之禁軍張方平言康定之末慶厯之初議刺民兵極論其害今日果然太祖朝兵不及十五萬太宗朝不過四十萬祥符已後稍稍消伏而因西戎阻命始籍民兵俄以補軍籍陞諸州廂軍以充禁旅陜西河北京東京西増置保捷一百八十五指揮武衛七十四指揮宣毅一百六十四指揮慶厯間䑕竊內訌復於閩浙江淮間脩武備增指揮於是復有保毅之禁軍同上慶厯三年因王倫張海等賊於江淮湖浙福建諸路又添保毅等二十四指揮凡內外增置禁軍約四十二餘萬人通三朝兵八九十萬其廂軍鄉軍義軍不在此數自是而後或刺義勇治平初刺義勇軍十五餘萬或校廂軍見上而兵始克大備在慶厯已有八九十萬治平後有十五餘萬至於熈寧又不知其幾矣祖宗所以權衡內外之勢何其當耶然在國初常精在今日常惰豈非役之太過歟夫兵者不役役者不兵今諸郡所謂禁兵者大抵與廂軍無異技巧工匠者若人也改借占留者若人也又或者常時執法物備呵導以為兵也若是而謂之禁軍其不習於驕且惰乎求其所以教之則有兒戲而無法制也有賞賚而無黜責也器械之相角不能無精而不能皆精弓弩之俱發不能無中而不能皆中膂力無爭戰之苦而賞給有必得之利日未及昃返斾而歸是旬教月教春秋大教反為官吏逰賞軍級邀求之目何有於較藝春秋大閱差官按教反為路分鈐轄騷擾州縣之資何有於教閱禁軍且爾廂軍又何暇教乎夫州縣之兵即殿侍之兵名曰在外實統於內更戍迭出於殿侍二司者皆精卒分於州縣者皆惰兵蓋殿侍二司了無他役而州縣不専為兵故也是則熈寧私役禁軍之制在今日不可不講也熈寧中私役禁軍雖經郊敘復永不與親民差遣況國朝之制庫曰軍資官曰叅軍務曰贍軍而為守倅者亦先軍而後州其於軍事重矣詎可視曰期會故常而不加之意乎
  屯田
  田不井授國有兵費糧以漕運士有饑色孫子千里饋糧士有饑色後之欲為富國足兵之計者不出屯田之制耳蓋自文帝募民耕塞下已有屯田之説晁錯傳錯言守邉備塞勸農力本當世急務其畧雲自武帝遣戰士田燉煌至鹽澤始有屯田之規前西域𫝊漢興至於孝武始開西域自燉煌而西至鹽澤往往起程而輪䑓黎渠皆有田卒數百人成於昭宣廣於魏晉而極盛於唐大抵漢之屯田以兵唐之屯田以民其餘歴代或民或兵蓋不一也漢自通西域始於校尉將卒屯田渠黎而車師前王庭専用戊已校尉見上餘見西域𫝊趙充國既罷兵留屯田蓋弛刑應募及淮陽汝南兵故曰九校萬人郡騎伉徤胡騎各千倅馬什二則為遊田以防寇鈔趙充國𫝊此非兵耶唐因軍府以置屯田天下之屯凡九百九十有二或𨽻司農或屬苑內或分諸州或以卿少循行或以御史蒞輸或有警以兵千人助䕶此非民耶唐兵志其他始屯渭水蜀諸葛亮𫝊分兵屯田為乆駐之基耕者雜於渭濱田荊州晉羊祜鎮襄陽墾田八百餘頃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儲及至季年有十年之積則如漢人之制也任峻之募田魏志任峻𫝊曹操以任峻為興農中郎將募民屯田許下隋人之立堡隋高祖開皇二年於河西百姓立堡屯田則如唐人之制也要之皆可省運漕而寛國費兵民俱便也然尚論屯田之制其說有三兵屯而不戰則可以耕議定而不揺則可以耕命將帥以先士卒則可以耕何者春務方殷邊塵復警秋禾方熟胡騎復蹂屯其可乆乎甲可乙否徒憚一勞彼是此非或惜暫費屯其可成乎應容師募稼穡為凂嬉逰連營耒耜所羞者尤不可之甚者三者而一失焉則難就矣諸葛之屯渭上見上張公謹之屯代郡張公謹𫝊正觀初為代郡都督置屯田以省餽運皆養兵蓄銳而不廢耕墾者歟金城之屯議者紛紛而充國卒違詔罷兵以成屯田之利趙充國傳許下之田疑若旦攻夕戰而不暇者而曹公獨從棗秪之計而嵗得數萬石魏公曹操破黃巾恐軍乏不足羽林監祇建置屯田於許下嵗得榖百萬斛皆素有成謀而不惑異議者歟子儀躬耕百畝軍士不勸而耕代宗時郭子儀以河中軍食常乏乃躬耕百畆將校以是為差軍士皆不勸而耕卒成野無曠土軍有餘糧之效婁師徳身衣皮袴士卒樂為之田婁師徳為豐州都督衣皮袴率士卒屯田積有數百萬皆將帥率先士卒之驗歟五代干戈之餘所在土曠民稀農田之政往往殘缺而不補國初始創營田務於唐鄧襄三州雜置營田使於河北東西路國初有屯田使屯田務襄唐鄧三州有營田務如州通判陜西路營田招置使河東漕運兼東路招置營田使夫創務以督其耕置使而勸其事務農之政可謂切至然以州而論則僅行於三州以路而論則纔舉於兩路猶未繼及於天下自端拱以來又置使於河東其後樊知古等出使則盡推其法於逐路而屯田之利始愽端拱二年以陳恕為河東路招置營田使欲大興營田當雍熈之間強胡累為邉害天子念守兵嵗廣於是方田之法自此始是後開易水䟽雞跖修鮑河之利邊屯以次立矣時命樊知古等出使時或調兵卒田河北續通鑑王守斌田永興以戍卒王沿之田河北以役卒或調丁夫田襄陽真宗咸平二年耿望知襄州置營田上中下三務調夫五百築堤市牛七百頭分給之兵民蓋通用矣然成說未定衆議易揺作室道謀欲書掣肘此君子所深惜也故雍熈遣議臣於宿亳夀春襄鄧之間得田可治者三十六萬頃養兵待敵可也而任事者破其議而終莫興焉長編雍熈中遣議臣東出宿亳至夀春西出許潁轉陳蔡之間至唐鄧則得田三十六萬欲脩耕屯之業天子尤意向之而任事者頗壊其計故功不立淳化命屯田使於河北沿邉之地建田種植禾稼成熟將帥在責勤也而沮其議者頗衆焉淳化四年初何承矩至滄州即建屯田之議上意頗向之會黃懋以上書請知河北諸州興作水田以承矩為制置河北沿邉屯田使承矩建水田之議沮之者頗衆又武臣亦恥於營葺細作既而種稻又不熟羣議益盛幾罷其事及是承矩載稻穗數車還闕下是不特在神哲之時也中興以來尤切留意書充國留屯之事其勉之也至高宗紹興六年上曰朕昨在會稽嘗書趙充國𫝊以賜諸將但上下不能奉承申建隆嵗課之法其督之也勤紹興十八年九月上曰淮南阡陌相望素號沃壤今皆為不耕之田良由州縣不務招來安集以致流移未盡復業建隆初以戸口增置為守令嵗課之法宜令使部申嚴行下淮南官荘四十三耕田二百二十五頃官得萬九千九百九十八石建康官荘三十九耕田一百八十四頃官得六千五百三十石倣陜西弓箭手之規其謀之也審詔令孟庾韓世忠措置將兵馬為屯田之計體倣陜西弓箭手法所貴耕植漸廣以寛民力韓世忠田金陵紹興二年詔左司張綱等條具陳説及臣僚獻議屯田盡一以聞中書門下言建康府南南北岸荒田甚廣詔令孟庾韓世忠措置為屯田之計岳飛田鄂州岳飛任宣撫使日於諸軍揀撥老弱不堪披帯官兵七千餘人立為撞軍名額専使營田於鄂州王之竒田兩淮紹興九年令知揚州王之竒措置兩淮屯田吳玠田梁洋紹興五年詔吳玠於梁洋等州措置官莊屯田今已就緒漸省餽運以寛民力當時淮南官荘四十三耕田二百二十五頃官得萬九千九百九十八石建康官荘三十九耕田一百八十四頃官得六千五百二十石見上其明騐可見矣今之為邊計者果能行是䇿乎否也聞有𢃄措置屯田之衘者矣而率先士卒未聞也知有省漕運寛民力之議者矣而留屯省漕未知也間有充國棗秪之徒出為國計不以異議而揺則以小費而沮所以方成而遽廢也夫今兩淮之地沃壤千里淮之右如安豐如合淝淮之左如淮南如𤓰歩雷瑭之田既耕則淮之左可守芍陂之田既耕則淮之右可守屯田之利其可不興乎昔鄧艾屯兩淮淮之南北計五萬人什二番休尚有四萬度六七年間十萬之衆有五年之食即今兩淮之遺跡也見上今荊襄之區瀰漫相望西出河洛不盈百里近可以通闗輔綴隴蜀逺可以俯視秦趙據上流鮑渠赤河之利既興則樊城沔口可無屯戍之患屯營之利其可不興乎昔羊祜之於襄陽減戍邏之卒墾田八百餘頃始至無百日之糧季年乃有十年之蓄即今荊襄之遺跡也見上以魏晉且爾況今堂堂之天下乎今倣魏晉之故地參漢唐之舊規近邊則以兵內地則以民兵責之將帥民責之守令以是而課殿最以是而考能否又安有難就之緒哉士飽而歌馬騰於槽可旦夕兾耳
  民兵
  以民為兵古法也然古者之民樂於為兵後世之民憚於為兵蓋其為說幾千百年於此矣愚嘗推求其故蓋古者寓兵於農後世寓農於兵又其後也籍農以為兵蓋民兵之名雖同而民兵之意實異也夫寓兵於農自為已衛而民不知其為兵寓農於兵樂為公役而民不害其為兵至籍農以為兵者非所願為而強之使從非所素習而驅之使戰民於是乎不堪矣成周盛時比閭族黨皆伍兩軍旅之師禮大司徒令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師五師為軍又小司徒乃會萬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凡起徒役毋過家一人蒐苗獮狩皆征伐擊刺之制夏官大司馬又左隠五年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卿士大夫皆將帥司馬之職此寓兵於農也漢人調兵之法起田中者為吏卒馮唐傳士卒從田中起安知尺籍伍符為衛士者業農桑後禮儀志罷遣衛士勸以農桑唐府兵番上之制無事則執耒以耕有警則荷戈以戰此寓農於兵也及其後則兵民一裂不可復合始矯而正之不過籍民為兵而已昭義歩兵雄冠山東李抱真𫝊抱真為懐澤路觀察留後凡八年抱真䇿山東有變澤潞兵所走集乗戰伐後賦重人困軍伍彫形乃籍戸三丁擇一蠲其徭租給弓矢令嫻習三年皆為精兵乃曰軍可用矣遂雄山東天下稱昭義歩兵為諸侯冠雄邉子弟威伸南詔李德裕𫝊徙劒南西川乃建籌邉樓又調甲人於安定弓人河中弩人浙西由是器械犀銳謂之雄邉子弟於是二邉浸懼南詔還所俘此固籍民為兵之效然其𡚁也自兵而戰而非武庫之器自農而食而非縣官之給民未免有憚役之勞又其𡚁也散於州縣者籍為營壘之符㳺於田畝者律以卒伍之令民未免有怨恨之情其視抱真徳裕之謀畫又不及爾民安得樂而為之哉我國家以仁立國不専在兵自河東既平之後西北二患我獨當之趙普曰云雲故咸平景徳中多有事於西北是也自是中國之兵增至六十餘萬然問其禁旅不若土人也景徳二年陳貫上兵論三篇言禁旅當以衛京師不當戍邉莫若募土人問其東兵不若土兵也田況言振武保捷皆是土兵材力伉徤武藝精強其餘請給微甚不及東軍之下者新添武藝軍不知戰鬪若添土兵請給其立功必不在東軍之後是三路備邊之民兵蓋有益於國家河北河東之強壯陜西之保毅其所謂民兵乎謂民兵果盡善耶則未免羣公之所議謂民兵果未盡善耶則何為服邉人之心也嘗究始末而論之夫河北河東強壯之民自五代時瀛灞諸州恃以雄壯國勢至景徳間以其明效於前代遂以籍民而為之人以五百而為指揮射極至精而為校長此強壯之集本民兵也長編河北河東強北自五代瀛灞諸州已有之恃以為壯真宗咸平三年始詔河北民家二丁三丁籍一四丁五丁籍二六丁七丁籍三八丁以上籍四為強壯五百人為指揮置指揮使百人為都置正副都頭二人節級四人所在置籍擇善射者第補校長聽自置馬勝甲者蠲其戶役尋募其勇敢圑結附大軍為柵官給鎧甲陜西保毅之名自咸平間詔陜西家出一丁號為保毅官給資糧戍同禁旅既主之以轉運遂撫之以六萬八千之衆簡閱既精義勇可用此保毅之集亦民兵也長編咸平四年詔陜西民家出一丁號保毅官給資糧與正兵分戍守巨壘遣御史吳倩與轉運使同主其事凡得六萬八千七百九十五人其緑邉兵士先選中者並陞為禁軍號保㨗至後元昊陸梁禁兵皆西州郡單弱莫備不虞強壯保毅之外復簡弓手之兵亦一時不得已之計此弓手亦皆民兵也慶厯二年詔簡河北強壯刺為義勇不願者釋之有其籍以備守葺城池自此強壯浸廢又簡河東鄉弓手亦為義勇而陜西之弓手為保捷分戍邉外時初置義勇人情訩訩乃詔李昭逺開諭父老民始安焉長編本朝方元昊之叛也禁兵皆西而諸路守兵多揀赴闕郡縣無備乃命召額外弓手蓋邉兵居沙磧之地苦寒好勇自古禦寇卻敵非此不可而兩河陜西之民灑沐風雨諳歴山川材力伉徤天性純實無事則射獵自娛見敵則奮不顧身茍優其田疇安其室廬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則可以減屯戍省餽運為不易之利慶歴二年賈昌朝言河北河東強壯陜西弓箭手之屬蓋土兵遺制也且戎狄居苦寒沙磧之地惡衣食好馳善射自古禦寇卻敵非此不可今宜優復田疇安其廬舎使力耕死戰世為邊用則可以減屯戍而省供饋為不易之利內地州縣增置弓手亦當給如鄉軍之法而試之民何憚而不為哉惜也強壯之兵始者不過鳩集鄉閭見前注後至抽赴京師田錫咸平六年上䟽今國家為少闕京兵防禦邉戍遂於曹單永亳陳蔡汝潁之間㸃集騎士㨂選強壯得五七萬人諸聞始降宣命指揮只令本城防守及至奏聞都數即並抽赴京師如此失信令下皆懐怨望豈得無詞又後湼為正軍而強壯之意隳張方平慶厯四年上䟽臣伏見宣差朝臣分路往陜西河東京東西路於前來㸃差強壯弓手內招募願充軍人分配宣毅保捷者自去嵗初降勅命㸃差強壯弓手之時民間喧然皆言此時㸃差皆以強壯弓手為名實㸃補軍籍敕㫖屢下原諭只要䕶縣鄉必不起從征戍郡縣又多方安輯民猶猜驚今此命果下如民所素料此後命令無復可信此其不便一也遂歴陳六不便之說保毅之兵始者無異編氓後至刺手黥面張方平慶厯中論刺陜西路悉充保捷軍京東西路弓手強壯悉刺充宣毅又司馬溫公治平元年議刺陜西義勇總十五萬六千八百人司馬公極言其不可韓公琦曰君但見慶厯間陜西鄉兵初刺手背後皆刺面充正軍憂今復然耳今已降勅永不充軍邉戍矣吾在此君何憂光曰相公長在此可也他人在此因已成之兵使運糧戍邉反掌間耳後義勇運糧戍邉率以為常又後運糧戍邊見上注而保毅之制失至三路弓手之兵或刺充宣毅或刺充保捷見上注皆永為禁兵矣嗟夫散在郡縣自蠶自食不耗帑帛不蠧廩粟國無所費也自處以連營則仰給縣官耳身為丁氓為農為兵有事而戰休戰而耕民以為便也自𨽻以正籍則終身失業爾張方平上䟽強壯弓手各在郡縣未去農業若朝廷用漢代耕之術因唐防秋之法入耕出戰逓為防戍則是農不去業兵不舎備不困帑廩之積當時丁壯之人今既籍為正兵處之連營則其衣食財用仰給縣官此其不便也夫韓公一代元老也措謀立畫夫豈不審弓箭之刺率皆市人所至為宼張公已言之而韓公未之聽墓誌時於諸路刺弓箭手為宣毅保捷指揮方平連諍之不從所刺兵皆市人不可用而宣毅驕甚所至為寇識者以不從方平言為議義勇之刺其後戍邉率以為常見前注溫公已言之而韓公未之信是豈韓公之慮不及二公耶噫公非不慮及此也觀公請刺義勇之䟽謂三路當西北控禦之地宜㸃義勇止刺手背一時不無小擾而終成長利是公亦知一時之擾但心乎為國故不暇恤矣韓琦治平元年奏今之義勇河北幾十五萬河東幾八萬勇悍純實生於天性陜西當西事之初亦嘗三丁選一丁為弓手其後刺為保捷正軍及夏國納欵所存無幾河北河東陜西三路當西北控禦之地事當一體今若於陜西諸州亦㸃義勇止刺手背一時不無小擾而終成長利詔從之觀公誦石壕吏之詩謂後世調兵於民殆無虛嵗今收拾強悍養以為兵使終身保骨肉相聚之樂是公蓋憫其調兵戍邉之弊故心乎為民他不暇問矣別録琦議及養兵事慨然曰琦有所思而得養兵雖非古然自有利處昔者發百姓戍邉無虛嵗杜甫石壕吏篇調兵於民其𡚁至此後世既收拾強悍無頼者養之以為兵良民雖稅歛良厚而終身保骨肉相聚之樂此豈小利夫何熈寧大臣用趙子幾之言行圑集保甲之法而民病尤甚夫強壯圑結之名在咸平亦嘗行之見上注然不過藉之以威夷狄熈寧欲廣其法於天下始命三路盡圑而為甲焉熈寧三年因趙子幾之請藉畿民為保甲置提舉官教閱之後推行諸道方耕而輟方耘而罷民於是有覊縻之苦既受笞於長正又受辱於縣令又受笞於提舉之官民於是有鞭笞之苦王岩叟論保甲之苦朝廷知教民以為兵而不知教之太苛而民不易堪知別為二司以總軍而不知擾之太煩而民以生怨方耕而輟方耘而罷方幹而去此覊縻之所以為苦也其教也保長得笞之保正又笞之廵檢之指使與廵檢者又互鞭之提舉之官長又鞭之一有逃避縣令又鞭之此鞭笞之為甚苦也時父老之諺曰兒曹空手不可以入教塲非虛語也此誅求之所以甚苦也諺曰兒曹空手不入教塲民之不堪甚矣上注天子曰民兵妨農也安石曰以農為兵也上論變義勇為民上曰民兵雖善止是妨農事如何安石曰有事以農為兵始發之以戰守其妨農之時少云云天子曰民兵未可恃也安石曰不患不為用也上曰止是民兵未可恃以戰守奈何安石曰有將帥則不患民兵不用往往借周官閭胥比長之說以自文其誰欺邪安石與馮京辯河北弓箭射法云云兩司馬即是閭胥伍司馬即是比長但隨時異名而已善乎程明道之言曰有闗睢麟趾之意而後行周官之法度語錄惜乎安石之不悟也可勝嘆哉雖然亦不可因噎而廢食也中典以來兩淮荊襄専倚民兵以為重其經畫亦有具矣然無事具其名而有事不收其用何者總於總管者總管不之恤領於郡守者郡守不之念賦役蠲免為恵幾何旗幟器械悉令自辦今果何時而不之顧耶噫得一曹公瑋則陜西皆良兵言行錄用一種世衡則青澗皆善射同上種世衡在青澗城課民習兵以銀為的射中與之後人無不能者有官守者盍加勉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一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二  宋 林駉 撰
  兵權
  天下有二權兵權宜分不宜専政權宜専不宜分政權分則事無統兵權専則事必變此善計天下者所宜審處也三代而下兵權散主有司有扈之師六事咸在牧野之戰三卿同出書稱太保伸桓南宮毛俾齊侯呂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而常武詩亦曰王命卿士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整我六師王謂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陳行戒我師旅且太保相也非南宮之使不能専令兵師齊侯將也非太保之命不敢擅興禁旅夫以二兵百士而二三大臣參互職掌至於皇父整師尹氏播令程父出征則兵無専制將無専權大略可攷是以兵滿天下居然若無皆措置之謀審矣是意也漢人得之而無內變外叛之慮唐人失之而有宦官方鎮之禍自今觀之漢太尉本王命也然北軍雖矯入而南軍復不得入周勃欲入北軍不得入紀通尚符節乃令持節矯入內勃北軍復使人告南軍毋納呂産軍正次於將軍也然正不屬於將軍將軍有罪以聞胡建𫝊天漢中建守軍正承時監軍御史為奸穿北軍壘垣以為賈區建斬之上奏曰臣謹按軍法正無屬將軍將軍有罪以聞南北之軍雖有職掌復設䕶軍無専制也前表䕶軍都尉武帝元符四年屬大司馬通典漢以除䕶軍都尉盡䕶諸將將軍之職因事而置事已輙罷無常守也若漢大將軍車騎將軍左右前後將軍有常職其他將軍因出征伐始置如驍衛如輕車如材官如鴈門如樓船皆事已復罷也故內無専兵之患漢兵大計皆在郡國內而宿衛皆取郡國外而征伐亦取郡國然都試之役太守都尉事也而縣之令長丞尉必欲俱會其相察至矣漢制每嵗八月會都試郡太守縣尉令長咸預以課殿最調兵之權郡守可専也而非虎符稽合不敢擅興其防微深矣文帝紀初與郡守為銅虎符應卲曰銅虎符第一至第五國家常發兵遣使者至郡合符符合乃聽受之是故都試而不詣試所者必免燕王旦𫝊將軍都郎羽林注師古曰都大也謂大會試漢光祿典令諸當試者不會試所免之都試而僭上者必誅韓延夀𫝊御史按延夀在東郡試騎士治飾兵車望之劾奏延夀上僭不道坐棄市齊哀王欲發兵非有虎符而遽止齊懐王傳齊哀王欲發兵誅諸呂太尉周勃及陳平曰王欲發兵非有漢虎符驗也膠西王卭因發兵無虎符而自殺吳王濞𫝊漢將弓高侯頺遺膠西王卭書曰云雲王肉袒叩頭漢軍璧謁曰云雲將軍曰王茍以誅晁錯為不善何不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乃出詔書為王讀之曰王自圗之王遂自殺故外無擅兵之憂自唐府兵一壊禁衛大權盡歸中人魚朝恩専神䇿之兵代宗吐蕃之難魚朝恩以神䇿兵屯苑中劉國珍位太師之權宦者吐突承璀𫝊詔內常侍劉國珍馬朝宗分領易定幽滄等糧料使諫官李庸白居易等衆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太師恐為四方𥬇承璀充諸軍招討之使白居易傳會王承宗叛帝詔吐突承璀率師出討居易述唐家制度每征伐専委將帥責成功比年始以中人為都監韓全義討淮西賈良國監之高崇文討蜀劉正亮監之自興天下兵未有以中人専綂領者神䇿既不置行營節度即承璀為制將又充諸軍招討處置使是實都統韓全義討淮賈良國監其軍高崇文討蜀劉正亮監其軍見上西頭之勢乃重南衙樞宻之權過於宰相高元裕𫝊敬宗視朝不時稍稍決事諌曰今西頭勢乃重南衙樞宻之權過宰相於是有宦官之變漢以都尉為太尉之副唐以司馬為刺史之副故楊綰謂刺史自有持節諸軍事以掌軍旅司馬右司武以副軍楊綰𫝊時諸州悉𢃄圑練事綰奏刺史自有持節諸軍事以掌軍旅司馬右司武所以副軍郎今副使司兵參軍圑練判官名號重復可罷圑練守捉是都尉與州司馬同為州郡之貳而唐州司馬品秩乃在長吏之下自不得同於刺史而都督府有行軍司馬百官志行軍司馬掌戎右又但其屬耳白居易為江州司馬壁記自稱郡佐然其言云自武徳以來郡守之職總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然則豈復有漢都尉哉白居易江州司馬壁記曰自武徳以來庶官以便宜從事大攝小重攝輕郡守之職總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故自立五大都督府至於上中下郡司馬之事盡去惟貟與俸在牧鎮本有兵權而又兼總其所𨽻州之兵權於是有方鎮之禍藝祖立極制兵立武具有本末聖算瞭然毫髪無隠三百年間絶無內外之警我太祖貽謀之善也收諸鎮之權而萃京師舉京師之兵而屬殿岩內而宿衛外而禁廂百萬𧴀貅皆在掌握三衙之權若重耳然兵之尺籍雖在三衙兵之大權實在樞宻故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彼此相制㒺敢異志內安得而不固乎范祖禹言伏見樞宻副都承㫖曹誦權馬軍司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得専制此所以百三十年無兵變也自唐季以及五代樞宻之權偏重動為國患由手握禁旅又得興發今副都承㫖為樞宻屬官權任管軍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大郡有十數指揮中郡五七指揮小郡三五指揮平時除戎器備城隍脩武備得以便宜從事郡守之權若重耳然軍儲給餉屬之運司統制軍馬貳之郡倅上有轉運以警其志下有倅貳以分其權上下相維㒺有偏失外安得而不壯乎蔡官志逐州置軍招營兵大郡有十數指揮中郡有五七指揮下郡不下三五指揮每指揮率以四五百人為額其軍儲餉給悉在運司其統制軍馬乃𨽻守倅一方有宼盜不虞州郡有兵有財足以聚人率衆屏翰王室平時除戎器備城隍講武備皆有其資也乃祖宗防州郡之深意然又論之內之兵權互有職掌此萬世不易之規故曹誦以樞屬權管軍范祖禹力言之其守宗祖之法固矣見前注若外之兵權自熈寜大臣削之過甚籍郡兵併軍額置將副専領至使軍情離貳役使不行一有警急束手無䇿後日之患君子已預卜之蓋其權過分故也蔡官典熈寧初安石言州郡持權太重分將籍州郡兵通一路圑結五千人為一將置將副専領其後軍情離貳守臣驅使不行是失兵權也靖康中詔守臣統兵入衛遇敵輙潰流為群盜由守臣失權柄故也夫州郡兵權不可不分亦不可過分不分則縱過分則弱昔國初董遵誨李漢超之徒分守邉郡許令召募驍勇以為爪牙軍中諸事許從便宜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蓋郡守有兵權也國朝寳訓僭偽時未下南北末賔太祖留心將帥命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鎮𨽻州以拒北兵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傳守隰州以禦太原趙賛屯延州姚內斌守䕫州以備西戎郡中管㩁之利悉令與之許令召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事許從便宜由是二十年無西北之憂尚論內外制兵之權請以國初為龜鑑
  兵糧
  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千里餽糧士有饑色孫武雲此廩兵國家之急務也然亦起於秦漢之後歟蓋嘗論之成周賦藏於民素有委積故不聞廩兵之說漢唐初年民自為兵自給用度亦不聞廩兵之費至其後也或歛州郡歸京師而後給於邉境之用或漕東南以聚闗中而始給於諸道之兵故轉輸勞民緩急乏用而廩兵始為深患矣嗟夫田不井居兵與農異先王遺制不可復講有如我國家藏於州郡而無聚歛之私儲於邉塞而無乏用之急兵不言匱民不告勞豈非委積之意歟予觀成周太平一書半論理財經國大用具在九式至於軍旅獨無與焉禮天官太宰以九式均節財用祭祀賔客䘮祭羞服之事幣帛芻秣匪頒玩好始嘗疑之及考於遺人之職則曰飲食曰委積所以待軍旅者甚専禮地官遺人凡師役掌其道路之委積凡國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二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𠉀舘𠉀舘有積異日倉積於𡺳公劉詩糧峙於申崧高詩會蒐之備達於衛境左定四年取於相土之東都以會王之東蒐皆是物也以是知先王雖不明言以用武欲藏富於天下而其周思熟慮以為緩急之備則自都達境要有所屬矣又豈必盡計之於纎悉而無遺用歟迨及春秋此意猶存是故齊師陳鄭申侯共糧左𫝊四年屈完及諸侯盟陳轅濤塗謂鄭申侯曰師出於陳鄭之間國必甚病若出於東方觀兵於東夷循海而歸其可也申侯見齊侯曰師老矣若出於東方而遇敵懼不可用也若出於陳鄭之間共其資糧扉屨其可也齊侯説與之虎牢晉軍楚地三日舘榖經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於城濮楚師敗績𫝊楚師敗績三日舘榖杜預注舘舍也食楚軍榖三日是知諸侯之國在在皆有焉有所謂飛芻輓粟者乎所謂賦藏於民不聞廩兵之說者此也自秦人致瀕海之粟悉漕京師伍被𫝊秦致瀕海之粟轉於南河刮逺方之藏皆儲敖倉酈食其𫝊敖倉天下轉輸久矣臣聞其下藏粟甚富楚人㧞滎陽不堅守敖倉一粒一粟惟恐在民而先王里𠉀委積之制掃地矣漢自初年軍賦有二曰丁賦曰財賦丁賦則以丁年算賦也前高帝紀四年八月初為算賦如淳曰漢儀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賦錢人百二十為一算為治庫兵車馬財賦則富者以貲而算貧者以衣服釜鬵而算也前景帝紀至於故吏嘗佩將軍都尉及二千石印者亦給軍賦則又不特取之於民矣恵帝紀故吏嘗佩將軍都尉將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惟給軍賦他無所與蓋漢兵出於民費用自給故淮南之民繇役往來自補衣粧賈誼上䟽曰至今淮南地逺者或數千里越四諸侯而縣屬於漢其吏民繇役往來長安道者自悉補中道衣錢用諸侯給也前漢吳楚之兵列侯從軍自貸子錢貨殖𫝊吳楚之兵起長安中列侯封君行從軍賫貸子家錢而其取於民者殆不過為庫兵車馬之資而已見上此其所以無坐食之蠧唐自盛時天下戸口八百餘萬而府丁四十萬皆自食其力不賦於民凡民之租調以奉上者二十分之十九其一為兵故縣官嵗受八百萬之賦並孫樵雲蓋唐兵出於民自耕自戰三時務農一時講武而士無闕食籍藏將府伍散田畝而兵無坐蠧並兵志此所以不聞饋糧之擾所謂兵出於民不見廩兵之費者此也夫何漢自武宣唐自肅代之後用兵連年轉輸不繼推原其故夫豈無自蓋漢以郡國之所積盡輸大農而邉郡諸官之所請必皆報而後給漢百官志大司農卿一人本注曰掌諸錢榖金帛諸貨幣郡國四時上月旦見錢榖簿其逋未畢各具別之邉郡諸官請調度者皆為報發損益多寡取相給之故不復預藏於邉郡爾唐自通濟漕渠而甸農或至於挼穂而闗中不足給食貨志自河北諸鎮皆強租賦不領於度支而河內不足恃東萊文故僅以江淮為給爾夫粟不藏於邉郡而藏於京師不輸於諸道而輸於一隅則倉卒何所備緩急何所仰哉異時漢以西南夷之役負擔餽餉率十餘鍾致一石食貨志唐𫎇司馬相如始開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里以縻巴蜀之民罷焉又通西南夷道作者數千萬負擔餽餉率十餘鍾致一石而戰士無祿同上武帝司農陳藏錢經用賦役既竭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請令民得買爵贖罪塞卒乏糧霍去病傳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古人有之乎否也唐以江淮之米不通六軍之士脫巾於道韓滉運米適至君臣之間置酒相慶食貨志徳宗時古人有之乎否也所謂由京師而給邉用漕東南以給諸道而廩兵始為大患者此也國初宿兵京師則浚三河以通漕輸張方平言行師敵國則置轉運以給糧餉正要增釋國初始除轉運使止因軍興専主糧餉至班師即停罷如太祖初平澤潞則命戸部侍郎高防兵部侍郎邉光範充北路轉運使用師湖南則命刑部判官滕旦充湖南給事中沈義倫充京西水陸轉運使是也太宗時如劉保勲為河東城西轉運使樂中為太原管內水陸轉運使王在田為陸路轉運使然亦不専仰於漕運也何者封樁內庫之儲以備軍湏編年太祖嘗顧左右曰軍興湏預為之備若臨事率歛非善計也國初天下貢賦盡入左藏庫乾徳初府庫充羨簞食壺漿之迎以給王師則宿兵行師之用非所慮爾自時厥後景徳澶淵之役事起倉卒寳元西師之興歴四五年皆不聞調度之患蓋三司主之於內轉運職之於外此內復有內帑之儲今年出真珠以助糴邉儲寳元二年出內庫真珠估緡錢三十萬賜三司上諭曰此無用之物不若散之民間收其直助糴邉儲亦可以少紓民之歛也通鑑明年出綵帛以備軍賞同上皇祐二年出內庫絹五十萬下河北陜西河東路以備軍賞公私通融軍民俱利然而又不惟是轉運雖𨽻於三司而總一道之稅賦㩁酤茶塩坑冶之利則得以擅其裒多益寡之權或有軍興則轉運給之郡守雖統於轉運而合一州地利坊塲河渡支酬不盡之贏則得以聚人率衆屏翰王室保固郡境平時除戎器治城防脩武備則郡守皆可為之豈非藏於州郡而無聚歛之私乎蔡官志雲自變法以來三司之權散於內轉運郡守之權輕於外一有警急束手無䇿後日之患君子已預卜之蓋自中興以來駐蹕吳會控扼之地上下數千里列屯相望費用不貲其治糧餉職之主將主將不自給也湖北總領壁記主將取之漕司漕司吝於供億也然後請之於朝總領之官出焉張俊上言然未以名官也自收諸帥之兵目為御前分屯要害而後總領之官置焉紹興十一年取諸州之兵以為御前屯駐諸處皆置總領以朝臣為之鎮江諸軍錢糧淮東總領掌之建康池州諸軍錢糧淮西總領掌之江州荊南江南諸軍錢糧湖廣總領掌之興元州金州諸軍錢糧四川總領掌之中興會要鎮江諸軍錢糧淮東總領掌之金陵池州諸軍錢糧淮西總領掌之武昌荊南江南諸軍錢糧湖廣總領掌之興元州金州諸軍錢糧四川總領掌之同上四總之官既立上可以備邉境不虞之用下可以省老弱轉運之勞通融出入裁製盈虛其於軍用甚便豈非儲於邉塞而無乏用之急乎大抵國家用度多縻於兵西蜀湖廣江淮之賦類歸總司所供京師者惟仰閩浙而已見上近年以來不無滲漏之𡚁固未能盡知而曉然易見者試舉一二言之且沿江列屯有於臨事之始輙發緡錢十餘萬以為例名曰犒賞此𡚁於泛用一也江淮養兵有以規利者備供兵為名以錢商販凡累鉅萬號曰營運此𡚁於失䧟二也觧發之日例送北司諸帥私饋報以公帑此𡚁於私予三也議者請革其𡚁欲合總司之權而制之版曹然道里踰隔或慮乏興天下事勢又有所難合者然則為今之計莫若使戸部部長有以稽考之也蓋今之任總司之職者每以大農少卿與夫金倉部郎官為之雖直司於外郡而係銜則必以中都官蓋以名曰出使而實非任外之職夫果其非外職則雖外猶內也以金倉部而下又皆戸部之屬則以長而察其屬其權甚尊其勢甚順何患乎積𡚁之難攷不然不度緩急不審輕重而欲俾戸部部長而制總司之利則漢唐轉輸廩兵之𡚁可鍳也
  車戰
  出車彭彭旂旐央央此周人北伐之詩也方叔蒞止其車三千此周人南征之詩也夫用兵亦多術矣一則曰車二則曰車果何說耶蓋用兵之道惟車有節至則歛兵附車以拒之退則乗勝出兵以撃之出則藉此為所歸之地入則以此為所居之宅誠良技也誠周人之所急也雖然亦嘗遡其所自來矣蓋古者作車以行陸未始用之於戰自夏啓誓御以正而勝有扈湯以龍旂十乘以克有夏至於成周其法大備臨衝閑閑伐崇之舉也戎車三百牧野之戰也周宣之南征北伐皆用是制然先王之車戰不求大勝求為不可敗而已春秋諸侯節制不謹逐利於草莽之間始為徼利之兵自鄭荘公始多用徒兵自中行穆子始毀車以崇卒自右師展始乘馬自趙武靈王始用胡騎先王車制由是幾廢然春秋去古未逺其法未盡掃地倣其遺躅者亦往往以之取勝戎車孔愽遂克淮夷非魯僖乎泮水詩戎車孔愽徒御無斁既克淮夷孔淑不逆矜其車甲西戎就討非秦襄乎小戎詩備其兵甲以討西戎西戎方強而征伐不休國人則矜其車甲婦人能閔其君子焉大蒐於紅革車千乗左昭八年大蒐於紅自根牟至於商衛革車千乗治兵於邾甲車數千乗昭十三年治兵於邾南甲車四千乘遂合諸侯於平丘楚子之游闕且四十乘宣十一年使潘黨率㳺車四十乘宋華元之甲車猶不下四百六十乗宋華元甲車六百六十乘齊之會諸侯有兵車有乘車前郊祀志桓公曰寡人兵車之會三乗車之會五鄭之賂諸侯有廣車有軘車左襄十一年鄭人賂晉侯廣車軘車淳十五乗甲兵備此車制至春秋猶有存者秦漢而下亦間有之夏侯嬰以兵車而破李由本紀公孫賀以輕車而出雲中本傳馬燧以戰車而威北方唐馬燧𫝊為戰車冒以狻猊象列戰於後云云威振北方衛青之撃匃奴也以武剛車本𫝊青擊胡單于以精騎當之青以武剛車自環為營縱兵出擊單于遁去魏田豫之平代郡也以貟陣車魏田豫征代郡北虜以騎擊之豫以車為貟陣弓弩持滿於內胡不得進遂舎而去扁箱車用之足以擒頡利長編神宗朝取兩河民車以為戰備沈括曰云雲李靖於扁箱車以擒頡利大車用之足以觧虜敵李陵傳陵之入胡卒與虜遇陵以大車為營引士於內千弩俱發虜觧去云云兩翼以進方軌徐行宋武以是削平僭亂本紀總召扁箱別為鹿角馬陵以是破羗戎本傳此皆用車之利也然有制敵之長技有制敵之竒謀長技手足也強弱之形係焉竒謀心術也成敗之機係焉是故草淺地堅可馳可突志書唐太宗李靖問對云云而江湖洳沮則不可也高宗紹興三年上曰近有獻車戰者朕謂在人不在車既江湖洳沮之地雖有車騎亦何用平原曠野可進可退前晁錯傳而川徑險阻則不可也同上彼徒我車鄭人有侵軼之慮此審勢之隘也左隠九年彼徒我車懼其侵軼我也毀車為行晉人有敗狄之功此察機之阨也昭元年晉中行穆子敗羣狄於太原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以什共車必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敵人𥬇之未陣而薄之大敗之若夫車不得方軌之言不見用於成安君而泜水之戰隨敗前韓信𫝊趙成安君聚兵井陘李左車說曰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願假竒兵三萬人絶其後成安君儒者不用詐謀竒計信遂斬成安君泜水上車戰雜以馬牛一用於房琯而斜濤之兵莫支房琯𫝊此又不審地利之失然則用以長技濟以竒謀始為善兵矣國初用於西北制敵取勝車戰為利澶淵之戰李徳隆以大車環壘歩騎處中戎馬因是而遁去景徳初契丹入寇大將李徳隆以澶淵不足守命士卒掘壕塹以大車數千乗重壘環之歩騎處中戎馬數萬來攻其營禦之遁去陽城之勝符彥卿以拒馬為行寨虜騎因是而莫禦咸平四年吳叔請復古車戰之法曰衛青李陵田豫馬隆皆以車而勝近符彥卿破虜陽城亦拒馬為行寨夫匃奴所長者騎兵也茍非連兵以制之則何以禦其奔突哉故用車戰為便其製取當用者接其衡軛駕以牛車上致槍以刄外向間列士卒於車外賊至射之乃出騎兵擊之此制虜要術也戰之用車一陣之甲鎧也故可以行止為營陣賊至則歛兵附車以拒之賊退則乗勝出兵以擊之出則藉此為所歸之地入則以此為所居之宅故人心有依不懼胡騎之陵突也行載兵甲止為營陣郭固之式馬燧之舊制也至和二年韓琦言郭固就民車約古制為之臨陣禦敵緩急易集其車前銳後方上置七槍為前後二拒此馬燧戰車行載兵甲止為營陣也又以民車之籍増為重箱高四尺四寸用革輓之吳起所謂革車掩戸挽輪籠轂是也琦以為可用於平川之地臨陣人拆奔衝下營以為寨腳今令固自賫車式進呈試之以固為衛尉寺丞駕以牛車上置槍刃吳叔之法衛青之故智也見上此固國朝用車之明驗也然亦不輕用也若山徑之蹊可用小車而不用大車其察形熟矣范仲淹上仁宗議政雲延安之西廣川之東有賊界百餘里侵入漢地唐馬燧造戰車行載甲兵止為管陣此路山坡大軍難進當用小車二十輛銀絹錢二十萬賞有功將吏干戈之際宜用兵車而不籍民車而度用審矣北兵將入詔遣中貴人取兩河民車為備民大驚擾一日沈括立御座側神宗曰卿知藉車之事乎括曰車戰之利見於歴世臣但未知一事古人所謂輕車者兵車也今之民車重大以牛輓之日不能行三十里少𫎇雨雪則跬歩不進故俗謂之太平車恐民間不可用耳神宗喜曰無人如此語朕遂罷藉民車今由南而北直趨中原欲禦衝突之勢誠不可無車也然有米守信之智而後可極寨腳車之利米守信知禮州遣李錫持新様流星弩拒馬牌寨腳車山字甲八種來進有韓魏公之謀而後能察箱車之用至和二年初韓琦言郭固嘗造車陣法以民之箱增為重箱高四尺四寸前後二尺高與箱等用革輓之云云用車勝敵其別有八六韜言之詳矣宜踵其軌轍雲
  舟師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此水戰之始也嗟夫波濤洶湧敵人興嘆出沒如神望者膽落自古國於東南者皆恃此以收制敵之功然鼓棹而一進退之勢逐流而爭上下之利非熟於舟師者不能也自周以後吳楚之爭衡漢唐之平難三國六朝之戰爭未有不用乎此朱買臣治樓船而破東越武帝時東越數反覆朱買臣因言發兵浮海直指泉南陳舟列兵席捲南行可破滅也上拜買臣會稽太守詔買臣到郡治樓船備糧食水戰具嵗餘買臣受詔破東越楊僕發水軍而平南越元鼎五年南越反遣伏波將軍路徳愽出桂陽下湟水樓船將軍楊僕出豫章下滇水歸義越侯嚴為戈船將軍出零陵下灕水卑為下瀬將軍出蒼梧咸會番禺漢舟師之效也孝恭大治舟艦水陸並進遂平江陵唐河澗王孝㳟𫝊乃大治戰艦𨽻水戰圗下江陸俄逰荊湘道總管統水陸十三軍破越曹成王選歩艦二萬人卒平希烈韓文曹成王廟碑王姓李氏諱臯字子蘭李希烈及授節帥江西聚兵大選江州能者教之歩艦二萬人卒平之唐舟師之效也然漢不志兵制莫得聞唐以志兵水戰復闕愚嘗推原其由蓋漢唐之都逺在闗中固非舟師履歴之地雖或取勝亦間有之非若東南常用之技此史氏所以畧之也然漢以北方之將而能用東南之技唐以中原之人而能收功於窮陬者亦平時之素閲爾蓋漢昆明有池所以為習戰之所而唐人亦踵其故事以訓兵焉所以得志於水戰也噫以西北而用舟師非其所恃也而猶能成其功以東南而用舟師乃其所長也其可不加之意乎然用舟師之謀有二襲之以伏則必敗窒之以堅則必敗故善用兵者於二者之間而深究其利害耳試以東南所用之事而觀之長岸之戰吳雖敗衂猶有後圗楚惟恃上流之險詫餘皇之獲狃於小勝以弱視吳故長鬛之伏一呼而已得之舟復失左昭十七年江上之戰吳雖首兵畧不為備越惟𠼫枚以分屯鳴鼓以駭敵因其不誡夜以乗之故中軍之襲繼進而江北之師悉奔吳語楚以遇伏而虧軍實越亦用伏而成駿功不然吳見舟以惑楚而求勝於潛師定二年非此術歟故曰師有潛伏則其謀在察微方曹公順流而東也船艦彌望首尾相接扞敵非不固也而周公瑾以𫎇衝一進而船艦空於烈熖三國志言劉豫州為曹公所破欲引兵渡江與魯肅遇於當陽遂合兵因進注夏口遣諸葛亮詣權權瑜及程普等與備併力逆曹公於赤壁曹公軍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黃蓋曰今寇衆我寡難與持乆然觀操軍相連船艦相接可燒而去也遂同時發火操軍大敗方吳人之禦晉師也江磧要害鐵鎻橫截禦敵非不堅也而王濬炬筏一施而鐵鎻截於長江通鑑晉伐吳太康元年杜預向江陵王濬唐彬擊破丹陽監盛紀吳人於江磧要害之處並以鐵鎻橫截之又作鐵錐長丈餘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艦濬作巨筏數十長百餘歩縛草為人被甲持杖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鐵錐輙著筏而去又作大炬在船前遇鎖炬燃之湏㬰融液斷絶於是船無所礙濬克西陵吳孫皓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不然董襲沔口之役突入斷紲而破之三國志董襲傳非此術歟故曰勢有窒礙則其謀在攻堅愚謂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兵有可恃之謀無可恃之技此用兵者不可不審也國朝舟師之技未嘗不講而舟師之技未嘗輕用何者用於西北非其所長也非其所長而冐用之終非可恃之具爾越逸川澤習性已乆遂立平河之軍江浙發運使楊允㳟捕海寇四十九人送闕下上悉貸之顧左右曰此等越逸川澤習性已久可團為水軍以備舟楫之役以平河為名江淮士卒素習於水遂立水虎翼之軍祥符六年詔諸道選江淮習水卒於金明池按試戰立為水虎翼軍初太祖立神衛水軍及江淮平定不復振舉上復置焉其選之精矣興國幸金明池以試戈棹之利太宗太平興國九年上幸金明池觀習水戰曰戈棹之戰南方所利今萬方平定無所施用習之示不忘戰祥符又詔金明池以試習水之卒見上其閲之勤矣然伐蜀之舉捨舟而用歩騎卒以勝蜀太祖征西川命劉光義出䕫州路伐蜀上出䕫峽地圗示光義曰䕫州有鎮江至此我軍泝流而上謹勿以舟爭勝當先以歩騎陸行出其不意擊之俟其少卻以戰艦夾攻之光義等至䕫卒如上所計采石之役捨舟而立檣木卒以擒全贇開寳七年閏十月太祖使郝守濬造黃黒龍船於采石磯跨江為浮梁先試於石碑口十一月移浮梁於採石繫䌫三日而成不差尺寸王師過之如履平地吳將全贇領衆十萬將焚浮梁戰櫂正明入奏請造戰艦三百艘上曰全贇朝夕至若俟艦成固不及矣不若於洲浦間多立檣木全贇疑我師襲其後必不敢進明如詔㫖果擒全贇豈非自用所長而不䧟其所短耶
  馬政
  馬政之說古今凡幾變以官民通牧者周也牧於民而用於官者漢也牧於官而給於民者唐也至於國朝始則牧之在官後則蓄之於民又其後則市之於戎狄其得失利病有不難攷者成周以民牧者如丘甸嵗取馬四匹之類前刑法志四邑為丘四丘為甸有戎馬一匹平時則官給芻秣有警則民供調發然而在天子之都諸侯之國士大夫之家未嘗不自蓄焉此蓋在官養之爾何以知之如周禮以天子有十二閑先儒論數謂不過三千餘匹衛文公承夷狄所滅之後新造之國末年亦至騋牝三千定之方中詩若以制度論之衛以諸侯之國又當殘亂之餘其他固未及論安得遽如成周全盛乗馬之數蓋所謂天子有十二閑是養之於官者衛文公謂騋牝三千舉官民通數而言之此成周官民通牧之制也阡陌開井田廢兵車不復取田賦戎馬各從官給於是馬政日廢而外患生矣漢初稍復古制勸民養馬有一匹者復卒三人蓋居閒則免三人之算有事則當三人之卒此內郡之制也前食貨志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注當為卒者免其三人不為卒者復其錢耳至於邉塞則縱民蓄牧而官不禁烏氏居塞則致馬數千羣橋桃居塞則致馬千匹貨殖𫝊於時內郡之盛則衆庶有馬阡陌成群食貨志武帝初邉郡之盛則三十六苑分置西北前百官表牧師諸苑三十六所養馬二十萬又漢儀注曰太僕牧師諸苑三十六所分布四邉北邉以為朗苑馬三十萬自武帝征伐馬大耗乏行一切之令自封君而下以次出馬則內郡庻民有馬者欲望復卒難矣令民得蓄邉者縣官假民馬每三嵗歸其息什二則邉郡之欲廣蓄牧者難矣食貨志諸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蓄邉縣官假馬母三嵗市歸息什一以除告緡用充入新秦中車騎馬乏縣官錢不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壯上天下高之在蓄字馬嵗課息故內郡不足則藉民馬以補車騎武帝紀太初二年二月藉吏民馬補車騎馬邉郡不足則發驢槖駞負食出玉闗輪臺之悔始修馬令吁亦已晩矣出西域傳又渠黎國𫝊輪䑓詔曰當今務本力農修馬政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蓄馬方畧云云此漢牧於民而用於官之制也唐府兵之制當給馬者官與其直市之每匹錢二萬五千刺史折衝果毅嵗周不任戰者鬻之以其錢更市不足則府供之此給錢以市也至府兵漸壊兵貧難致乃給以監牧之馬此給馬以用也大抵唐之馬政皆編於官民無與焉唐兵志自高宗武后府兵之法更號曰彍騎詔諸州府馬缺乏官私共補之今兵貧難致乃給以監牧馬餘見兵志始唐接周隋亂離之後承天下征伐之弊鳩括殘驢僅得牝牡三千匹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始命太僕張萬嵗葺其政焉肇自貞觀訖於麟徳四十年間馬至七十萬餘匹於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秦漢之盛未始聞也垂拱以後馬耗大半開元始命王毛仲為內外閑廐使牧養有法雲錦成羣復與麟徳馬數相等耳此唐牧於官而給於民之制也兵志唐初得突厥馬二千匹又得隋馬三千匹於赤岸澤徙之隴右命太僕張萬嵗主之善於其職自貞觀至麟徳蕃息及七十萬六千匹分為八坊四十八監各置所以領之是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垂拱後馬耗大半元宗初年牧馬有二十四萬匹以王毛仲為內外閑廐使至開元十三年有馬四十萬匹上之東封以牧色從色別為羣望之如雲錦唐制天子十二閑為三廐曰鳯苑其後又增飛龍廐凡馬五千為上廐三千為中廐餘下廐國朝馬政蓄於監牧者曰官馬散於編戶者曰戸馬市於邉郡者曰戎馬然與其蓄之於民孰若市之於戎與其市之於戎孰若養之於官何者民間蓄養指為外廐非不可也王旦對仁宗曰聽民間蓄養官中緩急以本直市之猶外廐耳馬知節曰馬多不精多蓄駑弱其費愈甚上然之然馬為不精多蓄駑弱況民至受其害乎見上沿邉等郡估買蕃馬非不可也余靖言國家自來於河東陜西沿邉守處估買蕃馬自西賊不庭買馬數少不足國用然市費益增牧數不加況戎反享其利乎端拱中李覺上言曰議者以為欲國之多馬在㗖戎以利使重譯而至然市馬之費嵗增而廐牧之數不加蓋失其生利之理也此國朝所以重於監牧也騏驥有院天駟有監天廐有坊國初有左右飛龍院太宗興國五年改為天廐院雍熈四年改為左右騏驥院左右天駟監左右天廐坊皆𨽻屬焉雍熈中太宗嘗幸天駟監閲焉既置群牧司又置牧使此在內監牧之制咸平二年置群牧司景徳四年以樞宻陳堯叟兼郡牧制置使自河北至許州已有十八監長編自河北至許州軍鎮凡有一十八監始置羣牧司總內外馬政兩河陜西有都總管處復置一監治平四年群牧司言乞於河北河東陜西有都總管處皆置一監令陜西監牧司以所市馬選上京年額外餘分撥諸監則本路軍馬可以自辨太原交城又復置馬監唐介知太原請於交城縣置馬監詔催占符相視遂得汾川故牧地三千餘頃其千二百餘頃民佃租以給芻豆既委羣牧司又委守倅兼領天聖四年祖宗舊制以羣牧司總天下馬其屬有左右騏驥院分領左右天駟監左右天廐坊諸廐之在外者知州通判兼領之各據芻地並課士卒春夏出牧秋冬入廐此在外監牧之制故陳堯叟作羣牧議勒石於監信知監牧為便且急也陳堯叟議羣牧之設國家巨防作羣牧議以獻勒石大名監遂命堯叟為群牧使熈寧大臣何人哉誤聽曾孝寛之說而棄文潞公之議舉祖宗七八十年營成之制一旦盡壊熈寧七年曾孝寛言慶厯嘗詔河北諸州每戸養破甲馬一匹乞檢會施行戸馬始此又文彥愽上神宗言賦牧地與農民歛其租課獻國馬於編戸責其孳息不知所賦之地皆可耕乎戸散一馬縶之維之皆可蕃息乎坊廐監庫柵穿井泉官廨營房七八十年經營成就廢罷之後蕩然一空賦農民以牧地散國馬於編戸每一都限馬五十匹十五年而足謂之保馬而郡縣茍附不一二年而足之天下騷然不勝其擾至煩天子有安石相誤之嘆噫其忍負之乎彥博言不用元豐時其弊乃見神宗嘆曰朕有愧於文彥博王珪曰罷祖宗馬監自是王安石上曰安石相誤豈獨此一事云云夫養馬於民在成周未嘗不行在祖宗未嘗不用聽民蓄養市以本直祥符制也祥符四年上馬及十萬當且止也王旦曰聽民間蓄養官中緩急以本直市之詔能蓄馬與免二丁嘉祐令也嘉祐中令河東京東京西淮南籍丁壯為兵處有能蓄一戰馬者與免二丁仍不併戸等以備緩急丁度上言如是民何憚而不牧之夫何熈寧大臣急於爭利一槩取民民始不堪爾迨至民病已極國用復闕於是求之戎狄而設茶馬之職焉市馬於戎雖不求牧之於官亦猶愈牧之於民此尚有可言也愚嘗攷之國朝市馬戎馬之制始易以銅錢戎因獲其器次易以銀絹戎復獲其用國初河東川陜諸路買馬給以銅錢而戎人皆鑄錢為器興國五年乃以布帛凖其直又元豐四年郭茂詢言欲専以茶愽馬以采帛愽糧榖及以茶馬併為一司竊聞昔時亦用茶縑金帛近嵗始専用銀絹及錢鈔等況賣馬買馬事實相湏乞買馬通管茶場從之今以摘山之利而易充廐之良戎人得茶不能以為我害中國得馬足以為我利亦濟用之良䇿初命李杞川蜀市茶蒲宗閔秦鳯易馬始蓋分任其事成都記熈寧七年詔李杞蒲宗閔經畫川茶充秦鳯熈河路愽馬杞於秦州宗閔於成都置司後改名都大提舉茶馬事至郭茂詢言茶司立法以害馬政後遂専任其事元豐中郭茂詢言茶司既不兼買馬遂立法以害馬政乞併為一司從之是職既設茶課百萬獲馬萬匹其效亦可見爾舊蜀茶額三十萬至李稷加為五十萬陸師閔代稷為百萬紹聖中程之郡以羨茶轉入熈秦市戰騎故馬多而茶息厚馬至萬匹不然元祐變法更革殆盡獨茶馬不廢者亦有謂矣司馬光元祐初相罷諸路塩錢法後復其舊獨川陜茶以邉用未即罷遣使相視去其甚者今日雖仍熈寧茶馬之事而亦當行祖宗監牧之制圉師以蓄之校人以視之秣飼以時部轄有方則以渥窪之種耳否則貴市於外夷而賤棄於中國此李公覺之所以慮也端拱元年李覺言市易之馬至於中國縶之維之飼以枯槁離析牝牡制其生性因而減耗是貴市於外夷而賤棄於中國也
  國用
  成周以冢宰制國用漢初以相國任會計故利權有所總至漢以財用分掌於大農少府水衡閹宦唐以財用分掌於諸使郎官故利權無所總至國朝始以三司主之後以戸部専之此古今財用虛盈之故也且以周之外府而論王后世子衣服之用則共之祭祀賔客會同軍旅又共之賞賜給勞之用邦布者又復共之職若繁矣而不知以九賦九貢之貨賄而授之外府者太宰也外府掌邦國之出入以共百物以待邦之大用共王及後世子之衣服之用凡祭祀賔客䘮紀㑹同軍旅共其財用之幣齎賜予之財用凡邦之小用皆受焉以王府而論王之金玉則藏之王之玩好則藏之凡有精美貨賄則莫不藏之任若専矣而不知以貨賄收藏總而歸之者亦太宰也夫財之所出太宰既總之財之所入太宰復總之以至大而太府次而泉府又次而司會皆冢宰得會之節之則利權安得不一乎並周禮本官王府掌王之金玉玩好兵器凡良貨賄之藏餘見太宰官漢制以執盾襄為內史軍正咸延為少府漢官表下漢初元年內史執盾襄少府軍正咸延而當時給軍食納獻費正名數治宮室等事皆未嘗闗與於其人所謂給餉修治與夫㑹計之任者皆歸之相國蕭何為相國闗中給餉餽又治未央宮室又有計相在相府為會計則雖內史少府有公藏私藏之分而亦未始有所別異漢制內史掌諸錢穀金帛諸貨幣少府掌山海江澤之利以給供養嘗觀漢表自文帝即位以後未嘗除內史非掌財之無人蓋漢初會計事専在相府是時張蒼為御史大夫則所為會計者特此耳蒼蓋舊秦主計者而漢初嘗在蕭相國府領計矣自蒼為御史大夫至相凡十五年不易則文帝之世所以無領財之任者其謂之此歟則利權安得而不専乎按漢表文帝時郎無內史官又按陳平對文帝雲錢榖問內史蓋平勃比皆失對妄指是為言耳直至景帝世始改內史為大農令繼年而恵實為之高帝世則執盾襄為內史景帝田郎恵實為大農文帝未嘗除人也又張蒼傳蒼受計相居相府領郡國國計不然周世圜法流通泉布充足而人主無侈用之心漢初餉饋不乏陳腐相因而國家有富庻之效者是孰使之然哉夫漢郡國上計相府領之此良法也自平勃失對之後漢之大臣類以出納為有司之任往往不屑為之司農少府之掌始分而二上林水衡之置又裂而三供養勞賜出少府供帳牲事屬水衡而軍國大計歸司農財皆異掌費皆異供前漢表內史至景帝更為大農武帝更名大司農掌榖貨又毋將隆𫝊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又前官表少府秦官掌山澤之稅以給其養又表水衡都尉武帝初置掌上林苑又龔遂傳供帳諸舘為宗廟取牲不量多少費用無度西羗一役此大農事也乃以少府禁錢續之賈捐之𫝊往者以羗軍言之暴師曾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若大司農錢盡乃以少府禁錢續之降胡數萬亦大農事也一旦不給則御府禁錢亦始補贍武帝元光年修治第宅非水衡事也亦間出水衡錢以為縣官工作之支宣帝本始三年雖曰移用補助以權事宜而調度紛紛越官躐事使一代財制幾乎無攷則皆利權散主之失此猶未足見其甚也異時光武併禁錢掌之大農後百官志承秦凡山澤陂池之私名曰禁錢屬少府世祖改屬司農將以絶一己之私制非不善而不知適以啓閹人之弊章帝章和元年宮中別立一監専用閹人領之其屬有尚方考工諸曹反使子孫歎無私財而開鴻都賣爵後園自為己藏矣至是財計之任安在哉靈帝光和元年初開西邸賣官聚財以為私藏唐以度支郎掌嵗計所出而支調之與中書門下議定乃奏此亦唐人良法也百官志度支郎中貟外郎各二人掌天下租賦物産豐約之宜水路道塗之利嵗計所出而支調之以近及逺與中書門下議定乃奏自呂諲領度支之使係以使名親行其事於是裴度以宰相不可領度支韋宏質亦言宰相不可兼錢榖於是相臣不與均節之任呂諲傳肅宗乾元二年擢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三月知門下省兼判度支唐宰相兼度支自諲始又裴度傳未幾判度支文宗加門下侍郎陳調兵食非宰相事請罷度支歸有司奏可又李徳裕傳時韋宏質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錢穀徳裕奏言云雲宏質賤臣豈得以非所宜言妄觸天聽是輕宰相夫財用之計本闗宰相使戶部治其繁而已總其要亦周人冡宰會財之意今必係以使名而下行其事或者得以煩碎𤨏屑而議罷之矣未幾使名既罷分委諸郎吳武陵傳諫曰云雲塩鐵度支一戶部郎事今三分其務至萬貟皆御史貟外郎為之始命若實可信今又加使權其務是御史貟外郎乆於事反不可信也今更旬月又將以郎中之為不可信或雲權判徳宗時陸贄請以前湖南觀察使權判度支從之或雲専判楊國忠傳元宗召見入供奉主簿計等均分銖不誤帝曰度支郎才天寳七年専判度支故吳武陵言塩鐵度支一戸部郎耳今分其務至萬貟見上注則戸部之職至是盡廢此猶未足見其變也接於五代後唐遂以戸部度支塩鐵為三司使加塩鐵於戸部度支之上至是財計之任又變矣見上注然則以三司之使而寓以周人冢宰之任者豈非國朝歟夫夏官之㑹案秋官之磨勘冬官之修造河渠自唐及五代以來而地官皆所不與我朝悉屬三司故造作軍器屬之㑹案土木之役屬之修造河防之役屬之河渠國家財用之出無大於此三者而今皆得總焉稽考帳籍均節費用歛散及時縱舍由己而不為他司之所制此財之出者三司皆得兼制矣非成周太宰以貨賄授外府之意乎蔡官制唐地官設度支金部倉部戸部唐末省官分置吏五代専以塩鐵為理財之要分在三省之首今之金部也度支主用度戸部主版籍故次之其三司磨勘在比部衙司乃今刑部皆𨽻秋官㑹案乃今庫部屬夏官修造乃今工部河渠乃今水部𨽻之冬官地官不得統焉皇朝盡付三司者可見立功以實不以文也開拆司兼管網運衙司考所掌之財勘磨財計檢察慿由悉歸磨勘司造作軍器則㑹案主行土木之工𨽻修造河防之役則河渠行之國家之費無出三事為蠧耗之大者必命三司使總之外之諸路漕運內之私帑儲蓄自唐至五代以來而地官未必盡與我朝盡歸三司故轉運使副判官督集財賦之權三司統之內庭分貯錢帛之私三司亦總之國家財用之入無要於此二者而今皆得總焉公私通融內外統一利權所屬㒺有渙散而不為他司之所分此財之所入三司皆得兼主矣非成周太宰總玉府之意乎南豐文戸部之於中䑓為周官司徒之職掌財賦之調度金榖之出入以待邦國之用歴唐五代征歛煩興而吏名雜出地官之職蓋存虛號而已又蔡官制宋朝轉運使副判官督集財賦悉𨽻三司凡經費羨餘獻之三司積於左藏庫及分貯內藏庫者皆三司總之立勸阻之法自熈寧變法之後使者出於相臣之門皆務聚歛而三司不得制旁通簿置於人主之前盡籍國帑之數而三司不敢與外則常平免役坊場河渡地利之資皆號朝廷封樁內則常課上供之數皆別創庫藏貯而三司皆不相闗故漕司之趣辨而不𨽻三司之勸沮內庭之積貯而不闗外司之參攷財之所入者安得而有驗耶蔡官制自熈寧遣使出於相臣之門皆務聚歛以恱廟堂非若三司使有此權以動漕臣亦不敢橫歛也云云安石乃置旁通簿於御前盡籍國帑之數在神宗㳟儉君國帑藏率皆富溢崇寧後蔡京蠧國奢廣百端皆不先闗戸部非若三司有専案以闗防也同上王安石為相與三司分權凡賦稅常貢徴𣙜之利方歸三司摘山煮海坑冶𣙜貨戸絶沒納之財悉歸朝廷與常平免役坊場河渡禁軍闕額地利之資皆號朝廷封樁又有嵗課上供數盡入京師別創庫以貯之三司不與自元豐改官制之後三司之㑹案為軍器監而繕治械杖之費戶部不得聞三司之修造案為將作監而百工興作之用戶部不得攷三司之磨勘歸於比部並𨽻刑曹鉤考戶部皆不得知故他司以辦事為效而不恤財之有無戶部以給財為功不論事之當否財之所出者安得而有攷耶南窻紀談嘉祐中大水取三司河渠案置都水監元豐官制以三司會案之事歸之軍器修造案之事歸之將作三監皆隸工部於是戶部所掌版籍財用二事而已元祐中蘓子由為戸部侍郎請都水將作軍器三監皆𨽻戸部凡三監有所為戶部定其事之當否裁其費之多寡而工部任其工之良苦程其作之遲速朝廷從之按唐度支使杜佑奏營繕歸之將作木炭歸之司農染練歸之少府計司兼領他職自唐已然不得雲出於祖宗之意凡子由所請者皆佑之釐正也豈時移勢異固不同耶雖然愚以三司戸部而叅攷之今之戸部尚書即昔之三司使也左右曹之侍郎即昔之副使也戸部之諸曹郎即昔之三司判官也有能推而行之則亦祖宗之法爾國初猶能仍五代之陋制而寓周冢宰之意今獨不能沿唐之美名而求祖宗三司之實乎且官制未改之前副使判官多自諸轉運而遷入則為兩制出則為都漕乆其任則為三司之長朝廷䑓省之官皆自此而遷焉後之戸部既不以理財待之矣而況外府司農之長貳哉昔之三司所謂理財也何者國朝呂申公之在禁從必先除戸部判官蔡文忠之叅大政必先除擢三司使此理財之任重矣蔡官制祖宗舊制選除執政侍從必先選歴錢榖伯祖文忠公欲推叅大政先除權三司使數月乃拜樞宻副使呂申公嘉祐中朝廷欲置之禁從乃除戸部判官數月進脩起居注旋詔知制誥今口談元理財榖為迂手校鉛黃籌算若凂視國朝之重其任者何如耶國朝陳晉公之為三司使十有八年號真鹽鐵宼萊公之為三司使前後事件類為方冊此理財之任専矣陳晉公為三司使真宗曰真鹽鐵使陳恕十有八年精於吏事晩年薦萊公自代萊公檢尋晉公前後事件類為方冊所至榜示請晉公書押今假途望遷舊例厭視公宇𫝊舎胥吏浮萍視國朝之専其任者何如耶噫有由矣昔天下之財歸之一使事權所在幾半天下諸州之財聽於一道之轉漕而主漕計者得以通諸州之有無諸路之財聽之發運之司而為發運者得以通諸路之多寡三司統發運發運統諸路一路之漕臣統諸州上下相維之勢也今版曹所仰止於閩浙其他則撥𨽻餉所版曹不知也此外則朝廷樁積版曹不知也今將重其權也則舉天下之財莫若使版曹皆得通融而責之以昔者三司之任至將作軍器比部之司亦版曹得與之其任重其權専任重則在此無不盡其能權専則在彼無以分其事則錢流貫朽嵗月可兾耳噫何世無劉晏特在任之如何耳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二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三  宋 林駉 撰
  內帑
  古者藏富於民後世藏富於國又其後藏富於府庫世儒皆有是言矣噫亦嘗觀其用之之意乎夫內庭之費外朝之所不及知宮掖之藏有司之所不敢問固也然使其均節之有人出入之有度則雖籍而在內內猶外也名而為私私猶公也何歉乎嘗觀古今公私之意矣周人制於冢宰冢宰大臣也故不敢有侈用之心漢初屬於少府少府外朝也故亦無滲漏之𡚁至東漢歴唐率以閹人主之而財用始専為私用爾我朝舉內帑之財而屬於三司之使其亦成周之意歟嘗觀周官之書有太府有玉府有天府有外府有內府皆王之府藏也凡頒其貨於受藏之府頒其賄於受用之府則太府掌之凡良貨賄之藏以共王之珠玉則玉府掌之凡藏國之寳鎮寳器則天府掌之而外府之職則掌布之出入以共百物之用內府之藏則受九貢九賦之貨賄以待邦之大用別而言之府庫之名不同合而言之皆聖人之所藏也然而內府之藏所以待邦之大用者尤異於他府內府掌受九貢九賦之貨賄以待邦之大用凡四方之幣獻金玉齒革兵器凡良貨賄入焉凡王及冢宰之好賜予則共之而受九貢貨賄又出於太宰之手以此知周人之積所用者邦用所受者太宰又安有一己之私乎漢人財賦分為二品其一以給國家之公用則司農之所掌其一以給天子之私養則少府之所掌至其財之所入則田租均輸司農事陂澤市租少府事也官表大司農掌榖貨屬有均輸官少府掌山海池澤之稅以給共養嘗觀哀帝發武庫兵送董賢毋將隆奏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費一出少府是不以本藏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毋將隆𫝊哀帝即位遷執金吾時侍中董賢方貴上使中黃門發武庫前後十軰送賢及上乳母王阿舎隆奏言武庫兵器天下公用國家武備繕治造作皆度大司農錢大司農錢自乗輿不以給共養共養勞賜一出少府蓋不以本藏給末用不以民力共浮費別公私也及觀元帝世賈捐之言往者暴師曾未一年兵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大司農錢盡乃以少府禁錢續之見國用條注是又以私藏為公用以內帑為外費夫大農公用也而天子不敢私用之少府私用也而大農得公用之私不得以傷公而本得以資末亦良法也況少府外朝之臣而得主內庭之物故宮掖無橫出之私閹宦無干預之弊尤漢人之美意又安有一己之私乎東漢始以山海塩鐵而歸之郡縣出少府禁錢而屬之司農非不可也後百官志郡國𬐱鐵官本屬司農中興皆屬郡縣餘均輸官等皆省又漢承秦凡山澤陂池之私名曰禁錢屬少府世祖改屬司農然宮中私用一切皆於司農取之而司農又不盡應其求章和以來不能堪此於是別自立監而用閹人領之章帝章和元年宮中別立一監命閹人主之而桓靈諸君每歎天子無私財而開鴻都賣爵以為私藏矣靈帝光和元年初開西邸賣官初帝每嘆桓帝無私財故賣官聚財以為私藏自闗內侯虎賁羽林入錢各有差夫宮掖之費在內所不能免而使一切取辦於外庭則固有其制而不得為者此所以計出於亡聊而有為庫之私也唐始以財賦所入皆在左藏盈虛之數太府上之出納之數比部覆之非不可也及第五琦不能禁豪將之求取乃悉納之內帑天子以給取為便而天下公賦皆為天子私藏有司不敢計而弊端舞弄於孺宦之手至楊炎請出內帑以歸有司當時方喜有貞觀之風未幾盧杞一用而炎卒貶死前日之法盡變異時瓊林大盈第為己蓄而不計邦用之虛盈矣楊炎傳徳宗即位拜門下侍郎同平章舊制天下財賦皆入左藏庫而太府四時以數聞尚書 部覆出納舉無奸欺及第五琦為度支塩鐵使京師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禁乃悉租賦進大盈內庫天子以給取為便故不復出自是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得計贏少而宦官以冗名持簿者三百人及炎為相言於帝曰財賦者邦國大本而生人喉命先朝權制以中人領其職五尺宦䜿操邦之柄豊儉盈虛雖大臣不得知則無以計天下利害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經費一嵗幾何量數奉入不敢以闕帝從之後炎貶死嶺表盧杞用事而瓊林大盈復命宦者主之夫東漢之別監唐人之大盈是亦周漢內府少府之制然不歸於大臣而歸於孺宦不屬於外朝而屬於內庭帳籍無攷姦弊肆出以啓異時宦官之恣此其所以為失也成周之意一失於東都再失於唐寥寥千載而能追其意者其惟國朝乎昔我藝祖皇帝斬刈蓬蒿混一版圗梯來索引之國奉琛相望嶺表海嶠之邦入貢不絶府庫充盈林積山阜遂別建內帑以藏之時乾徳之初年也編年國初天下盡入左藏庫乾徳初府庫充溢太祖嘗顧左右曰軍興饑饉湏預為之備若臨事厚歛非長計也於講武殿別為內庫以貯金帛夫上不歸於有司下不散於爾民而第藏於府庫之私我祖果何意哉噫孰知聖人深長慮歟太祖嘗語左右曰軍興饑饉須預為備臨事厚歛非長計也遂別為內庫以貯金帛我祖之意為民計也則內帑之立私耶公耶見上又嘗語近臣曰朕憫八州之民乆䧟契丹俟蓄滿五百萬緡以贖山後諸郡我祖之意為國慮也則內帑之立私耶公耶寳訓太祖別庫曰封椿庫每嵗國用之餘皆入焉嘗語近臣曰石晉割幽燕諸郡以歸契丹俟蓄滿五百萬緡以贖山後諸郡聖人用心與天地同其公與民臣同其情於此可見矣列聖相承銖積寸累為民而守無毫髪私貨泉金帛分命有司専職守也長編太平興國二年命賈黃中程能馮瓉分掌左藏二庫先是貨泉與金帛通掌乆儲蓄盈羨始分命之牙錢匣藏叅驗定數防㵕漏也熈寧二年神宗謂輔臣曰太宗時內藏財貨每千用二牙錢記之名物不同所用錢色亦異他人莫能曉也嘗匣而置之御閣以叅驗帳籍中定數晩年嘗出錢示真宗曰善保此足矣今守內藏臣皆不曉帳籍闗防之法當更擇人領之不特此爾金帛雖多不敢私用真宗訓之五朝寳訓真宗嘗幸景徳殿庫閲所積金帛謂左右曰每念四方輸賦不易金帛雖多朕亦不敢私用朕於宮中一無所費仁宗戒之長編慶厯二年罷左藏月進錢千二百緡語輔臣曰此周公所謂供王之好用者朕宮中無所費併以賜將官在上之訓戒為如何宮中私費孫甫有諫慶厯二年孫甫言景福內庫祖宗以備非常之用近嵗諸路物帛多入內庫內外盡疑宮中之私費唐置瓊林大盈二庫率供燕侈今日景福之積頗類唐之二庫近倖侵漁呂誨有諌治平元年呂誨言內帑奉宸庫非有司闗掌外臣莫得知具登耗如聞禁中取用尚未節加之近倖因縁侵漁一旦有事何以枝梧在下之規儆又如何異時三十庫之羨侈為歌詩皆歴聖積累儉約之所致元豐元年上每憤契丹倔強慨然有復幽燕之意即景福殿庫聚金帛為兵費是年始更庫名制詩以揭之曰五季失圗玁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庫期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志凡三十庫後積羨贏又揭以詩曰每乾夕惕心妄意遵洪業顧予不武姿何以成戎㨗至有軍國經常之費又皆取而為吾國吾民之用非徒為是蓄積也明道出禁錢以賜三司仁宗明道二年以內藏錢百萬賜三司初三司以用度不足假於上上曰國家禁錢本無內外蓋以助經費也慶厯罷月進錢以賜縣官見上此則為經費之助也皇祐出內藏庫絹以糴軍糧通鑑仁宗皇祐二年冬出內藏庫緡錢四十萬紬絹六十萬下河北使糴糧草四年又出內藏庫錢三十萬緡絹十五萬疋下河北助糴軍糧至和又出內藏庫錢以糴軍儲通鑑至和初出內藏庫錢三十萬助軍儲此則為軍食之費也陜西愽糴以濟饑民則賫奉宸銀三萬兩寳訓慶厯四年遣內侍賫奉宸銀三萬兩下陜西愽糴糧麥以濟饑民河北水災欲行賑貸則出內藏絹三十萬疋嘉祐元年出內藏庫絹三十萬疋銀十萬兩賑貸河北水災非為民用乎河北賞軍此公費也而亦出內庫之帛皇祐二年出內藏庫絹五十萬下河北陜西河東以備軍賞河北買馬此外帑也而亦賫奉宸之珠神宗熈寧元年詔出奉宸珠二千三百四十萬付河北四㩁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鬻之別封樁以備置馬此非兵用乎以至平荊湖則用之祠郊丘則用之真宗出陳彭年所撰內藏庫記示王曾太祖以來有景福內庫先帝改此名所儲金帛以備軍國之用非自奉也二帝之平荊湖西蜀嶺表江左河東親祀郊丘所費巨萬皆出於是寳訓皆非為一己私奉爾噫此猶未足見聖人之公心也自漢唐以來內帑蓄儲一出閹寺而外庭不得過而問焉景徳中真宗令內庫取索必經三司真宗幸景徳殿庫曰此庫金帛最多不敢私用自今非時取索必經三司出納景祐中程琳為三司使禁中所取輙覆奏罷景祐元年程琳為三司使禁中有所取輙覆奏罷之內侍言琳専琳曰三司財賦皆朝廷有也臣為陛下惜耳財之所用既為國費財之所主又歸大臣此與周人冢宰之意均爾漢唐之君得無有靦面目乎今天子仁儉有菲食澣衣之徳宮闈簡約無金瑰珠礫之侈累累丘山浩浩江海不待言耳然祖宗之內藏為幽燕設也今日之內藏亦為祖宗計可也昔神宗歌景福庫之詩曰五季失圗玁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府期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志愚願聖天子以此為訓見上注
  州縣財
  井田之法行而財藏於民漢承秦阡陌之後加之武帝多事之餘取民之目愈悉已不在民矣而猶在郡縣不至盡輦京師是亦漢人之良法也是故魚鼈葦蒲之利郡得取之以為饒則山林陂澤之利亦不盡歸少府矣翟方進傳田租之入以待朝廷軍興之用則租賦之入不盡歸之司農矣自武帝置鹽鐵官之後塩鐵之利雖已行官𣙜而所留於郡國者猶有餘藏則塩鐵之利亦不盡輸之上林之官矣據郡國出鐵者皆置鐵官而常山郡蒲吾縣有鐵山而不置若郡國置鐵官之外則越嶲郡定筰朔方縣與夫鴈門之祈陽東平之無塩此數地者皆塩澤塩亭所在而當時不置官所以一有軍興用度大農調郡國以給之郡國災荒朝廷亦取旁郡錢榖以助之其三輔所在廩犧官錢至百餘萬蕭望之傳而櫟陽一縣其錢亦不下數千萬薛宣傳財之所在郡縣果何如耶雖然歛收錢榖州縣事也稽收計簿朝廷事也則財之所以散於天下亦未嘗茫然無所攷是以調發不給者加以乏興之刑趙廣漢傳尉吏禹劾蘇賢為騎士屯覇上不詣屯所乏軍興用度無據者臨之以放散之律韓延夀𫝊延夀坐放散官錢百萬得罪此又漢人之良法也沿歴至唐此意失矣強藩陸梁者不申戸口而州縣所租歸於藩臣之手唐至中後河北十路不申戸口守臣貢佞者復獻羨餘而州縣所蓄又為京師之貢李絳傳方鎮有地則有賦或嗇用度易羨餘以為獻臣為陛下謹出納烏有羨贏哉又自淮西用兵以來度支塩鐵及四方爭進奉謂之助軍錢賊平進奉謂之賀禮後又進奉謂之助賞上加尊號又進奉謂之賀禮稅間架筭除陌為國計足矣如斯民何徳宗貞元後趙賛請復稅間架筭除陌而民益愁怨設大盈立內庫為公積厚矣如斯民何楊炎傳舊制天下財賦皆入左藏第五琦悉財賦進大盈內庫天子以給取為便而宦官以冗名持簿者三百人又其極也私家無銅爐平地無銅山而民之錢空於官耳唐人詩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而民之衣食竭於官耳五代聶夷中詩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榖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至國家肇造之初海內分裂天下賦入不上於版曹者大半建隆三年始出師平湖南已而湖南平又三年平蜀又六年下江南又四年收嶺南師旅嵗興皆仰縣官當是時也外而邉郡分命將師鎮禦西北郡中管𣙜之利悉以與之恣其回易不責其上供也三朝寳訓國朝僭偽未下命李漢超屯闗南郭進控西山趙賛屯延州凡列郡禦北虜太原西戎之郡管𣙜之利悉以與之恣其回易免所過征稅由是邉臣多致克㨗二十年間無西北之憂內而州郡轉運雖𨽻於三司而總一道稅賦之利則得以擅其裒多益寡之權郡守雖統於轉運而合一州地利支酬不盡之贏則得以為屏翰保固之資亦不盡責其上供也國初一路賦稅㩁酤商稅茶塩坑冶之利轉運得以裒多益寡以給邉郡其二稅定例分數𨽻屬州縣及係官廓稅以地利坊場河渡支酬衙門不盡者盡歸本州其係省經費錢帛貯之軍資庫轉運總之若屬州縣之財別有州府庫貯藏聽知通備用非常其犒饋燕設則有公使庫仍許回易收息支費其量分方鎮財用付郡守其㫖逺哉州郡足以聚人率衆屏翰王室皆有其資是故為三司者不敢歛州縣之財以厚公帑為漕使郡守者不敢輦州郡之財以入京師陳晉公恕嘗任三司使矣茶法之定止從中䇿以求公私之兼濟而取利太深者置而不用焉陳恕為三司使將立茶私召茶商數十人俾條利害第為三等副使宋太祖曰吾觀上等之說利取太深此可行於商賈不可行於朝廷下等因滅裂無取惟中等之說公私皆濟世言三司使之才惟恕為稱首張方平亦嘗任三司使矣拱辰𣙜塩之請公乃具陳本末立止其事且請下免𣙜之詔焉此為三司使者然也王拱辰請𣙜河北塩張方平見上曰河北再𣙜塩何也仁宗驚曰始立法非再也公曰周世宗𣙜河北塩犯輙處死世宗北伐父老遮道泣訴請以塩課均之兩稅而弛其禁世宗許之今兩稅塩是也豈非再𣙜乎仁宗大悟曰卿語宰相立罷之遂下詔張士遜嘗為江西轉運矣王文正以𣙜利之至告之而士遜未嘗求錐刀之利真宗時張士遜為江南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曰求教公曰朝廷𣙜利至矣後士遜思公之言未嘗求錐刀之利富公弼嘗知青州矣朝廷輦青州之錢以入而富公力言其害此為漕使守臣然也富弼知青州朝廷輦青州之財入於京師公上䟽力言之豈非州郡之地其財用之根本歟王金陵何人哉取祖宗培植根本之地而斧斤之茶塩坑冶有使者而茶塩坑冶之利州縣不得私坊場河渡募衙前而坊場河渡之利州縣不得取二稅分數舊屬州縣也至是歸運司以備經費矣軍資錢帛舊與州縣也至是亦歸運司以備經費矣昔聽其回易也今禁之昔許其醖造也今限之熈寧初安石言郡守持權太重以坊場河渡戸絶之産召人買僕斷佃量破雇直以募衙前餘以助常平青苗取息二分為抵當市易以抑兼併其舊例二稅分數房廓地利盡歸運司以屬經費只有公使庫限額正使錢為守臣之施設又禁其回易限其醖造行之十年州郡饋犒幾乏其資此守臣無財也餘見上甚至行均輸市易之法而商賈之民困時安石為均輸市易青苗保馬保甲鄭俠至為流民圖行寛剰役錢之法而下戶之民困安石行雇役法舊行差役下戶不與今行雇法下戸皆輸錢雇直之外謂之寛剰錢行青苗放息之法而天下之民困安石行青苗法二分取息范鎮曰青苗者唐亂世所為是盜跖之法也噫三頃荒田都賣盡要錢凖備納青苗公獨不聞此詩乎撫州饒竦詩云噫作法於涼其弊猶貪作法於貪弊將若何異時紹聖崇觀奸臣復用其法其𡚁尤慘皆金陵作俑之罪也中興以來痛務剗革然版章未厚所出者微兵革方興所用者廣仁政之發不逮仁心矣𣙜酤征商契紙頭子已有定額也後以官兵無給復增一分名曰經制焉建炎二年初宣和因方臘之亂官兵無所給乃詔發運使陳亨伯經制東南亨伯始設比較酒務量添酒價及商稅額亦增一分並賣契紙錢公家出納每緡二十三文並號經制錢靖康罷之至是葉夢得言經制之法添商價增嵗額並賣契紙頭子錢皆求於民之所欲非強其所不欲望復行之運司經制以為贍軍已有經制也後以軍用不贍復就數內逐月樁辦名曰月樁焉七年先是諸路贍大軍錢令運司於經制𣙜酟征商等數內逐月樁辦號月樁錢所出不能什之二三餘則州縣之吏臨時措置未免取之百姓民戸出錢本為雇役也今復拘入贍軍與夫抵常庫之四分轉運司之移用當平之七分茶塩之貸息悉歸上供名曰總制焉建炎五年令章誼措置財用初州縣出納錢物每名收二十三文作經制錢至是加為定數除舊合得外餘並拘法以助軍需既又拘耆戸長雇錢並抵當庫四分息錢及轉運司移用常平司七分茶塩司之貸息錢悉歸總制司而總制錢自此始矣不特此耳降本和買法也今本錢不給又為折帛矣紹興九年謝祖信言和預買為民之病有司變為折易又甚病者也祖宗時官俵錢於春民輸縑於夏公私兩利其後官無本可俵則名為預買其實白著軍興行一切之政數嵗前縑價高折錢或十千八千今減價而有司猶執前直一例折錢使民鬻絹而求錢此又甚病者降本和糴法也今本錢不給又有要索矣紹興二十八年自紹興改元以後每嵗降本錢下江浙湖南和糴以備軍儲閏八月宰執奏乞與蠲免上曰朕向在河朔見民以為苦朝廷所降本錢州縣移用不即時給縱有給處又為吏多需今幸軍儲粗足豈得已不已也諸路上供之外復有無額上供錢耳紹興二十五年時諸路上供數外又有無額上供錢及一百貫以上川蜀明告激賞絹之外又有隂取激賞錢耳紹興二十七年趙逵奏四川激賞絹官以所納揭之通衢此明告而取之如給賞錢之類總領以數下州縣必陽戒之曰無損嵗計無傷民力此隂取而不告也朝廷之費用莫支而州縣之根括無已況又有歸名有宗室有添差有離軍揀汰衆口嗷嗷衣食縣官一有不給謗讟隨之上既輦京師為上供之數下復有諸邑為衣食之給為州縣者亦難乎哉為今之計先裕大農而州縣自裕耳經常錢物閲兩嵗而未發者大農之錢也今則拘催所拘之場務嵗終所餘與夫乳香度牒等錢大農之錢也今則封樁庫樁之南庫舊𨽻於大農者也今則提領有官大農無與焉誠以是三者歸之大農則夫有名無實虛樁而不可指擬者可以次第捐之州縣州縣既裕則民力亦少寛矣不然捕蛇說猛虎行亦徒為喋喋也
  漕運
  觀禹貢所載入於渭亂於河之類所輸不過九州之方物書禹貢則知漕運之法三代之時未立也觀管子所載粟行五百里之類所漕不過一時之輓卒管子則知國都之漕春秋之時亦未聞也予嘗推原其故蓋古者天子中千里而為都公侯中百里而為都天子之都漕運所貢入者不過五百里之地諸侯之都漕運所貢入者不過五十里之地乗輿服制之用宗廟百司之給自足以供雖春秋戰國以來行師千里間行漕輓然事已兵休猶未至於甚病而所以輸於國都者不出五百里五十里爾自秦罷侯置郡漕法始講致瀕海之粟輸北河之倉伍被傳秦致瀕海之粟轉於兩河蓋以三十餘鍾而致一石而民始病矣然則秦為漕運之俑乎通與秦欲攻匃奴琅琊負海之粟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迨至漢唐其事愈詳方其初年邉事未興兵役未煩故漕運之費省至其後也征伐日勞供役日廣故漕運之費多自今觀之漢初京師之用止仰近郡諸侯之粟不歸天子當時闗東之漕僅數十萬石而已食貨志漢初漕闗東粟以給中都官嵗不過數十萬石其省何如也及武帝以後山東漕益而為百餘萬石溝洫志武帝時河東守潘系言漕從山東上嵗百餘萬石既而縣官度食者衆則河漕又益而為四百萬石食貨志武帝時其沒入奴婢諸苑養狗馬禽獸官益雜置多徒婢衆而下河漕發四百萬餘石及官自糴乃足繼而言利之臣愈請増益則山東之漕且至六百萬石焉食貨志宏羊請山東益六百萬石迨至軍旅既息之後每嵗漕榖為石猶不下四百萬食貨志五鳯中耿夀昌言嵗漕闗東榖四百萬石以給京師向者諸侯自殖之粟至是削弱皆轉輸於中都爾唐初府兵之法未壊平時無事身居田畆一有徵行自為調度當時闗中之漕不過十萬而已唐食貸志其省何如也及明皇以後天寳每嵗二百五十萬通典天寳中嵗每水陸二百五十萬石廣徳嵗轉亦不下百一十萬代宗廣徳二年以劉晏専領東都河南淮西江南東西運漕嵗轉粟百一十萬石無升斗溺者唐志甚至江淮之運少緩六軍脫巾於道韓滉之米一至君臣舉酒相慶徳宗時江淮米不至六軍脫巾於道而上憂之會韓滉運米至陜上喜謂太子曰米已至陜吾父子得生矣置酒相慶則唐人所以倚辦於此可謂急矣噫引渭穿渠之謀不見於高文之時而見於武帝之世溝洫志武帝時鄭當時為大司農言異時闗東漕渠從渭上渡六月罷師古曰計度其上八月而後可罷也而渭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引渭穿渠起長安旁南山下至河三百餘里徑易漕渡二月罷發卒穿渠以漕大利泝河入渭之說不用於太宗之日而見於代宗之後代宗廣徳二年以劉晏領漕江南之運積揚州汴河之運積河隂河船之運積渭口渭船之運入太倉唐志蓋漢唐中年以兵費之故所以屢講而屢詳其勢不得不然也噫兵役漕運相為消長其他朝廷用度百官廩祿十不費一大槩多糜於兵爾予獨謂漢以用兵而費財唐以養兵而蠧粟養兵者未可遽息用兵者朝罷而夕安此唐之漕運又加詳於漢也大抵漢漕皆仰於山東唐漕皆仰於江淮故武帝時潘系言漕者山東也宏羊益漕者亦山東也並見前注蓋江淮漕米去長安逾逺諸侯自為封殖而已吳王之反自謂聚糧食三十餘年吳王濞𫝊而枚乗之說亦云漢家轉粟西向不如海陵之倉枚乗𫝊故江淮之漕未通而多仰於山東矣天寳以後劉晏所漕者江淮也韓滉所漕者亦江淮也並見前注蓋自開濟漕渠而甸農或至挼穂而闗中不足給唐食貨志自藩鎮不申戸口者十五道而河北不足給同上故諸道之漕不通而皆仰於江淮矣此漢唐漕法之本末也國家定都於汴四方輻湊逺近俱便過於漢唐是時漕運之法分為四路東南之粟自汴河而至會要國朝水運自江淮南兩浙荊湖南北路運每嵗租糴至真揚楚泗州置轉船倉受納分調舟船計網泝流入汴至京師發運使領之陜西之粟自黃河而入會要陜西諸州芻粟自黃河三門沿流入汴至三門㳂白波發運判官催綱領之陳蔡之粟自恵民河通之會要恵民河與蔡河一水即閔河也建隆元年始命陳承昭導閔河自新鄭與蔡水合貫京師南歴陳潁達夀春以達淮右舟楫於是以河西為閔河東南為蔡河至開寳六年三月始改閔河為恵民河京東之粟自廣濟河通之會要廣濟河自都城歴漕濟及鄆共廣五文舊雲五文河開寳六年改廣濟河然論四河之利害汴河為重黃河次之而恵民廣濟又其次也何以言之視至道所漕之數廣濟十二萬恵民四十萬黃河五十萬而汴河至三百萬於此可見矣至道元年先是汴河嵗運江淮米三百萬石菽一百萬石黃河粟五十萬石菽三十萬石恵民河粟四十萬石菽二十萬石廣濟河粟十三萬石是嵗汴河運米至五百八十萬石故汴河以發運使副領之黃河以運使判官領之而恵民特命催綱廣濟特用使臣㑹要國朝置淮南兩浙江湖路都大發運使副都監以朝官以上充或諸司使充國朝有三門白波黃河汴河水路發運使三人在三門以朝官充三門判官一人白波判官一人以京朝官充陳潁許蔡光夀諸州之粟芻自石唐恵民河沿泝而至置催綱領之河北衛州東北有御河至乾寧軍饋食邉亦有使臣主之然本朝所謂嵗漕六百萬石景徳三年上供六百萬石永為定製出㑹要専倚辦於江淮其他三河所入非大農仰給之所惟是江淮最重故獨於汴河漕法為詳也今以汴漕本末而論之自轉般之法行漕益富而人亦便自直達之法用漕益空而人愈病且國家以東南六路之粟載於真泗轉般之倉江船之入至此而止無稽滯也汴船之出至此而發無覆溺也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江豈非國家之良法歟國史國家定都大梁尤宿重兵故嵗漕東南米麥六百萬斛漕運以儲積為本故置三轉般倉於真泗二州以發運官董之江船不入汴者即於三倉卸納回運官塩量給舟人汴船不出江往來轉運無復留滯而三倉常有數年之儲州縣告歉則折納上等優劣謂之額斛計本年最嵗額以倉儲代輸京師謂之代發後於豊熟以中價收米榖賤則官不至傷農饑歉則納錢民以為便故范旻去淮南江淮之間輦運相繼太宗稱其功而奨異之淳化中康定中江淮嵗漕不給京師之軍儲范仲徳薦許元為發運判官元曰以六路七十二州之粟不能足京師者吾不信也至行命瀕江州縣留二月糧餘悉發之逺近以次相補引千餘艘轉運而西京師足食故范旻主漕計江淮之間輦運相繼天子加奨許元為判官瀕江之粟千艘而西京師足食其效驗蓋不誣爾並見上注自發運以嵗額不敷之故而拘舟卒江船不至汴船出江而漕法一變矣會要許元比年諸路轉運司年額不敷發運司不放兵卒歸仍令出外江邉沿江州軍截頭運故諸路糧船太半為籍綱發運司搬塩往遂運米而還且汴船不諳沿江風水沉失者多既從許元議會元罷不即行自閉口之制不行而通冬運役夫𢷬氷凍死者衆而漕法再變矣會要舊制有閉口十月則舟楫不行王安石欲通冬運不令閉口水淺澁舟不行於是以船艘數十前設巨椎以𢷬氷役夫苦寒死者甚衆然發綱發運未罷而猶未至大壊也夫何崇觀奸臣以糴本數萬緡為羨餘之貢本錢既竭而無可增糴積粟既空而無可代發於是孝緒說行以轉般之制變為直達之法而漕法至是而三變矣國史崇觀奸臣用事始求美財以供侈費用所親胡師文為大漕以糴本數萬緡充貢而除戸侍自是繼者效尤時有進獻而本錢竭矣本錢既竭不能増糴而漕儲既空無可代發而三倉無用矣乃用曾孝緒之說立直達之法六路郡縣各縂嵗額雖湖南北至逺之地亦直抵京師豊不加糴歉處湏見米方米綱之來也立法甚峻船有損壞所至脩整不得踰時州縣共運皆以費給之以至沿流驅役至必騷擾兼以塩法既變廽舟無所得舟人逃散舊法盡廢噫孰知直達之法而為吾國吾民之深害歟始者由江而淮由淮而汴人以為便也今綱運直至文移星火而弊壊之外不及脩整矣始者以船回塩以塩償費人以為利也今塩法既變絶無錐刀而廻船之夫多有逃移矣始者稔嵗則發運收糴公私俱濟也今公帑垂罄糴不得增外郡告荒粟難取辦將何以堪耶並見上注蔡京小人不得不任其咎爾此東京漕法之本末如此今駐蹕吳會蜀漢之粟順流而下以供荊襄之軍閩浙之粟水運而上以供中都之用無復有難致之險然比年以來風濤之突蕩道里之逗留郡之所費不知其幾矣況間嵗不登州以歉告議者又深慮焉將以廣漕歟則東南民力竭矣未易廣也將以省漕歟則六軍百司仰給於此亦未易省也是將何術而可噫木牛流馬不若渭南之屯為可久諸葛亮傳闗東轉漕不若三輔之糴為省費食貨志五鳯中大司農中丞耿夀昌言故事嵗漕闗東榖數百萬石以給京師用卒六萬人通糴三輔引農河東上黨太原郡榖足給京師又以省闗東漕卒今獨不能傚其故智乎且荊之區淮之甸田畆相望荊棘未啓者甚衆誠能招徠流民籍之給以田器予以牛種委守令以督其事遲之數年則一嵗之入必倍於今日矣浙之東吳之㑹舳艫相啣商販奔湊者甚衆誠能捐內帑數百萬以糴之略其譏征廣為儲蓄無拘其限以寛其集無抑其價以誘其來付郡守以領其事以吳越而入京師其勢甚便則轉運之米可以盡計而省之矣捨是不講而泛求廣漕省漕之䇿雖劉晏復生無以為謀矣
  賦稅
  孟子曰有布縷之徵有粟米之徵有力役之徵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莩用其三而父子離然則明王之法固不出於斯三者就三者之中猶必有緩急以權之則為良法矣欲論成周漢唐征賦之制其可不叅酌於此乎今按小司徒雲乃均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次而為丘為甸為縣為都以任地事而令貢賦此皆以田而出賦其所謂粟米之徵歟康成以小司徒令貢賦之文謂貢嬪婦百工之物則指為布縷之徵者非也按載師之凡任地國宅無征園㕓二十而稅一近郊十一逺郊二十而三甸稍都鄙即無過十二此自近郊而下蓋冐園㕓之文爾古者五畆之宅植墻下以桑今園㕓可以植桑於其中則布縷之徵蓋出於此其間有植草木亦必計其所有而賦之以代布縷所以輕近而重逺此皆以園㕓而出賦其所謂布縷之徵歟康成以載師近郊逺郊謂之國征而為米粟者非也按均人云凡均地征以嵗上下豐年則公旬用三日中年則公旬用二日無年則公旬用一日此皆以力而任事其所謂力役之徵歟考諸康成之說亦然也然而周之所以任民者有九職如百工商賈之徒雖亦授田其數鮮矣粟米之徵其取既輕布縷均及亦非過取欲進而等之農夫什一之法則夫泉府之入門闗之徵有廛人司闗以掌之固其宜矣是以太宰有九賦之歛自一以至六即載師所謂園廛之賦自七以至九則工商之徒各隨其職而賦之者也康成誤以載師之文而為田稅而太宰之九賦無以當之乃謂九賦計口出泉太宰以九賦歛財貨一曰邦中之賦二曰四郊之賦三曰邦甸之賦四曰家稍之賦五曰邦縣之賦六曰邦都之賦七曰闗市之賦八曰山澤之賦九曰幣餘之賦康成注云賦口率出其泉也今之筭泉或謂之賦此其舊法歟然則孟子三者之外又將有所謂泉筭乎周公之法豈若是其煩哉夫筭泉之法近出漢世前未之聞康成以當時法度而推測周法漢家自有制度奈何謂周亦漢耶若夫里布屋粟與夫家之徵載師亦掌旅師所聚皆㳺惰之罰耳非取民之正法也太宰九貢之法侯國以其所取於民者貢之天予然後得以用其餘非王令貢之也至於他官之所掌如閭師縣師遂人之所歛即是三者而分職以叅治之非有他取也觀周公制度之稅役之多者則輕乎什一役之少者則厚乎什一截長補短欲使其均之為什一而無有幸不幸之嘆至於力役之徵時有豐凶而損益焉吾乃今知孟子之說為深得周公之意矣康成談經而不知聖人製法之意有如後人按其成說而行之得無暴取於民而深戾於古歟並周禮小司徒載師均人注至漢之田賦唐之田租正周人米粟之徵也漢之更賦唐之庸役正周人力役之徵也漢之口賦似有不合而唐之調法正周人布縷之徵也且以漢唐租賦而論之漢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民於是什五稅其一文帝始行賜租之令至十三年之六月乃盡除而不收焉及景帝元年行半租之令而半租之明年則又有三十稅一之令故終漢之世三十稅一者自景帝始也前食貨志漢輕田租什五而稅一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云云至文帝晁錯復說上云云上乃下詔賜民十二年租稅之半明年遂除民田之租稅孝景二年令民半出田租三十而稅一也唐因口分世業之田而立租賦之法田以二百四十歩為畆一丁以百畆受之平嵗為米可百二十石而租粟止於二石而唐世以百餘而稅一者自太宗始也食貨志唐制凡民始生為黃四嵗為小十六為中二十為丁六十為老授田之制丁及男年十八以上者田一頃共八十畆為口分二十畆為世業凡授田者毎嵗輸粟二斛稻三斛謂之租夫什一天下之中制也輕之入於貉重之流於桀漢唐雖不忍取民必不忍以貉道治天下二十取一百餘稅一可以足乎如其足於此也則景帝太宗果貉道也如其不足於此也則是必有他取於民也何以知之漢自田賦之外有口賦有筭賦口賦者民自年三嵗出口錢二十至年十四而止自年十五嵗出筭錢百二十至五十六而止自武帝增口錢之三以補車騎馬而口賦始二十三為率是口賦已重於田賦爾漢志高祖四年為口賦筭賦注漢儀注民年三嵗出口錢二十至十四而止年十五出筭錢百二十為一箅至五十六而止又志漢武帝增口錢錢補車騎馬雲此猶可也至更賦正率之更以月代邉戍之更以三日代而不得行者月為錢二千日為錢百王莽以為漢租雖輕而更賦之重至使罷癃之不免其言不為無據然則漢之更賦為民病則輕租僅足以償之爾漢紀注如淳曰三月一更中嵗雇者月二千是為踐更戍邉三日亦名為更 食貨志王莽下令曰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癃咸出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實什稅一也唐自田租之外有調有庸調者隨家以出為絹二匹綿三兩無綿絹則為布二丈五尺是調賦又重於田租爾唐志丁隨鄉所出嵗輸絹二匹綾絹二丈布加五之一麻三斤非蠶鄉則輸銀十四兩謂之調此猶可也至庸法以身為役嵗以二十為率是已七倍於古其為法以丁身為本案開元赦文有戸高丁多父母在而別籍居者跡其故豈不由丁口増多給田有限而庸役有加所以致此馬周䟽言今之戸口不及隋十一而徭役者兄去弟還道路相繼其言亦不為無據然則唐之庸役為民病則輕租亦僅足以償之耳唐食貨志用人之役以二十日閏加二日不及者日為絹三尺謂之庸有事而加役二十五日免調三十者租調皆免止役不過五十日餘見馬周𫝊及元宗紀不特此爾古者授田於官八家百畆是民皆有田也漢為豪民之所占見上注唐以貧民之所鬻食貨志貧無以葬者得賣世業田則雖輕租薄賦民何頼焉古者輸賦於官各供所有是民無他費也漢之算賦則以錢見上唐之兩稅亦以錢貞元四年詔天下兩稅始用楊炎嵗為之夏輸無過六月秋輸無過十月自初定兩稅貨重錢輕乃斗錢而輸綾絹既而物價愈下所納愈多雖賦不増舊而民愈困矣則雖輕租薄賦民何頼焉此漢唐之賦往往倍於成周也雖然以漢唐而論則漢又逺過於唐漢法雖有害於民而實優於農減租之詔無嵗無之故流民免元帝紀初元元年貲錢不滿二萬免平帝行所過免武宣元成紀初郡免食貨志武帝災郡免於定國𫝊及昭宣元成紀軍事勞苦免高紀二年假田免元紀初元元年而新田則稍入武帝時河東渠田廢令賦稍入逋租之民又時貸焉成紀建始二年河平四年其待農之意何如哉是雖他賦過重而農尚亡恙也武帝費用百出利析秋毫直至海內虛耗而後已然輪臺之詔一下而民遽有息肩之意者蓋當時取民之法固為甚苛在商賈均輸平準塩鐵之賦而已而漢家三十稅一之法猶存不改於農無加損也若唐之租調亦為良法奈何徳宗從楊炎之請遽變為兩稅使他賦有出於商賈園林之徵亦皆取給於田是雖曰省賦而農民之蠧甚矣見上注此終唐之世民生無聊之由也五代以來橫歛四出國朝立極已加蠲免而舊嵗之額視唐為加重熈寧以來新法一行元祐雖變紹聖復開而名色之多視國初為加重渡江以來賦入日少時復多事而一切之賦視熈豐為復重噫民病矣其可不思所以寛之歟且輸米一石加錢百餘舊無是也而廣南行之開寳三年詔廣南州縣嵗輸米稅每石加率錢百六十今每石上十文餘並倣未納國租先遭率歛舊無是也而漢晉創之雍熈二年上謂宰臣曰晉漢未納王租先遭率歛近年以來頗革此弊亦可謂之小康矣畆稅三斗錢氏弊政也兩浙田稅畆三斗錢氏國除朝廷遣王方質均兩浙雜稅方贄令畆出一斗使還責擅減租稅方贄以謂畆稅一斗者天下之通法兩浙既為王民豈循偽國之法上從之惟江南福建猶循舊額人出地稅絹馬氏橫歛也咸平三年李允則知潭州初馬氏暴歛州人嵗出絹謂之地稅及潘美定湖南計屋每間輸絹丈三尺謂之屋稅營田戸給牛輸嵗米四斛牛死猶輸謂之枯骨允則請除之福歙有重稅之額五代方鎮多於舊賦之外重取於民國初悉皆蠲正稅額一定其間或有輕重未均處隨事均之福歙州稅額太重福州則令以錢二貫五百折納絹一匹歙州輸官之絹止重數兩太原府輸賦金乃令減價糴米補之後人往往疑福歙折絹太貴太原折米太賤蓋不見當時之意也秀州有別租之課秀州言錢俶千六百戸嵗納二稅外別輸租真宗曰重加租稅課納於錢氏是橫賦也若錢俶族滅別加優卹此皆五代額外之取也國朝掃五代之煩苛還三代之簡易天下之田二十稅一猶下蠲減之令寛租之意何如哉然江南沿征至祥符而始去祥符元年陳靖言江南偽命日於夏稅正稅外有沿征錢物凡十四件乃溫父僣竊江淮物力不充征歛欺暴太祖克復之初舊𡚁不去者蓋樊知古怨偽朝不與名第既任轉輸㒺思鼎革私怒其上流毒其民使我皇朝只得伐罪之名未見弔民之實上作供征數內有可仍舊有可從新有可推為國恩有可推為民便願陛下察之江西外增一斗之米至慶厯而始除慶厯七年諸路轉運廣要出剰厚有加耗謂之閏官江南諸州納米一石出剰一斗往往有聚歛之臣加耗之外要一斗以江西路嵗百萬石若每石米一斗出剰已及十萬石上曰聚歛之臣過於盜賊遂止之何者蓋五代苛政過多積弊難去故耳至慶厯以來始定矣夫何熈寧大臣借周官之書文管商之術坊場河渡昔歸州縣今充為上供焉蔡官制熈寧間取坊場河渡戸絶之産召人買僕斷佃量破雇直以募衙前餘以助常平青苗取息三分為抵當茶塩坑冶昔在州縣今歸使者焉熈寧間置提舉茶塩司提㸃坑冶司青苗取息公帑雖厚而屠牛市肉如民病何司馬光言熈寜作青苗取息二分凶年則屠牛賣肉伐桑賣薪以輸錢於官寛剰過敷公府雖豐而拆屋賣木如民困何國初差役至熈寧行雇役下戸亦出錢謂之剰錢定州民有拆屋賣木免役錢均輸市易不貸秋毫商者苦矣熈寜立青苗免役市易均輸保甲保馬法鄭俠進流民圗諸色賦歛皆輸以錢農者傷矣元祐元年蘇轍言自熈寧以來民間出錢免役又出常平息錢官庫之錢貫朽而不可較民間之錢捜索殆盡此皆熈寧新法之弊也元祐以拯溺救焚之仁為改絃易轍之舉罷青苗免役之法去市易均輸之政吾民至是始有慶厯之望未幾紹聖諸人復之而崇觀奸臣又重之而祖宗之仁政幾失矣中興以來非不復舊然土宇半於全盛之時而兵費倍於全盛之時不雨於天不輸於鬼其勢求歛於民然大抵多縻於兵而他用不及什之一焉自今攷之諸路之嵗入雖為錢三千五百四十餘萬緡而歸於版曹者一千九百餘萬緡歸於淮東之總者二百六萬歸於淮西之總者三百七十八萬歸於湖廣者五百七萬歸於四川者五百三十萬且猶未足也又於三𣙜務嵗入二千四百萬之中捐五百五十萬以給版曹捐四百八十萬以給淮東捐八百九十三萬以給淮西其得供於朝廷者不過五百餘萬緡耳此安平無事之時所出之數如此況渡江兵革方殷之時乎是故以酒務商稅州縣出納等錢而入經制似過取耳然廹於給軍不得不取也建炎二年初宣和因方臘之亂官兵無所給乃詔發運使陳亨伯經制東南亨伯始設比較酒務量添酒價及商稅額亦増一分並賣契紙錢公家出納每緍收二十三文並號經制錢靖康罷之至是葉夢得言經制之法添酒價增嵗額並賣契紙頭子錢皆求於民之所欲非強其所不欲望復行之以耆戸雇役茶塩貸息等錢而入總制若過歛爾然時方用兵不得不歛也建炎五年令章誼措置財用初州縣出納錢物每緡收二十三文作經制錢至是加為定數除舊合得外餘並拘發以需軍需既又拘耆戸長雇錢並抵當庫四分息錢及轉運司移用常平司七分茶塩司貸息等錢悉歸總制司而總制劣自此始矣月樁而非贍軍未必取也七年先是諸路贍大軍錢今運司於經制𣙜酤征商等數內逐月樁辦是月樁錢所樁不能什之二三餘則州縣之吏臨時指畫未免歛之百姓耳折帛而非給士未必有也紹興元年謝祖信言和豫買為民之病有司變為折帛錢又甚病者也祖宗時官俵錢於春民輸絹於夏公私兩利其後官無本可俵則名為豫買其實白著軍興行一切之政數嵗前縑價高折錢或十千八千今價減而有司猶執前直一例折錢使民鬻縑而求鏹此又甚病也無額上供紹興二十五年時諸路上供數外又有無額上供錢及一萬貫以上推賞有差其後言者又乞二千貫以上即無推賞隂取給賞紹興二十七年趙逵奏四川取民之途有二如給賞絹之類官以民所納者揭之通衢此明告而取也如給賞錢之類總領以數下州縣必陽戒之曰無損嵗計無傷民力此隂取而不告也改鈔軍衣等錢儻非為三軍之用亦何忍而求之乎乾道三年臣僚言郡守下車首請屬邑督責財賦如數方許還邑此之謂獻助錢委郡丞職幕官下邑官認發錢物抑無為有增少為多此之謂剗刷錢二稅就州輸納既倍收合耗重增折科又率其合零就整一寸納一尺一合納一升謂之竒零錢酒稅不照國初額止從重數謂之逓年課利錢至於催到上供錢物之類申發鈔狀到州多行截留先填舊欠別行催發謂之改鈔錢及當支散春夏衣賜拋降數目拘催謂之軍衣錢又有無額鈔總制錢之類不一而足籍為定數按月觧發曰版帳曰綱目曰格目又有所謂月樁並清冊子數所在州縣名數不同是皆州汨於縣之色目也今日賦目雖視紹興而隂取之數視紹興又重矣何者賦有常時時有常數今乃重權大量以取贏餘既有加耗又有折色吾民何以供賦入有限限與民宜今乃妄意科歛非時追索民方勤農先赴星限未攷官課先辦吏需吾民何以供國家蠲免之令墻掛壁粘朝廷寛恤之詔黃放白催吾民何以告雖常賦定數未易遽革而額外剰歛獨可不省乎昔邵先生有言曰諸賢能寛之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為士夫者盍致思焉卲康節曰云雲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四  宋 林駉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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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之有禁尚矣自古至今大畧有三以民之傷徳敗性而禁者一也以民之糜榖耗粟而禁者二也借古人酒禁之名而為規利之術者三也予嘗究其始末而論之未嘗不嘆後世風俗之不古也夫酒之為物古人惟以供祭祀而君臣之間以彛酒相戒凡羣飲者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酒誥周王誥羣臣曰矧汝剛制於酒厥或告曰羣飲汝勿佚盡執拘以歸於周予其殺又惟殷之廸諸臣惟工乃湎於酒勿庸殺之姑惟教之刑之至重莫此為甚然聖人豈有他意哉惟懼其沉湎浸漬黷亂風俗不過導廸民彛防閉私慾而已至於地官有司虣以掌市飲之禁秋官有萍氏以掌幾酒謹酒之禁皆是意也是禁也豈非為傷徳敗性之故歟漢初酤酒有禁而時有酺賜蓋因秦法之舊蕭相國作為律令羣飲者罰金四兩著之法令亦頗有古意文紀注漢有酒酟酤有禁三人以上無故羣飲酒罰金四兩至漢文以即位而賜民酺文紀帝即位賜民酺五日元年詔云為酒醪以糜榖者多十六年九月令天下大酺景帝以嵗旱而禁民酤景紀中元五年夏旱禁民酤懼以有用為無用之舉糜耗米榖民食不足爾後元酒醪糜榖之戒可見也是禁也豈非為害榖耗粟之故歟吁古之酒禁為亂徳也漢之酒禁為糜榖也糜榖而禁似若非古然猶有崇本抑末之意至其後也三變而為爭利之術宜乎國政之日蕃而風俗之不古也自其未㩁之初猶有吏舍歌呼之習曹參𫝊其既㩁之後光祿之郎醉汚殿陛九卿諸吏仰天嗚嗚楊惲朝廷之間且有此則鄉黨小民何所不至耶甚矣宏羊之作俑也方武帝多事用度不足宏羊以商賈之習不恤民計置官㩁酒考其嵗月至天漢之三載而初㩁蓋春秋暮年利源益浚自是以後惟恐民之不彛酒也武紀天漢三年春二月初㩁酒酤始元賢良文學之徒願罷鹽鐵㩁酤方發議之初以鹽鐵均輸與酒㩁並議而桑大夫答之尚猶以皆便為辭及再詰之後姑専以均輸鹽鐵為請而酒㩁之法已置而不敢䕶則酒㩁之設其義蓋悖歟賢良既議之後鹽鐵均輸尚無恙而㩁酤一法首從剗去亦幾乎古矣昭紀始元六年召郡國文學賢良問民所疾苦皆對願罷酒㩁均輸等官無與民爭利宏羊難之於是丞相田千秋奏宜罷郡國㩁酟令民得破律酤租賣酒升四錢霍光大臣不學亡術未能取康誥之書以嚴羣飲之禁乃且令民得自酤酒而官稅升四錢其月攘一雞者乎其後長安三輔每有私酤之𡚁趙廣漢宣帝時廣漢長安吏自將與俱至光子愽陸侯禹第直突入其家捜索私酤 初廣漢客私沽長安而丞相史逐去客而他日百寮用度不給大臣又有賣醪之請翟方進傳制誥下雲乞賣酒醪後請止雖未竟行而言利之徒因取為六筦之令民始病於此矣王莽𫝊初魯康言鹽鐵錢布皆斡惟酒酤獨未斡復設六筦之令命縣官酟酒義和置酒郡一人乗𫝊督酒利雲厥後相仍指為常制陳文帝以國用不足而行㩁酤南史陳文帝天嘉中虞荔等以國用不足奏請㩁酤從之唐肅宗以廩食方屈而禁酒酤唐初無酒禁肅宗乾元二年京師酒貴帝以廩食方屈乃禁京城酟酒代宗令酤戸而納月租唐代宗廣徳二年定天下酟戸以月收稅大厯中兼定三等逐月稅錢徳宗以㩁錢而隨兩稅憲宗元和六年罷京師酤肆以㩁酒錢隨兩稅青苗歛之皆指此為規利之媒也五代以來其法愈酷私酒㳙滴犯者至死況不止於㳙滴乎東萊文五代之時如王章之徒提酒㳙滴處死太祖自㳙滴至一石其法甚寛私麴勺合論者棄市況不止於勺合乎漢初犯私麴者棄市周祖令至五斤死上以法禁宻詔民犯私麴至十五斤者始處極典藝祖立極痛懲前弊雖未能盡弛一時之利然易嚴而寛其革有漸爾向以㳙滴而至死今而寛至於一石見上注向以勺合而棄市今而寛至於十五斤見上注或者茍不觀前代行刑之慘而妄議祖宗立法之意是不知本之論自後列聖相承日減月尅而酒禁並無死刑皆太祖貽謀之善東萊文自後列聖相承漸漸蠲減所以後來酒禁都無死刑正如孔子所謂為之兆也是故益州麴錢寧除而不課太宗太平興國二年詔除諸州官措置㩁酤舊造曲鬻仍除益州嵗增麴錢六萬貫寳訓江南酒課寜罷而不取寳訓真宗咸平六年秦義畫䇿增㩁酟課以助軍旅之費遣朝臣乗傳諸州初增㩁酤之課景徳元年江南諸州頗為煩擾屬嵗歉罷之二年李昉言江淮兩浙荊湖亦望停寢俟嵗稔如故上見奏亟罷仍詔義等自今㩁酤課勿復増益江淮㩁酤第從中制恐下無遺利也寶訓時江淮制置秦義上言㩁酤遺利望增課上曰㩁酤之設本以經費之廣故助國用若使下無遺利非常久之道第詔酌中而務於通濟諸路㩁酤立為定規恐言者增課也長編景徳四年因宰相王旦言淮南諸路㩁酟增益課利煩擾特甚乃詔三司取一年中數立為定額自今中外勿得言增課以圗恩奨然則酒之有㩁豈祖宗之得已哉特以國用寖廣未能遽弛仁心不獲寓於仁政爾噫此猶未足以見聖人之用心也學士酒失斥而不用近臣酣飲去之不容乾徳二年令竇儀為翰林學士時宰相有欲復用韋曄者質曰近王著以酒失罷去曄之酣飲尤甚於著豈當復用耶乃止有周人正徳之意乾徳之詔糜榖有戒乾徳四年詔古者倉廩實禮節興所宜禁民飲愽勿致遊惰戒其崇儉免於糜榖慶厯之令羣飲有禁仁宗初詔鄉村不得增置酒塲初上封者言天下酒課月比嵗増無有底極非古者禁羣飲欲節用之意故條約之即漢初重本之意此祖宗之酒禁又不専在於區區之利蓋以正徳重本之美意並行其間矣自王安石開利門増酒課於青苗方散之時而為㒺民之舉張肆設樂惑亂民心果何俗也設法命名籠取市利果何義也東萊文自王荊公置歛散青苗法一時新進苛刻之徒布在州縣青苗因收利息於散青苗之時官司又多張酒肆廣為聲樂耀人之耳目今俗謂之設法蓋自此始嗚呼古者懼民之為過自設法之後反納於有過古者恐民之羣飲自設法之後惟慮其不飲桑宏羊㩁酒之法見前注至是又變矣向非中興以來深鑒其失罷蜀中隔槽之㩁建炎二年張浚趙鼎大變酒法自成都始先罷公帑罷酒即舊坊場所置隔槽設官主之聽釀戸以米赴官司自釀凡米一石輸錢三千紹興二十六年費庭論隔槽酒䑓之事上曰此張浚趙鼎濟一時之急耳今休兵既乆自合更也弛七閩萬戸之禁紹興二十七年上曰中間福建用鈔鹽未幾復罷若可行祖宗已行之正如萬戸酒前後欲㩁者甚多然竟不可行大扺法貴從容不然不可經久於國用不得已之中弛利寛法明示此意於天下愚恐末流之弊又不止於設法矣噫始作俑者其無後乎宏羊小人安得不執其咎昔先正翰林蘇公論酒誥一書以為漢武帝以來至於今皆有酒禁刑者或至流賞者或不貲未嘗少縱至於私釀終不能絶周王獨何以禁之曰周王無所利於酒也以正民徳而已東坡書觧然則欲明酒禁之法當以祖宗正徳重本之美意毋但為取利設可也
  㩁茶
  嘗觀禹貢任九州土地所宜而無茶一字周禮列祭祀賔客之名物亦無茶一字以至漢唐以來史𫝊所載皆不言之夫茶充於味而饒於利何盛於今而不用於古乎抑有說焉按本草茶本名茗一名𣗪一名菽今通謂之茶蓋茶近故呼之末之乃可飲與古所食殊不同本草而茶譜雲雅州𫎇山中頂之茶獲一両即能袪疾二兩無疾三兩固以換骨四兩即為仙矣其他頂茶園採摘不廢惟中峯雲霧𫎇散鷙獸時出故人跡之所不到是茶也本藥品之至良也茶譜雅州𫎇山中有五頂頂有茶園其中頂曰上清峯昔人有遇老父謂曰𫎇之中頂茶獲一兩即能袪疾二兩無疾三兩固以換骨四兩即為仙矣其四頂茶園採摘不廢惟中頂草木繁宻雲霧所蔽鷙獸時出人跡不至至唐人茶飲序雲釋滯消壅一日之利暫佳瘏氣侵精終身之累斯大則知自𫎇山之外他土所産其性極冷故多雜以草木食之是茶也本草食之相混也唐毋榮茶飲序雲及其後也智者創物製作愈精亦可以少易其性譬如易牙先得口之於味而俾天下之人皆知所嗜而有國家者因以為財賦之原焉究其所由來貴於唐而盛於我朝也亦猶含桃薦廟而盛於漢漢以含桃薦寢廟荔子萬錢而重於唐唐貴妃嗜荔子時至萬錢蓋物之所尚各有其時爾自唐陸羽隠於茗溪性酷嗜茶乃著茶經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陸羽上元初更隠茗溪自稱桑薴翁性嗜茶著經三篇言茶之原之法之具尤備天下益知飲茶矣時鬻茶者至陶羽形置煬突間祖為茶神有常伯熊者因陸羽論復廣煮茶之功李卿知伯熊善煮茶召之如常伯熊嗜之見上玉川子嗜之盧仝性嗜茶至飲七椀曰覺兩腋生清風江湖散人嗜之陸龜䝉號江湖散人嗜茶置園顧渚山下嵗取租茶自判品第故天下益知飲茶回紇入朝亦驅馬市之矣回紇𫝊入朝驅馬市茶習之既久民之不可一日無茶猶一日而無食故茶之有稅始於趙賛唐志徳宗時趙賛議稅天下茶漆竹木十取一以為常平本錢行於張滂通典上元九年初稅茶凡州縣産茶山外要路皆估其直什稅一從張滂之請也至王播則有増稅唐志穆宗時王播増天下茶稅率百錢増五十至王涯則有㩁法同上王涯置㩁茶使使徙民植茶於官場迨至我朝往往與鹽利相等賔主設禮非茶不交而私家之用皆仰於此㩁商市馬入銜置使而公家之利全辦於此茶至是而始重矣然嘗以國朝㩁茶之法而觀之曰㩁務曰貼射曰交引曰三分曰三說曰茶賦紛紛不一然論其大要不過有三鬻之在官一也通之商賈二也賦之茶戸三也乾徳之㩁務筆談太祖乾徳二年詔在京建州漢蘄口各置㩁貨務五年始禁私賣淳化之交引太宗淳化四年行交引法置㩁務咸平之三分咸平五年王嗣宗始立三分法以十分茶價四分給香藥三分犀象三分茶引六年又改支六分犀象四分茶引景徳之三說景徳二年許入中錢帛金銀謂之三說並筆談此鬻之在官者淳化二年貼射置法淳化二年令商賈就園戸置茶於官場貼射始行貼射法至四年行交引罷貼射同上此通之商賈者嘉祐三年均賦於民嘉祐四年韓絳及三司言茶課嵗二百四十四萬八千嘉祐三年才及一百二十八萬又募人入錢皆有虛數實八十六萬而三十九萬有竒是為本錢才得子錢四十六萬九千而已其賛運給費不與焉宜納至和之後一嵗之數以所得息錢均賦茶戸恣其買賣詔弛茶禁以三司嵗課均賦茶戸嵗輸三十三萬八千有竒謂之租錢唯臘茶禁如舊餘茶肆行天下矣此賦之茶戶者然㩁茶之法官病則求之商商病則求之官二法之立雖曰不能無𡚁然彼此相權公私相補則亦無害也惟夫均之於民則民病始極噫豈惟民病哉雖在官在商亦因是而有𡚁爾愚嘗推原其法自乾徳置㩁茶之務定私買之禁然利額未甚多場務未甚衆而民之有茶猶得以自折其稅是官鬻猶有遺利也太祖乾徳二年諸州民有茶附折稅外官悉市之許民於京師輸金銀錢帛官約劵就㩁務以茶償之時在京建州漢蘄口置務他處皆未置自後有十三場六㩁務之立至淳化許商賈置鬻茶之場而行貼射之法然大商之利多而國家之課減未幾復罷其制是通商猶有遺法也國初許商賈就園戸置茶於官場貼射謂之貼射法太宗淳化三年始行之四年罷仁宗天聖元年復行之行之三年利歸大商又曰邉糴償以見錢京師府藏不足以繼爭言不便孫奭言商人貼射則善茶入商人入官者皆粗惡詔罷行三稅法商納芻粟於邉郡官給文劵於茶務此交引之法爾然鬻引之具一興而所給之茶不充此利復在商而不在官也西北用兵又募商人入中粟麥材木於邉郡給文劵謂之交引許就沿江㩁務自請射茶郡所入直千五六千至三十千而給券百千謂之加檯然商人入中者不知茶利至京皆以茶引鬻於茶商百千纔得二十餘緡謂之實錢輦下坐賈遂専交引以射利謂之引鋪嵗月滋深沿江茶務交引紛至茶不充給計嵗入雜茶三年不能償其弊如此始以茶錢與香藥犀象為三分之法邉糴未充而商人為便後以轉糴便糴直便為三說之法邉粟雖足而商人折閱此利徒在官而不在商也熈寧四年吳充曰茶法初立許商人入芻粟之郡入交錢至京師或使銀金紬絹或香藥犀象唯所欲商人便之後以邉糴未定遂以三分之法定立分數不許從便又茶官多置茶之下者茍足課額商人得之往往折閱所以大壊又筆談舊傳茶有三說見錢為一說犀牙香藥為一說茶為一說此乃三分法謂縁邉入納糧草價折為三分一分折見錢一分折犀象雜貨一分折茶爾後又併折塩為四分法予在三司求得三說乃是轉糴為一說便糴為一說直便為一說轉糴者極邉糧草嵗入必欲足常額三司先封樁見錢𦂳便錢𦂳茶錢然後召人入中便糴者沿邉糧草商人先入之詣京師請慢便錢慢茶鈔及雜貨直便者商人取便於沿邉入納見錢於京師請領轉糴數足然後聽便糴直便以此商人就趍極邉轉糴之二法者官無全利亦無全害商無全得亦無全失蓋彼此迭相救矣夫何韓絳以三司所得之息而均於茶戸之民舊納茶稅今變租錢民甚困之見上甚者稅不多登而官有浸虧之課販者日寡而商有不通之患此官之與商商之與民交受其弊歐陽言民舊納茶稅今變租錢一害也小商所販至少大商絶不通行二害也茶租不登浸虧國用三害也徃時官茶容民入雜故茶多而賤今民自賣湏要真茶真茶不多其價遂貴四害也河北和糴實要見錢京師嵗輦於河北五害也歐陽五害之說豈欺我哉見上噫此猶未至極病者茶戸均賦固也異日均賦之外復有㩁之之法民堪之乎靖康元年楊時言陛下復祖宗之舊崇寧紛更惟茶塩二法最為民害仁宗㑹㩁茶爭利均為茶租戶輸之弛其禁令茶租錢輸如故而㩁戶愈宻是㩁之又㩁也茶地出租可也異日無茶之所亦例有租錢之輸民堪之乎王徳用塵史嘗試攷之其茶凡三名一名供軍稅茶蓋江南李氏所取以助軍也二曰酒茶乃景徳之前因撲賣縣酒課其利計茶以納後因敗欠遂以數敷出於民三曰市茶景徳三年嵗荒官許額外課茶以濟艱食後不復減湖北二路淮安復漢陽三州軍無茶租蓋民不種以資利耳嘗按茶之起謂之根租以茶株均敷其多寡而已今水湖田宅之地無茶株而有茶稅噫民病矣其可不為之慮耶昔開寳中有司請高茶價我太祖曰茶則善矣無乃困吾民乎詔勿増價噫是言也將天地鬼神實聞矣豈惟斯民感之哉愚願今之聖天子法之太祖開寳七年有司以湖南新茶異於常嵗請高其價以鬻之上曰茶則善矣無乃重困吾民乎即詔第復舊制勿増價直寳訓景徳中茶商俱條三等利害宋太初曰上等利取太深惟從中等公私皆濟噫是言也將民生日用實頼之豈惟國用利之哉陳恕為三司使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條利害第為三等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上等之說利取太深此可行於商賈不可行於朝廷下等固滅裂無取惟中等之說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乆行之數年公用足而民富實世言三司使惟陳恕為稱首愚願今之賢大夫法之
  㩁鹽古今鹽法之沿革
  昔禹貢以青州貢鹽而鹽用始興當時鹽雖入貢而與民通用也禹貢青州厥貢塩絺周官以鹽人掌鹽而鹽用始重當時鹽雖有官而未始不在民也鹽人掌鹽之政令以共百事之鹽蓋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天子使吏治之而入其貢賦或稅取焉以待時發夫其不封也非徒利之九兩藪以富得民而繫之於太宰將與百姓共矣太宰至管仲以魚塩富國以功利相君著海王之篇興塩筴之利通典齊桓公問管仲何以為國對曰惟筴山海為可耳桓公曰何謂山海曰海王之國謹正塩筴舉三代聖人正大之用而為後世自私之謀至使禁㩁之法與古人相為終始仲其作俑之尤也仲何人哉秦之塩利至二十倍於古漢食貨志秦改帝王之制塩利二十倍於古漢之山澤以為私奉養漢表少府掌山澤之租以共奉養則塩之不在民可知矣然漢初隄防未宻搜取未悉吳王煮海雄視一方吳王濞東煮海水以為塩以故無賦國用饒足猗頓之富與天子埒前猗頓𫝊用塩起富與王者埒漢初猶有遺利在民也自鄭當時一旦薦齊之大鬻塩者而塩之在官始悉前食貨志咸陽齊之大鬻塩承僅南陽大治故鄭當時進言云雲大農上塩鐵丞孔僅咸陽言頼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王塩官與牢盆於是懼其無所職掌也郡國置官三十有九而鴈門沃陽有長丞焉同上元封五年宏羊為大農丞幹天下塩鐵請置大農部及數十人分部王郡國各在往置塩鐵官又地理志郡國塩官有三十九鴈門沃陽有長丞又懼其無所監臨也塩官之上又有塩長官焉表司農屬官幹官有兩長丞斡官郡斡塩鐵者注云又懼其無所稽考也則又舉而一之於司農水衡之職焉表大司農屬官有斡官又後漢志郡國塩官本屬大司農又水衡都尉有均輸官主塩鐵事上下相統一孔不遺宏羊孔僅之徒鞭筭殆盡而民始病苦矣雖然剝利固切而猶未竭澤也以史攷之塩官之置多見於西北而東南之郡特少如㑹稽一郡則今之兩浙路也而獨海塩有塩官廬江九江二郡乃今淮甸間也獨睆城有鐵官而無塩官地里志又觀終軍詰徐偃以為膠東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魯國西枕泰山東有東海二國食塩悉取於鄰郡塩鐵郡有餘藏終軍𫝊軍詰徐偃矯制曰膠東南近琅邪北接北海魯國西枕泰山東有東海二國食塩悉取於鄰郡塩鐵郡有餘藏正一國廢國家不足以為利害而以安社稷為辭何也縱膠東魯國廢不取當時諸郡相通彼此相補雖以東南財賦之淵以武帝之多慾行之且猶有不盡取者其後昭帝議弛禁而不果昭帝時舉天下賢良文學之士願罷塩鐵㩁酤於是丞相奏賢良文學不明縣官猥以塩鐵為不便宜罷郡國㩁酟酒闗內鐵奏可時塩㩁不罷至元帝雖嘗罷之未幾復置食貨志元帝時罷塩鐵官三年而復之是以終漢世而不變此君子重始立法也自是而後魏因衛現之言而置塩官三國時衛現議曰塩者國之大寳宜依舊制使者監塩賣魏武帝於是遣謁者僕射監塩官陳因虞荔之言而立塩稅陳文帝天嘉元年虞荔孔奐以國用不足奏立煮海塩稅從之沿歴至唐始為軍國大計焉塩之池十有八塩之井六百四十皆𨽻度支見食貨志第五琦劉晏講明備盡乾元初第五琦初變塩法就海井竈之池置塩院後劉晏以為因民所急而稅之則國用足於是上塩法輕重之宜天下財計塩利居半官兵諸費皆仰給之其後軍費日滋塩價日踴有以數斗之粟而易一升之塩民有不勝之病大厯末六百餘萬緡天下之賦塩利居半宮闈服御軍鎮百官皆仰給焉其後軍費日增塩價浸貴有以榖數斗易塩一升私糶犯法未嘗少息唐志以此知天下利源不可開一開而不可復塞推原其故管氏子不能逃其咎也捨是而以我朝塩法論之塩之種類蓋不一品有出於池出於海出於井者有出於地出於山出於木石者北方之塩盡出觧池䟽為畦隴決水以灌南風以播塩始成熟此池之顆塩也南方之塩産於海西蜀之塩産於井煎熬出素烹煉成鹹此海井之末塩也河北所産成於鹵地永康所産出於山崖此出於地出於山之塩也胡中之塩或生於木或生於石此出於木出於石之塩也東萊文世所共知者有三如出於海出於井出於池三者塩之尤多世共知之如青州出於井幽薊北海嶺南南海皆出於海劒南西川出於井如河東塩出於池如觧池塩之尤著者大畧三種三種之外所出亦多如河北有鹵地此出於地者如永康軍塩出於崖此出於山者又有出於石出於木品類不一大抵南方所出是海塩自漢以來海塩井塩同煎熬之制皆烹煉然後成兩處之塩必資人力如觧州之塩大抵如耕種䟽為畦隴決水灌其間必候南風起此塩遂熟風一夜起水一夜結成塩所以北方皆坐食塩如南風不起則課利遂失大海塩井塩全資於人觧池之塩全資於天而人不與大抵塩者吾民之日用不可一日闕所以天地間無地無之然論大農國計之所仰惟淮之海觧之池最資國用至蜀之井自贍一方河北之鹵素無禁㩁其餘山崖所生木石所出亦不多爾國朝淮鈔未行置倉建安江浙湖廣以船運米而入真州真州因船回塩而散江浙湖廣以之發塩得船為便彼之回船得塩為利國不匱而民亦足費益省而利益饒此李沆之良法也東萊文方其國初鈔塩未行是時建安運置塩倉乃令真州發運在真州是時李沆為運使運米轉入其倉空船回皆載塩散於江浙湖廣諸路各得塩資船運而民力寛此南方之塩其利廣而塩㩁最資國用自蔡京秉政轉般法壊始則俾商賈入納於官而為鈔法以逺近為差終則俾商賈已納其錢而鈔復不用而折閲益甚此海塩之法壊於蔡京之手蔡京秉政廢轉般倉立直達之法使商賈入納於官為鈔塩法請鈔於京師商賈運於四方有長引短引限以時日蔡京専行㒺民塩法數十日一變塩法既變則鈔塩亦不可以用商賈既納錢之後鈔皆不用所以折閱甚多國初觧塩通商陜京為便商以納錢之鈔輸貨務官以給塩之鈔在觧池公家無輦運之勞民用無泥沙之雜契丹以塩奪課則防之西夏以塩入界則禁之公私通融君臣便利此盛度之良謀也舊制陜西三十五州軍京西十州軍許民買觧塩餘皆㩁之慶厯元年議者以輦運之役困於軍民不若商旅入錢散塩上命盛度與三司議之度請以見錢輸在京㩁貨務就地給塩其利有五方禁商時官自輦運兵兼疫勞今無此𡚁一利也始以陸運既差貼頭又役軍戸今悉罷之二利也舟運有沉溺之患兼又侵盜雜以沙泥今得真塩三利也錢為富家多藏公商嵗出緡錢五千餘萬頗助經費四利也嵗減監軍人畦夫役作之給五利也上從之遂詔弛三十一州軍㩁推而行之又呂文觧池有契丹西夏之塩相雜觧池塩味不及西夏價直而西北又賤所以沿邉多盜販二國塩以奪觧池國家當措置闗防徽廟初雨水不常圍塹不宻守者䕶視不固為外水叅雜不復成塩所以大失課利自蔡京觧之塩法盡廢而滄之塩價復踴西北之塩鈔多剰而㩁務之錢鈔復阻況以雨水不常地力消耗此觧塩之法復廢於蔡京之手大觀四年初舊法以六路軍湏給鈔於邉募商入中其塩即赴觧池錢即赴㩁貨務支復以都茶場引錢課利輸㩁貨務軍民便之至蔡京聚錢中都進羨要寵及先變塩鈔錢鈔為二改塩法廢觧池行滄塩於西北塩翔貴又地界逺故西北塩鈔多剰至錢鈔則㩁貨務艱澁百端商旅不行始以軍糧湏費科之於民及弓箭手至是張商英以為言詔復舊法餘見上祖宗以庸蜀僻逺恩澤鮮及貢入常多故不忍以塩謀利而重困之卭州一旦減塩井之課至一百萬此王堯臣力言蜀井之不可㩁也慶厯六年益梓䕫三路轉運使皆乞增塩元課王堯臣不從上問其說對曰庸蜀僻逺恩澤鮮及而貢入常多民力由此困朝廷既未有以恤之而又牟利焉是重困也上善其對五月減卭州塩井課嵗額緡錢一百萬長編夫何王宗望小人以商賈之利而損國家之體庸蜀之塩始㩁矣元豐四年䕫州路轉運使王宗望乞就成都置塩㩁司而兩蜀産塩之地置場其井塩盡㩁之官然後售之於民祖宗以河北自安史之亂藩臣竊有其利因而以塩定稅固無再㩁加以河北鹵地彌望非如蜀井觧池立墻塹以封守熬波即成非如南方瀕海待煎烹而易察此張方平痛論河北不可㩁也慶厯六年三司使王拱宸言請㩁河北塩三司更立㩁法未下張方平見上曰河北再㩁塩何也上曰始立㩁法非再也方平曰周世宗以河北塩課均之兩稅今兩稅塩鐵是也豈非再㩁乎上大悟立罷之又呂文惟是河北之塩自安史亂河北一路縁藩鎮據有河北塩後因而以塩定稅所以河北一路無㩁塩仁宗時議者要禁㩁仁宗不肯神宗時荊公章子厚亦欲禁㩁神宗亦不許自後章子厚為相方始行禁㩁犯者甚多盜賊甚起河北所以不可禁兼河北之塩又與其他不同如井塩官可知一井故井塩可㩁如觧池之塩毫釐封守亦可禁㩁海塩亦待煎起爐閉爐非一旦所成官司又勤禁察亦可禁㩁淮河北塩是鹵地其地甚廣非如井池可以為籬塹封守又卻纔煎便成非如海塩必待煎煮可以禁察所以最易得犯禁自章子厚禁㩁河北一行靖康之末盜賊滋多矣夫何子厚奸臣以箕歛之法而為固寵之計河北之塩始再㩁矣見上此國朝塩法沿革之大畧也愚嘗因是而思之天下不可一日無儒者之論也何者君子之為國計為公而不為私小人之為國計言利而不顧義自公私不兩立義利不相合而天下之正論廢矣齊之塩筴不行於太公之時而行於管仲圗伯之日漢之塩㩁願罷於賢良文學之口而力行於桑孔小人之說此猶可也國朝淮塩之法李沆以公行之而便蔡京以私行之而病觧塩之法盛度以義行之而利蔡京以利行之而𡚁庸蜀之塩王堯臣不之㩁而王宗望㩁之河北之塩張方平不之㩁而章子厚㩁之君子小人其枘鑿也如此彼小人者不過以規利為逺謀以富國為大功而國家之重計生民之大業彼何知焉古今之所以為民禍者未有不由小人之誤國信矣夫天下不可一日無儒者之論也
  錢幣
  堯鑄錢於歴山以遭洪水而鑄也湯鑄錢於荘山以遭大旱而鑄也堯遭洪水以歴山之金鑄錢救人湯遭大旱以荘山之金鑄錢出後魏高謙之表嗚呼錢幣之來久矣聖人特為水旱權宜之設未嘗倚之以為經常之用也至周太公立九府圜法而國家之經用始資焉錢圜函方輕重以銖而錢之制以定利於刀流於泉而錢之用以通錢之為用昉乎此歟太公為周立九府圜法黃金方寸而重一斤錢圜函方輕重以銖布帛廣二尺二寸為幅長四丈為疋故貨寳於金利於刀流於泉布於布束於帛出漢志嗟夫六府養民金居其一利用厚生日用資焉此天地自然之利何假夫鑄金為錢而後為利哉聖人裁成輔相懋遷化居鑄金以救民於水旱之餘是亦因所利而利之即斵木為耒以濟天下之義也然輕重相權之法猶未若是之紛紛也景王當周之季欲更鑄大錢而單繆公始有子母之說雖繆公之言弗聽太公之制遽更而勸農振乏百姓利焉周景王二十一年將更鑄大錢單繆公曰不可古者天降災戾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救民民患輕則為之作重幣以行之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焉若不堪重則作多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費輕作重民為其資能無匱乎弗聽卒鑄大錢文曰寳貨肉好者有周郭以勸農贍不足百姓𫎇利焉出國語漢志自子母之說肇於繆公後世於是有輕重之制有直當之法由周而唐迭更迭變而民病之君子攷論之故作俑之由舎周景之君臣其奚歸雖然亦嘗攷論夫輕重直當之始末矣秦之錢質如周秦之不周君子知其故也秦兼天下幣為三等黃金以鎰名為上幣錢銅質如周同上漢興何為是紛紛者高帝懲秦重幣之餘而鑄筴錢已不免有輕重之意未幾高后以其太輕而重之於是有八銖之行高后二年行八銖錢應曰本秦錢漢以其太重更鑄筴錢民患其太輕故行之出本紀文帝以其太重而輕之於是有四銖之改本紀五年自時厥後或輕而三銖建元以來用少更鑄三銖錢重如其文出食貨志或重而半兩文帝時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食貨志八九十年之間錢幣屢更而農商俱病以聖人救民之具而卒為病民之端抑何不思之甚耶蓋至於武帝元狩五年罷半兩而鑄五銖元狩五年詔罷半兩錢而行五銖錢本紀雖變於新室而光武中興復還武帝之舊建武十六年始行五銖錢以其輕重適中故也自五銖之行多之不加輕少之不加重則三官之鑄至元始中積至二百八十億萬武帝元鼎二年初置水衡都尉掌上林其屬有上林均輸鑄官辦銅令三官自元狩五年三官初鑄五銖至平帝元始中成錢二百八十億萬餘漢志豈非五銖之制乆而無弊歟魏人或罷或立然亦不能變五銖也魏文帝罷五銖錢以榖帛為市買至明帝太和間復立五銖他如蜀之直百蜀先主㧞成都軍用不足劉巴曰此易耳但當鑄直百錢帝從之晉志吳之當千吳孫權赤烏元年鑄當千錢徑一寸四分重十六銖晉志愈變而愈重晉之四分沈郎晉元帝過江輕重雜行大者謂之比輪中者謂之四分吳興沈充又鑄小錢謂之沈郎魏志宋之來子荇葉宋廢帝時有來子荇葉之名愈變而愈輕甚而曰鵝眼曰綖環入水不沉十萬不盈一掬宋廢帝時錢一千長不盈三寸謂之鵝眼劣於此者謂之綖環入水不沉十萬不盈一掬斗米一萬商賈不敢行由三國歴南北以至於隋錢之名制不一而足至有秤錢之令北齊天下之市各置秤於市門私鑄不禁但重五銖然後聽用之有置用之法隋京師及諸州邸肆皆令立榜置様為准不中様者不入於市此輕重迭更之𡚁也唐興亦可以監矣何當直之法猶沿前代而未能一洗其輕重迭勝之𡚁哉夫當直之法始於漢武京師赤仄之制漢武帝時郡國鑄錢民多奸鑄公卿請令京師百官鑄赤仄一當五通典自漢以後以一當兩元嘉二十四年江夏王義㳟建議請以大錢一當兩出南史或以一當十梁敬帝太平二年改四銖錢一當十同上甚至以一當千周宣帝大象元年鑄永通方國錢以一當千出隋志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自天一地十生成之數既定累一至十累百至千秩然之數不可躐取如舉一可以當十則天地生成之道息矣夫何唐人不明此理猶踵其𡚁而不之改耶武徳八分之行是也唐高祖武徳四年初行開元通寳錢徑八分重四銖三絫輕重小大最為折𠂻逺近便之通鑑未幾乾封之鑄以一當十高宗乾封元年鑄乾封泉寳徑寸重五銖六分一當十通鑑唐書自高宗貽謀之不善先後嗣子孫法愈出而愈弊試以肅宗之時觀之乾元之錢一也徑寸者當十而寸二分者當五十一寸之徑與寸二分之徑均之為錢何為是之差別耶問之則曰重稜之不同自重稜之法既出於是民間之錢大而重稜者亦號重稜法既多端物價翔踴不得已而定減其直上無定製下無定從於是民間交易錢有虛實之名矣肅宗乾元元年經費不給鑄錢使第五琦鑄乾元重寳錢徑一寸每緡重十斤與開元通寳參用以一當十亦號乾元十當錢第五琦為相復命絳州諸爐鑄重輪乾元錢徑二寸二分其文亦曰乾元重寳皆有外郭為重輪每緡重二十斤與開元通寳並行以一當五十是時民間行之錢大而重稜者亦號重稜錢法既屢更物價騰踴上元元年減重稜錢以一當二十開元舊錢與乾元十當錢皆以一當十典荘展碓等交易當用當十錢由是錢有虛實之名唐志㑹要終唐之世經費不給則議鑄見上注兵役不支則請鑄唐自淮上用兵役錢益少鍾模請鑄大錢一當五十通鑑或以一當二或以一當三代宗即位乾元重寳錢以一當二重輪錢以一當三唐志當五十者有之見上注當十大錢者有之同上此直當迭更之弊也嗚呼攷論歴代之變更推究錢幣之始末堯不可及也湯不可及也由周而來僅有漢唐而輕重之迭勝當直之屢更其弊若此曷不廣鑄以濟其乏歟漢初猶有盜鑄之令至文帝弛禁放鑄雖以賈誼七福之說不能回帝之聽故吳鄧之錢布於天下富埒天子財過王者利權弛而不收孝文五年更鑄四銖錢除盜鑄錢令使民放鑄賈誼諌因陳七福之說上不聽是時吳以諸侯即山鑄銅富埒天子鄧通以鑄錢財過天子故吳鄧之錢布天下武帝禁郡國無専鑄禁之誠是也武帝禁郡國無鑄専令上林三官鑄錢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章帝罷之縱民自鑄利權收而復弛後章帝章和二年遺詔罷郡國塩鐵之禁縱民煮鑄通鑑勢利人主之大柄其可弛之於下哉唐至元宗錢禁未弛也夫何放鑄之議雜起於張九齡之徒九齡曰放鑄是劉秩則曰放鑄非一是一非卒無定論止詔禁惡錢而已九齡固賢臣也五不可之說劉秩非不善謀惜九齡不之悟而元宗不之聽也唐元宗開元二十二年宰相張九齡建議宜縱民鑄錢叅軍劉秩言五不可於是下詔禁惡錢而已唐志惟我國家監前代已往之弊故鼓鑄之權操之於上而不縱之於下饒之永平仍於唐池之永豐置於至道江之廣寧置於咸平韶之永通置於景徳而䖍之鑄錢院又置於大觀並中興小厯此鼓鑄之地也國初平江南嵗鑄七萬緡天聖中嵗鑄百餘萬緡慶厯中至二百萬緡熈寧中多至六百萬緡此鼔鑄之數然也國初平江南嵗鑄七萬貫自後稍增廣至仁宗天聖十嵗鑄一百餘萬貫慶厯間至二百餘萬貫神宗熈寧已後六百餘萬貫國初錢文曰宋元通寳自淳化改元御書淳化為文是後每改元必為之更鑄通畧太宗淳化元年國初錢文曰宋元通寳太平興國後又鑄太平通寳是嵗上親書淳化通寳自後每改元必以為文仁宗嘉祐有折二之令嘉祐四年以陜西民間多盜鑄大錢於是以見行當三大錢折小銅錢二謂之折二錢慶厯有當三之請慶厯二年鄭戩請廢當十錢以一當三至今頼之當三雖請於鄭戩而未鑄也至崇寧而始鑄焉徽宗崇寜二年鑄大銅夾錫錢以一當三餘見上注折二雖鑄於陜廣而未行也至熈寜而始行焉熈寜五年三司言奉詔折二錢可且未得支用別聽指揮先是薛向鑄折二錢於陜西其後許彥又鑄於廣南以償銅價既而有言折二錢民不肯折用上批欲罷之中書言無是律上曰恐四夷聞中國行兩等錢以為貧窘乃傷國體何如安石曰錢有二品自周已然何係貧富上乃復行之此折當之始末也雖當時行之傷及國體見上注然三品之錢至今便之豈非我朝之良法歟夫我朝鼓鑄之地如此其廣鼓鑄之數如此其多錢之流衍又如此其盛而錢幣日削可不推原其故歟蓋有利之源有利之權利源之消長在天地利權之操縱在人主自熈寧間一罷銅禁奸民日消錢為器而邉防海舶不復譏錢之出張文定公墓誌公在熈寧間論錢禁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奸民日消錢為器邉防海舶不復譏錢之出故中國日耗以畎澮之益而供尾閭之泄張公方平雖力言之無益也張方平䟽雲今日之法將操其權於上乎抑縱其權於下乎側聞中興以來嵗鑄以五十萬為額而虧額猶多止及十萬比之祖宗所入至少也紹興二十二年初諸路嵗鑄銅錢一百六十萬自紹興以來權以五十萬為額而虧額甚多止及十萬一千貫而當時歛散闔闢不聞乏用究其所以則滲漏之法罪及主吏紹興中宣諭官言二廣邉郡透漏銅錢應帥臣監司守卒廵捕當職官失察者乞比犯人減等坐罪鉟銷之禁責及士大夫紹興中臣寮言民以錢十文得銅一兩鑄為器皿可得五十文士大夫之愛竒者百計以蓄以為玩好乞嚴鉟銷之禁紹興之制可覆也錢寳之泄以軍法論乾道六年詔淮南運司如般載錢寳一貫以上依軍法施行銅器之禁刻之事板淳熈八年上曰朕以宰牛禁銅器及金翠等事刻之記事板每京尹初上輙示之乾道淳熈之制可覆也今日惟申嚴紹興乾道淳熈之禁足矣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上之人盍致思焉
  楮幣
  古者劵幣造於下而行於下故聽於民之自便後世劵幣造於上而行於下故貴於君民之俱便夫法無精粗便民者良論無當否便民者至君上之立法臣下之議法求便於民可也果何計於君哉蓋自後世以劵幣而權錢錢之與楮相為消長此劵幣之通塞國計命脈之所繋民生利疚之所闗焉故必貴於君民之俱便也愚嘗攷論其始末而後知劵幣造於下而民自便者周也劵幣造於上而君民之俱便者漢與唐也雖其名號之不同其實則一而已周官小宰以官府之八成經邦治四曰聽稱責以𫝊別識者謂𫝊別劵書也蓋民間私相稱貸以為符驗而小宰特聽之而已禮小宰以官府之八成經邦治四曰聽稱責以𫝊別鄭司農雲𫝊別謂劵書也聽訟者以劵書決之𫝊𫝊著約束於文書別別為兩兩家各得一也正曰今之劵書也故曰古者劵幣造於下而行於下故其用聽於民之自便者此也由周而漢自漢而唐有所謂皮幣漢志武帝以公上之用不給於是造白鹿以為皮幣有所謂飛錢唐志憲宗令商賈至京師委錢諸道進奏院使富家以輕業趍四方合劵乃取之號飛錢皮幣造於武帝事見上飛錢造於憲宗事見上一以濟公上之不給一以便商賈之懋遷而公私兼濟焉故曰後世劵幣造於上而行於下故其用貴於君民之俱便者此也夫曰𫝊別曰皮幣曰飛錢皆所以權錢之輕重然則楮幣之端緒豈非始於此歟國家開寳中在京有便錢務開寳太祖年號天禧中建州有便錢務天禧真宗年號而乾徳中又有交引之制太祖乾徳二年募商人入粟麥材木於邉郡給文劵謂之交引然楮幣則始於蜀也真宗祥符中張忠定公鎮蜀患鐵錢之重不可貿易於是設質劑之法一交一緡以三年為一界而換之寳訓至仁宗天聖初薛田請置交子務以權出入於是始置益州交子務長編仁宗天聖元年寇瑊守蜀乞廢交子不復用㑹瑊去而薛田代之田請官為置務詔從其請始置益州交子務然行於蜀而未行於外也熈寧中欲行於河東以莫若之言而罷寳訓神宗熈寜中因高遵裕等言欲行於河東轉運使莫若言今交子法行商販必不肯中納糧草不然有害邉計亦恐塩礬不售遂廢之欲行於陜西以張景寜之言而罷同上上因沈起言欲行交子於陜西而張景寜謂交子可行於蜀不可行於陜西將必民失業無以為生遂罷其後以條例司之議而各置務則散於外焉初張忠定公之始行於蜀也主以富民而官不與長編仁宗天聖元年初蜀民以鐵錢重私為劵謂之交子以便買易富民上大戶主之其後以薛田張若谷之議而置務則始歛之於官事見上夫主以富民則聽民之自便是亦周人之意至於歛之於官則非周矣嗚呼古者劵幣以便民良法也後世因之而為國家之利亦未失也至於今也稱提無術劵幣不行非惟民病之國亦病之沿流遡源豈非錢重而楮輕乎天下之理多則輕少則重天聖創置之初一界一百二十五萬仁宗朝至紹聖則增為一百四十萬哲宗朝至元符則增為一百八十萬哲宗朝至建炎則增為三百七十萬高宗朝雖以辛巳用兵而中外之數僅餘百萬而上高宗朝蓋至淳熈間兩界共四千五百餘萬孝宗朝較之天聖則數十倍矣紹熈光宗朝慶元以後又溢至十萬之數向者止行兩界每界所印三千六百萬為率今増至三界則共有二億四千萬開禧臣寮奏劄其多若此幾何而不輕乎以方寸之楮飛錢致逺不積錢以為本不能以空文行此富公弼所以為神宗言也經濟富公弼上神宗言以方寸之紙飛錢致逺欲不積錢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號鄜耀洮崖清逺鐵冶所收極廣茍即以更鑄折二錢嵗除吏費外可得百萬緍為交子本並上可行十二亊故紹興間陳季若請行交子於諸路我高宗詔於都茶場置㑹子務撥左藏錢一十二萬貫為本㑹要紹興末陳季若請行交子法於諸路其後上用錢端禮言行於東南三十一年設於都茶場置㑹子務撥左藏錢一十八萬貫為本有本如是楮其不重乎今交子之行通於江淮福浙一夫可以賫千萬緡而無闗津譏征之患無變易輕貨之勞其於民亦可謂便矣然今之民往往重錢而輕楮者何哉曰歛散之無術也今日講求其歛散之術將求諸錢乎抑求諸楮乎抑亦錢楮之相權乎在昔楮劵之行於蜀賤則官出錢以歛之貴則官出楮以散之使居者以藏鏹為得行者以挾劵為便是故州縣之折納四方之徵商坊場河務之課息不責其錢不拘其楮是錢重而楮亦重今則不然中半之法行於出而不行於入元陌之令行於近而不行於逺朝廷未嘗不嚴出納之禁矣而巧為名色邀阻者自若也未嘗不嚴殿最之課矣而虛數偽冐㒺上者亦自若也門闗之外便同隔江上下皆知置而不問輦轂之下尚乃如此何責於外郡乎若是則今日歛散之䇿當如何必如孝宗之出內帑金帛以收換則可重必如孝宗綱運許中半入納則可重孝宗聖政發內帑金帛換㑹子藏於內庫者四百萬行於民間者二百萬進呈淮東西兩總領各乞以金銀兌換㑹子支遣上曰綱運既以㑹子中半入納何故缺少不然則得守臣如趙開者用公錢以收之則可重茍舎是而他求焉殆非敢知也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四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五  宋 林駉 撰
  鬻爵
  王者代天爵人尤宜謹之豈非王嘉之言乎嘉何以言之感時而言也夫人主擅威福之柄命爵詔祿所得専也曰崇徳記文王世子宗廟之中以爵為位崇徳也曰以賢禮地官大司徒因民之常施十有二敎十有一曰以賢制爵截乎不敢以輕畀曰不瀆記緇衣爵不瀆而民作願曰不踰左成十八年爵不踰徳凜乎不敢以過予是何其謹重若此哉蓋位天位也祿天祿也孟子云五服之章天所以命有徳書臯陶非一人所得私也經曰論定然後官之任官然後爵之𫝊曰惟名與器不可假人左傳誠以一爵之差天威不違顔咫尺凜乎其可畏也以是知爵祿之柄雖人主之所擅而非人主之所可私私之不可鬻之可乎嘗攷鬻爵之制實始於漢王嘉漢人也代天之言得不為漢發哉觀漢高當草昧之初將欲收拾人材以開一代之治而曰有能從吾遊者吾能尊顯之本紀至於天下既定第蕭何之次以服衆議張良𫝊先雍齒之侯以息偶語同上是亦一已之私然而未甚失也夫何文帝從晁錯備邉之言令民納粟以拜爵晁錯傳景帝之世上郡之旱而復脩賣爵之令至裁其價以招人通典及食貨志雲孝景時上郡以西旱復脩賣爵令而裁其價以招人徒役作得輸粟於縣官以除罪則稍非孝文之制矣其後武帝以撃胡之費又創立武功爵令人得以入貲而補吏元朔元年國用空竭有司議令人得賣爵及贖罪請置賞官名曰武功爵雲故卜式首以家財輸邉乃至超拜中郎賜爵左庶長告天下以風百姓元鼎初豪富皆爭匿財不助縣官惟卜式數求入財天子乃超拜式為中郎賜爵左庶長田十頃告天下以風百姓則吏道雜而多端矣雖然亦可以得人也有以貲拜郎為廷尉而天下無寃民者張釋之有入錢補謁者守潁川而治行第一者黃霸嗚呼作法於涼其𡚁尤貪左𫝊雲況孝文作俑於先景武循襲於後是宜東都之季其弊尤甚有吏人入榖而得闗內侯者後漢永安二年天下水旱用度不足三公奏請令吏人入榖得闗內侯有銅臭入錢以買三公者靈帝開賣官之路廷尉崔烈入錢五百萬以買司徒其子鈞曰大人不當為三公論者嫌其銅臭馴而至於晉武帝之時賣官得錢入私門晉武帝太康三年劉毅曰桓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以此言之乃不如也唐至徳之後納錢百千則賜明經唐至徳三年鄭叔請奏伏敕納錢百千文與明經出身不識文字者加三十千品秩耗弊選舉冗濫至是極矣國朝諸科並建數路得人無非奉若天道至於鬻爵雖間舉行皆為權宜之制故入粟六百石與補上造之請非備邉不許也咸平末河北轉運使劉綜上言令民入粟備邉六百石補上造萬二千石為大庶長事存典故利入公家上慮爵賞之濫重惜其事宰相言故事具存行之無損行之出粟五千餘石賜第班行之請非補之則不許也天禧二年學究鄭可狀本州民闕食願出粟五千六百石賑濟望賜第選班行本㫖不行晁逈李維上言臣等商度損餘補乏為利亦大望令宰臣定議特從其請俟豐稔即止或以賑水旱太宗時州郡水旱有艱食者許富民入粟賑貸等第補官或以備糴本熈寧七年賜敕誥補貼賑貸涇原環慶路饑民及為永興常平糴本無非為權宜之制誠以鬻爵之法雖所以濟人事之不及非所以體天道之至公故隨舉隨罷終不以為經久之䇿淳熈之君曰理財有道均節出入足矣安用輕官爵以益貨財淳熈三年詔鬻爵非古制也理財有道均節出入足矣安用輕官爵以益貨財朕甚不取自今除歉嵗民願入粟賑饑有裕於衆聽取㫖補官其餘一切住罷則其不得已之意為可知矣元祐之臣曰納粟不如資䕃資䕃不如進士元祐元年上官均言百司胥吏主行文書積年寡過例該祿仕及豪右之家以賞受官其才品庸下素不知義又外䑓郡守奨薦之所不及彼自分其卑賤豈復有奮勵之意其視䕃子弟聞父兄之教少壯就官有鄉進之心宜有間矣由此觀之納粟胥吏不如補䕃補䕃不如進士理之必然也又以為四者之冗有可罷者納粟得官也則其輕重之意從可知矣今日邉備未徹國計未豐舉行鬻爵之制是亦祖宗權宜之術然必得其所以處之之道可以俯仰無愧焉處之何如與之服飾如康定之制可也康定元年尹洙上䟽請鬻爵為士軍號營房其鬻爵之法凡入粟五百斛為上爵許以珠金為婦女服飾得與本部七品官接坐犯罪聽贖入粟百斛為下爵許蓄女使以銀為飲器與之免役如嘉祐之制可也嘉祐六年詔凡入貲為郎至升朝官戶役皆免之京官不得免衙前自餘免其身而已與之監臨物務而不與之叅軍判官如慶厯之制亦可也慶七年詔流內銓應納粟授官人不除司理司法叅軍自上州判官止令監臨物務從李東之請也雖鬻何病焉
  鬻僧
  三代而上王政脩明民有常業而不知為僧三代而下王政廢闕民無常業始起而為僧韓子曰古之為民者四今之為民者六原道歐陽子曰井田廢而兼併游惰之姦起本論蓋傷之也惟其傷之是以闢之故著書立言直欲人其人火其書明先王之道以道之原道脩仁義之本以勝之本論觗排攘斥不使之賊吾良民也有王者作補王政之闕脩王教之廢以正人之惑可也顧可鬻之以開其端歟吾嘗攷其源流佛之為教古無有也東漢以來始入中國漢明帝時浮屠之教入中國然未度僧也至唐元宗聽楊國忠之言始納錢以度僧時安樂山反楊國忠以為正庫物不可以給乃遣侍御史崔衆至太原納錢度僧尼道士旬日得百萬緡然則鬻度之法創於此歟嗚呼四民有常業古之道也彼其不蠶而衣不耕而食滅君臣廢父子悖理傷化甚矣一人為僧一夫失業故妄度姦人使壊正法姚崇為元宗言之唐紀若不鈐制當失六十萬丁李徳裕為穆宗言之唐紀夫何自唐以來逓相祖襲至於今而不廢歟噫我知之矣不過借是以為豐財之術也抑豈知此端既開趍者瀾倒天下之民失業者衆財果可豐歟國朝熈寧以前日就裁損天子曰經業精熟方許籍記雍熈二年詔自今經業精熟方許籍記否則曰四千未度當降約束至道元年帝覽泉州一嵗未度者四千餘人聳然曰一夫耕三人食尚有餒者近世一夫耕迨至十人食天下黎民安得不重困當降約束大臣曰所度皆惰農游手不可天聖四年宰臣王曾言剃度太多皆惰農游手之人無益政化張知白曰臣任樞宻日嘗斷劫盜一火皆是僧行上曰自今懲革勿使太濫否則曰所度皆亡頼姦人不可嘉祐三年賈昌朝奏京師僧寺多招納亡頼遊民為弟子或藏匿亡命姦人自今皆取鄉貫保任方聽收納詔從之其在當時或五十而度一人至和初陳執中執政因乾元節聽僧五十度一人既而言者以為不可復百人度一人或百人而度一人至和元年詔乾元節度僧限百人度一人至熈寧以後則冗濫矣河東修城則以僧牒熈寧七年給度牒五百道付河東運使修城陜西糴榖則以僧牒熈寜三年賜五百道度牒付陜西宣撫司易見錢糴榖永興糴本則以僧牒熈寧七年賜度牒二千五百道賑涇原環慶路饑民及永興路常平糴本其在當時價至百九十千百九十千未止也又至三百千三百千未止也元豐七年以下言度牒已著令每道為錢百三十千檢㑹䕫州路每道三百千以次減為百九十千價高處別取㫖從之蓋熈寜以前重本抑末不以鬻牒為利熈寧以後務末亡本必以鬻牒為利惟熈寧以前無所利乎此也故自嘉祐至治平凡七萬八千通十三年計之嵗之所度止於六千也惟熈寧以後有所利乎此也故自熈寜之初至八年凡八萬六千通八年計之嵗之所鬻不啻一萬也熈寜八年上批勘㑹賣度牒數呈有司言自嘉祐至治平總十三年給七萬八千餘道熈寜至今八年給八萬九千餘道然我朝諸君子嘗有言焉熈寧以前王公曾言其多宋公祁言其冗熈寧以後程公顥言不鬻錢曾公輔乞並裁損並長編此皆切時救𡚁之言然亦非知本之論也我高宗嘗曰一人為僧則一夫不耕其所失豈止一度牒之利紹興七年獻言之人有欲多賣度牒者朕以為不然一度牒所得不過一二百千一人為僧則一夫不耕其所失豈止一度牒之利又曰一夫受田百畆一夫為僧即百畆之田不耕矣二十七年上曰今田萊多荒若更賣度牒是驅農為僧且一夫受田百畆一夫為僧即百畆之田不耕矣朕所以不給度牒者正恐僧徒多則不耕者衆矣噫聖謨洋洋嘉言孔彰三代而下知本者其惟高宗乎
  三公
  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者周也以丞相大司馬御史大夫為三公者漢也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者後漢至唐大抵然也國朝始取隋唐之制命太尉司徒司空為之後復成周之名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之此三公沿革之本末爾按成王作周官曰立太師太傅太保茲惟三公論道經邦爕理隂陽書周官全文則太師太𫝊太保周之三公也然三公之位實兼六卿之職所謂鄉老二鄉則公一人初無司存通典注周禮王畿有六鄉每二鄉則公一人蓋一公領二鄉也非必親治二鄉蓋與王坐而論道者也成王時周公以公兼冡宰召公以公兼宗伯蘇忿生以公兼司㓂康王即位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則是六卿之中召公畢公毛公亦皆兼三公之職尚書顧命又通典按顧命太保領冡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則有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衛侯為司㓂則周時三公兼一卿之職云云故𫝊雲司徒公司馬公司空公是也尚書杜佑通典以司馬主天司徒主人司空主土是為三公豈非以公兼卿職而言乎通典或說司馬主天司徒主人司空主土是為三公注云韓詩外𫝊隂陽不和責之司馬君臣不正責之司徒山陵崩弛責之司空按丙吉為丞相自謂三公典調和隂陽本𫝊王尊劾丞相衡御史大夫譚位三公負下㒺上本𫝊王根為大司馬杜鄴言根前為三公比周杜鄴𫝊則丞相太尉御史大夫漢之三公也然太尉本主兵之職漢百官表上太尉金印紫綬掌武事御史大夫特副丞相之官同上御史大夫銀印青綬掌副丞相乃與丞相並列已失古誼況得稱為公乎夫以大司馬之官得為三公者蓋自武帝寵假大司馬之權而冠以大將軍之號終漢之世大司馬専主國柄尤重於相權爾漢武紀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馬以冠將軍之號按漢武帝初命霍光為大司馬外領軍馬內典尚書其後董賢王鳯王莽為之以御史大夫之官亦得列為三公者蓋自成帝從何武之請以御史大夫為大司空自是遂與丞相鈞禮爾成帝綏和元年更御史大夫為大司空表上又何武𫝊云云杜佑通典以漢丞相大司馬御史大夫為三公者豈非以權重而稱公乎通典注哀帝時議以漢舊無司徒故定三公之名曰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史記曰公孫宏以春秋布衣為天子三公漢初因秦置丞相而宏為之則丞相為三公矣又雲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為三公按後漢志曰太尉公主天司徒公主人司空公主地則太尉司徒司空東漢之三公也後漢志太尉公主天部太常衛尉光祿勲司徒公主人部太僕鴻臚廷尉司空主地部宗正少府司農然多以九卿為之通典蓋多以九卿為之且周以三公而兼六官後漢以三公而部九卿似有古意然三公之外復以太傅為上公果何議耶通典後漢惟有太傅一人謂之上公若三公災異冊免則始於徐防後漢日蝕星流及大雨雹等災異者惟免太尉自徐防為太尉始凡天地災變三公皆免三公在外冊拜則始於張溫靈帝臨朝始遣使者就長安拜張溫為太尉三公在外自溫始三公封為列侯則始於崔林初封司空崔林為安陽亭侯三公皆封列侯自林始也自是而後相仍不改魏則拜太尉司徒司空之外而增置太保黃初二年又分三公戶邑封子弟各一人為列侯末年增置太保晉則加太宰太傅太保司馬將軍之官而為八公晉武帝即位之初以安平王孚為太宰鄭仲為太傅王祥為太保義陽王子初為太尉何曾為司徒荀顗為司空石苞為大司馬陳騫為大將軍凡八公同時並置惟無丞相焉時拜八公同辰攀雲附翼者也遂以太傅太保為上公宋則仍八公之官而不名言為八公宋皆有八公之官而不言為八公也並通典齊之三公唯有太傅通典齊時三公唯有太傅梁之三公復置七貟梁有丞相太宰太傅太保大司馬大將軍太尉司徒司空開府儀同三司等官陳之三公並為贈官陳以丞相太宰太傅太保大司馬大將軍並為贈官由魏而齊由隋而唐無所更革皆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矣後魏以太師太傅太保謂之三師上公也大司馬大將軍謂之二大太尉司徒司空謂之三公北齊皆有三師二大三公之官並置府隋置三師不置僚屬不主事惟置太尉司徒司空以為三公叅議國之三事唐復置三師以師範億人儀刑四海置三公以論道經邦爕理隂陽無其人則闕至於國朝其制又有可論者國初以來以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師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仍唐之制也政和更制詔三師為三公三公為三少傚周之制也宣和之末以三公只為階官不復總領三省復祖宗之制也國初官制大抵沿唐三師三公號為宰相使相之官皆無所職掌王溥以昭文舘大學士兼司空元輔表太宗太平興國八年十月溥以昭文舘大學士侍中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司空范質亦以昭文舘大學士進司徒太祖建隆元年二月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舘大學士范質侍中左僕射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進官司徒此以宰相兼之符彥卿為太師高保融自守太保為太傅職源太祖符彥卿為太師高保融自守太保為太傅此以使相兼之然自國朝以來曠世不除皆元老宿望者始任其選趙韓王開國舊勲一代柱石其勲孰高焉文潞公三朝元老聖世蓍龜其年孰尊焉於是以太師除之蔡官制三公之官尤重太師趙韓王以勲文潞公以年方得之此曠世不除仍自司空五遷方至太師又按元輔表趙普以太平興國八年十月以檢校太師兼侍中文彥愽至和三年六月以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河陽三城節度使王文正公旦自景徳三年相至祥符十年免凡十餘年元輔錶王旦真宗景徳三年正月以尚書右丞參知政事遷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至大中祥符十年二月旦為太尉魏國公呂文靖公夷簡天聖七年相至寳元三年再相凡十五年天聖七年八月夷簡以吏部侍郎昭文舘大學士兼修國史元祐四年出知許州康定元年五月夷簡許州再入以右僕射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昭文舘大學士監修國史至二年九月以太尉許國公致仕於是以太尉拜之蔡官制王文正公旦與文靖公夷簡皆為相二十年以太尉致仕此國朝盛時寵任三公之意若是其嚴也而先正諸公任三公之職亦皆有功於國家也政和之間以太師太傅太保皆古三公之官為宰相之任遂詔依三代易師為公若復古矣政和二年詔曰太師太傅太保此古三公之官為宰相之任今為三師然古無三師之稱合依三代為三公官不必備惟其人為宰相之任若除三公即為宰相然除三公者即總三省號為公相之任故蔡京以太師總三省而使宰相居其下不敢與之抗復且丐免書門下省不欲任樞宻之兵柄是制也政和小人以私意為之矣蔡繇國史補政和廢尚書令侍中中書令改為左輔右弼未始除授左右僕射改為太宰少宰京為太師總三省事號公相京丐免門下省蓋以樞宻事皆過門下不欲任兵柄故也宣和之末以三公論道之任而總理省務使宰輔備貟殊失紹述憲章之意遂詔為階官不領三省若復舊矣宣和七年詔令居三公論道之位而總理三省衆務使宰相備貟殊失紹述憲章之意可於尚書復置令虛而不除三公止係階官更不總領三省然故事親王近屬皇帝子姪官至三公而止蓋有嫌於任師傅之官自宣和後皇子官率至太傅殊非設官之㫖是制也宣和小人復以私意為之矣蔡官制故事親王近屬皇弟子姪官至三公而止蓋有嫌師傅之任也自宣和後皇子官率至太傅甚非設官之㫖所以不置用之公孤也夫三師而為三公以復古制非不善也改三公為階官以復家法亦非不當也然私意一形典章變易一以専師傅之權一以輕師傅之任輕其任者其害小専其權者其害大何者紹興權臣以太師而固位於是壊中興恢復之謀開禧權臣以太師而竊政於是開南北用兵之釁君子推原其故皆蔡京小人作俑之尤也其害豈不慘歟噫可不鑒哉可不戒哉
  宰相上論歴代相職當否
  自黃帝首命六相管子黃帝得六相而天地治通典黃帝得蚩尤而明天道得太常而察地理得蒼龍而辨東方得祝融而辨南方得風后而辨西方得后土而辨北方謂之六相舜之舉相十六通典舉八凱使治后土舉八元使布五教謂之十六相八凱即棄益禹臯陶之倫而相之名始立自湯之左右用伊虺宋百官志成湯以伊尹為右相仲虺為左相周之左右任周召通典周時召公為保周公為師相成王為左右亦其任也而相之貟始定切嘗逺稽歴代近觀聖朝國勢重輕治道汙隆未嘗不闗相業之脩否也大抵周人以宿衛財用閹宦嬪御之屬統於冢宰故相權専而君心正至秦始分屬諸卿爾漢初不以御史太尉九卿加官之屬侵丞相故相權重而職業脩至武帝始奪其權耳魏晉以來以丞相為尊官廢置不常類以監令管機要之任李唐之興以省長為丞相品高不除類以他官掌政事之要國初以昭文修史集賢為相所用皆端士元豐以左右僕射為相所用非正人元祐雖仍元豐而相職舉紹聖雖仍元祐而相權偏政和以來更革不常至中興而後易平章之號定丞相之名始為千萬世不刋之典此古今用相之本末也試詳言之嘗觀周人冢宰之尊其所統六十官之屬往往皆士夫所不屑為之務似若䙝矣噫孰知正所以為論道經邦之職歟夫內朝宿衛之士天官宗伯掌貴遊子弟外庭徒役之人宮正掌宮中徒役職之卑者也而冢宰得以統攝之異時侍御僕從所以皆正人者非出於此歟太府受藏之務司㑹稽考之任並天官事之末者也而冢宰得以均節之異時用度有節所以無奢用濫賜之𡚁者又非出於此歟奴僕熏腐之流閹人宮闈嬪御之職官人內宰供奉飲膳之役酒人漿人貟之至冗物之至微者也而冢宰皆得以主之異時家齊身脩心和氣平所以無女寵閹宦之習者豈無故而然耶格心事業於此見之夫何秦人焚烈周官將古人所以體統維持之具分散四出宮伯宮正則分入郎中令漢百官表郎中令秦官掌宮殿掖門戸屬官有郎皆秦官郎守門戸出充車騎衛尉同上衛尉秦官掌宮門衛屯兵屬官有衛士旅賁令丞而宿衛之意失司㑹太府則盡入治粟內史同上治粟內史秦官掌榖貨而出納之意壊善人醫師則盡入少府同上少府秦官掌山海池澤之稅以給供養屬官有太醫易官導官永巷宦官之屬雲宮人內府則盡入大長秋同上秦官私府水巷宦官皆屬焉而供奉飲膳使令之意至是盡泯衆職既分大臣莫統而人主宴私玩狎之際心術轉移性質浸漬無所不至此周人任相之意而壊於秦者此也漢自高文之時委任大臣責重權尊御史大夫掌副丞相如詔下諸侯王則御史以其制書詣於丞相同署乃行是相得預制詔高紀高帝詔召賢良御史大夫下相國相國下諸侯王表掌副丞相太尉職屬丞相如匃奴入㓂太尉官罷改丞相將兵撃之是相得兼武事文帝三年罷太尉官屬黃霸曰太尉官置乆矣丞相兼之文帝三年匃奴入冦灌嬰為丞相將兵撃之二千石之重丞相罷裁之而列卿無紊權之弊通典曰漢相得戮二千石申屠嘉欲斬內史晁錯是也閹宦之寵丞相請誅之而近習無預政之患申屠嘉𫝊加官未置而內庭外庭相得通主之百官表曰侍中左右曹諸吏散騎中常侍皆加官所加或列侯將軍卿大夫將都尉尚書太府太官令至郎中亡貟按表兩府不得加官孟康曰大司馬左右前後將軍侍中常侍散騎諸史為中朝丞相以下至六百石為外朝掾史行部而州郡民事相得盡知之文帝十三年以御史不奉法乃遣丞相史出刺並督察御史高皇帝蕭相國之規模逺矣夫何武帝以來過懲田蚡權専之弊而深抑大臣之職田蚡𫝊故自張湯以舞文為御史大夫也奏事日旰天子忘食而李嚴緘黙但取充位青翟庸繆見知得罪而御史之權日重初年張湯為御史大夫言事日旰天子忘食議皮幣白金事時李嚴等丞相取充位又張湯以見知之罪致疾青翟自霍光以受遺為大司馬也後改太尉為司
  內領尚書外領軍馬本𫝊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而塩鐵之議千秋括囊田千秋傳昌邑之事楊敞不預楊敞傳而大司馬之權日橫自丞相不敢擅召二千石田千秋傳而相不得統列卿也至使宏羊㩁利溫舒峻法九卿更進用事而事不闗於丞相矣元鼎五年丞相趙周坐不省酎金死石慶為丞相征伐封禪公家用少桑宏羊等致利王溫舒之屬峻法兒寛等推文學九卿更進用事事不闗決於丞相慶而慶但醇謹而已自游宴後庭而宦者典尚書章奏通典曰武帝游宴後庭始用宦者主中書以司馬遷為之而相不得問內庭也至使石顯弄權董賢竊政並本𫝊中宦益恣而事權過於丞相矣諸吏居中舉法應卲曰諸吏得授職如御史中丞侍中論誣大臣武帝𫝊侍中出入禁闥辨論數誣大臣如嚴助之徒加官權重宰相踈逺是中朝之血脈不闗於丞相府矣刺史得自奏事武帝置部刺史百官表雲綉衣専遣出使𭧂勝之𫝊府掾在內不聞利害是外郡之血脈不闗於丞相府矣五十四年之間凡易相者十有三人亟辭亟罷不得展布雖至宣帝重丞相之權丙魏伸丞相之職然外而御史之抗禮蕭望之內而宦者之用事石顯宏恭又焉用彼相哉甚而東都以太傅當冢宰之任後百官志武帝初即位輙置太傅録尚書事胡庭注曰猶古冡宰總已意也二百年間僅除十一人而已自卓茂至金日磾止十一人大抵事權盡歸䑓閣相亦末如之何也已矣推原其故武帝安得不執其咎此漢初任相之制而壊於武帝者此也自魏晉以來相國丞相或為贈官或則不置間有置者自為尊崇之位多非人臣之職其真為宰相者往往以他官叅掌機宻之事通典曰按自魏晉以來宰相但以他官叅掌機宻或委知政事者則是矣無有常官其相國丞相或為贈官或則不置自為尊崇之位多非大臣之職其真為宰相者不必居此官是故魏以劉放孫資為中書監令而掌機宻通典曰魏文帝以劉放孫資為中書監令並掌機宻晉以張華荀朂為侍中而居阿衡同上張華為中書令侍中劉卞謂華曰公居阿衡之地荀朂為中書監侍中毘賛朝政東晉以謝安庾亮庾氷之徒並為中書監而皆稱賢相東晉庾亮庾氷相次為中書監先是王導輔政以寛和得衆庾亮以法裁物至氷經綸時務朝野注心咸曰賢相宋以江湛王僧綽殷景仁王華之徒並以侍中衛將軍而或任機宻或居門下宋文帝初徐慶之為司空録尚書事後以江湛王僧綽俱為侍中任以機宻後又以殷景仁為侍中左衛將軍王曇首侍中劉湛四人俱居門下皆以風力局幹冠冕一時同時稱之齊有六貴為宰相則如顧命之江祐領軍之坦之齊王檢為侍中尚書令嘗謂人曰江左風流宰相唯有謝安蓋自況也明帝顧命江祐兄弟及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領軍蕭坦之更曰理物時呼為六貴皆宰相也梁以叅機事為宰相則如尚書令之何敬容僕射之徐勉梁何敬容初為吏部尚書侍中時徐勉為僕射叅掌機事並為宰相北齊謂登台鉉稱宰相者則如司座之韓軌北齊韓軌為中書令専授司座自以勲歴登台鉉侍中之趙彥琛北齊趙彥琛為宰相兼侍中並通典按此則或掌機宻或管朝政或為侍中或給事中或受顧命皆為宰相也通典雲然自晉宋數朝以風流相尚以元虛為宗覩白署空稱為清貴同上省牒按簿鄙為流俗何敬容獨勤庻務為世所嗤鄙卞壺以䑓閣之務頗欲綜理阮孚曰不亦勞乎東山勝遊蘭亭名㑹事肥遯也龍章鳳姿壁立千仞飾儀榘也雌黃陽秋崇辭致也玉麈蒲葵尚放曠也棄禮法如土梗視義理如桎梏朝綱廢弛衆職隳𡚁卒致夷狄亂華之禍豈非清談廢事之咎歟此魏晉而下任相然也自隋始以尚書令僕射中書令侍中為宰相亦有他官叅與焉如楊素為僕射掌朝政桞述為兵部叅機事之類通典雲唐因隋制初以三省長官議國政而為宰相其後以太宗嘗為尚書令臣下避不敢居由是僕射為尚書省之長與侍中中書令號為真相品位既崇不欲輕授故常以他官居職無有定貟但加同中書門下三品及平章事知政事叅知機務叅與政事及平章軍國重事之名者並為宰相亦漢行丞相之例通典大唐侍中中書令是真宰相其餘以他官叅掌者無定貟但加同中書門下三品及平章事知政事叅知機宻叅與政事及平章軍國重事之名者並為宰相亦漢初行丞相事之例也韓安國為御史大夫行丞相事餘並百官志貞觀間李勣以太子詹事同門下三品而同三品之名立李靖以疾辭位詔三両日一至中書門下平章事而平章之名立同上杜淹以吏部尚書叅預朝政魏徴以秘書監叅預朝政岑文本為秘書郎兼直中書省専主機要張亮為刑部尚書亦叅朝政而知政事叅機務之名始衆此他官上兼宰相職也至宰相又復下行有司之事如杜如晦本為侍中既攝吏部又監東宮兵馬房𤣥齡本為僕射既監國史又領學官並本𫝊終唐之世相無常職亦無常貟乃至守本官為之而有守如故判如故之目坐政事堂而分決本司之事或至數十人同時為之甚至出為帥臣亦為外宰相之稱同上故三為宰相皆兼兵部前後出鎮三佩相印且不寧惟是時方用兵則為節度使時或崇儒則為大學士時急財用則為塩鐵使同上其不足取法初非一端此非貽謀之未善歟雖然貞觀開元盛時名稱雖煩而事業無廢職位若異而機務不隳有如英衛智勇房杜謀斷王魏規諫姚宋正變亦何愧於爰立之命自後用者非賢賢者不用禍變迭興不可枚數唐之相業始不足取張曲江峭直剛方噓吸雲雨惜也相位不留而李林甫之姦䛕用焉是以有范陽之變崔群𫝊世謂祿山反為治亂分時臣謂罷張九齡相林甫則治亂固已分矣陸宣公論諫仁義言之藥石惜也杜門卻掃而盧杞之邪謀進焉唐是以有涇卒之亂唐舊史曰雖知非竟遂於楊炎而受佞不忘於盧杞取延齡之妬謀罷陸贄之相位貞元之辰吾道窮矣 唐賛徳宗猜忌刻薄用盧杞趙賛則至於敗亂而不悔注徳宗用盧杞以趙賛判度支及涇卒亂始曰不稅間架裴晉公身係安危朝廷柱石惜也讒言一入裴度為緑野堂而鎛異之小人信焉唐以是有閹宦之禍唐賛憲宗晩節信用非人不終其業而身罹不測之禍尤甚於順宗注信用程異皇甫鎛數𭧂怒恚憤左右繼踵問罪而不自安故中人王守澄陳宏志等由是弒帝於中和殿可勝嘆哉此唐之任相然也又接下篇
  宰相下論本朝相職得人先論因革後論人材
  國朝制雖沿唐而實異於人蓋三省為空官而以平章為宰相惟其真加侍中則不除平章職源國朝沿唐舊制凡命相必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真拜侍中者不復言平章事然國初止除范質趙普亦未嘗除人累朝因仍三省長官尚書中書令侍中僕射不與政皆為空官特以寓祿秩品位而已至平章而分為三等𢃄昭文為長修史為次集賢又其次蔡官制雲是制也自建隆以後用之三省各蒞職而以左右僕射為宰相左相必兼門下侍郎右相必兼中書侍郎然中書取㫖其權獨重至有右僕射除吏左僕射有不預聞而有當稟左相必送中書右相更不欲行是制也元豐小人以私意用之後因呂公著同舟共濟之請三省同得取㫖以革元豐之弊召潞公元老於二相之上以太師平章軍國重事而兼用祖宗之法是制也元祐大臣以公心用之夫何紹聖以來偏重左相事之合送中書者但自尚書徑上門下子厚用之而李清臣莫之勝蔡京效之而趙挺之莫之制蓋竊元祐之制以行其私也呂大防欲用楊畏為諫議大夫范純仁不可大防素稱畏敢言宻約畏助已竟超遷畏元祐間畏言神宗更法以垂萬世即䟽章惇乞召為相 又紹聖元年清臣首唱紹述曾布宻論趙挺之建議紹述曰吾當用能紹述者勝之遂召蔡京政和以來更左揆曰太宰右揆曰少宰而太師總領三省之事號為公相蔡京為太師領省務而權益盛王輔為太傅總省政而意益私亦竊元祐之制以専其政也厥後建炎盡革前弊始罷太宰少宰而復左右僕射乾道復罷左右僕射而改左右丞相政和問更左揆曰太宰右揆曰少宰而以三師三公是謂宰相靖康末詔依元豐故事復為僕射左右僕射必兼門下中書侍郎建炎三年呂頥浩言被㫖將元祐中司馬光建請併省奏召侍從叅詳宰相不兼兩省侍郎而復祖宗之舊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職畧中興㑹要乾道七年詔丞相總齊百揆賛襄治道事無不統而僕射之官名實未稱宜傚周漢之制明年改尚書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中興㑹要孝宗㑹要至是而相之職名一定而不易竊嘗因國朝之制而求大臣之事業矣昔藝祖之開基也前代之相揆席終留箕子其仁也范質王溥魏仁浦開國元勲金匱有書周公其忠也趙普以吏侍而拜門下者方重自居開寳六年九月吏部侍郎叅知政事薛居正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居正為人方重不事苛察以樞宻而除集賢者清節自守同上沈倫為樞宻副使尚書戸部侍郎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迨至太宗念舊臣而留沈薛開秘藏而召中令獻䇿而擢齊賢沈倫清介在相位自守而已薛居正為人方重不亊苛察太宗任沈倫薛居正六年太祖幸西京洛陽人張齊賢獻十䇿太祖召見齊賢以手畫地條陳太祖善其四䇿齊賢堅執皆善及還語上曰我幸西京惟得一張齊賢耳我不欲遂官爵之汝異時可牧以自輔也噫豊水有芑貽厥孫謀培植人材之功深矣以至歸囚一詠隂諷君徳李昉烹鮮一語有裨治道言行録淳化三年太宗謂宰相曰治國之道在乎寛猛得中呂𫎇正曰老子稱治大國若烹小鮮夫魚擾之則亂近日求更制度者甚衆望陛下行清浄之化昉與𫎇正之善於規諫進思賢從諫之對李琪無喜賞懼挫之心呂端琪與端之深得相體若乃盧多遜之貝錦今日譖趙忠獻太宗即位普為盧多遜所譖出守河陽上一旦發金匱得書大悟遂遣使急召之既至復為相而多遜遂貶朱崖言行録明日毀李文正盧多遜與李昉相善待之不疑多遜知政多毀昉後太宗語及遜亊昉為觧釋太宗曰多遜常毀卿一錢不值一斥嶺表終身不用讒者既去稂不傷稼此皆我太宗之明哲也真宗嗣位二呂一張復秉鈞軸真宗朝呂端為相五年呂𫎇正為相三年張齊賢為相亦三年一時風采繼者益善水旱屢奏嘆曰聖相聞見録咸平景徳中李文靖沆在相位王文正旦知政亊時邉報日聞二公不皇文正嘆曰安得及見太平吾軰優㳺矣文靖曰外患足以無懼異日天下雖平上意浸滿後必朝陵展禮文正嘆曰文靖聖矣故當時謂文靖為聖相 又龍川志雲李沆為相王旦知政亊沆日取四方水旱盜賊奏之旦以為細事不煩聖聽沆曰人主當知艱難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祠之事作矣吾老不及見此此叅政他日之憂也及旦親見王欽若丁謂等所為乃嘆曰李文靖真聖人也風範端凝目曰貴人沆之賢也李沆常侍曲宴太宗目送之曰李沆風範端凝真貴人也江淮命使深戒竭民薛簡肅公天禧初為江淮發運使辭王文正公公無他語但曰江南民力竭矣薛退而謂人曰真宰相之言也江西遣漕亦懲㩁利旦之公也言行録張士遜出為江西轉運使辭王文正公於政事堂且求敎王文正曰朝廷㩁利至矣士遜起謝始除端揆廚絶飲宴上語李昌武曰敏中門下今日賀客必多卿往觀之昌武𠉀丞相歸乃往見丞相方謝客門闌悄然昌武與同親徑入見之徐賀曰自上即位未嘗除端揆此非常之命公但唯唯既退復使人至庖廚中問今日有無親戚賔客飲宴者亦寂無一人明日入對上問昨日見敏中之意何如乃具以所見對上笑曰向敏中大耐官職累在衡軸門無私謁敏中之耐也言行録敏中𫝊公性端厚明辨累在衡軸門無私謁諸子不令釐務以相才力薦而駑朽自謙畢士安初知政亊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公謝曰臣材駑朽不足以勝任惟冦凖兼資忠義此宰相材也帝曰然當藉郡宿徳以鎮之不閲月拜公平章亊冦公並命而以公監修國史位在上以名節自厲而險夷不易言行録畢士安傳公資端重偉儀觀少以名節自厲貫於險夷至長不易平生無一語過差畢士安君子人也帝謂冦公曰畢士安君子人也以幸汾為非天意李廸言陛下幸汾亳土木之役過往時幾百倍今旱蝗之變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以內藏為備凶荒同上公曰祖宗初置內藏庫欲復西北故土及以備凶荒今邉無他廢陛下用此以便國用民不勞矣言行録李廸敬天愛民之誠也至如㓂萊公之忠節豈非數公之推轂納交者與澶淵之役親扶日轂尺箠笞之蘇內翰作寇公神道碑惟彼北戎闕   節彼萊公尺箠笞之三十餘年絶無邉塵之警社稷之功寔加尚之夫何小人萋菲之言易入而萊公之跡屢辭屢罷釁鼓之言為國謀也澶淵之役唯萊公首次親征時陳堯叟請幸蜀王欽若乞幸江南上召萊公問之公曰不知誰為此謀者臣欲得獻䇿之人斬以釁鼔然後北伐耳王欽若不堪倡為投瓊之譖而公反出主北門之鑰矣公鎮大名州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公曰皇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鎖鑰非準不可捋鬚之責為公言也丁謂不平遽為下石之舉而公復渉雷陽之波矣馮拯小人依附邪黨絶無一言及之嗟夫一萊公也前數公之賢則薦之愛之後數子之姦則排之䧟之君子小人其枘鑿也如此所幸仁皇維持公論收拾善類為宼之朋者茹茅類進為丁之黨者莠稂盡除故丁謂馮拯王欽若之佞貶斥殆盡至張士遜以曹利用之進雖既用而亦罷王曾李廸之賢登用恐後至張知白以嘗不阿欽若亦亟擢而就用仁宗謀相王曾薦呂夷簡曹利用薦張士遜利用既得罪士遜亦罷李廸曰丁謂好邪利用馮拯亦相朋黨王曾言謂合雷允㳟擅移皇堂於絶地太后怒貶謂王欽若為相張知白叅政與議論多不合以疾辭位不特此也王隋陳堯佐以老病不和而去闕   別録雲韓琦常言天下事不如人望者多仁宗王隋陳堯佐為輔相皆老病而不和中書亊多而去韓闕不中立二人叅預又頗以私意害公皆請罷之呂夷簡以斥逐臺諫而去仁宗廢郭后夷簡飭有司無得受䑓諫章奏貶孔道輔范仲淹王曾斥夷簡嘗紀賂市恩罷相判許州至於慶厯隂消陽長帝賚良弼故光輔王室中外嬉逰溫公撰韓公琦祠堂記故能光輔三朝大濟艱難使中外之人餔啜嬉逰自若曾無驚親傾聽切語之警坐置天下於大寧公之力也而向所施行杜衍亦以時上之衍亦若人也是時仁宗以天下多事急於求治因詔輔相杜衍曰朕用韓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時上之麻拜中庭縉紳相賀而用賢堅信龎籍力請之籍亦若流也文彥博與富弼同拜宣麻之日士大夫以得人相慶天下謂之文富上曰吾得二相賢於夢卜矣長編公亮受遺責重節堅而亞勲定䇿之碑屹立焉曾公亮嘗與韓忠獻公力賛仁宗早建太子以為天下萬世之本至是感悟儲貳乃定配享英宗廟庭篆其碑首曰兩朝顧命定䇿亞勲之碑晏殊不求恩澤而天子勤渠之問有寵焉公為相務薦賢范仲淹孔道輔皆出其門未嘗為子弟求恩澤其在陳州上問宰相曰晏殊居外未嘗有所請其亦有所欲耶宰相告公公自為表問起居而已故及薨天子哀悼之昌朝學問得象謹重而聖徳一詩濃墨大書侈言而為盛事焉是時也左臯右䕫前伊後周不是過也至使執中之俗吏且以至公而結主知東坡志林雲軾謂陳執中俗吏耳持以至公猶能取信於上宋庠之無所作為不失為雍雍有徳之君子塵史宋元憲雍雍然有徳之君子也既叅大政朝廷無事日閲文史後既登庸尤務清浄無所作為有為者病之公嘗自謂時賢多以不才誚我因為自詠詩曰我本無心士終非濟世才虛舟人莫怒疑虎石嘗開蚊負愁山重葵傾喜日來欲將嘲強觧真意轉悠哉梁適劉沆雖貪黷挾私而亦不得逞其慾馬遵劾梁適貪黷怙權罷相知鄭州劉沆在相疾言者屢加裁抑出范師道趙抃張昪言沆挾私出御史罷相知應天府四十二年之治諸公之力多矣自熈寧大臣收用新進韓富二公𠂀心觧職絳與升之引類彈冠此固不待議耳有如安石之得志也公亮為國家舊臣唯唯不言倒戈晩節及安石之罷相也吳充素排新法至主國事置而不議噫風俗移人趍者瀾倒而能砥柱中流者幾何人哉繼以柔懦之王珪剛詐之蔡確末年天子雖有革弊之念惜乎論道之非人矣哲宗初年罷蔡確去韓縝潞公司馬公著之舊望既相於前純仁大防劉摯蘇頌之諸賢復踵於後拯溺救焚改絃易轍天下凜凜慶厯嘉祐之治惜夫調停一唱玉石同區章子厚何人哉起自謫籍濫居左揆變亂溫公之典刑講明金陵之故事一暴未幾十寒已至元祐善政影響不存迨及建中曾布忠彥對持相衡忠彥不能制布之巧反引蔡京以勝之京也得志姦邪百出馴至中原之變有甚元豐紹聖小人之用心蓋不勝誅也天意祚宋人材軰出中興以來風采一新莘夫渭老際㑹風雲立政立事毋愧國朝諸君子之事業噫必有如徂徠者賡慶厯之詩侈中興之盛愚何幸親見之
  樞府
  樞府之官何始乎曰自唐始也名肇於開元官設於永泰權重於五代而其制其意至我朝始詳且宻此其大畧也按唐開元間張說為相改政事堂號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後有樞宻房以主曹務本相臣以統之唐百官志開元中張說為相改政事堂號中書門下列五房於其後一曰吏房二曰樞宻房三曰兵房四曰戸房五曰刑禮房分曹以主衆務宰相無所不統未始付於他官僅有其名未有其官也自代宗永泰置內樞宻使以宦者董廷秀為之元和則命劉光琦長慶則命王守澄不置司局不立僚屬惟承受表奏於內進呈永泰中宦官董廷秀叅掌樞宻事元和中劉光琦梁守謙為樞宻使長慶中王守澄知樞宻事舊左右軍容多入為樞宻廨署三間貯書櫃而已續通典餘見下注若人主有所處分則宣付中書門下施行而已僅有其官爾未重其權也以宦者為之初不置司局但有屋三楹貯文書而已其職掌惟承受表奏於內中進呈若人主有所處分則宣付中書門下施行而已呂原明家塾記迨至僖昭之間楊復㳟西門季元欲奪相權建置條目乃於堂狀貼黃指揮公事此其分權之漸舊左右軍容多入為樞宻廨署三間貯書櫃而已亦無視事之㕔後僖昭時楊復㳟西門季元欲奪宰相權乃於堂署後貼黃指揮公事此其始也續通典後梁用士人而易閹宦改宻院而為崇政特命敬翔為使謀議中朝備問左右尚未専事於外至唐以後復名樞宻往往以宰臣兼之唐用郭崇韜晉用桑維翰周用范質王溥皆天子腹心之臣得議軍國大事其權與宰相等至是始重矣藝祖受命以東府掌文事叅政佐之西府掌武事副使佐之百司長官及監司長吏皆得専達或奏朝廷或申中書事大則進呈取㫖除敕宣命而小則批狀直下本路本州故文書簡徑無滯有使有副使有簽書有同簽書有知院有同知院使副則始命魏仁浦趙普簽書同簽則始命石熈載郭逵知院同知則始命張遜溫仲舒國朝樞宻院與中書對符文武二相號為兩府建隆元年以魏仁浦吳建祚為樞宻使趙普為副使周末闕副使至是始置太平興國四年以石熈載為樞宻直學士以簽書院事簽書之名始此淳化三年以張遜知院事溫仲舒冦準同知院事同知院之名始此治平中以郭逵同簽書院事同簽書之名始此舊制樞宻院有使則置副使有知院則置同知院㑹要且不寧惟是有不𢃄正官充使如趙普為檢校太尉充樞宻使是也有樞宻𢃄節度如曹彬為檢校領忠武節度是也或以文官充使則始於石熈載為戸部充使也或儒臣以樞使兼使相則始於王欽若等守本官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充使也五代置樞宻使國初因之建隆三年趙普為檢校太尉充樞宻使不𢃄正官充使自普始也開寳九年曹彬為樞宻使領忠武等節度使樞宻𢃄節度自彬始也太平興國六年石熈載為戸部尚書充樞宻使以文資正官充使自熈載始也祥符五年王欽若陳堯佐並守本官檢校太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充樞宻使儒臣以樞宻使兼任相自欽若等始也聖朝職畧非制之詳耶然國家立極五代弊政掃除殆盡獨此不廢蓋有慶厯議臣請併中書而仁宗不之併慶厯張方平言樞宻院起於後唐權宜之制請罷併其事於中書不報元豐議臣請廢宻院而神宗不之廢元豐改官制議者欲廢宻院歸兵部神宗曰祖宗不以兵柄歸有司故専命官統之互相維制不從續㑹要推原其故其美意有二蓋宰相平章軍國兵事可知也而兵之籍則不與殿院兼總兵馬兵籍可掌也而兵之符則不在發兵大權盡歸宻府體統相維㒺有偏失噫車徒之數司馬所掌調發之權冢宰所主周人維持之意而我朝得之此其意一也邉事興則相與其職邉事寧則樞任其事西師之興以宰相呂夷簡章得象等兼樞宻未幾以兵休而罷渡江之初以宰相張浚等兼樞宻未幾以邉寧而罷噫蠻夷之事特専作士誓師之舉亦命宅揆虞廷文武相通之意而我朝得之此其意二也制雖漢唐意實傚古夫如是何嫌何疑而廢之耶是職也氣節清謹者任之而輕險奸回者不與也威望隆重者居之而浮薄淺陋者不與也是故風寒親幸決䇿江南杯酒從容藩臣觧職趙中令之為有功始平西蜀囊無寸錦終克金陵民皆安堵曹武恵之為稱職太祖所任樞臣者八人而趙曹為之冠曹彬趙普吳延祚李承矩王仁瞻李處耘楚昭輔魏仁浦罷綏州之役而時論所稱辨繼隆之奏而力爭不已時有錢宣靖焉玉壺清話曰時言者請城綏州積兵禦黨項詔公自魏乗疾傳往按至則乞罷其役時論韙之 記聞李繼隆與轉運使盧之翰有隙欲䧟之罪丞相呂端等皆不敢言權樞宻副使錢若水言之未命之初天子已有飛白之記既除之後復有邉政有望之喜時則有向文簡焉太宗飛白書張詠向敏中二人名付中書曰二人者名臣為朕記之向公自貟外郎為諫議知樞宻院止百餘日咸平四年除平章事出知永興駕御澶淵手賜宻詔令付西鄙得便益從事歸田録太宗所任樞臣者十六人而錢向為之首曹彬錢若水向文簡冦凖楚昭輔石熈載王欽若王沔張先張昌言楊守一張士遜溫仲舒劉昌言趙鎔李惟清契丹叛盟非細故也而萊公親扶上轂尺箠笞之萊公在淳化為同知在至道為參政 又為樞宻使同平章亊契丹請盟若少安也而馬知節言邉論兵未嘗少置真宗之所任樞臣者二十九而冦馬又其卓卓者曹招陳堯叟曹利用宋湜薛魁㓂凖向敏中馮拯馬知節周起趙鎔曹珪王顯周瑩王惟美王繼英薛宗訓曹武穆李惟清任中正張著張士遜夏仕嶠楊礪韓宗訓張旻迨至慶厯名賢軰出天下兵數更為圗籍邉防屯戍必加全補憂邉𤨏也歐陽脩北伐虜㓂南平蠻獠料敵制勝名將莫加有武功也狄武㐮有契丹仰望而稱嘆得人者王徳用有士夫聞報而酌酒相賀者范仲淹有天下顒顒望致太平者田況以率履予以重集予勃以䕫契予弼魯人石介慶厯一詩濃墨大字若縱口而談古人噫盛哉自是而後治平則有文彥愽治平元年十月文彥愽樞宻使元豐則有呂公著元豐元年呂公著同知樞宻院三年遷為樞宻副使元祐則有范純仁元祐元年六月范純仁同知樞宻院事皆正人也皆有益於國家也噫天降時雨山川出雲氣類相感非偶然爾雖然有自來矣王顯之為使也學問寡陋天子特取軍戎三篇以賜之慮其不學問惰矣夏竦之除樞也衆議紛紛天子親書文行忠信四字以勉之慮其有黍厥職矣慶厯三年天㴠地育故應有此然此特上人之力也有若先正諸賢維持公論彥卿主兵趙中令以宣懐之太祖欲使符彥卿典兵宣已出趙韓王懐之請見出彥卿宣進之土曰宣何以復在卿所韓王曰臣托以處分之語末備復留之張耆為使晏殊以力爭之晏殊𫝊天聖中太后以張耆為樞宻使殊言朝廷雖乏賢亦宜以中才處之如耆者但富貴之可也宋約為簽書王金陵謂與牛仙客無異熈寧初以宋約為簽書王安石雲與明皇牛仙客無異郝質欲在西府韓公琦謂不可比狄青韓琦𫝊白麻未追言者十八夏竦簽書未愜䑓諫交章郭逵𫝊噫祖宗㴠育既如彼先正維持又如此則堂堂北樞孰非正人端士乎
  六部論古今六部分合
  周之分典其職有六唐之設官亦如其數然則唐之六部其源流於周歟通典注自宋齊以來分定為六曹稍似周禮至隋六部其制益明大唐武太后遂以吏部為天官戸部為地官禮部為春官兵部為夏官刑部為秋官工部為冬官以承周六官之制蓋尚書舊不分曹而分曹始於西漢尚書舊不以曹名為號而定號始於東都成帝建始四年置尚書五人一人為僕射而四人分四曹各有其任又置三公曹是為五曹尚書舊不分曹至是始分曹通典注 光武親覧吏職改常侍曹為吏部曹主選舉齋祀事漢末改吏部為選部靈帝以侍中梁鵠為選部尚書舊尚書雖有曹名不以為號至是以曹名為號晉志魏晉而下或分而五或析而六未有定貟也魏有五曹晉置六曹渡江有五尚書宋齊梁各有六尚書陳置尚書五貟後周依周官置六卿隋改為六部尚書唐因隋制六典建官而六部之制始定唐因隋制六典建官國朝鑒藩鎮之弊乃以尚書郎曹出領外寄皆為定官特以寓祿秩序品位而已國朝太祖太宗鑒藩鎮之弊乃以尚書郎曹寺官出領外寄三嵗一易坐鎮外重分裂之務尚書侍郎郎中貟外郎與九寺五監皆為定官特以寓祿秩序品位而已省䑓寺監往往他官兼領神宗即位慨然欲更其制熈寧末始命舘閣校唐六典元豐二年以摹本賜羣臣乃置局中書命翰林學士張璪等詳定八月下詔肇新官制凡省䑓寺監領定官者一切罷去而易之以階五年詳定所上寄祿格而省䑓寺監之官各還所職矣中興㑹要神宗慨然舉六典之制而盡復之向之曹局各還所職時元豐五年見上注而六部之名始復至侍郎之名漢已有之而今侍郎之任則自隋置也侍郎之名舊矣漢凡諸郎掌更直執㦸宿衛諸殿門以侍衛之故通謂之侍郎至隋煬帝六年尚書六曹各置侍郎一人今之侍郎其置自此始也六典及通典注郎中之名漢亦有之而今郎中之任則自唐置也漢三署郎有郎中之名主作文書唐置六部郎中通典注貟外之名古未有之而貟外之官則自隋置也通典隋開皇三年尚書二十四司各置貟外郎一人此六部分局設屬之源流爾愚嘗推攷古今設官之意蓋周之六卿統於大臣故若分而實合唐之六部紊於寺監故雖繁而實曠元豐以前名雖未正而事權歸一實有得於周元豐以後制雖盡復而冗貟未併未免類於唐然則循周之制復周之意其在今日乎夫周以冢宰征師於諸侯司徒以旗致萬民宗伯以軍禮同郡國司馬大合軍以從司㓂凡周人兵民之權若不歸於一也並見周禮本官注而不知實以三公兼之則其權未始分異時呂伋虎賁逆王之日蓋太保命之而不見其危疑卒遽之事則是三公統之之由也書顧命邦布出入掌之外府金玉收藏掌之玉府九貢九賦之入掌之內府其他如幣帛之物租賦之用泉布之利散主於六官之屬者若不一也而不知皆大臣得以均節㑹計之天官太宰則又曷嘗不一哉異時上之人無用度之私下之人無賜予之濫則是又其區處財用之有人也豈非周之六卿統於大臣故若分而實合歟唐一尚書之分為其屬者有四是為二十四司矣二十四司之分佐其長者有三是為侍郎郎中貟外矣令僕率其屬丞郎分其行郎中貟外判其曹則何所不包亦何所不任夫何六部之外又有九寺九寺之外又有四監戸部之財散於司農少府禮部之儀裂於太常鴻臚光祿勲與膳部之權衛尉掌庫部之事太僕侵駕部之職其餘四監又以兵禮二部之所掌者而紊之不亦幾於繁乎夫惟職掌太繁其勢必至於虛授是其繁也乃所以為曠也以上並百官志故杜佑言繁之弊有二垂二契二伯夷二伯益之說杜佑省官議昔臯陶作士正五刑今刑部尚書大理卿是二臯陶也垂作共工利器用今工部尚書將作監是二垂也契作司徒敷五教今司徒戸部尚書是二契也伯夷職宗禮今禮部尚書禮儀使是二伯夷也伯益作虞掌山澤今虞部郎中都水使者是二伯益也伯景太僕掌車馬今太僕駕部尚輦奉御閑廐使者是四伯冏也陸長源言其曠之𡚁則兵部無戎帳戸部無版圗虞水不管山川金倉不司錢榖之說陸長源曠官文兵部無戎帳戸部無版圗虞水不管山川金倉不司錢榖光祿不供酒衛尉不供幕秘書不校勘著作不脩撰官曹虛設祿俸不請亦知其繁乃所以為曠歟豈非唐之六部紊於寺監故雖繁而實曠乎國初吏部則審官流外三班主之戶部則三司使判之職畧聖朝雖沿唐制設吏部然而名存實廢典選之職自分為四文選二曰審官院曰流內銓武選二曰審官西院曰三班院戶部判院事一人以兩制以上充凡戸口田産金穀食貨之政今皆源流於三司上本曹但受天下之土貢充㑹陳庭而已禮儀之事歸之太常貢舉之政領之貢舉則禮部職也四方奏案歸之審刑在京獄訟委之糾察則刑部職也國朝禮部判部事二人以兩制臣𢃄職朝官以上充凡禮儀之使悉歸於太常禮院而貢舉之政領於知貢舉官本曹但掌制科舉人補奏太廟禮齋郎室長掌座都省集議等事刑部尚書侍郎郎中正為階官而刑部判部事二人以御史知雜以上或朝官充淳化二年以刑部復大辟案増置審刑院凡四方以其獄來上則讞於審刑院大中祥符二年置糾察在京刑獄司內兵部事歸樞府工部事歸三司國朝兵部判部事一人以兩制充凡天下兵籍武官選授及軍旅卒戍之政令悉歸於樞宻院工部判部事一人以兩制以上充凡城池二役皆𨽻三司修造案本曹無所掌故此二部不設主判多以別官兼之蓋國朝樞宻主兵三司主財權重任隆往往與中書埓則合兵工之部而歸之矣以名而論之稱號未正體統不立若不及於唐爾然總戸部工部之務盡歸三司得以權其有無制其出入而無蠧耗之弊察官制三司主財計至造作軍器則胄案主之土木之工𨽻修造案河防之役𨽻河渠案且國家工役之費無出於此三事其所能為蠧耗之大者必命三司總之乃可節以制度也舉兵部三衙之籍盡歸樞府得以上下相維彼此相制而無有握兵之慮范祖禹言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得専制此所以百三十年無兵變也此元豐以前名雖未正而事權歸一實有得於周者是也元豐以司封司勲之屬歸吏部以度支倉部歸戸部之二部也事劇務繁則侍郎之貟二而郎中之貟四曰禮則祠部主客而下屬焉曰兵則職方駕部而下皆屬焉曰工則屯田虞部而下屬焉之三部也曹閑局冷則侍郎之貟一而郎中之貟二尚書六部吏部一尚書二侍郎分掌四選吏部司封司勲考功屬焉戸部一尚書二侍郎分左右曹而戸部度支金部倉部屬焉禮部一尚書一侍郎禮部祠部主客膳部屬焉兵部一尚書一侍郎兵部職方駕部庫部屬焉刑部一尚書一侍郎刑部都官比部司門屬焉工部一尚書一侍郎工部屯田虞部水部屬焉每部郎官二貟知州以上資考及階官朝議大夫以上為郎官也餘貟外唯吏戸刑三部郎官各置四貟以其劇曹也至於刑之一部都官比部屬之刑部司門屬之其曹稍繁其事稍詳則侍郎之貟一而郎中之貟四而又糾以都司左右司郎官各二貟通糾六部號都司専佐宰相理省事謂之宰屬察以六察元豐五年詳定官制所言朝廷以天下事分六曹以治之都省以聽之六察以察之六曹失職則都省在所糾都省失糾則六察在所彈上下相維如繩之貫如畫棊局井井乎有條也以制而言之小大有倫燦然可觀若有同乎周爾然寺監之貟未歸六曹不免有叢冗之弊元豐三年劉安世言先帝時寺監長貳多不並置今省曹所減止十餘貟寺監所増仍倍乎昔故望叅酌典故凡寺監事歸之六曹者宜盡省之三監之權未合戸部而不免有渙散不相通之患元祐四年蘇轍言願詔都水軍器將作三監𨽻戶部此元豐以後制雖盡復而冗職未併未免類於唐者此也今六部星分誠有周人六典之美然事權不一脈絡不通盍反而正之乎何者戸部之財不豐不責之戸部而流品之不澄軍功之不實工役之繁具者吏部兵部工部不得不任其責也刑部之刑不息不責之刑部而製作之未明教條之未至禮部誠不得不任其責也若此等類皆寓之以相聨相屬之意則今之官非唐之官乃周之官矣夫復何議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五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六  宋 林駉 撰
  臺官
  御史古官也自周迄今無代無之然名雖相沿意實相逺蓋以御史為𫝊命記事之官者周與戰國也以御史平章報奏而兼察劾之任者秦漢也以御史分為四司專劾百官之過者東都魏晉以來也唐則任彈劾之外而復兼訴訟之事國朝則任彈劾之外而復兼言事之責此歴代委任之大者也按周官御史五史之至微者以中士下士為之特小臣之𫝊命令者耳周官御史迨至戰國獻書多雲獻書大王御史史記澠池之㑹秦趙各命御史書事史記藺相如傳而淳于髠謂齊王曰御史在前凡此皆記事之任而糾察之責未聞焉此蓋周與戰國制也通典曰御史之官周官有之蓋掌賛書而授法令非今任也戰國時亦有御史秦趙沔池之㑹各命書其事又淳于髠謂齊王曰御史在前則皆記事之任也至秦人主日親政事以操其下侍御僕從其勢益親或在中以受文書或在外以主彈擊通典至秦漢為糾察之任本注曰秦以御史監郡漢初叔孫通新制禮儀以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是也漢因舊制御史大夫佐丞相兼統萬幾中丞在殿中掌圗籍秘書侍御史受公卿奏事舉劾按章漢表御史大夫秦官位上卿掌副丞相有両丞一曰中丞在殿中蘭䑓掌圗籍秘書外督部刺史內領侍御史十五人受公卿奏事舉劾案章故張蒼為柱下御史明習天下圗書張蒼傳蒼為御史主柱下方書明習天下圗書計籍又善算律厯李文為御史中丞數從中主文書事張湯傳湯為御史大夫李文為御史中丞數從中主文書事陳咸為中丞總領諸郡奏事本𫝊元帝擢咸為御史中丞總領諸郡奏事課第州刺史內執法殿中公卿以下憚之此居中受文書也叔孫通令中執法舉朝㑹不如儀見上蕭望之為大夫部按延夀之驕恣韓延夀𫝊延夀代望之為左馮翊而延夀遷御史大夫望之劾奏延夀僭上不道延夀竟坐棄市嚴延年為侍御史劾奏霍光之廢立本傳延年舉侍御史宣帝初即位劾奏霍光擅廢立無人臣禮不道奏雖寢朝廷肅然敬憚此在外主彈擊也茲蓋秦漢制也至成帝以御史大夫為大司空置長史而中丞官職如故至哀帝再更大司空之後迄於東都而中丞出外為䑓率専任彈劾始不居中主章奏之事前表成帝綏和元年御史大夫更名大司空置長史如中丞官職如故哀帝建平二年復為御史大夫元夀二年復為大司空御史中丞更名御史長史又後百官志御史大夫轉為司空因別留中為御史䑓率専席而坐其職重也後漢光武改為中丞與尚書令司𨽻校尉朝㑹皆専席而坐京師號三獨坐通典驄馬見避其望隆也後漢桓典為侍御史執法無所避常乗驄馬京都畏之為之語曰行行且止避驄馬御史埋輪都亭豺狼屏跡張綱為侍御史安帝時遣八使案行風俗惟綱最官卑年少同日受命各之部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曰豺狼當道安問狐狸遂奏大將軍梁冀罪惡云云執法殿陛權倖知畏陳翔字子鱗拜侍御史正旦朝賀大將軍梁冀威儀不整翔奏請以冀理罪時權倖知畏並通典及本𫝊自是以來權専任重魏則簪白筆以奏不法魏置御史八人當大㑹殿中御史簪白筆側陛而座帝問左右此何官何立筆對曰此謂御史舊時簪筆以奏不法晉則糾行馬以督百僚通典晉中丞専糾行馬內司𨽻専糾行馬外雖制如是然亦更奏衆官實無其限宋則命中外停駐以尊之同上孝武帝孝建二年制中丞與尚書令分道雖丞郎下朝相值亦得赴之餘內外衆官皆受停駐齊梁以來常命十人居曹以察之齊有十人梁陳皆九人居曹糾察不法茲蓋東都魏晉以後制也唐制有大夫有中丞有侍御史有殿中侍御史有監察御史復有主簿內供奉裏行之員通典大夫一人中丞二人侍御史四人殿中侍御史六人監察御史十人主簿一人內供奉裏行各如正貟之半大抵䑓事大夫總判之中丞通判之侍御史分判之至殿中則糾班序之不整者監察則掌監祭祀諸軍出使者其餘職事與正同爾通典御史大夫掌肅清風俗彈劾內外總判䑓事中丞職副大夫通判䑓事侍御史掌糾察內外受制出使分判䑓事殿中侍御史號為副端閣門之外百僚不序有離立失列言囂而不肅者則糾罰之其正冬大㑹則戴元豸乘馬加飾監察御史掌內外糾察並監祭祀及監諸軍出使等凡諸供奉及裏行雖俸祿有差職事與正同貞元以來曰御史䑓則天以後曰肅政䑓左䑓以察朝廷右䑓以察郡縣龍朔改肅政為御史睿宗復詔二䑓以察京師太極復廢右䑓而左䑓専𨽻尚書省此特沿革之制爾然以職任論之武太后時改御史䑓為肅政䑓凡置左右肅政二䑓則置大夫中丞各一人侍御史殿中監察各二十人左以察朝廷右以懲郡縣二䑓迭相糾正而左加敬憚龍朔以後去肅政之名但為左右御史䑓睿宗即位詔二䑓並察京師資位既等競為彈劾百僚被察殆不堪命太極元年以尚書省悉𨽻左䑓月餘右䑓復請分給尚書西行事左䑓大夫乃表請依貞觀故事遂廢後䑓而本御史䑓官復舊廢䑓之官並𨽻焉戴豸糾儀縉紳皆整肅也見下𠷢命出使山嶽可動搖也乾封二年韋仁約曰御史𠼫命出使不能動搖山嶽震懾州縣誠曠職矣桞範之規拂蕭復之剛介王義方之抗奏姦人王義方擊李義府溫造之望威稱職並本𫝊中書令抑置田宅監察得劾之韋仁約奏褚遂良御史中丞犯狀有五監察亦得擊之紀履忠劾來俊臣此不過糾督之任然舊制御史不受訴訟有通辭狀者立於䑓門𠉀御史出收取採如可糾則糾之略其姓名皆云風彈自永徽中崔茂元為大夫始任受事得任訴訟矣通典舊例御史䑓不受訴訟有通詞狀者立於䑓門𠉀御史出門外收採如可彈者畧其姓名皆云風聞訪知永徽中崔義立為大夫始定受事御史人知一日劾狀題告人姓名或訴訟之事舊制不主刑獄惟主案効提綱而已自貞觀末年中丞李乾祐以囚自大理滋姦又按事多為棘寺所反乃奏䑓中置獄復得主刑獄矣此唐自彈劾之外而得兼獄訟也通典舊御史但聞風彈事提綱而已其鞠案禁繫則委之大理貞觀末御史中丞李乾祐以囚自大理來往往多奸弊又按事入法多為大理所反乃奏於䑓中置東西二獄以自繫劾國朝初無正貟止為兼官中丞除正貟外或帶它官者尚書則曰某官兼御史中丞郎則曰御史中丞兼某官給諫則曰某官權御史中丞事次則知雜御史副中丞判䑓事其屬有三院一曰䑓院侍御史𨽻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𨽻焉三曰察院監察御史𨽻焉三院多在外任風憲之職它官領之職源聖朝㳂唐之制設御史䑓大夫無正貟止為兼官中丞除正貟外或帶他官者尚書則曰某官兼御史中丞丞郎則曰御史中丞兼某官給事中諫議大夫則曰某官權御史中丞事次有知雜御史二貟副中丞判䑓事其屬有三院一曰䑓院侍御史𨽻焉二曰殿院殿中侍御史𨽻焉三曰察院監察御史𨽻焉舊制三院多出外任風憲之職用它官領之自太平興國以張巽為監察御史正官舉職自此始也天禧始置言事御史景祐始置御史裏行元豐復置六察其後大正官名不除大夫以中丞為長知雜御史為侍御史言事官為殿中侍御史六察官為監察御史其使名皆除之此特沿革之制爾然以職任論之太平興國三年以張巽為監察御史正名舉職自此始也唐制御史不専言職至天禧中始置言事御史其後乆不除至慶厯五年殿中侍御史梅摯監察御史李京並為言事御史唐太宗時置御史裏行至景祐中始置以處御史之官卑者唐議䑓案有六監司元豐三年李定請復六察於是以御史専領六察察在京官司又詔御史六貟以三貟分領察案三貟専言事其後大正官名不除大夫檢校官𢃄憲銜者亦除去以中丞為長知雜御史為侍御史言事官為殿中侍御史六察官為監察御史舊以中丞兼檢理使殿中侍御史兼左丞右廵使監察御史兼監察使至是使名悉罷㑹要四朝志國朝之任御史者亦如唐人按劾之任其清勁忠烈尤過之韓琦一代宗臣不押班細故也而王陶極口詆之韓琦不押班王陶論琦有䟦扈之罪文彥愽三朝元老燈籠錦微失也而唐介抗䟽論之唐介論文彥愽以燈籠錦媚後宮求遷介遂貶春州別駕彥愽亦出呂誨之先見呂誨為中丞時王安石除叅政呂誨首力彈之時溫公皆以為過後安石行新法溫公始服先見王素之勁力王素在䑓諌風力愈勁帝曰真御史也議者目為獨擊鶻鐡面御史趙抃為御史彈劾不避權倖號鐡面御史鐡肝御史四朝國史劉顗為御史言事貶蘇軾以詩送有烏府先生鐵作肝之句世號為鐵肝御史風采凜凜令人膽落此亦不過糾督之任然唐制御史以局専糾百官陸長源雲諫官湏蹇蹇匪躬之士憲官湏孜孜嫉惡之人李華序崔孝公集亦曰直躬正詞擢左補闕嫉邪忿佞除侍御史直躬故能諫君嫉邪故能察吏是䑓憲無預君徳之正否也長源上宰相書曰諌臣湏蹇蹇匪躬之士憲臣湏孜孜嫉惡之人李華序崔汚文曰朝廷以公直躬正詞擢左補闕嫉邪忿佞除侍御史至我朝太宗置言事御史而朝廷闕失御史得言之見上呂公著諸賢復言六察不與於言専察官司復許得言而國家大計六察得發之又不止區區於指摘群臣細故而已元豐八年呂公著言御史大夫比年以來専舉六察故事廢國家利害之大計察官司簿領之細故乞罷案察只置言事御史劉摯又言中丞而下十貟然止於中丞侍御史得言事外監察御史六貟専察治官司公事文書不與於言請許六察並許言事此國朝自彈劾之外而復兼諫諍也愚以古今御史之職而歴攷之未嘗不嘆國朝之美意蓋糾群臣之慝易劾大臣之失為難劾大臣之失固難言人主之闕尤為不易我國家涵養士氣崇奨直言趙中令開國元勲固對越神明而䟦扈之態未必不自雷徳驤一言折之太祖寵待趙韓王如左右手御史雷徳驤劾奏普強市人第宅上怒叱之後其弟有隣復訟其庇吏受賕上怒按問罷相丁謂當軸用事使非䑓諌有言則其禍天下非止如今日所觀者蘇子由雲使丁晉公之時䑓諫言事必聽其敗已乆矣至如申公非諸公共攻其短其害必有甚也惟演之麻鞫詠毀之錢惟演圗相監察御史語右正言劉隨曰若相惟演當取白麻毀之堯佐之使御史奪之張堯佐以女有寵於仁宗一日除四使唐介論列卒奪兩使曾不以卑抗尊而為嫌也噫孰知犯人主之威而尤為難乎雷霆之威犯者必折堂陛之嚴目不敢瞬人非䘮心誰敢冐身於斧鉞之下今先正諸賢感慨奮發不為之折雖斥之貶之相率以為慶也叩鐶大呼不曰沽名明道二年郭皇后見踈仲奄孔道輔孫祖徳蔣堂郭勸馬絳叚少連宋祁劉渙詣垂拱殿門伏奏門者闔扉道輔叩銅鐶大呼夷簡以䑓諫伏閣非美事乃逐之叩榻論諌不曰忤㫖石介慶歴聖徳詩惟脩惟靖立朝讞讞言論醜酠忠誠特逹素相之後含忠履潔昔為御史今叩予榻濮園之議全䑓論列侍御史知雜事呂誨前後十一䟽丐休王珪等議侍御史呂純仁監察御史裏行呂大防皆論稱親之非新法之論䑓府一空蒲宗孟范百祿蘇公范公呂公皆爭新法去於是始足見國朝䑓論之公耳雖然有由也欲除御史先擇舉主元祐五年劉安世朱光庭伏覩祖宗故事天禧三年詔諫議大夫賈黃中知制誥陳知微於常叅官舉公清強敏材堪御史者一人臣等切惟聖訓皆有微㫖何者御史之任使以糾察百僚故湏先擇舉主使之引類然亦未嘗専出於執政也選人入䑓皆不奉詔熈寧中李定以資淺入䑓三舎人皆不奉詔其居之以人者審也諫官御史不兼職務天禧中詔諫官御史不得兼職務入䑓十旬無䟽者罰舊制御史入䑓滿十旬無章䟽者有䑓辱之罰其責之以言者専也言及乘輿天子改容語闗廊廟宰相待罪蘇東坡論其假之以權者重也鳯凰鳴矣於彼高岡梧桐生矣於彼朝陽君子推原其故三詠三歎祖宗待之之厚矣
  諫垣
  官以諫名非古也自漢武置諌大夫専掌議論於是有言事之官漢官表上大夫掌議論有諌大夫皆無貟多至數十人武帝置蓋自周季監謗秦氏禁言腹誹心謗莫不有罪況敢昌言其事乎西漢以來始懲壅蔽之患特立論諌之貟以作天下慷慨敢言之氣豈非夫人之所願然言路之通固自此始而言路之狹亦自此始也觀鄭昌訟蓋寛饒之書曰臣官以諫為名不敢不言蓋寛饒傳昌上書訟寛饒曰臣得從大夫之後官以諌為名不敢不言而鮑宣上書論何武亦曰官以諌諍為職不敢不竭愚鮑宣傳召為諫大夫是時帝祖母傅太后欲與成帝母俱稱尊號宣為諫大夫上書雲官以諫諍為職不敢不竭愚上以宣名儒優容之夫職任諌諍然後得論天下之事而職非當諌者謂其為越職可乎君子惜其職之有所拘也蓋自唐虞二代盛時不以諌名官而天下皆可言之人漢唐之世特以諌名官而天下無敢言之人我朝雖仍諌諍之貟而不拘諌諍之職公卿可諌也布衣可諌也閭巷小民亦可諌也官共漢唐而意實虞周爾試以古今評之群後四朝敷奏以言諸侯朝宗陳謨謀事則外之侯伯牧守皆得言矣臯陶作士稽首颺言伯益朕虞吁咈作戒則內之公卿師長皆得言矣鄭人鄉校得議執政則草茅賤士皆得言矣瞽誦工諌市議道謗則農商工賈又皆得言矣是意也行於總章衢室之間寓於謗木善旌之際見於發言盈庭之時拳拳於都俞規戒之頃當時諌官之名隠然於其間故曰唐虞三代盛時不以諌名官而天下皆可言之人是也自諌議大夫之官置於漢武帝置諫大夫至光武改為諫議大夫補闕拾遺之貟增於唐唐武后垂拱中置左右補闕左右拾遺二官以掌供奉諷諫開元以來左屬門下右屬中書以如是之名求如是之實霜飛白簡露奏皂囊以輔天子耳目之任亦美矣然中郎補闕者出綰淮南之綬汲黯𫝊臣願為中郎出入禁闥補過拾遺臣之願也上曰君薄淮南邪出為淮南太守愽士對䇿者往持江都之麾董仲舒對䇿第一拜為愽士出為江都相是猶可諉者曰非諫貟也非言責也有如劉向戒外戚之専孫寳奏馮後之事皆以大夫也劉向𫝊遷光祿大夫時王鳯秉政倚太后専權向以為外戚貴盛兄弟用事之故不聽孫寳𫝊哀帝即位召寳為諌大夫初傅太后與中山孝王母馮太后俱事元帝有隙傅太后使有司考馮太后令自殺衆庶寃之寳奏請覆治傅太后怒上乃順㫖下寳獄蕭望之以諌官而出補郡吏王吉以諌大夫而上䟽見踈皆以諌官也蕭望之𫝊是時選愽士諫大夫通政事者補郡國守相以望之為平原太守望之上䟽曰悉出諫官以補郡吏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者也朝無爭臣則不知過國無達士則不聞善王吉𫝊吉宣帝時為諫大夫論除任子之令上以其言迂濶不甚寵異也吉遂謝病歸琅琊然亦視如土梗屏棄不用夫職在諌諍猶不得伸其喙尚奚望於百⿱哉唐因漢制復增遺闕愚意有導人使諌之意然貞元以來蔣又以右拾遺為史館修撰蔣又貞元九年以右拾遺權史館修撰穆宗之世李紳以左拾遺為翰林學士本𫝊元和擢進士第穆宗召為右拾遺翰林學士與李徳裕元楨同時號三俊夫拾遺一職也史館又一職也翰林學士又一職也則唐之所以任是官者亦幾於不専矣任之而不専其職固未為唐害任之而不用其言唐之害為不小爾觀李渤之初以拾遺召也未幾遷為補闕一諫忤㫖下遷叅軍李渤𫝊渤始以拾遺召嵗餘遷右補闕以直忤㫖下遷諮議叅軍裴潾之初以補闕諫也一徙舎人未幾再䟽身亦再貶裴潾𫝊潾屢遷左補闕諫憲宗以中人領使帝不用後擢為起居舎人又諫憲宗從桞泌治丹劑帝怒貶江陵令則唐之所以望補闕而拾遺者亦文具矣嗟夫古者上自公卿下至工瞽皆諌君之人也至後世結舌不鳴僅有諌垣之立耳古者若箴若頌若議若謗皆諌君之言也至後世掃地不存僅有諌囊之規耳今也任諌垣者未必言進諌囊者未必信此君子深為之浩歎故曰漢唐之世特以諫名而天下無敢言之人是也我國初官以定俸實不親職故赴諫院者方得諫官端拱初以補闕為司諫以拾遺為正言所以舉其職也國初承五代之𡚁官失其守者裁以定俸入而不親職兼議大夫司諫正言湏降敕赴諫院供職者方為諫官端拱三年以左右補闕為左右司諫以左右拾遺為左右正言時太宗欲諫官脩職故詔改其官天禧之廣諫貟天禧初詔兩省置諫官一貟再兼職務明道之置諫院明道元年陳執中為諫官屢請置諌官六是以門下為諌院所以重其職也元豐正名散騎常侍不除而諫議大夫遂為諫垣之長其屬有司諫焉有正言焉而三者各分左右焉此諫官沿革之制也元豐正名左右散騎常侍各一人既闕不殊而左右司諫大夫遂為諫垣之長専言責焉左𨽻門下省右𨽻中書省掌規諌諷論然國朝雖仍漢唐之官而實得虞周之意三百餘卷上裨君徳田錫遷諫議大夫凡進三百餘卷真宗見之必荘嘗比之曰朕之汲黯也一十九章極詆時𡚁劉安世十九章論蔡京時為諫議大夫諫議大夫之有人也御筆新除歡動朝野慶厯歐陽永叔張安道王素俱除諫官蔡君謨以詩賀曰御筆新除三諫官喧然朝野兢相歡當年流落丹心在自古忠良得路難必有謀猷禆帝治直湏風采動朝端世間萬事俱塵土留取功名乆逺看三人以其詩薦之於上尋亦除諫官涑水記御筆親題名留殿壁魯宗道為正言事有遺誤風聞彈䟽御筆題殿壁曰魯直司諫正言之有人也不特此爾四諫之稱侈為美談歐陽脩余靖蔡襄王素為諫官時謂之四諌四賢之名播在流詠范文正公言事忤大臣貶余靖上䟽論救落職尹洙歐陽相繼抗䟽亦得罪蔡襄作四賢一不肖之詩若此者又班班可紀也茲任言責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爾至若鄒浩之為正言也不陳孟後之事而曾誕玉山客問之篇隂諷潛刺聞者若愧四朝國史曾誕與右正言鄒浩友善孟後之廢誕三與浩書勸使力請後浩不報及浩以諫立劉後南遷誕著玉山主人對客問一篇以譏之識者或以比韓愈諍臣論高若訥之為司諌也不言仲淹之去而蔡襄不肖之詩極口深詆略不少貸見上故雖庸庸𤨏𤨏之流亦為挺挺敢言之氣失在諌垣救在縉紳以此觀之我朝之諌諍者何特諌垣一二貟哉又嘗舎是而觀之百執草茅田野之公論矣外任漕䑓亦許奏事歐陽脩出為郡倅得議建儲司馬公是在外群臣得以奏封不曰越職以希恩也身居貟外挽衣論列㓂萊公職為監門上書言事鄭俠為監門上書言新法是在內微職得以抗議不曰出位而賈名也山林布衣抗論行都張齊賢上庠諸生䟽陳中道太學生江煒時為靖國中陳大中至正之道草澤之士敢議國政不曰猖狂而加罪錦工獄吏引對殿陛王賛大名細民伐鼓論事大中祥符九年大名府民伐登聞鼔訴秋旱詔遣官披視蠲其賦閭閻之夫敢言朝政不曰誹謗以速刑自上而下由貴而賤皆為論列之人爾故曰我朝雖仍諌諍之官而不拘諌諍之責者此也
  翰苑
  玉堂賜篆景仰彌文寳𢃄橫金敬佩新渥榮矣哉翰苑之選也東坡謝翰林表雲然嘗攷建置之由矣西漢以來代言委諸尚書未有是官爾通典漢尚書郎直宿建禮門奏事明光殿下筆為詔誥出語為誥令魏晉以後代言委諸中書亦未有是官爾通典梁用中書舎人居詔誥之任注魏晉以來詔誥皆中書令及侍郎掌之而翰林建職其自唐始歟夫翰林院者藝能伎術召見之所處也韋執誼翰林政事翰林院者在銀䑓門內以藝能伎術召見之所處也貞觀間時召學士草制而名號則未聞焉乾封間始號北門學士而他號則亦未聞焉開元初始選朝官入居翰林供奉別㫖而定名則亦皆未聞焉迨至二十六年而翰林學士之名定矣自太宗時召名儒學士草制然猶未有名號乾封以後始號北門學士元宗初制翰林待詔掌四方表䟽執答應和文章繼以詔勅文誥悉由中書多壅滯始選朝官有詞藝學識者入居翰林供奉別㫖然亦未定名制敕書詔猶分任集賢開元二十六年始以翰林供奉改稱學士別建學士院於翰林院之南俾専內命其後又置東翰林院於金鑾殿之西隨上所在選用益重職林及翰林故事國朝翰林雖掌內制而學士或領外制其文書皆知制誥主之國朝翰林學士掌內制淳化二年以翰林學士賈黃巾蘇易簡司管勾差遣院而學士領外司自此始自學士兼領他司止與職名同元豐官制行始専內制故必𢃄知制誥有承㫖有學士有直院有權直院承㫖以久次居之唐始以鄭絪為承㫖國朝承㫖不常置以院中久次者一人充續㑹要學士多以外制除之直院以資淺者充之國朝開寳二年以中書舎人李方知制誥盧多遜並直學士院而直院之名始此㑹要塵史雲但以資淺者為之其實正官也權直以他官暫行之開寳六年以知制誥張詹權直翰林院而權直之名始此凡他官入院未至學士謂之直院學士俱闗他官暫行文書謂之權直㑹要元豐正名而後翰林之職定矣嗟夫水遶瀛洲花圜周廡外喧既寂內務靡華清之極也西聮金鑾北瞻銅樓晨趍𤨏闥夕宿嚴衛宻之至也備待顧問辨疑釋非發演絲綸據古援今任之重也自非天才㧞萃已徳邁倫未有不沗厥職爾李白嘗為翰林供奉矣雖一時應制摛辭奴僕力士然未幾神遊八極不可覊絆者才為之累也唐李白𫝊白為樂章帝愛其才嘗侍帝醉使高力士脫靴後白浮游四方於採石騎鯨捉月而死張洎亦嘗為翰林學士矣雖一時侍詩侑酒勢有華蓋之逼然未幾而儀同之詔不下卒受楊國忠之謗者徳未足於此也本𫝊自開元至咸通翰苑顯名者一百八十九人為相者五十有三元宗八人肅宗四人一相代宗六人一相徳宗二十二人七相順宗二人一相憲宗二十四人十相穆宗七人一相敬宗三人一相文宗三十四人十相武宗八人三相宣宗三十九人十一相懿宗以後三十六人七相非不侈為美談然求如正諌自任閹宦知懼李絳為翰林學士孜孜以正諌為己任嘗極論中官縱恣人皆憚之草詔一下士卒感泣者能有幾人哉陸贄為學士從幸奉天下詔山東士卒感泣至於國朝與唐異矣紫詔白麻流布中外金坡玉堂選遴才徳且以尚書而為翰林下遷也而太祖乃曰深嚴之地當以宿儒處之長編乾徳元年上謂宰相曰北門深嚴當擇審重士處之范質曰竇儀清介謹重然在前朝已自翰林遷端明今又遷兵部尚書難於復召上曰禁中非此人不可卿當諭朕意勉再赴職據平資而除翰林非超遷也而太宗乃曰學士之職清貴非可以他官比之張洎欲遷翰林太宗曰學士之職清切貴重非他官可比金坡遺事是用人不以資而以望矣和㠓以文得寵可用也而眸子不正竟不居以近侍太祖以和㠓善文寵待之欲召入翰林謂近臣曰㠓眸子眊然胸中必不正不可以居近侍范杲獻記求進亦可用也而躁競可厭終不除以內制知制誥范杲數致書宰相求入翰林嘗出一篇示李昉曰先公謂杲才任學士故以付杲於是獻玉堂記請備其職上惡其躁競不使居內是用人不以文而以行矣此選用之意然也蘇易簡張洎皆興國之翰林矣清浄玉堂中之詩而太宗特示易簡焉蘇易簡時為承㫖張洎為學士上䟽數千言太宗賜蘇易簡詩云翰林承㫖貴清浄玉堂中豈非洎之徳行不及文學執政欲用張洎上曰極知洎文學不下士安苐徳行不及爾蘇之忠孝形諸歌詠歟太宗賜易簡言曰君臣千載㑹易簡曰忠孝一生心楊億晏殊皆景徳之翰林矣前席待名賢之詩而真宗特賜楊億焉真宗御筆七言詩賜楊億曰承明近侍究儒𤣥苦學勞心疾已痊善保興居調飲食副予前席待名賢豈非億能不草冊後之制真宗欲冊皇后上欲得楊億草制使丁謂諭㫖曰大年勉此不憂不富貴億曰此富貴非所願也乃命他學士草制而殊𠂀奉相謂之詔歟天禧三年丁謂復相召學士劉筠草復相制筠不奉詔乃更詔晏殊殊遇筠側面而過蓋有所愧也此勸勉之情然也賜以錦袍十月朔舊賜紅錦袍淳化三年代以細花盤鵰錦賜丁丞相一等錫以金盞神宗賜王珪以盤龍金盞設以紫花之座神宗設紫花座賜王珪坐榮以金蓮之燭哲宗時蘇軾為翰林學士入對命坐賜茶曰中翰須盡心事官家報先帝知遇出撤金蓮燭歸院或不覺前席英宗朝張方中或命坐賜茶見上或待舊臣以賔友太宗以賔友待蘇易簡或見宰相以客禮孫抃此待遇之禮然也噫選用謹矣勸勉至矣待遇之恩復厚矣則雍容禁坡迴翔仙境參決國論發揮天語其忍負之哉是故條畫兵數稱為頗牧有李文定焉李文定公廸在真宗時為學士上問陜西兵幾何對曰臣向在本道以冊書兵馬糧草之數以備調發今猶佩置囊中帝令探取之目黃門取紙筆令具䟽帝曰不意頗牧復在吾禁中矣兼有文學可比董楊有司馬公焉神宗擢司馬光為學士自謂知制誥不敢濫居況堪為學士乎又三䟽力辭上從容問光曰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而不學惟董仲舒楊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光曰臣不能四六上曰卿既舉進士取高第賦亦四六也以告勑授光光不得己受之有文章典雅者張方平在翰林上手札褒之曰卿文章典雅有三代風有文行兼著者真宗朝召學士梁顥夜對論及人物上曰文行兼著如趙安仁者有幾遂為學士噫盛哉不特此爾唐之翰林妄為弄辭艶曲無所規正如沈佺期為學士為弄辭李白為翰林作樂章之類陋也而我朝歐陽公宮帖亦不忘規諫之意歐陽脩宮中之帖亦不忘規諫唐之內制不聞封還間以給事郎為之袁高為給事封還盧相刺史詞頭拘也而我朝劉筠亦不草丁謂之制見上注此尤翰苑之盛也子瞻堂堂如山如河此魯直賛誦東坡也愚以先正諸公亦何歉於斯雲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七  宋 林駉 撰
  史院
  有編史之名有編史之官有編史之所此三者不可不論也且三代國史之名其來尚矣至漢有所謂髙祖傳孝文傳漢著記前藝文志髙祖傳十三篇髙祖大臣述古語詔䇿孝文𫝊十一篇文帝詔䇿漢著記百千卷師古曰若今起居注有所謂楚漢春秋陸賈作楚漢春秋禁中女史漢武帝有禁中起居注宗室屬籍漢表三王世家宗正者主諸劉屬籍迨唐始加詳焉玉牒始著於李衢續通典開成二年修玉牒官李衢奏命名勑有以皇后玉牒為名㑹要始著於蘇冕唐徳宗貞元間蘓冕始為唐㑹要四十卷崔鉉又續四千卷日歴始詳於韋執誼唐貞元初韋執誼奏修撰私家紀録非是望令各撰日歴館中詳定從之此日歴所從起實錄雜著於長孫無忌呉競諸人之手長孫無忌作太宗實録四十卷知㡬作髙宗實録三十卷而又國史有書舊唐書政要有書唐太宗政要時政有記姚璹請立時政記國朝以來因唐玉牒㑹要日歴實錄之外駮定是非列為志傳者國史也捜求事跡不入正史者別為一書也天聖五年王曽言欲採實録日厯時政記起居注其問事跡不入正史者別為一書與正史並行從之纂集盛美有聖政焉編摩典章有寳訓焉曰政要富弼修三朝政要曰帝學范祖禹編仁宗訓典帝學曰太平故事元祐二年龔夬言仁宗朝命近臣脩三朝故事乞續曰中興要略髙宗有中興要略至是其書始備矣三代太史之官其𫝊逺矣通典夏有終古商有髙勢周則有禮太史皆太史也至漢世有太史公以掌筆削太史公司馬談有中丞以收圖書漢表御史有兩丞收蘭臺圗籍有宗正以掌屬籍見上迨唐復加盛焉以宰相而監國史則為監脩之官唐太宗以宰相監修國史如房𤣥齡甞為之以史館而撰國史則為脩撰之官唐初令狐徳棻請脩近史遂命脩撰名始於此唐史館脩撰四人掌脩國史國朝以來因唐監脩脩撰之外乾興命宰相馮拯提舉乾興元年命司徒監脩國史馮拯専領提舉監脩淳化以董元亨為史館檢討則又有檢討淳化二年以殿中丞郭延澤太子右贊善董元亨並為史館檢討大抵提舉監修惟提大綱檢討惟事捜閲所以専史職者脩撰而已聖朝職畧宰相監修但提大綱檢討官捜閲校對惟脩撰實専史職至是其官始詳矣成周志書皆藏外府周禮本官注至漢有殿中蘭臺之藏漢表御史丞在殿中蘭臺掌圖籍秘書金匱石室之貯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名山大川之所遷作史記副本藏之名山迨唐則加重焉著作有局所以編史也唐初著作郎掌脩國史及製碑頌之屬分判局事四庫有號所以藏史也唐有四庫國史命校書郎刪正之國朝以來因唐著作局之外新寺建殿三班設局宗正置寺此則為玉牒之所祥符八年建玉牒殿於新寺至熙寧三年玉牒於三班院置局後徙編脩院自元豊官制行分𨽻宗正寺官六年詔宗正寺脩玉牒照用日歴所文宗中興㑹要門下置院國朝以宰相兼監脩國史修撰直館檢討無常員掌修日歴舊於門下省置編脩院修纂日歴四朝志宣徽有藏國朝監修國史一人以宰相為之掌修日歴及典司圖籍之事凡國史別置院於宣徽北院之東以藏之秩書立局元豊官制行歸秘書有國史案以著作佐郎修纂日歴此則為日歴之所其餘國史等書或編於史院或修於史館蓋不一所至是編書之所益重矣噫此特其制爾至編史之意其可不論歟自漢以來有述作無法之患自唐以來有更易不定之弊國朝元祐以前有踈略未備之失元祐以後有誣謗不實之過請論之司馬遷紬石室之書紀數千年之事此漢之正史也然項羽以奸猾之雄假竊名號而帝紀反列之惠帝承正統之傳在位有年而帝紀反削之遷之所紀是耶非耶正帝紀詳見史記孟堅觀東觀之書述二百年之事亦漢之正史也然劉歆䛕莽之恥名教罪人而本𫝊闕而不書劉歆奉符命於王莽傳不言之黃覇潁川之政吏治冠冕而循吏則去而不傳本𫝊固之所𫝊公耶私耶此述作無法之患是也唐自太宗欲觀史而史不得行其直禇遂良𫝊見起居注載自房𤣥齡監修國史而史又不得以行其直本傳敬宗曲筆變亂名實許敬宗𫝊張說祈改竄易是非張說祈改魏元忠之事吳競不肯本傳獨韓昌黎一代儒宗道醇氣勁所作順宗實録粗伸其意而紛紛之議至後世猶不已宣宗追恨至於竄易無全篇而後止文公天刑人禍之言豈非有為而言歟本傳此更易不定之弊是也國朝以來其史又何如哉自今觀之自建隆元年至開寳八年耳目所接未逺也而史臣逼於權勢多所迴避實錄所載頗有脫略至命李沆等脩之為卷五十而太祖之實録始詳長編淳化五年太宗語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實錄中頗有漏畧可集史官重撰蘓易簡對曰近代委學士扈䝉修史䝉性巽怯逼於權勢多所迴避甚非直筆㑹要咸平二年六月監修國史李沆上太祖實錄曰前實錄僣主偽臣頗全事跡今之所紀坦然明白其實録五十卷並事目二卷謹與舊本同進帝覽之稱善自慶厯四年至熙寜三年歲月相距未久也而史臣亟欲成書㑹要所載尚有遺事至命王珪等修之為卷三百而仁宗之㑹要始備熙寧三年翰林學士承㫖王珪言伏見國朝㑹要凡朝廷檢尋故事未嘗不用此事然止修至慶厯三年其後事跡恐嵗久浸成淪墜又當時亟欲成書及欲廣其部帙故其間尚有遺事而所載多吏文恐不足行逺欲乞差官下史院自慶厯四年以後續修至熙寜三年庶成一代之典詔可㑹要又元豐三年九月宰相王珪上國朝㑹要三百卷仁宗時修㑹要自建隆止慶厯四年一百五十卷熙寧初珪請續之凡十二年乃成止熙寧十年通舊増損成二十卷長編甚者君臣獻替不著話言況餘論乎至道三年錢若水言太平興國八年已前君臣獻替不著於話言淳化五年已前親決萬機不聞於䇿府許臣等披訪親決萬機不聞策府況他務乎見上元昊稱臣頗闗國體而皆不書之況軍國諸事乎嘉祐四年修撰歐陽修言切見元昊自初僣敇至稱臣始終事節皆不曽書其於他事又可知此其疎略未備之失然也神宗實録之修聖謨可覆也蔡卞何人哉尊私史而壓宗廟薄神考而厚安石至陳瓘尊堯之集出而誣謗之跡彰建中靖國曽布奏請以王安石付史館蔡卞修神宗實録陳瓘極論之遂作尊堯集其序雲昔紹聖史臣蔡卞用王安石日録以修神宗實録薄神考而厚安石尊私史而壓宗廟臣居諫省請改裕陵實録及在都司進日録卞云云故以臣所著日録論名曰尊堯集哲宗國史之成典章具在蔡京何人哉以私憤而揺公道謗宣仁而貶司馬至范沖辨誣之書成而誣謗之罪著髙宗紹興四年謂宰臣朱勝非曰神宗哲宗實録事多失實范祖禹有子名沖者令兼史事勝非奏曰神考史縁入王安石日録哲宗史經蔡卞蔡京之手議論多不公今䝉刪修天下幸甚已而范沖辭免勝非曰沖謂史館専修神宗哲宗實録而其父祖禹當元祐間任諫官復坐死嶺表而神宗實録又經祖禹之手今令重修則凡出京卞之意者不無刪改恐其黨未能厭服上曰以私意増添不知當否勝非曰皆非公論上曰然則刪之何害沖遂修神宗實録乞別為考異書明去取之意重修哲宗實録考其議論多誣請別為一書以辨誣為名從之此有誣謗失實之過然也今鴻藻麗筆刋定蘭臺述作公矣瑤編金軸緘藏秘閣紀録定矣固無漢唐之患有如更化以來㑹要之書肇於嘉泰迄於嘉定典章憲度之彰明本末源流之炳煥至刪集之大則在於戮權臣之竊政此又無遺事也玉牒之書前乎開禧後乎慶元金枝玉葉之繩繩豊功偉績之浩浩至編次之要則在於辨宗臣之被誣此又無失實也是書也上以慰祖宗在天之靈下以垂子孫奕世之休豈不偉歟豈不偉歟
  館閣
  聲華當健筆灑落富清製此非杜甫秘監之詩乎杜甫贈李邕秘書監詩曰惜昔李公存詩林有根柢聲華當徤筆灑落富清製義苑手秘寳文堂耳驚霆此非韓愈校書之詩乎韓詩贈張徹濡墨竄舊史磨丹注前經義苑手秘寳文堂耳驚霆嗟夫東璧騰輝晉天文志東璧二星下應圖書秘府太乙秉藜拾遺記曰劉向校書天祿閣夜有老人著黃衣扶藜杖出火丹以照向向問姓名荅曰我是太乙之精上帝聞卯金之人有博學者下而觀焉天所應也蓬萊仙境漢崇東觀禮儀時人羨為蓬萊島仙瀛洲清選唐太宗開𢎞文館召十八人學士號為登瀛洲人所羨也使居是選者非如杜韓二公之所稱賛寧不忝厥職耶自漢有石渠石室延閣廣內貯之外府蘭臺秘書麒麟天祿藏之內禁此杜佑之說也通典漢武時圖籍志在石渠延閣廣內秘府之室謂之秘書又有御史中丞掌蘭臺秘書及麒麟天祿閣藏之於內禁然考之三輔故事石渠之閣在未央殿北以藏秘書施仇傳注則石渠不得謂之外府而七略亦謂外有太常太史愽士之藏內有延閣廣內秘室之府則延閣廣內亦禁中之藏矣故天祿為大夫校書之所劉向遷光祿大夫領校五經秘書劉歆哀帝為侍中大夫遷光祿大夫領五經卒父業楊雄為大夫校書天祿閣石渠為諸儒講經之地孝宣詔諸儒講五經於石渠蘭臺石室則在殿中為史官著述之居遷為太史令紬石室金匱之書至後漢圖書秘記入於東觀亦如西都之所藏後漢圖書在東觀通典餘見上則漢之圖書皆藏於內也夫內禁宻勿秘殿森嚴使諸儒出入其中議論商確漢之意亦厚矣夫何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校讎忍為劇秦揚雄作劇秦美新劉歆集議甘心事莽劉歆集七藝嘗奉符書於王莽求如劉宗老乃心王室者有幾人哉本傳噫西都猶爾況東都乎自晉人置秘書監並統著作局掌三閣圖書而秘書之府始居於外通典晉恵帝永平置秘書監屬官並統著作郎又東晉置秘書監掌三閣圗書自是秘書之府始居於外自隋人寫秘閣之書分為三品於觀文殿東西廊貯之而秘閣之書始藏於外隋志云云至唐之藏書尤非一所曰宏文館置於門下省曰崇文館置於東宮唐志武徳四年置修文館於門下省九年改曰宏文因漢蘭臺而以秘書省為蘭臺因漢麒麟閣又改秘書省為麟臺唐六典初漢御史中丞在殿中掌蘭臺秘書圖籍至唐以秘書省為蘭臺漢西京未央宮中有麒麟閣亦藏秘書即楊雄校書之所也至唐改秘書為麟臺此於在外藏之至開元之五年於乾元殿東廊寫四庫書以充內庫十三年置集賢書院由是書籍充溢無所不備秘書所有不及其半此於在內藏之韓文唐以秘府為外且逺更聚書集賢殿置校讐官曰學士曰校理常以寵宰相為大學士其他學士皆逹官也校理則天下名士由是集賢之書盛積秘書所有不及其半又見本朝太宗朝李至上言又藝文志則唐之圖書分藏於內外也夫史館之籍許通禁中學士之選號登瀛洲唐之意尤厚矣夫何敬宗脩史第成門戶許敬宗貞觀除著作郎兼脩國史喜謂所親曰仕宦不為著作無以成門戶欽明談經𠂀舞八風祝欽明為八風舞五經掃地餘見本傳求如蔣義劉知㡬等史學優長者有㡬人哉本傳噫唐且然爾況晉隋乎君子厭論也國朝奎星應治文風振古凡所居之府所藏之書所職之官皆煥然一新矣舊館湫隘纔蔽風雨太宗別建三館昭文館史館集賢院輪奐壯麗賜崇文以為名啓便門而備幸盡遷舊館之書以實之院之東廊為昭文書南廊為集賢書西廊有四庫分經史子集四部為史館書而猶未也長編雲梁氏都汴貞明中始以今右長慶門東北小屋數十間為三館湫隘纔蔽風雨周廬徼道環於其側太宗即位因臨幸周覽顧左右曰若此之陋豈可蓄天下圖書延四方賢俊耶即詔有司別建三館輪奐壯麗甲於內庭二月甲辰朔詔賜名為崇文院西序啓便門以備臨幸盡遷舊館之書以實之院之東廊為昭文書南廊為集賢書西廊有四庫分經史子集四部為史館書六庫書籍正副本分八萬卷䇿府之文煥乎一變矣至端拱則建秘閣両朝國史志端拱初建秘閣擇三館書籍真本並古𦘕墨跡以蔵之景徳則廣西庫長編景徳三年上謂輔臣曰國家捜訪圖書其數漸廣乃詔分其藏西庫地以廣秘閣祥符則設六閣真宗祥符間分六閣經典閣三千七百六十二卷子書閣一萬三百六十三卷文集閣八千三十一卷天文閣二千五百六十四卷圖書閣一千四百二十一軸而所居之府侈矣舊館所藏書僅萬餘卷長編太宗太平興國三年建隆初三館所藏書僅一萬二千餘卷及平諸國收其圖籍篇帙未備至平蜀得書一萬三千卷平江南得書三萬餘卷訓鑒國初止萬二千卷吳蜀平所獲滋多得蜀書一萬三千卷江南書三萬餘卷今廣內冊府通五萬六千二百卷其盛如此復得朱載之徒獻書總千二百二十八卷爾而猶未也長編乾徳四年詔求亡書是嵗三禮渉弼三𫝊彭榦學究朱載皆應詔獻書摠千二百二十八卷命分置諸府祥符經典閣為卷三千七百六十二子書閣為卷萬三百六十三文集閣為卷八千三十一天文閣有二千五百六十四卷圖書閣有一千四百二十一軸景祐以來復詔求亡書益州進士至進四百卷而秘閣之書至是充棟嘉祐中下詔求亡書獻書四百篇者授以官爵二百卷以下者賜以金帛益州進士郭友宜進四百卷所藏之書富矣太宗以柴成務宋鎬直史館而館職之官尚未備也㑹要太平五年以殿中侍御史柴成務為戶部員外郎直史館監察御史宋鎬為右拾遺直史館至淳化命呂祐之直昭文和㠓直集賢趙隣㡬直史館杜鎬直秘閣而編校之官尚未置也長編淳化二年以起居舍人直史館呂祐之等分置昭文館太子中允和㠓直集賢院趙隣㡬直史館杜鎬知秘閣先是但有直文館於是始備三館之職至嘉祐以蔡抗陳㐮充秘閣校理陳繹充館閣校勘而三等之官備矣長編嘉祐四年置館閣編定書籍官以秘閣校理蔡抗陳㐮集賢校理蘇頌館閣校勘陳繹分昭文史館集賢院秘閣書編定之館職三等見蔡官制官制之行併三館之職而歸秘書省職源元豊王明以崇文院為秘書省既罷館職盡以三館職事歸秘書省屬有五著作郎著作佐郎秘書校書正字元祐復置館職已而隨官資除授或領內外職任不必専在館中紹聖初罷之宣和初定為十八員建炎三年紹興元年罷直館直院之名而存直秘閣石林燕語國朝直館直院謂之館職以他官兼者謂之貼職官制行廢崇文院為秘事監建秘閣於中自少監至正字列為職事官罷直館直院之名獨存直秘閣於貼職之首皆不試而除蓋特以為恩數而已然直秘閣之名但為貼職自少監至正字列為職事官元祐復之紹聖罷之宣和又復之中興以來罷於建炎復於紹興至今相仍也並見上噫此特論所居之館所藏之書所職之員而已而所任之人又何如哉年方十餘清節自許何㓜悟有得也楊億應童子賦詩曰原秉清忠節終身立聖朝令居館閣時年十一年至七十篤學不已何耆老不衰也咸平五年以職方員外郎分司西京樂史直史館年七十餘於是奉留司表入賀上召見嘉其筋力不衰且篤學好著書故授以舊職悉取所著書藏秘府史與其子黃自俱直史館時人榮之居館九年處之自如何恬退也曽鞏為史館編校凡積九年處之自如在館十年不少干澤何堅操也王存為著作史館等官十年不少干恩澤司馬光文章學術當代尊仰自直講為校勘當也張橫渠道徳仁義闗中師表特薦而為崇文校書宜也並名臣事實景仁之遷直閣龎公薦之以不汲汲於進取爾范景仁器之之充館職溫公薦之以不交通當路爾劉噐之已上並見本朝名臣事實噫使漢唐數子知之得無愧容乎雖然有由也錫之宴㑹以歡其心淳化秘閣成秘書監李至上言願比玉堂之署賜以新額戊辰御飛白書秘閣二字賜之仍詔宰相樞宻使與近臣就觀置宴閣下直秘閣官皆預又賜詩以美其事寵之犀帶以華其躬端拱中王禹偁羅處約召赴中書命試詔臣僚和御製雪詩序稱㫖故皆擢用為直史館賜緋舊止賜塗金帶特擇犀帯寵之長編所以示眷愛之恩親製御詩以美其事親書秘閣以榮其居並見上注所以示褒嘉之意此上之眷遇為如何處以子弟魯宗道力拒之恐膏梁之習而溷清華之選天聖六年執政多任子於館職讀書魯宗道曰館閣育天下英才豈紈袴子弟得與恩澤處耶校以道書范淳甫深闢之恐異端之說而玷六經之書哲宗朝王欽若等乞差道士陳景元校黃老道書范祖禹上䟽為損朝廷之體此下之愛惜為如何噫紬經繹史砥名厲行孰非正人哉夫何王安石當國喜用少進主行新法遂不由召試直除館職由是闒茸躁進之士得以濫厠儒流而儲材之地遂輕矣蔡官制熙寕中王安石當國喜用新進少年主行新法遂不由召試直除館職由是闒茸輕進之士得以濫進儒館時亦不知貴至蔡京竊政九等職名増立不已弊濫愈甚由是俗冗乳臭之夫叨竊閣名而養賢之職掃地矣崇寕而後増立九等職名為賞功之格自是俗冗不學之徒以嬰児孺子或胥吏之後叨竊館閣之名孰為史哉元豐更官制以著作秘書郎為一等其次佐郎校書郎又其次以正字待未陞朝官及選人皆取名士無復召試矣至崇寕後多處恩倖至於伎術之子戎狄之裔皆預此除豈止闒茸不學之徒耶由是儒館養賢之名掃地矣蔡官制噫蔡京不足責王荊公初年力辭館職之命蓋以此選為重也言行録至後復請嚴召試之法意猶以此選不濫用也熙寧二年王安石論伏見館職一除乃至十人此本所以儲公卿之材也然陛下試求以為講官則必不知其誰可試求以諫官則必不知其誰可試求以監司則必不知其誰可此患在於不親考試以實故也臣願陛下察舉衆人所謂材良而材美可以為公卿者召試令三館祗𠉀雖已帯館職亦可令兼祗𠉀事有當議論者或召至中書或召禁中令奏利害是非則人之賢不肖審矣夫何末路倒戈終始二節召試美意去而不用君子蓋深惜之噫可勝嘆哉
  監司
  周命撢人循省四方漢遣掾史分別諸郡良法也自武帝始置刺史職卑權重尚得察舉之體至成帝易為州牧職重權専流為藩鎮之弊迨國朝増置監司帥臣而下亦許糾劾有元封之得而無綏和之失此古今按察之大略也自古封建之法行天下至廣難以統一故五載一廵狩以一風俗以通民情至周而稍多五載廵狩既不能行故置撢人之屬以逹上下使無壅蔽秦人郡縣之後周制始壊秦置監御史掌監郡漢興蕭相國獨知此意故遣掾史行部郡國之治悉逹於公府闗絡脈理一統於上漢紀以御史不奉法乃遣丞相史出刺並督察御史亦周人之遺意也自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每以秋分行部見上注以詔書六條察舉郡國雖相府郡縣其意稍間然以六百石之微而察二千石之尊其職卑其權重職卑使其人自奮權重使其志得行豈非一代之美意乎漢官表上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詔察州秩六百石員十三人綏和以來不遵古制始更部刺史為州牧同上成帝綏和元年更名州牧二千石始也官下縣令今位次九卿矣大縣萬戸以上千石九卿下二千石始也職六百石今職二千石矣其職既重其權安得而不専朱愽為冀州刺史行部不察黃綬吏民有言縣丞尉各令詣郡本傳愽行部告吏民欲言縣丞尉者刺史不察黃綬各自詣郡令丞尉職卑皆黃綬何武為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州刺史所舉奏二千石長吏必先露章服罪者為虧除免之而已本傳武為刺史所舉奏二千石長吏必先露章服罪者為虧除免之而已是皆未更州牧之初也然愽之得大體猶其本心武則有所畏而為之耳何以言之武以貴治賤不以卑臨尊故欲罷刺史而置州牧愽傳武言春秋之義用貴治賤不以卑臨尊請罷刺史更置州牧愽以職卑賞厚勸功樂進故欲罷州牧而置刺史愽言職卑而賞厚咸勸功樂進故罷州牧置刺史即今日之所言觀前日之所為可知其心矣噫孰知更牧之後而為異日無窮之禍歟東都以來其制復變始州牧奏劾二千石長吏者皆下三公遣吏騐寔然後退黜及光武即位不復委任三府故𫞐在州牧廢置自由則嘗一變矣通典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遣吏驗然後黜退光武即位用法明察不復委三府故舉歸下之刺史始以六條詔察過失者罷免其後乃與賦政治民之事則又一變矣通典漢制刺史以六條一條強宗豪田宅踰制二條二千石不奉詔書三條二千石不恤疑獄四條二千石選署不平五條二千石子弟恃怙榮勢六條二千石違公損下 又漢官制劉昭曰晉武帝詔曰上古中代或置州牧或置御史皆搃綱紀而賦政治民之事任之諸侯郡守漢末四海分崩自是刺史內親民事外領兵馬其始傳車周行後乃更為重鎮據有州郡則又一變矣通典漢刺史乗傳周行郡國無適所治有定處舊常以八月巡行所部録囚徒課殿最靈帝中平五年改刺史唯置牧是時天下方亂各欲據有州郡州牧之任自此重矣愈變愈重至於東都之末方鎮之形方成而劉焉建論猶請重其𫞐任通鑑靈紀中平五年劉焉建議刺史無職任宜改牧伯朝廷從之以焉為益州牧劉䖍為幽州牧是知有牧鎮而不知有朝廷袁紹曹操首亂而爭雄東漢本傳皆以州牧起兵討卓拜紹為勃海太守闗東州郡起兵討卓以紹為盟主蘇峻桓溫效尤而䟦扈晉書本𫝊自晉至陳禪代之際多由於此至唐之興不鑒前轍以河北隴右之極邊為天下之重鎮而撫之以都督其品位崇重復不少抑豈所謂五大不在邉之說乎見地理志兵志都督畧與十六衞將軍同品在六尚書之上與左右僕射為一流自是郡守日輕方鎮日重齊映為觀察以刺史不如制而見遽至謫為別駕唐令狐峘為吉州刺史見江州觀察使齊映不抹首屬戎器映以為恨謫為別駕按唐刺史乃太守之任非漢部刺史也劉晏為觀察自刺史六品以下得杖而後奏代宗使劉晏為觀察故所部善惡刺史六品以下杖而後奏其重何如耶甚至諸道帥臣皆兼觀察之權江南觀察使即宣帥為之荊湖觀察使即潭帥鄂帥為之竊柄擅權無有糾其非者則養成藩鎮之禍又何言哉劉噐之雲唐制諸道帥臣兼觀察之𫞐故藩鎮擅𫞐無人糾舉是以江南觀察使即宣帥為之荊湖觀察使即潭帥鄂帥為之其餘諸道亦復如此此元城先生所以嘆刺史為良法州牧為隳制也劉器之雲漢刺史部十三州職纔六百石爾漢制萬戶以上縣令職千石今刺史之職乃在千石縣令下其職卑矣然刺史之𫞐極重以六條問事一條謂強宗豪右其五條皆謂二千石不法且職卑則其激昂自進假以重𫞐則得行其志此良法也綏和五年更名牧秩二千石其法隳矣我朝監司始則有轉運使副轉運判官後則有提㸃刑獄武臣提刑又其後則有提舉茶塩提舉常平此三者不可不論也轉運置於乾徳判官置於開寳使副置於太平紹興以來使副運判詔不䨇除乾徳以後僣偽畧平始置轉運使以總利權開寳六年除徐澤為判官具轉運之名太平興國初皆曰使兩省以上則為轉運使又置副使與諸路判官焉紹興以來詔使副運判不雙除淳化中置提㸃刑獄四年省之景徳中復置天聖六年罷之八年復置而治平罷之迨置於熙寧之後而提刑之職遂不廢乾道以來武臣提刑罷而不差淳化三年遣官往諸路提㸃刑獄尋省之景徳四年復置天聖六年罷八年復置嘉祐中有武臣提刑議者謂武臣不可為監司罷之治平元年罷提刑委轉運司熙寕二年文武提刑並罷十年復置提㸃京畿刑獄宣和初詔江西嶺東増置武臣提刑建炎元年以盜賊權差一次孝宗乾道武臣提刑罷提舉常平置於熈寕而元祐罷之既而隨罷隨復提舉茶塩置於宣和而紹興罷之既而或置或罷紹興以來常平茶塩併為一司𤋮寕二年差官提舉常平元祐初罷紹聖九年復置政和元年六路共置茶塩提舉一員既而諸路皆置建炎元年詔提舉常平歸提刑司二年復置三年復詔提刑兼紹興三年復置四年罷委漕臣五年詔提舉常平併入茶鹽司然究其始而觀之國初實無監司之目始雖除轉運特因軍興専主糧餉王師既班其職旋罷如平澤潞則命髙防充北路轉運使用師湖南則命沈義倫充京西水陸轉運使是也増釋國初未嘗有監司之目其始除轉運使止因軍興專主糧餉至班師即停罷如太祖時平澤潞則命戶部侍郎髙防兵部侍郎邉光範充北路轉運使用師湖南則命判官滕白充南靣給事中沈義倫充京西水陸轉運使是也太宗時如劉保勲為河東城西四靣轉運使樂沖為太原管內水陸轉運使或謂路或謂道或曰知或曰同知或為幹當此為用武責以餽運之職也迨僭偽畧平懲五季之亂藩臣擅有財賦不歸王府始置諸道轉運以總利權然但司財計而按察未任爾職畧藝祖開基懲五季之亂藩臣擅有財賦不歸王府自乾徳以後僣偽畧平始置諸道轉運以揔利權自太平興國中髙保寅請罷支郡以損方靣而轉運始加按察之任始轉運一司𨽻州縣與夫廢置皆在一時初無定製所主掌者軍需糧餉而已自髙保寅知懐光州𨽻河陽時趙普為河陽帥與保寅素有隙事多相制保寅不能平手䟽請罷支郡㑹左拾遺李幹亦言諸州藩鎮支屬州郡多俾親吏掌其闗市頗不便於商賈望不令有所統攝以分方靣之權尊奨王室亦強榦弱枝之術也時太平興國二年也遂詔諸州𨽻藩鎮今直屬京師郡長吏得自奏事自是而後邊防盜賊刑獄金榖按察之任皆委於轉運使增釋自慶厯間歐陽公請遣使者以察官吏而轉運始帶按察之職慶厯三年詔諸路轉運使並帶按察使每嵗考官吏能否先是歐陽脩請遣使按察官吏賈昌朝言轉運以按官吏故令兼領之六年復罷按察之銜實録然當時按察之官尚未衆也監郡之責亦委倅貳東坡所謂若問君王覔符竹恐無螃蟹有監州蓋借錢昆之言以自詠其事蓋可見矣國朝懲藩鎮之𡚁設通判以貳州事故嘗與知州爭權每雲我是監郡朝廷使我來監汝舉動為其所制太祖聞之下詔戒厲使與長吏恊和有錢昆者餘杭人嗜蟹甞求補外郡人問其所欲昆曰但得有螃蟹無通判處則可至今以為口實故東坡詩曰若問君王覔符竹恐無螃蟹有監州蓋指此也故金糓之任漕司主之見前注刑獄之事漕司㝷之太宗淳化二年五月詔轉運使司命常叅官一人糾察州郡刑獄四年十月詔刑獄司宜省委轉運司振舉之以此知轉運司揔刑獄之事也増釋至提刑提舉之官既出而漕司之事分而倅貳之權輕矣此其更置之由也噫漢以二千石而為牧祿秩太優人無奮職我朝以郎曹出使而得劾宰執侍從之臣漢制不及也唐以帥臣而兼觀察無由糾舉人多廢職我朝以名藩具狀而亦書姓名於監司之前唐制不及也至道元年八月荊湖轉運使何士宗請執政大臣出領外郡應合申轉運公事只書通判以下姓名太宗謂宰相等曰大臣品位雖崇若出臨外郡即轉運使所部係州府不係品位此朝廷典憲不可輕改餘見上注不特此爾奏事稱㫖特賜金紫馮亮將漕有勞榮錫錦袍景祐間河北陜西三路漕臣有勞錫方騰練鵲錦袍華其躬也覆正死罪即遷員郎杜衍為提刑覆正死罪遷刑部員外郎官索治寃獄課命遷官成正忠為提刑治寃獄課在第二等遂遷官榮其職也當時任職者當何如哉有訪西蜀利害者趙稹為益州路轉運使上諭稹曰蜀去朝廷逺而有可更置者上之稹至部事無大小悉心究訪一日章數上長編有罷江南橫賦者大中七年陳靖為江南轉運使自李氏橫賦於民者凡十七事靖請罷之有除陜路之害者薛頌為陜路轉運使除䕫州陜西防州等四路脩成浮橋溉田煉礬之害事畧有救東國之民者四朝國史哲宗念東國困於役竄吳居厚復以鮮于侁為京東轉運使司馬光曰侁為福星救之耳噫三虎楊紘猶使貪吏觧去況不為三虎乎富弼薦楊紘為江東轉運使紘常言不法之人不可貸肆貪饕於一郡一邑害良民千萬家不若去之不利一家耳聞者望風觧去然竟坐刻苛下遷慶厯中漕司楊紘王綽提刑王鼎號江東三虎四瞪宗旦尚能叱詈蠻儂況不為四瞪乎仁宗朝儂智髙執孔宗旦欲任以事宗旦叱賊乃大罵遂被害宗旦始官京東與李道徐尚同等四人為監司人惡之號為四瞪此皆激昻勉勵之有權耳然嘗觀歐公包公之言而有疑焉官吏為患察以利民此歐公之論也河北都轉運按察使歐陽脩言今按察者所奏未能舉行沮壊者一言便加輕信皆由朝廷未知官吏為州縣大患而按察可以利民委任不堅故毀謗之言易入體量部吏頗傷煩碎此包公之論也包拯言諸道轉運使自兼按察及置判官以來並提㸃刑獄等體量部下官吏頗傷煩碎此蓋茍圖振舉以希進用二公之言果孰從乎曰圖振舉之名而為煩苛之政者非也借寛厚之說以為容庇之私者尤非也用捨升黜公而不私則二公之言皆可用耳愚復奚言
  郡守
  漢之兵財在於郡守故郡守得以伸其權唐之兵財不在刺史故刺史無以行其志國朝分藩鎮之權付郡守而兵財為有餘熈寕收郡守之權歸朝廷而兵財為不足此古今郡守輕重得失之由也夫漢內郡甲卒掌於郡尉漢官表郡尉秦官佐守典武職甲卒邊郡兵官屬於長史漢官邉郡有長史掌兵馬職六百石守若無與於兵然都試之講太守㑹之漢每秋八月郡太守都尉與縣令長丞尉㑹都試課殿最虎符之調太守分之文帝初與郡守為銅虎符故趙廣漢之將兵屬蒲類將軍擊匈奴朱買臣將兵與橫海將軍擊南越並本𫝊則一郡之兵守得以自將也千乘河東均輸有官地理志千乘有均輸官河東有均輸官鴈門沃陽㩁塩有丞地里志郡國皆有塩官鴈門沃陽置長丞守若無與於財然葦蒲之入郡得取之翟方進傳廩犧之錢郡得藏之蕭望之傳文翁守蜀郡減省少府用度以興學校魏尚守雲中許以軍市之租以給士卒本傳則一郡之財守得以自用也夫惟兵得以自用則進退擊刺可以為緩急之備財得以自給則積聚散施可以支凶荒之患郡守容不得伸其權乎夫何刺史一罷更為州牧而郡守之權非復前日爾自州牧得領兵馬則兵易而在州牧晉武帝詔曰千石中代或置州牧或置御史或置監御史皆揔紀綱而賦政治民之事任之諸侯郡守漢末四海分崩自是刺史內親民事外領兵馬後志注自州牧得據土地則財又轉而在州牧靈帝中平五年改刺史唯置牧自是天下方亂豪傑各欲據有州郡而劉虞劉焉亦自九卿出領州牧州牧之任自此重矣後袁紹曹操董卓皆以州牧割據沿歴至唐終為積習太宗始易太守為刺史又皆假以使持節之稱官志武徳元年太守曰刺史加使持節按前代所謂持節者皆得専戮二千石以下通典魏晉制有使持節假持節使持節戮二千石以下假持節戮無官人是以古所以假太守而假刺史此其重之之意豈無謂哉惟其重鎮之地邊屯之兵歸於都督又品秩得居六尚書之上見兵志故郡守日輕而藩鎮日重白居易江州壁記雲自武徳以來庶官皆便宜從事郡守之職統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白居易江州司馬壁記自武徳以來庶官以便宜從事大攝小重攝輕郡守之職統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故自立五大都督府至於上中下郡司馬之事盡去惟員與俸在則牧鎮總郡守之權在初時已然爾夫刺史本以職租賦也諸鎮既強自擅租賦不領度支刺史何有於財乎唐自肅宗代宗之後如河北諸鎮租賦不領於度支刺史持節正以掌軍旅也後諸鎮兼總所𨽻州之兵權刺史何有於兵乎楊綰𫝊時諸州悉帯圑練使綰奏刺史自有持節諸軍事以掌軍旅餘見兵志兵財既専於牧鎮之手內地相望皆為廣區趙魏燕齊同日而起梁蔡呉蜀躡而和之藩鎮𫝊序地益廣兵益強僣擬益盛侈心益昌趙魏燕齊同曰而起梁蔡吳蜀躡而和之此其措置之失豈但唐人之罪蓋其所從來者逺矣始嘗疑之兵財之在郡守固能守衞邦境也兵財之在藩鎮猶其在郡守也然在郡守則可以已亂而在藩鎮往往至於召禍何耶曰守之所治不過千里鎮之所屬支𨽻數郡兵益強財益富土地益廣所以有頡頏難制之患非若守權之適中耳強不至縱弱不至削盍觀諸國朝乎皇朝立極首革前弊解強藩之權於杯酒之間去積世之患於談笑之頃錢糓之利入於王府精兵之強收於京畿太祖召趙普曰唐季以來兵革不息何也普曰自唐以來戰闘不息節鎮太重而已惟稍奪其權制其錢穀收其精兵天下安矣上因召石守信王審琦等飲酒酒酣上曰汝曹何不釋去兵權擇便好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久之業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不亦善乎明日皆乞觧軍權以散官就第見本朝事實然猶恐未盡也髙保寅以州事制於河陽之帥李幹以闗市掌於藩鎮之吏復以諸路邊防金糓之任皆委於轉運之官向之支郡𨽻於雄藩者今直屬京師耳向之郡吏制於帥臣者今得自奏事耳増釋髙保寅知懐州州𨽻河陽時趙普為河陽帥與保寅素有隙事多相制保寅不能平上䟽請罷支郡㑹左拾遺李幹亦言諸州藩鎮支屬州郡多禆親吏掌其闗市頗不便於啇賈望不令有所統攝以分方靣之權尊奨王室亦強幹弱枝之術也時太平興國二年遂詔邠寕涇原鄜坊延丹陜虢㐮均房復鄧唐澶濮宋亳鄆濟滄徳曹單青淄兗沂貝兾滑衞鎮深趙定祈等州先𨽻藩鎮令自屬京師郡長吏得自奏事自是而後邉防盜賊刑獄金糓兼按之任皆委於轉運使又節次土地俾之分治此蓋分方鎮之權十之二三以付守倅也見下注當時郡守兵可以用財可以給無復有掣肘之患鳴呼聖人為千萬世之謀逺矣哉是故以山澤之利歸於轉運轉運不自私也盡給逐郡以用之經費之錢總於轉運轉運不自有也皆聼知通以支之二稅分數既𨽻屬郡坊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等利又歸本州此外犒饋燕設又有公使庫以回易朝廷非不知州郡㩁利均厚其權若重也蓋以聚人率衆脩城講武於此為之資耳國初以一路賦稅㩁酟商稅茶鹽坑冶山澤之利轉運司官得以裒多益寡移用以給逐郡其二稅有定例分數𨽻屬州郡及係官房廊雜收地利坊場河渡支酧衙前不用者盡歸本州其係省經費錢帛貯之軍資庫轉運司捴庫若屬州郡之財別有府庫貯藏聽知通備用非常其犒饋燕設則有公使庫仍許回易收息助費是量分方鎮財利以付郡守其㫖逺哉蔡官制不然趙賛董遵誨之徒以郡中筦㩁悉與貿易而卒得捍禦之力者非其驗歟三朝寳訓國初太祖留心將帥命趙賛屯延州董遵誨屯環州以備西戎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瑀守光州以禦太原郡中筦㩁之利悉與貿易免所過征稅計令召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事許從便宜由是邉臣多克㨗二十年無西北之憂守𢃄知軍事之銜軍政得制也倅帶通判軍事之職軍政得貳也大郡指揮數十中郡指揮五七小郡亦不下三五平時犒勞得其歡心一旦有警可忘其死此人知郡守為千里之長朝廷非不知州郡得専軍政其權若重也蓋以屏翰王室保固邉境以此為之備耳逐州置軍營招兵大郡有數十指揮中郡有五七指揮小郡亦不下三五指揮每指揮率以四五百人為額其軍餉給悉在運司其統制軍馬乃𨽻守倅如曰知某州軍州事通判某州軍州事軍乃軍政也州乃民事也兵民皆守臣得専制而通判二其權平時飾饋犒勞各得其歡心一旦有警使之犯難可忘其死此久知守臣為千里之主也時朝廷非不知州郡㩁利均厚但欲倚付防虞不輕蓋分方鎮之權十之二三以付守倅也一方或有冦盜不虞州郡有兵有財足以聚人率衆屏翰王室保固邦境應將隣州平時除戎噐治城防講武備皆有其資此乃祖宗時待郡守之深意不然李漢超馬仁瑀之徒軍事許從便宜召募驍勇以為爪牙而多有克㨗之功者非其效歟見上注熈寕大臣變法過當以郡之兵權太重而輕之郡之財用太専而收之舊例軍額守所主也併額以後𨽻於憲司守不敢過而問焉舊例兵馬守所制也團結以後領於將副守不得過而問焉是守無兵權也二稅之數悉入經費正使之錢已禁醖造問其茶鹽茶鹽有使問其坑冶坑冶有司青苖取息免役輸錢星火文移秋毫不貸是守無財用也噫兵去則無以備非常財乏則無以支不給異日之患安石獨不慮及此乎至熈寕初王安石建言郡守兵權太重於是刮四方地利籍州府禁軍罷招填而掇併軍額又㑹其逐利闕額兵食衣樁嵗計其口數上供京師乃𨽻提刑目為朝廷封樁立免役法悉歛民財而官為差募收坊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河渡戶絶沒官之産召人買樸斷佃量破雇直以募衙前藉其餘資以助常平設歛散之法初號青苗錢取息二分嵗積巨萬又為抵當市易以抑兼併措置常平使者専董一司其舊例屬州一稅分數房廊地利盡撥入轉運司以備經費州郡只有公使庫限額正使錢為守臣之施設而又禁其回易限其醖造行之十年州郡饋犒㡬乏其資此守臣無財也分將籍州郡兵通一路圑結五千人為一將置將副専領其後軍情離貳守臣驅使不行是失兵權也既無兵權又無財用一旦冦盜何以禦之靖康中詔守臣統兵入衛遇敵輙潰流為羣盜由守臣失兵權無財用故也今郡縣之兵有禁兵有廂兵有弓兵係於廂者郡可私以役使而禁兵弓兵之籍見在帥司以備宣撫征伐攻戰之役所謂兵者特兵籍而已一郡之財有贍軍有係省有上供為係省者州可留以廩給用度而贍軍上供之數悉輸轉運司以備戶部總司俸給賞犒之費所謂財者特應期㑹而已母乃太弱乎臂指拘牽氣象蕭條朝廷之詔責則曰民之父母不能任責也牧帥之文移則曰吏之師帥不克稱職也為守者亦難矣噫藝祖廟謨中令秘畫刋諸琬琰萬世可覆舉而行之愚有望於今日
  縣令 附丞簿尉
  前漢詔書言守不及令至明帝詔不得繆舉黃綬始言之矣本紀班史傳循吏言守不及令至范史載卓魯諸人始及之矣後漢循吏𫝊夫西漢之所以不及者豈以其職甚卑耶否則政未必賢耶又否則待令甚輕不及太守耶然嘗攷之漢有自孝亷舉者趙廣漢王尊劉輔尹賞平當有自賢良舉者魏相貢禹有自直言王尊方正房鳯舉者有自茂材薛宣龔勝尹賞四行何武舉者不特此耳以詐御史𫝊者至於棄市魏相以侍中犯法者至於斷頭何並胡建捕客於蓋主之家本𫝊義縱不少貸於太后外孫之罪本𫝊舉選之法既不輕任誅戮之權復無所制則職亦不輕矣治劇有功何並原渉陳遵尹賞將漕有最陽翟之課治行尤異趙廣漢外黃之政上書願留焦延壽自虢令轉守槐里王尊之能也本傳由櫟陽徙雲陽平陵朱博之最也本𫝊則吏亦未甞不賢矣或遷刺史朱愽或遷諌大夫劉輔或遷京輔都尉趙廣漢或遷御史中丞薛宣上之寵擢為如何瑯琊太守不肯令掾下縣曰縣自有長吏愽馮翊京尹不肯出縣行曰縣皆有賢令長韓延壽下之待遇為如何又不可以待令為卑而議之也然詔書不之及循吏不之傳何哉我知之矣養民之道郡踈而縣親除吏之法郡少而縣多令之親民固不可輕也天下㡬郡一郡㡬縣君門萬里必欲人人而擇之不㡬𤨏𤨏屑屑乎漢法太守得自除吏而刺史行部但察二千石一守得人則諸縣得人矣此西漢法簡而易用也東都詔書之下督及黃綬雖曰丁寧切責欲皆卓魯然非執要御詳之道智力所及察者可以得知情偽耳目所不及知者必有不如人意耳何東都之不憚煩耶嗟夫豈惟東都然哉唐明皇以縣令理人之策召試於後庭而韋濟獲第一之擢開元初韋濟為甄城令既謝有詔問所以安人者對凡二百人惟濟居第一不能對者免官宣宗聞醴泉考滿之政預得於父老而李君奭被刺史之除本傳審察於未用之先奨勵於已試之後委任縣令之意亦篤矣然當時吏治不如所望是豈徒為美名而未聞吏治之實乎將所察未必周而徒自惑於聰明乎善乎姚崇之言曰擇十道使患未盡得人安得縣令皆稱職則知二君雖以縣令為意未得其所以審擇奨勵之術噫母惑乎漢詔之不及班史之不傳歟此猶可也五季令長率以齷齪老耄者為之所在不治猥跡萬狀本朝事實五代任官凡齷齪無能昏老不任驅䇿者始注縣令故天下之邑率皆不治誅求刻剝猥跡萬狀故優諢之言多以長令為笑建隆初始以朝官為知縣其後多用京官為之五代藩侯補親隨為諸縣鎮將掌警盜刼與縣令抗禮凡公事専逹於州建隆二年置尉簿掌鄉村盜賊鎮將所主郭內而已始統於縣推原其故蓋令長之權制於鎮將之官而鎮將之任又出於藩侯之屬所以侷促委頓不獲展用而士流皆不屑任之也政要後周用人為令濫雜由是士流恥居之餘見上國朝立國之初首重親民之職始邑之事權牽於鎮將今別置尉簿悉統於縣其權重矣始邑之令長委於無能今京朝等官始令受職其選清矣其權重則皆有奮志其選清則罔有庸才然猶未也按察郡守監司任之按察縣令郡守任之一則曰縣有課最知通考察也元祐四年吏部言縣令罷任知通考察課績以徳義有聞清謹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為四善從之二則曰令難盡擇精選郡守也髙宗謂輔臣曰近時士大夫數言縣令多有不稱其任者朕再三思之亦難盡擇莫若精選監司郡守似為要道正如朕深居九重豈盡知百職能否當留意相體此國家之美意西都之遺制爾是故循良政跡著在國史今可覆也宦寺索牛以理拒之吳育知㐮城縣宗室宦寺上塚過縣或夜索牛駕車公曰牛不可得也衞士縱馬以法杖之范純仁知㐮邑縣民有訴衛士縱馬食田者公捕杖之青苖不請寧棄官去姜潛以民不願請青苖拂府寺意稱病棄官而去免役不議寧投劾去劉䝉知湖陽縣初行免役法使者詔諸令㑹議䝉以為不便不肯㑹議即投劾去民田植桑存名著作純仁知㐮城民鮮種桑公因民之有罪輕重者使植桑人得其利號為著作林著作公作宰時官也縣庭植栢留號萊公冦凖知巴東縣每期㑹賦役不出符移唯具鄉里姓名掲縣門民莫敢後手植䨇栢於縣庭民比甘棠謂之萊公栢不奉行茶法雖忤使者民所利也唐恕不行茶法忤使者意而謝病免歸不髙價估絹雖拂轉運民所便也宇文之郡為曲水令不肯髙價估絹拂轉運使意遂致仕治簿書恤孤寡非朐山之範乎熙寕二年劉彛為朐山令治簿書恤孤寡通陂池教種藝平賦歛抑豪猾振游惰凡所以惠民者無不至式其事為一書名曰法範清如水平如衡非糓城之謡乎四朝國史葉康直傳康直知光化縣豐稷為穀城令人歌之曰葉光化豐榖城清如水平如衡皆國家考察勸勉之有術矣噫盛哉抑又論之自朝廷而州郡州郡則親於民也自州郡而縣縣又親於民也然縣之吏有丞焉有簿若尉焉皆親民也國家以坑冶之利常平之倉命丞職之國史外補雲縣丞昔大邑有之至是不以邑之大小皆得置丞使主常平坑冶農田水利邑版之稽地力之教命簿職之胡文恭行呂英制雲善勾邑版之稽能盡地力之教檢覆之事廵捕之責命尉職之四朝志尉掌廵捕及檢覆之事豈不重歟然今日上而監司郡守之監臨次而令長之切責又次而蓮幕之伺察歛板趍庭借書求庇舉手移足惴惴譴呵噫親民之官百里所依顧輕之至此耶盍不以國家崇重之意而觀之丞之一職置於熈寜罷於元祐厥後隨罷隨復其事固未得聞國初不置丞皇祐但赤縣有之熈寜増置縣丞一員元祐初省熈寜三年復大觀復若尉與簿自開寳三年置之見前注其職未嘗不振爾裴明允一慈谿尉耳親詣闕庭力陳世事不曰越職也寳元初有明州慈谿尉裴明允倜儻不羣雖處賤官有憂天下之心屢上書言事復詣闕上書漢梅福上書言災異求假詔傳呉擇仁一雍丘簿耳得詣朝堂親白河事不曰凟尊也擇仁字智夫為開封雍丘主簿元祐中金水河隄壊十八縣皆選屬佐役擇仁詣朝堂白事宰相范純仁異之領簿中乃有是人耶元城之尉以有追捕功也而國家特除令尹勉之至矣乾徳元年以大名府元城縣尉張義元為本縣令賞捕盜之功也天下縣尉久廢是嵗復置義元首該賞典楚丘之簿以有公輔器也而留守為之加禮重之至矣四朝國史張昇字杲卿為椘丘主簿南京留守王曽識其有公輔器重之祖宗之所褒寵先正之所優禮亦以親民之選在所當重爾噫脫身簿尉中始與箠楚辭杜詩此唐之極弊在今日固不至此極然亦當體祖宗先正之意可也愚因縣令之親民故併以屬論之
  將帥
  將帥之名古也然周官將與帥並置而將之職大於帥漢唐之初置將不置帥而帥之名泯國朝中葉以來置將統以帥而帥之權重愚嘗攷其始末歴代之將帥可得而論矣周設六官而兵掌於司馬司馬之職其制軍有六曰軍曰師曰旅曰卒曰兩曰伍萬二千五百人為軍軍有將二千五百人為師師有帥五百人為旅旅亦有帥軍將命卿師帥皆中大夫旅帥皆下大夫禮夏官司馬乃立夏官司馬使帥其屬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國政官之屬大司馬卿一人小司馬中大夫二人軍司馬下大夫四人凡制軍萬有二千五百人為軍王六軍大國三軍次國二軍小國一軍軍將皆命卿二千有五百人為師師帥皆中大夫五百人為旅旅帥皆下大夫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二十五人為兩兩司馬皆中士五人為伍伍皆有長即是而觀將之職重而帥之職輕將之所統者衆而帥之所統者寡下至春秋之世此制猶存秦之伐鄭有三帥之遣書秦誓秦穆公伐鄭注遣三帥帥師往伐之事見左𫝊齊之內政亦有鄉帥縣帥焉伍鄙之法三十家為邑邑有司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鄉有鄉帥三鄉為縣縣有縣帥故曰將帥並置而將之職大於帥也漢初有大將之拜前韓信傳而帥則未聞也唐興以府衛制兵析闗中為十二道皆置府後更為軍軍置將副武徳初始置軍府以驃騎車騎兩將軍領之析關中為十二道道皆置府二年更十二道曰軍軍置將副各一人唐志而帥之名亦未聞也故漢之名將前有韓彭韓信彭越後有衛霍衛青霍去病至於唐也靖之與勣李靖李勣功著於前光弼子儀李光弼郭子儀名播於後不特此爾雲䑓圖畫漢明帝時圖畫中興二十八將於南宮雲臺贊榮耀一時帝室勤功唐興其名將曰英衞皆擢於罪亡之餘遂能依乗風雲勤功帝室本贊垂傳萬世曽不見以帥而顯者雖唐之中世節度使之置亦謂之帥然府兵壊而方鎮唐室以衰君子無取焉詳見唐兵志故曰置將不置帥而帥之名泯也國初僭國未下西北未賔服太祖命諸將出鎮邉地即帥之職而未有定名國初諸僣國未下西北未賔服太祖留心諸帥命李漢超屯江南馬仁瑀守瀛洲韓令坤鎮常山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守棣州以拒北虜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傅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趙賛屯延州姚內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宗鎮靈武以備西戎寳訓長編至神宗始置諸路將官陜西四十二將河北三十七將東南一十三將各有正副調發賞罰皆決於將副宣和六年然未有以統其權也宣和間詔杭越等州守臣並帶安撫掌總護諸將統制軍㑹要而未有帥府也至建延初李綱請於沿河沿江要郡置帥府其帥府文臣一員帶安撫使為都總管武臣一員為副總管遇朝廷起兵則副總管為帥至紹興二年諸路並置中興㑹要則是帥府統諸將矣故張公浚之帥興元得以節制平江常秀兵馬事實吳公玠之帥涇原得以兼陜西諸路都統事實豈非帥之權重於將乎夫將帥並置者周也置將不置帥者漢唐之初也而我朝中葉以來獨以帥而總夫將者何哉吾知其為御將之法也今夫泛駕脫啣之馬亦在所馭之而已御得其道則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狙詐咸作敵況為命為威董賢為大司馬衛將軍冊將之所係為甚重嚴霜時雨怒如嚴霜喜如時雨魏事將之喜怒為不常自非神武秘畧景祐四年御製有帥以總其權而制其命寕保其無陸梁之患哉雖然我祖宗亦未甞無御將之法也伐蜀之役因大雪而脫所服之裘㡌以賜之將帥發京師時大雪上設氈帷於講武殿衣紫貂裘㡌曰我被裘如此尚覺寒念西征諸將衝犯雪霰何以堪處即觧裘㡌遣中黃門驛賫以賜王全斌全斌拜賜感泣長編此御之以恩也江南之役以匣劒授曹彬曰不用命者戮帝大言諭彬曰所謂大將者能斬出位犯分之副將則不難矣彬汗下不敢仰視言行録此御之以威也恩以使人愛威以使人畏此藝祖所以為善御也方今邉防繹騷戰勝攻取正有頼於爪牙之任誠能法藝祖之道恩威並行而又有中興帥府之法以節制之可謂善將將矣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七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八 宋 林駉 撰
  宦官上
  周以冢宰統閹寺漢初以丞相監宮中於是無近習之弊東漢用佞倖與政唐命中人典兵於是有內庭之變此本末源流之論君子不可不究也嗟夫為閹而稱士周禮閹人上士四人注閹稱士者異其賢為巷伯而疾惡巷伯詩勃貂管蘇有功於晉楚勃貂即寺人披也左𫝊曰呂郤畏逼將焚公宮弒晉文公披見公以難告遂殺呂郤新唐曰楚恭王告諸大夫管蘇範我以文逹我以禮景監繆賢著庸於秦趙商君入秦因秦孝公寵臣景監以求見又繆賢曰臣舍人䉮相如可使也著庸謂薦鞅及相如也茲皆有益於人之國君子必欲絶之去之而後已何耶蓋熏腐之徒無所愛惜退而視其室則無妻妾之情俛而顧其後則無子孫之親所以為妻妾子孫者聚則成一室散則行道之人耳侯元叔小臣論古之閹寺非若後世之熏腐童稚而養畜也蓋因刑餘之人而擇其可任者使之給役於宮寢之內其待之猶輿臺爾刑餘之人何所顧藉退而觀其室則無妻妾之情俛而顧其後則無子孫之親其所以為妻妾子孫者聚則成一家而散則皆行道之人爾如此而欲進徳脩業不亦難哉是以依勢怙寵竊柄弄權為勃貂管蘇者百不一二為竪刁伊戾者十已七八故君子患之左傳恆公卒易牙入與寺人刁殺羣吏而立公子無虧又客聘晉過宋太子請享之寺人伊戾請從之至刑牲加書偕坎之騁告公曰太子將為亂公使視之言有之太子死公聞無罪烹伊戾雖然在周漢盛時不聞有蠧政害事之漸而在漢唐末世往往有之者豈盡歸閹宦之罪哉亦不能善處閹寺者之失也攷之成周閹人守中門之禁天官閹人掌守王宮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寺人掌女宮之戒令內小臣四人王之正內五人天官內小臣閹人上士四人寺人主之正內五人一以冢宰領之夫以論道經邦之臣而下統微賤卑䙝之職似非大臣之體爾然周人格心之學大抵源流於此何者便僻側媚之習易以移君徳讒譖䛕佞之言易以惑君聽自非統於大臣鮮有不至恣肆使人主以外庭之屬不得以私意眤內臣以冢宰之尊不敢以非道干此其預防之意豈不深矣哉漢初猶有古意以宰相得監宮中如郎中令禁闕之內皆其所屬王陵𫝊呂后以審食其為左右丞相監宮中如郎中令至文帝時宦官猶知宰相為可畏鄧通之幸其寵已極小有怠慢丞相嘉檄召詣府折辱垂死而不敢言申屠嘉傳鄧通方愛幸嘉入朝而通居上旁怠慢罷朝坐府中嘉為檄召通詣相府責曰小臣慢殿上不敬當斬上使使持節召通謝丞相自武帝踈逺朝士宰相不得加官內朝若有間矣然以少府統中書表少府屬官中書令謁者中黃門宰相統少府其脈絡猶得相屬況以司馬遷儒者為中書令司馬遷以腐刑為中書令亦不無正救之益既而石顯用事康衡甄譚猶得條奏言其舊惡康衡傳元帝時中書令石顕用事自前相韋賢及衡皆畏顯不敢失其意至成帝即位衡乃與御史大夫甄譚共奏顯舊惡則宰相雖無曩日之權而宰制之意猶在也此周漢盛時所以無近習之弊者寧非大臣統治之功歟自東都至唐寵任宦者其禍始慘然宦官寵任雖同而所以任之亦異東都以宦官専領其事光武以宮中私用守之外有司章和後別立監領於閹人是政權歸之矣唐以宦官専典禁衛是兵權歸之矣政權歸之則賢否混淆而其亂在朝廷兵權歸之則變生肘腋而其亂在宮禁夫政權必有所假其寵固然後其權専向使人主一旦省悟則反亂為治亦易之耳若夫兵權在其掌握能使人主覺悟欲謀去而不可得蓋至於長吁飲恨而後已文宗𠂀露之變此典兵尤慘於與政也然要之以無所愛惜之人而得以與政典兵以為心腹之患皆非國家之福爾且西漢之制侍郎皆用明經如楊雄位執㦸新安日掌御唾盂之類常侍參用士人表少府中常侍注參用士人人主朝夕宴逰之頃不但刑腐之流而已誠美意也夫何章和以後議郎不在宿直之中後百官志郎官皆主吏直執㦸宿衛諸殿郎惟議郎不在直中郎省皆為黃門之廬通典明帝以後和熹太后稱制乃以閹人為常侍小黃門通命兩宮自此悉用閹人不調他士別自立監専以閹人領之自是閹人不領於外朝耳見上注夫惟外無所統內無所制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復閨牖房闥之任東漢宦官傳序竇後以女主臨朝而萬機殷庶且逺朝臣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國命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復閨牖房闥之任也曹節王甫無所顧忌陳蕃謂竇武曰中常侍曹節王甫自先帝時操弄國柄濁亂海內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黃門常侍但當給事省中今乃使與政事而任權重子孫布列肆為貪暴宜誅以清朝廷後事寢宋瑀刼太后奪璽書令中謁者守南宮門使鄭侃特節及御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殺使者王甫將千餘人與武對陳後武軍歸甫兵降悉收武親姻誅之竇武傳竇武陳蕃誅伐之謀一泄自殞其身何進袁紹不勝其忿舉義兵以除之漢於是危矣何進𫝊袁紹與進素有志誅宦官後張讓等率常侍成珪畢嵐數十人持兵斬進於嘉徳殿前紹乃引兵屯朱雀闕下捕得趙忠等斬之進素有仁恩士卒皆流涕願致死吳康遂引兵與董卓殺弟苗棄其屍於苑中紹遂閍北宮勒兵捕宦者無少長皆殺之苖何進弟也唐初之制內侍省不至三品官黃衣廩食守門傳命而已誠良法也唐宦官傳序太宗詔內侍省不置三品官以內侍為之長階卑而不任以事惟周廬守禦庭內掃除廩食而已夫何肅代以後或命魚朝恩管神䇿兵祿山反伯玉與朝恩赴難至永泰元年吐蕃復入冦朝恩又以神䇿屯苑中自是復盛或使承璀為招討使白居易𫝊㑹王承宗叛帝詔吐突承璀率師出討居易諫曰唐家制度每征伐専委將帥比年始以中人為都監韓全義討淮賈良國監之髙崇文討蜀劉正亮監之且興天下兵未有以中人専統領者神䇿既不置行營節度即承璀為制將又統諸軍招討處置使是實都統恐四方聞之必輕朝廷帝不聽韓全義討淮賈良國監其軍髙崇文討蜀劉正亮監其軍見上注西頭之勢過於南衙樞宻之權甚於宰相髙元裕傳敬宗決事禁中宦官恣放大臣不得進見元裕諫曰今西頭勢乃重南衙樞宻之權過宰相帝悟而不能制人皆危之蕭復嘗為徳宗言之而不見聽本𫝊復言艱難以來始用宦者監軍權望太重是曹止可委宮掖事兵要政機毋使參決帝不聽柳伉因䟽程元振及之而不能用程元振傳柳伉上䟽曰天下乃恨陛下逺賢良任宦寺必欲存宗社計斬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內史𨽻諸州持神䇿兵付大臣䟽聞帝顧公議不與下詔盡削元振官爵髙元裕言其勢重南衙白居易言不當位大帥見上注然天子雖知之而不能制之亦徒為是喋喋之論其禍豈不慘於東都歟王叔文等欲奪其權終不可得兵志順宗王叔文用事欲取神䇿兵柄以奪宦者權而不克始藉朱全忠以族之朱全忠起兵殺神䇿兵唐於是不嗣矣推原其故東漢三公擁虛位以在上無復向時總領九卿之職唐以北衙尤重南衙無復周人以尊統卑之意所以稔成厲階爾此漢唐末世而有內庭之變者寧非典兵預政之失歟
  宦官下
  國朝懲五季閹宦橫肆之弊不典兵不預政見下注子孫守之永為家法舊制內臣將命於外不預公事此不使之預政也長編祥符六年詔內臣將命於外干預州縣公事及所在官吏不即以聞並寘於罪凡內臣出使責知委狀敢妄奏他事者當伏軍令祖宗舊制也舊制宦官専任本職不得典衛此不使之典兵也蔡官制舊典皇朝懲唐五代宦官橫驕之弊不使典衛摠兵干預政事但専任本職而已噫何嚴耶是故史崇真言縣令貪亷可信也乃命監司以審察景徳四年內侍史崇真使嘉州還言平⿱知縣王昭度亷幹犍為知縣王固貪濁真宗曰內臣將命乃察善惡固亦可奨然湏轉運審察楊繼凝奏苑卒自溺可從也乃付外司以鞫劾侯元臣小臣論甞聞史崇真自嘉州還言二縣貪亷不同乃命監司審察楊繼凝奏苑卒自溺付外鞫劾此不輕信也彼安得而與政乎黃徳和之為監軍少牽西帥用呂文靖之謀而永罷監軍洓水記聞景祐中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之議者以朝廷委宦者監軍主帥節制有不得専者詔誅監軍黃徳和或請罷帥監軍仁宗以問宰相呂文靖公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公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何由知其賢否詔都知押班保舉有不稱職者與同罪仁宗従之翌日都知叩頭乞罷監軍宦官士大夫嘉公之有謀王守忠之為鈐轄恐循唐弊從富公之言而永罷鈐轄王守忠為陜西都鈐轄富公弼言用守忠鈐轄乃與唐中官監軍無異且黃徳和覆車之轍可復蹈乎詔罷守忠鈐轄彼安得而典兵乎不特此也張守忠本近侍爾以役夫斃於木下而抵極法王繼恩有大功爾以交結中外而謫筠州是又不輕免其罪也侯賢良論張守忠以役夫斃於木下而抵極法王繼恩以交結中外謫筠州又真宗大中祥符中杖殺入內髙品張守恩守恩雖近侍上不貸以法論者以謂朝廷至治行罰不私又繼恩有平蜀大功內侍押班雖曰遷官然年未滿五十者不許之長編祖宗舊制內臣年未五十不得為內侍省押班長編內侍磨勘雖曰當得然仕未三十年者不與之長編初沙苑缺馬內侍李繼和領職不數月得馬十數梁適薦之詔減磨勘三年舊制內侍入仕三十年始得磨勘是又不輕進其官也蓋罪不輕免則彼無縱肆之念官不輕進則彼無驕佚之心不肆不縱不驕不佚此所以不敢萌與政典兵之職矣噫亦有由也周以冢宰統閹寺而侍御皆正人漢初以丞相監宮中而宦孺無非習國家所以統屬宦官者蓋樞府任其權夫尊以臨卑則卑有所攝外以屬內則內無所隱此防微杜漸之深㫖我祖宗其得之觀傅堯俞奏樞宻不治內侍求內降之罪則宦官有過樞宻得治之矣內侍朱晦朱穎士以內降監汶口傅堯俞言樞宻院不治頴士求內降罪後既罷穎士公又屢請治樞院罪以戒欺罔章數上每上益切權倖憚焉觀髙若訥為樞使不除內侍留後之官則宦官進職樞宻得専之矣至和元年王守忠罷延福宮使為武信留後使毌得援例故事未冇真為留後者守忠蓋東官舊恩數求之上亦欲與之先是髙若訥為樞宻使持不可故止及是守忠病復求節度使宰相梁適曰宦官無除真刺史況真節度乎上曰朕蓋甞許守忠矣適曰臣今日備位宰相明日除一內臣為節度使臣雖死有餘責御史中丞孫抃亦諫乃罷不除夫有過則治有勞則遷或賞或罰一聽大臣宜乎謹愿抑畏而不敢肆也噫樞宻固職分之當爾有如都知之罪韓公竄之邵氏聞見録英宗即位有疾光獻皇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內都知王守忠者姦邪反復間諜兩宮司馬溫公知諫院呂諫議為侍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韓魏公一日出空頭敕一道叅政歐陽公已簽書矣參政趙公槩難之問歐公曰何如歐公曰第書之韓公必自冇說魏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守忠著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圑練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填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為少緩則中變矣節度之求梁適沮之見上注是宰相復得治也兼判二省韓絳力言長編仁宗皇祐五年王守忠為入內內侍省都知諫官韓絳言宦寺兼判二省國朝所未有也御史俞希孟乞自今更不除前後省都都知奏可妄圖押班呂誨極辯長編嘉祐六年皇城使果州圑練使張茂則為內侍省押班司馬光呂誨言祖宗舊制年未五十不得為內侍省押班茂則年方四十八恐茂則一開此例內臣攀例者多是臺諫復得言也全彬誥詞劉敞不撰至和元年石全彬為入內副都知知制誥劉敞封還詞頭奏全彬三月不得換職從之後三月全彬卒為入內副都知惟簡誥詞蘇轍封還元祐元年詔內侍押班梁惟簡有勤績今可特與帶遙郡刺史中書舍人蘇轍封還言惟簡旬月之間三加超擢所有誥詞臣未敢撰是給舍復得駁也嗟夫以區區薰腐之流既受察於樞宻復受察於丞相又復受察於臺諫給舍祖宗深思曲慮之意周矣夫何元豐大臣不遵典章河東總兵非無帥也而乃使王中正領之熈河用事非無人也乃使李憲専之大而將帥皆聽節制次而官吏悉由廢置募兵用師敕於其口威福柄令出於其手而祖宗不許預政典兵之法安在哉范祖禹論熙寕元豐間內臣之中李憲王中正宋周臣三人者最為魁傑憲摠兵熈河兼領三路中正摠兵河東兼領四路其權勢震動內外口敕募兵州郡不敢違此三人者雖加誅戮未足以謝萬姓唯憲已死中正周臣猶存又除押班乞追罷餘見下注鄧潤甫周尹言之蔡承禧彭汝礪又言之通畧熙寕九年上遣內使李憲措置邉事諸將聽憲節制卒丑中丞鄧潤甫御史周尹蔡承禧彭汝礪言自詩書以降上下數千載不聞以中人為帥者司馬公劉莘老又極言之司馬公言近聞王中正徃陜西黜陟守鈐中正弄權已有其驗劉摯上哲宗曰李憲於熙河貪功生事威福柄令持於其手廢置用捨出於其口至使押班李舜舉亦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不宜內臣掌將帥之任長編元豐五年李憲奏駐兵討賊朝廷悉力應副近李舜舉奏財糧未備人夫難行朝廷以舜舉所言忠實遂聽信舜舉退謂執政王珪迎勞之曰朝廷以邉事屬押班及李憲可忘西顧之憂矣舜舉曰四郊多壘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當國而以邉事屬二內臣可乎內臣止宜供後庭灑掃之職豈可當將帥之任耶聞者代珪發慙長編噫舜舉本閹人也時亦任邉事也且能責王珪以內臣不當任將帥之事珪也不自知愧迎勞問之至使聞者為之發慙豈不有忝厥職乎鳴呼以堂堂揆度之任反不若一閹人之謀又焉用彼相哉異時童貫握兵權於外以典兵為常梁師成擅文柄於內以預政為例陶鑄將相垂二十年君子推其末流之禍固蔡京王黼為之之罪亦元豐大臣作俑之失也楊時上欽宗雲自古閹人用事未有無禍者比年以來此曹尤盛皆由蔡京王黼首為亂階童貫握兵權於外梁師成擅文柄於內陶鑄將相垂二十年原其禍根皆蔡京王黼為之也中興以來盡掃宿弊率由舊章內侍之官不許兼職恐失於檢察也聖政錄髙宗建炎罷內寺官一員兼鈐轄教坊且曰朕近録內侍官更代失於檢察仍帶前領兼官更不差置都知之親非時不見恐眤於近習也㑹要上因論大金內侍有用事者曰朕今在宮中都知押班御藥院素號最親宻者非時未嘗見亦未嘗不正秦檜等曰有以仰鑒聖見髙逺不眤於近習防微杜漸如此此社稷之福生靈之幸祖宗成憲愚幸於中興以來見之
  祿秩上
  漢官秩漢表祿秩之數與諸家之所載大抵異同今參攷之
  三代而上官至周而備三代而下秩至漢而詳然漢表祿秩之數與諸家所載大抵異同今參訂之緯而為圖
  萬石
  東萊曰按史記燕王噲遜國於子之噲收印自三百石以上而效之以石計祿始見於此
  太師    太傅    丞相
  太尉孝武定令驃騎將軍祿秩與大將軍同  御史大夫
  前後左右將軍
  考異按漢制三公號稱萬石今攷賈誼新書曰漢丞相之尊亡秩又攷茂陵中書曰御史大夫秩中二千石未知孰是
  中二千石
  太常    光祿勲   衞尉
  太僕    廷尉    大鴻臚
  宗正    大司農   少府
  執金吾已上並表 京兆尹   左馮翊
  右扶風已上如淳注漢表謂二千石誤
  漢官録曰王尊為京兆尹御史大夫奏尊不宜備位九卿如淳曰三輔皆中二千石號為卿然孟堅表自太子太傅至右扶風總雲皆二千石則三輔非中二千石如淳之言何所據歟及攷後漢志乃曰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三人漢初都長安皆秩中二千石謂之三輔中興都洛陽以河南為尹以三輔陵廟所在不改其號但減其秩按通典又稱減秩與太守同然則如淳不為無據而孟堅之論蓋習見東都以後事故云耳非西都之制也
  真二千石表不載此秩
  詹事茂陵中書秩真二千石荀恱漢紀秩比二千石
  諸侯王相初真二千石後吳楚反減為二千石係汲黯傳如淳注
  徐氏曰按外戚傳傛華秩視真二千石在中二千石之下二千石之上師古曰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一嵗凡得千八百石又按如淳注汲黯傳亦曰諸侯相秩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臣瓉注詹事引茂陵書秩真二千石而百官表乃亡此秩至東京則有此秩通典以為真二千石即郡二千石皆所未諭也
  丞相司直  護軍都尉  光祿大夫亡印綬増秩者為中
  二千石
    五官中郎將 左右中郎將
  虎賁中郎將 監羽林中郎將 西域都䕶
  奉車都尉  駙馬都尉  騎都尉
  郡都尉以上並表 闗都尉   農都尉
  䕶羌校尉以上漢官儀諸侯內史 䕶烏桓校尉後烏桓傳
  侍中後漢比二千石漢官秩雲千石    屬國都尉
  千石
  丞相長史  大司馬長史 御史丞長史
  將軍長史  九卿丞六典注又曰衞尉丞比千石
  中尉丞本表雲自太常至執金吾皆千石漢官秩雲中尉丞六百石當考按後志本注又曰執金
  吾七千石
    萬戶縣令侯國相以上並表
  太子衛率長漢儀注     太子率更長後志令千石內者令丁孚漢官 中書謁者令漢舊儀
  比千石
  太中大夫  郎中車戶騎三將
  謁者僕射  期門僕射以上並表
  九百石荀恱漢紀充依良人秩視九百石謹按史漢並亡此秩
  八百石成帝陽朔二年除吏八百石秩李竒曰除八百就六百
  太子家令茂陵中書太史令元鳯中太史令夀王非太初厯有司劾壽王史八百石古之大夫雲考異議論見六百石條
  比八百石
  諫大夫貢禹傳諫大夫比八百石表比八百石顔注俸月九千二百
  六百石
  將作少府監 詹事丞   水衡都尉丞
  廷尉左右平 三輔丞   三輔都尉
  郡長史   州刺史   郡太守丞
  郡都尉丞  萬戶縣令侯國  以上並表相太子門大夫 朔方刺史  太子庶子以上表注
  公車司馬令漢官儀     大廐令後志本注舊有大廐皆六
  百石
    未央令   家馬令
  車府令   路軡令   騎馬令
  式道左右中𠉀後志注    廩犧令漢舊儀秩六百石
  外史    閭師以上孝平紀 黃門侍郎六典御史大夫史 公主家令  武騎常侍司馬相如傳顔注曰秩六百石   太史令漢儀注六百石
  考異漢儀注曰太史令屬太常秩六百石司馬遷雲僕甞厠下大夫之列臣瓉因謂太史令千石故比下大夫至元鳯中太史令張壽王非太初厯有司劾壽王吏八百石古之大夫作妖言亂制度三者之說皆不同以事理攷之當以六百石為正何者九卿之屬凡以令稱者皆六百石太史不應獨異就使其秩加於諸令漢表豈應軼而不錄又宣帝黃龍詔曰吏六百石位大夫有罪先請秩祿上通何武翟方進曰刺史位下大夫刺史亦六百石耳以此推之太史所以稱下大夫者豈非以六百石之故歟奚必千石八百石而後可稱也補志亦云太史令一人六百石如此則知漢儀之言不妄耳
  太常掌故晁錯以文學為太常掌故應邵曰掌故六百石史本傳
  考異漢書注引應劭之言以為六百石唐張守節史記正義引應劭之言乃雲百石二說不同按晁錯以掌故遷太子舍人太子舍人纔二百石豈有自六百石而為二百石猶謂之遷乎當以正義百石為正漢書六字蓋衍文也
  下大夫
  考異朱愽曰刺史位下大夫謹按刺史秩六百石而以比下大夫者六百石尊爵也叔孫通朝儀吏六百石以上入賀邴曼容仕不肯過六百石宣帝詔曰吏六百石秩祿上通則比周之下大夫不為過矣又按孝恵詔曰爵五大夫吏六百石則又以比五大夫者蓋爵自公士至五大夫凡九級吏自百石至六百石亦九等爵秩尊卑適相等也王莽倣周制建官乃以千石為下大夫六百石為元士不相協矣
  比六百石
  愽士    議郎    五官中郎
  左右中郎  謁者    戊巳校尉以上表太子洗馬長注丞相召事漢儀注
  五百石成帝陽朔二年除吏五百石秩李竒曰除五百就四百
  縣長侯國相成帝綏和元年長相皆墨綬哀帝建平二年復黃綬
  四百石
  丞相史   太尉史   大將軍史
  丞相少史  太子中允以上漢儀注
  符節令漢官 縣丞    縣尉以上表
  長安左右部尉六典
  比四百石
  五官侍郎  左右侍郎以上表丞相東曹掾西曹掾漢官儀注云或曰後為百石
  三百石
  縣長侯國相表
  比三百石
  五官郎   左右郎中以上表丞相掾舊漢儀志
  中黃門後志比百石注曰後増比二千石
  二百石
  廷尉史   太子舍人以上漢官左右馮翊卒史黃覇傳
  縣丞    縣尉以上表
  比二百石
  丞相屬漢舊儀注
  百石
  丞相屬   丞相令史以上漢舊儀注
  御史屬匡衡傳左右內史卒史 郡國王經卒史
  廣行卒史以上儒林傳     部從事
  治事別駕以上漢官儀   廷尉文學卒史兒寛傳長安游徼  長安獄吏以上趙廣漢傳
  太常掌故見六百石條注  計食佐史及諸府屬
  祿秩下
  論古人制祿之意有三優外官一也優小吏二也優故老三也夫外官加優則勉於治民而無侵漁之患小吏加優則亷於處已而無喪節之恥故老加優則來者知勸而勉於事功矣古制內諸侯則畀之以祿而不以世嗣外諸侯則得以世嗣而不止於世祿其為優外秩可知也王制天子之縣內諸侯祿外諸侯嗣也又孔穎逹正議云云方五百里者其半入於天子則方百里者亦如之今其所食者極於七十里是入於天子者將四之一而已其為優小吏可知也同上自卿已下必有圭田五十畆而使𨽻農治之則特免其徵稅之入是又優老重賢之恩也孟子噫古人之意何其仁之至義之盡耶是意也漢人蓋得之矣夫上自三公下至百石吏載見於百官表之注者固莫不有差等萬石中二千石月俸百八十斛二千石百一十斛比二千石百斛千石八十斛六百石七十斛四百石五十斛比四百石四十五斛三百石四十斛比三百石三十七斛二百石三十斛比二百石二十七斛百石十六斛自四百石至二百石為長吏百石以下有計食佐史之秩是為小吏師古注及通典雲按漢表不載真二千石師古注又真二千石月得一百五十斛一嵗凡得千八百石又按如淳注汲黯𫝊亦云諸侯相秩真二千石月得百五十斛臣瓉注詹事引茂陵書秩真二千石而百官表不載此秩所未諭也至東京百官志則有此秩爾其分秩之名有四如二千石之秩有中二千石有真二千石有二千石有比二千石曰比者嵗得千二百石曰真者嵗得千八百石曰中者嵗得二千一百六十石至其直謂之二千石者嵗得千四百石而已凡言中滿也比言不及數也其餘則不滿二千石並漢官表顔師古注中言滿也比言不及數也夫漢人所以為是四等之別者蓋漢三輔事浩繁皆秩中二千石選用二千石髙第入守滿嵗稱職乃得為真者所以勉之也按王成為膠東相秩真二千石後以流民多自古増秩為中二千石其他趙廣漢尹翁歸皆然此曰中者比四者之名然爾其制秩之權有三或陞秩以答一時之勲勞或加秩以示一時之恩意或貶秩以責後日之功效蘇武為典屬國能守出使之節乗馬延為將作大匠能董土木之役皆陞中二千石按前表載典屬國本二千石後志載將作大匠亦本二千石武帝時乗馬延又秩中二千石以帝多興土木故増之宣帝時蘇武留匈奴十九年亦陞中二千石蓋陞秩之例霍光増符璽郎秩二等霍光就符璽郎取璽郎不肯光遂加秩二等元帝加司𨽻諸葛豐秩光祿大夫本傳蓋加秩之例黃覇為京兆尹遂貶秩還潁川太守官以八百石居京兆尹趙廣漢賊殺不辜㑹赦貶秩一等蓋貶秩之例並本傳此或陞或貶之權然爾噫孰知漢人制祿又有得古人之遺歟漢制侯相真二千石郡守二千石汲黯傳如淳注諸侯相秩真二千石漢官表郡守二千石太中大夫中大夫諫大夫愽士特千石八百石比六百石而已官表太中大夫比千石貢禹傳諫大夫秩八百石官表又雲比八百石漢表愽士比六百石然公孫𢎞董仲舒本愽士秩爾至遷左內史則為中二千石補江都相則為真二千石公孫𢎞以博士為左內史董仲舒以愽士為江都相並本傳嚴助主父偃本中大夫秩爾至出守㑹稽則為二千石補齊相則為真二千石嚴助為中大夫守㑹稽主父偃為中大夫補齊相本傳蓋漢人以內秩之卑而當外秩之崇所以使之樂於治郡而無輕外之心此優外秩何如也漢以中二千石而至於百石所以祿守令者如此然號二千石者月得俸百二十斛計之一年止於千餘號百石者月俸十六斛計之一年㡬於二百內而鄉令丞亦如之足見大吏之數虧而小吏之數優見上故部刺史秩六百石而縣令至秩千石中郎侍郎不過三百四百石而五官三將車戶騎乃秩比二千石或比千石者皆漢人以養小吏亷潔之操表刺史六百石萬戶縣令千石五官侍郎左右侍郎比四百石五官郎中左右郎中比三百石五官中郎將左右中郎將虎賁中郎將監羽林中郎將比二千石郎中車戶騎三將皆比千石不然宣帝之益吏俸何以自百石以下光武又何以六百石而下乃増於西京舊制乎此優小吏何如也宣紀益天下吏百石以下俸十五後光武紀建武二十六年増百官俸其百石以上減於西京舊制六百石以下増於舊制至於公卿辭祿歸老於家往往亦賜之祿者有如石奮自諸侯相以下大夫祿歸老周仁自郎中令以二千石祿歸老張歐自御史大夫以上大夫祿歸老貢禹為諫大夫秩止八百石以光祿大夫養病乃享二千石之厚秩並本傳亦見致任條夫歸老於家至過其祿以與之其為優老重賢之意又何如也唐之制祿奈何其不然乎太宗減冗汰煩約為中制官之省至七百三十史臣以為不濫而易祿若可取爾百官志今以制觀之其有愧於古多矣漢之縣令千石而唐一品乃七百石漢𥘉刺史六百石而唐從一品亦六百石唐二品者五百石而漢之愽士乃比六百石唐從二品者四百六十石而漢之縣長乃五百石通典京官正一品七百石從一品六百石正二品五百石從二品四百二十石正三品四百石從三品三百六十石正四品三百石從四品二百六十石正五品二百石從五品一百六十石正六品一百石從六品九十石正七品八十石從七品七十石正八品六十七石從八品六十二石正九品五十七石從九品五十二石漢志見上然則以此為唐人之失歟曰非也此固失爾而猶未甚也職分之田尋遷貧戶稅𤱔給粟其制隨紊公𪠘之田寺監闗鎮各有頃數其費太冗唐自王公以下各有職田貞觀十一年以職田侵漁百姓詔給還貧戶視職田多少每𤱔給粟二斗謂之地予又凡京諸司各有公𪠘田內而自司農寺二十六頃至率更府各二頃亦各有差外而自大都督府四十頃至中戍下戍各有差云云各前人自耕未種後人酬其功直已自種者准租分𤼵𪠘之錢任居市肆恣其囘易其法甚悖禇遂良上䟽近許諸司命史捉公𪠘本錢諸司取此色人號為投錢令史不簡性識但令身能慣販即依𥙷擬大率入捉五十貫以下四十貫以上任居市肆恣其販易每月納利四千一年凡輸五萬云云然則以此為唐人之失歟曰非也此固失爾而亦未至甚也國子博士啼飢託諷進學觧國子先生晨入太學云云冬煖而兒號寒年登而妻啼飢廣文先生無氈賦詩杜甫甞贈鄭䖍詩曰才名四十年坐客寒無氈唐之待小吏太薄非漢人之制矣州郡刺史月俸千緡藩鎮帥臣動加十倍唐自中興以後方鎮益恣州刺史月俸千緡而大鎮十倍京官祿甚薄唐之待外太重又非漢人所以待外之意矣雖致仕半祿見於建中職官分紀建中三年敕致仕官所請半俸及賜物歸老半料見於貞元唐徳宗正元五年蕭昕以工部尚書致仕仍給半料初致仕官只給半祿無料上加之以待老臣然間見於元老舊臣又非若漢人之有常制此所以有愧於漢也國家制祿之法周漢同意前代俸給未有實數也雍熈則給之雍熙四年詔俸給之數宜從優厚應百官俸錢給他物以八分為十者自今給其實數前代俸給未有實錢也祥符則給之祥符五年詔加文武職官月俸初後唐以軍儲不充百官月俸折支非實請減半數而支實數後所去半實俸復虛折三年復給實錢皇朝之制有一分實錢三分折支景徳之後俸始全給前代俸給未有職田也至咸平則給之真宗咸平二年給內外京官職田不惟此爾省冗員之費而益職官之俸則開寳制也開寳三年詔吏員冗多而求其治者難也俸祿鮮薄而責以亷者無謂也與具冗員而重費不若省官而益俸諸道宜差減其員舊俸外増給五十省宮掖之費而優官吏之祿則寳元制也寳元元年詔比省浮費自乗輿服御及宮掖所須務從儉約若吏兵俸賜母得裁減時欲捐吏兵俸帝曰祿廩有定製無變更云云抑不惟此爾曰外秩曰小吏曰故老此三者尤祖宗之所加意其為士大夫慮至矣自今觀之外官供給按月而支紹興二年上語及戢贓吏不可不禁然州縣官合得請給宜按月支與使之食足然後可以養亷上曰然外官職田隨地而均慶厯二年詔兩府同議外官職田有不均者均之有不給者給之何優也蓋厯嵗彌月於訟牒之勞負星戴月於廵警之役坐受餽遺不若中都之官非時賜予不若近侍之臣祖宗所以優之者此也噫出鎮太原念其領外尚加總管以増給況小郡蕞邑乎真宗遣溫仲舒鎮太原仲舒曰藩方重鎮非敢有辭晩有兒息年皆㓜稚若得改官端揆許攜家而往賜都總管添給敢不承命選人之職増以祿米熈寕四年中書言選人俸薄不足以勵亷今欲月増俸米麥從之廵尉之官給以全俸寳訓仁宗慶厯中詔廵檢縣尉捕盜廵警其職至勞以全俸給之何厚也蓋閒居俟闕於數年之久扶老攜㓜於千里之宦朝虀暮鹽之願未償仰事俯育之計曰廹祖宗所以厚之者此也噫職為制誥憫其居貧猶特賜錢以償逋況小吏薄秩乎李文靖公沆知制誥太宗知其負人息錢曰沆為制詰俸入㡬何家貧不給豈暇償逋耶特賜錢一百三十萬淳化致仕俸半本官職源淳化中致仕官給半俸以示敬賢隆老之意景祐致仕俸同分司景祐三年詔致仕官舊皆給半俸而仕未顯有或貧不能自給非所以優髙年養亷恥詔自今兩省大臣監司以上致仕給俸如分司官又何其賞之醲也蓋脫簮公府有不忘畎畆之懐歸伏私第而尚馳魏闕之念此養老優賢之念所以不能自己噫掛冠鄉閭猶赴公宴況區區俸給乎政和中孫隣言諸州致仕官居鄉者乞降令赴貢士宴擇其年彌髙者而敬事之使長㓜有序獻酬有禮人知里選之法孝弟之義從之此愚三詠三嘆祖宗之盛典也雖然俸祿鮮薄責亷無謂此開寳天子之語是語也天子言之可也見上衣食不足安肯理事此元祐大臣之語是語也大臣言之亦可也高宗讀寳訓至司馬光為相每詢士大夫私計足否人怪而問光光曰倘衣食不足安肯為朝廷理事服聖訓曰今之俸祿不按月支非養亷隅為士夫而介之於此得無不可乎出任之初不念溫飽王公曽未嘗以祿秩為意王公曽初為狀元或曰狀元一生喫著不盡曽曰曽平生不在溫飽梓州之俸推濟窮民扈稱未嘗以外請為念扈稱為梓州運使嵗飢出祿米以賑民歸第之日納還俸劵富鄭公亦未嘗容心於祠祿富弼辭疾歸第以其俸劵還府天下夫豈無若人哉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此蓋豪傑之士有非區區爵祿所能易其節耳愚故曰養亷之禮在朝廷不可不厚自養之學在士大夫不可不勉
  兼官
  禹為司空兼宅百揆羲和四人兼任四時然則兼官行事其唐虞之制歟夫兼而行之則有餘專而行之則不足以有限之官難以處無窮之事此官不必備亦惟其人官事不攝未為知禮也成周設官寔法唐虞成王之時周公以三公兼冢宰召公以三公兼宗伯蘇公以三公兼司寇畢公毛公以三公兼司馬司空至成王季年芮伯彤伯衛侯實専領司徒宗伯司馬之職其餘大抵皆兼官也書蔡仲之命周公位冢宰正百官餘並見立政周官顧命通典注按頋命太保領冢宰畢公領司馬毛公領司空別有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衛侯為司寇則同時三公各兼一卿之職此引安國注穎逹䟽雲也詳見頋命注夫百官之中六卿為重而皆得兼之況於羣有司乎嘗以周禮攷之二郷則公一人是六卿兼鄉大夫也同上卿大夫每鄉卿一人不惟此也太史下大夫爾蘇公以三公兼之太史司冦蘇公是也周禮太史下大夫二人立政太史司寇蘇公司盟命士爾太公亦以三公兼之載在盟府太師職之是也左傳僖二十六年抑不惟此也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戎僕戎右有軍旅則用之並夏官甸祝田僕有田獵則用之春官甸祝掌四時之田夏官田僕掌御田輅有喪紀則用夏采喪紀天官夏采掌大喪之冕服復於太祖春官喪祝掌大喪勸防之事有盟祝則用詛祝春官詛祝掌盟記是皆有事則兼無事則闕矣故夫六官之中以春夏秋冬率以多少相乗除大約一官凡五百人則六官凡三千人而兼攝者意其必相半焉雖然官雖兼領而人未有不稱職雖並行而事未有不當三公為卿道揆法守皆舉也見上六卿出將軍政民事皆通也司馬凡制軍軍將皆命卿古人設官豈不簡而盡歟漢唐以來官非不攝也然闕者未必當兼兼者未必皆當所以有歉於唐虞成周之治漢制以本官而任它職者固謂之兼以髙官而攝卑職者又謂之領王尊轉守槐里兼行美陽之令本傳王尊為虢令轉守槐里兼行美陽令事常惠以右將軍兼典屬國本傳此兼職也桑𢎞羊以治粟內史領大司農漢百官表下劉向以光祿大夫領校書劉向傳以光祿大夫領校秘書天祿閣子劉歆亦領校書此領職也夫兼縣令兼屬國領司農領校書亦常制爾有如車騎將軍張安世度遼將軍范明友而兼光祿勲後將軍趙充國右將軍王莽而兼衛尉或以左將軍兼太僕上官桀以上並漢表下或以後將軍兼少府趙充國為後軍兼衛尉水衡少府見本傳且將軍中朝也光祿勲衛尉太僕少府外朝也孟康曰大司馬左右前後將軍侍中常侍散騎諸吏為中朝丞相以下至八百石為外朝舉外朝之職悉並於中朝至使公卿亡所職掌而事權皆屬於諸將軍之手此皆武宣以後踈逺外庭而隂奪其職也漢之兼官其果周意乎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領尚書自是而後霍光傳武帝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內領尚書張安世以車騎將軍領蕭望之以前將軍領師丹以左將軍領異時王鳯諸人皆以將軍領之並本傳內領尚書外領兵馬軍國之制専於一人所以基漢家之禍者蓋在此漢之領官其果周意乎唐制有所謂攝如侍中之攝吏部杜如晦職檢校侍中攝吏部尚書搃監東宮兵馬進位尚書右僕射有所謂領如平章之領度支肅宗寳應元年元載同平章事領度支轉運使如故廣徳元年劉晏同平章事領度支等使如故有所謂兼如宰相之兼兵部通鑑姚崇三為宰相皆兼兵部尚書然以宰相下行有司之事有司上侵宰相之權未免有紛紛變更之弊夫宰相兼有司而有司攝宰相周人亦未嘗不然爾然周公之統六官不過持其大要未有如房杜之徒日閱訟牒之煩且勞也元齡傳帝曰公為僕射當助朕廣耳目比聞閱訟牒日數百豈暇求人哉周公之兼冢宰蓋以三公兼之又豈有如岑文本之徒以侍郎微賤得専機要哉魏徴以秘書監𠫵預朝政岑文本以侍郎専典機要張亮以刑部尚書𠫵預朝政此猶可也在外之官大攝小重攝輕郡守之職總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白居易江州司馬壁記自武徳以來庶官以便宜從事大攝小重攝輕郡守之職總於諸侯帥郡佐之職移於部從事故自立五大都督府至於上中下郡司馬之事盡去惟員與俸在甚至諸道帥臣兼觀察之使江南觀察使即宣帥兼之荊南觀察使即潭帥鄂帥兼之元城先生曰唐制諸道帥臣兼觀察使之權故藩鎮無有紏舉是以江南觀察使即宣帥為之荊湖觀察使即潭帥鄂帥為之其餘諸州亦復如此兵衆地廣無有糾其非者卒為唐家三百年之患止由兼權太重耳嗟夫漢以將軍兼九卿領尚書而有外戚之禍唐以帥臣總郡守兼察使而致藩鎮之變後之為國者可不鑒哉國朝兼官之制何如也中書主民樞宻主兵若不相屬爾然慶厯興師章得象以宰相兼樞宻院元輔表慶厯二年七月夷簡得象併兼判樞宻院又慶歴二年二邉用兵富公言邉事繫國安危不當専委樞宻國初范質王漙宰相兼知樞宻院事今兵興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領仁宗遂以夷簡判樞宻院章得象兼樞宻使又紹興七年宰臣張浚兼樞密使趙鼎秦檜亦以左僕射兼紹興用兵張浚亦以宰相兼樞宻使見上即畢公領司馬也宰臣論道史官脩史若不相闗爾然咸平李沆以平章兼脩國史元輔表咸平元年十月李沆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脩國史紹興呂頥浩以僕射兼脩國史中興㑹要紹興二年詔左僕射呂頥浩兼提舉脩史即蘇公兼太史也宰執兼太子師傅其格心至矣官制舊典仁宗建儲置三少各一人丁謂兼少師馮拯兼少傅是時實為東宮官餘多以為宰相致仕官諫官兼脩起居注其奏事便矣熈寕四年同修起居注同知諫院張琥言今後起居注當令諫官一員兼領所貴左右史之職不廢詔諫官兼修起居注者後殿侍立亦許奏事更不栘牒閣門長編此國朝兼職之善也然可兼則兼不可則否有如樞宻承㫖兼馬軍司均為兵職也然范祖禹力言之何者蓋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三衙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彼此相維不可専制今樞宻而任管軍發兵握兵合而為一故不兼之矣范祖禹言伏見樞宻副都承㫖曹誦權馬軍司祖宗兵法本於樞宻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今副都承㫖為樞宻屬官權任管軍是本軍之地又得握兵合而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中舍而兼給事均為駁職也然曾鞏深言之何者蓋中書則有舍人主行門下則有給事主讀以舍人預封駁不失為正救以舍人兼主讀不過為將順今主讀一事給事任之中舍復兼之不㡬太過歟曽鞏言中書則有舍人主行門下則有給事主讀尚書則有左右丞郎受付各有分守不相侵踰故自來舍人不兼給事近給事封駁中書録黃三省進呈卻令舍人書讀行下臣恐有隳官制又舍人雖主行詞命封還詞頭者蓋鮮康定間富弼當制封還遂國夫人之命後胡宿歐陽修皆援弼例封還遂以為常曽鞏聞見録至此而後見國朝設官之㫖逺矣哉夫何元豐大臣為右相而兼中書侍郎中書取㫖其權獨重凡所除吏門下皆不預聞此蔡確以私意廢祖宗法也元豐改官制確先說王珪曰公久居相位必拜中書令故珪不疑一日確宻言三省長官位髙不預設只以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各主兩省事上以為然確獨専政柄凡除吏珪不與聞初輔臣有言曰中書獨取㫖事體太重上曰不當公此亂體統也崇寕奸臣為太師而領三省事號為公相使宰執居其下不敢與抗朝廷大柄在其掌握此蔡京以私意廢祖宗法也蔡絛國史補蔡京為太師兼領三省事號公相京子免門下省蓋以樞宻使皆過門下不欲在兵柄故也噫君子以公兼之而事舉小人以私竊之而法隳則知在人不在官在事不在職爾今日欲行兼官之制昔有周典今有家法愚不敢贅言
  試守權行
  論試守之法莫善於漢論權行之法莫不善於漢漢制官卑而職重者試守官闕而卑攝者權行至權之者即漢人之所謂假也愚嘗考其本末而論之凡守官皆序舊階不食全俸百官表宣帝元康元年書守京兆彭城太守遺五鳯元年書守左馮翊渤海太守信守官皆序舊階是也漢表平帝令二百石以上一切滿職如真食者謂諸官吏初除皆試守一嵗乃為真食全俸平帝初即位故令為真守者不食全俸是也平帝紀凡守官滿嵗稱職者為真不稱者遣歸故官東都太守韓延壽守左馮翊滿嵗稱職為真潁川太守趙廣漢守京兆尹右輔都尉王訢守右扶風皆稱職為真以是知守官滿嵗稱職為真然也並本傳潁川太守黃覇守京兆尹坐事連貶秩數月詔歸潁川太守官以是知不稱職者歸故官然也本傳蓋漢守官之制大抵若此故有以六百石秩試守御史大夫者朱雲傳有以泰山太守入守大鴻臚者表蕭育令丞可知也則如御史臣光守尚書令史記三王世家胡建守軍正丞本𫝊府史可守也則如邉通之守丞相長史張湯傳路溫舒之守廷史本傳至若宰相罷免亦有復為九卿列大夫者表下是不特三輔為然也愚觀漢儀有雲武帝置十三州刺史刺史舉茂才移名丞相考召取三科明經一科明律令一科能治劇一科皆試守滿嵗為真則是制也其殆起於武帝乎漢官儀雲武帝置十三州刺史刺史舉民有茂材移名丞相考召取三科明經一科明律令一科能治劇一科詔選諫大夫議郎博士諸侯王傅太僕郎中令取明經選廷尉正監平案章取明律令選長安三輔令取治劇皆試守滿嵗為真意者武帝銳意事功欲驟用文學材智之壬故特置守官用以處資淺之人耳一時奮志勵職立事興功無有隳墮廢弛之態寕非試守之法莫善於漢歟夫行者如太僕賀典敬容平陽侯曹窟皆行御史大夫都尉王尊宗正劉徳皆行京兆尹大中大夫劉歆則行太常少府樂成則行大鴻臚此行職之例也已下並漢百官表下然御史可行也九卿可行也若張湯為御史大夫行丞相事不求副丞相而有覬覦代位之心觀其以見知之罪致荘青翟其用意可見爾本傳杜佑謂漢御史大夫其心冀幸丞相物故乃隂私相毀害欲代之通典漢凡為御史大夫而丞相次也其心兾幸丞相物故或乃隂私相毀欲代之注見史記又曰鄭𢎞為大夫守之數年不得匡衡居之未滿嵗而丞相馳即代之其知之矣此行丞相之失也夫假者燕倉為假田使者趙充國為假司馬本𫝊趙充國為假司馬從貳師將軍杜勲以軍侯為假丞陳湯傳此假職之例也然使者可假也司馬可假也丞皆可假也若曹參為假左丞相以屯闗中本傳徒以古人論道經邦之任而用借為將者之威重輕相職而重戰功豈古人之意邪故班固官表載漢初丞相特錄蕭何而曹參則削之其知之矣按漢百官表下漢初丞相但言蕭相國不言曹參又按通典渭漢二年拜曹參為假左丞相即漢初丞相當有左右今漢表特言一丞相疑誤縁漢初丞相以征伐而借名未甞居位如韓信以左丞相擊魏樊噲以定韓王信而遷左丞相酈商以破臧荼遷右丞相則非特曹參而止漢表獨載蕭何餘則不載正此意也通典因參之名而疑漢表之誤非也此假丞相之失也嗟夫丞相大臣也朝廷百執之望也今御史行之以奪其權為將假之以竊其名而以漢人行假之法果善乎唐制以職事髙者為守以職事卑者為行未為正命者為試行守之法君子未暇論之今觀其試法未嘗不嘆其非也自則天舉人不問賢否咸加擢拜大置試官以處之試官蓋起於此當時授遺補者六十一人授侍御著作者各二十四人授校書衛佐者二十二人噫何濫耶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此唐人之謡所以譏試官之失也通典天授二年凡舉人無賢不肖咸加擢拜大置試官以處之試官蓋起於此也注試者未為正命凡止官皆稱行守其階髙而官卑者稱行階卑而官髙者稱守階官同者並無行守字太后務收物情十道使舉人并州縣令王山耀等六十一人並授拾遺補闕懐州錄事參軍崔獻可等二十四人並授侍御史并州錄事參軍徐所等二十四人並授著作郎魏州內黃縣尉崔宣道等二十二人並授衛佐校書郎御史等故當時諺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把推侍御史甌脫校書郎試官自此始也國朝改官制之後遂立行試守之法髙一品為行下一品為守下二等為試品同則否元豐四年詔自今職事官寄祿髙一品者為行下一品者為守下二品者為試品同者不用行守試如舊光祿大夫視左右丞正議大夫視六曹侍郎通議大夫視給事太中大夫視諫議今之六曹侍郎自光祿大夫除是髙一品以行書之自通議大夫除是下一品以守書之自太中大夫除是下二品以試書之若除以正議大夫則品同不書矣元祐以來復置權尚書權侍郎權尚書依守侍郎而權侍郎則以未歴給舍及待制以上者加之所以待資淺之官元祐置權尚書俸賜依守侍郎班序在正尚書之下崇寧罷紹興八年復置權尚書元祐置權侍郎未歴給事中中書舍人及待制以上者並帶權字祿比諫議大夫崇寕罷建炎四年此行守試權之法至是始備矣然階尊官卑曰行可也階卑官尊曰守可也官與階等不用可也此三者足以該之矣而自守之下復加以試贅爾此蔣之竒謂通議以下除侍郎不必雲試者非以試為贅耶紹聖四年蔣之竒言且如正議大夫視六曹侍郎光祿大夫視左右丞通議大夫視給事中今六曹侍郎自正議大夫除則官與階等不守不行可也自光祿大夫已上除則階尊官卑謂之可行也自通議大夫以下除則階卑官尊謂之守可也何必雲試哉自試之下復加以權煩爾此翟思謂尚書侍郎不宜去行守試而加權者非以權為煩耶紹聖四年翟思言神宗官制元祐浸以變亂如尚書侍郎宜去行守試而加權者學士待制校理有兼尚書侍郎者詔有司釐正雖然此特官名之紛紛耳今日四者並用未易輕變也惟選官以法任官以人循漢人之試守懲漢人之行假則亦成周之六典矣不然漢用試法而法舉唐立試官而官濫豈非推而行之存乎人乎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八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九  宋 林駉 撰
  任子
  舜命八元八凱皆出於髙辛髙陽舜之用人以世也周命鄭虢毛原皆出於姬姓宗盟周之用人亦以世也世卿之説其來尚矣然在虞周以為當在後世以為濫何耶愚嘗推原其故命典樂而教胄子而直溫剛簡之德全命司樂以教國子而中和孝友之行備蓋教之於平時用之於異日所以為有賢子弟也夫富貴者侈之階安逸者驕之府蒞而不學動成過咎持祿自滿鮮克由禮如之何而無教養之素耶後世任子之濫正由此也漢人任子之法有任為太子洗馬者汲黯太子庶子者蕭育史丹馮野王皆以父任為中庶子有任為右校書者辛慶忌愽士弟子者伏湛有任為侍中史丹九男皆以丹任為侍中任為軍司空者杜延年有任為郎蘇武以任為郎劉向為輦郎孔光子男放為侍郎虎賁諸郎皆父死子代任為中郎將者謝永此所任之官也或以父任西漢龔勝免策曰其任子若孫若同産子一人各除為郎餘見上或以兄任霍去病任兄為郎袁盎以兄任為郎楊惲任兄為郎或以族父任侯霸以族父淵任為舍人或以宗家任趙兼淮南王舅子由以宗家任為郎此所任之人也其為制固不一爾清耶濫耶愚固未暇議獨怪夫漢人無教養之法至使王吉所論任子率多驕驁不通古今直欲除而去之又何足取哉王吉上言曰今使俗吏任子弟率多驕驁不通古今此伐檀所為作也宜明選求賢除任子之令是故萬年教子不過以謟萬年召子咸教戒於牀下語至夜半咸睡頭觸屏風萬年怒欲杖之咸謝曰大要教咸謟也乃不復言方朔教子亦惟以容本賛曰非夷齊而是栁下惠戒其子以為容首陽為拙柱下為工飽食安步以仕易農為父兄者不教以節義不教以亷恥而俾為容身保妻子計此皆漢人積弊之故若是而不除任子之令是滋弊也唐世任子之法有所謂三衛者曰親衛勲衛翊衛皆大臣之子孫為之分畨宿衛而後授之祿任當武徳貞觀初其等有七人所共榮也官志親衛之府一勲衛之府二翊衛之府三武德貞觀初重授大臣二品三品子補親衛二品曾孫三品曾孫四品子職事官五品子若孫勲官三品以上有封及國公子補勲衛一品皆率府勲衛四品孫五品及上柱國子補翊衛及率府勲衛勲官三品及縣男以上子散官五品以上子若孫補諸衛及翊衛有所謂親事帳內者文武三品以上乃給而以品官之子為之食貨志光宅元年文武職事三品以上給親事帳內以六品七品子為親事以八品九品子為帳內歲納錢千五百謂之品子課錢有所謂納課品子者捉錢品子者納課則歲取庶臣之子而上之兵部納課十三歲而後試上等送吏部其次留本司又其次納貨納已而復試量文武授散官捉錢則無違負滿二百日本屬以簿附朝集使上之考功兵部滿十歲量文武授散官有納課品子歲取文武官六品以下勲官二品以下五品以上子年十八以上每嵗解上兵部納課十三歲初試一等選吏部二等留本司三等納資二歲四等納三嵗納已復試凡一嵗為一選自一選至十二選視官品髙下以定其數因功髙下而増損又有太廟社稷齋郎皆以武選而崇文𢎞文及四門館生又以文授唐選舉志其為目皆不一爾當耶否耶愚亦未易論獨喜夫唐有學校以教養之曰崇文館曰國子學曰廣文館曰四門館其生徒皆以皇屬國戚及大臣朝臣子孫為之見學校門詳載而當時皆以奏䕃之目不若儒科之榮至使楊國忠亦願其子以明經舉豈非上人激勸之功哉楊國忠傳子暄舉明經不中禮部侍郎達奚珣子撫往見國忠國忠聞暄當黜語曰生子不富貴耶豈以一第為鼠輩所賣珣大驚即置髙第是故柳子厚作吏商而勸為吏之亷栁文昌黎作示兒首言讀書辛勤之好示兒詩始我來京師云云為父兄者勸以亷勸以學亦唐人相師之風則唐之子弟想亦耳濡目染之素爾國初補奏之子止為六宅使増釋開寳五年參政樞密之子並授供奉官太宗以趙普為六宅使豈當時太平未久人君尚有右武之意耶魏咸信以宰相仁浦之子為駙馬都尉特請於朝乃得其子為寺丞是公主未有奏蔭也增釋淳化四年彰德節度使駙馬都尉魏咸信長男昭節為大理寺丞從咸信之請以此知祖宗朝公主無奏子法也咸信乃仁浦之子仁浦以右相就第身後恩數不及其孫而咸信以駙馬都尉亦持請於朝乃得官其長男雲杜彥鈞以昭憲之姪從太祖幾二十年僅補東頭供奉官是戚里未輕奏蔭也同上杜彥鈞者昭憲皇太后之姪太祖太宗之表弟太祖有天下從其父至京師更太祖之世幾二十年至太平興國五年始補東頭供奉官以此知祖宗之戚里后妃之家子弟得官之不濫也王德用以勲臣超之子超之建旄已二十年而德用僅為忠佐是管軍方鎮未有奏蔭也同上祥符六年王超卒録其子為州都尉為忠佐惟二子補官超更四鎮建旄秉鉞二十餘年而德用止以太平軍牙校補官豈祥符以前方鎮與管軍三衙未有奏補法也補奏之法非嚴耶然此未足為嚴公卿子弟未仕之前則命入學以教之既學之後復立較試以考之若可用矣猶以為未也其已試者復嚴之覆試覆試則以身年誦書三者而並舉焉其已覆試者復親為之引對引對果精則命官否則復黜焉茲其所以為嚴是故奚嶼以坐補齋郎而貶髙元緒亦以坐補齋郎而貶噫覆試失實尚罪舉主嚴何如耶建隆之制所補齋郎進馬以三事覆試之曰身曰年曰誦書覆而不實主者坐故奚嶼王貽孫坐補齋郎失實貶官趙元拱髙元緒坐補齋郎貶官錢象中以學業未精而黜陳宗紀亦以學業未精而黜噫引對未精復俾再學嚴何如耶祥符三年詔門資二十五以上求差使者令於國學聴習以二年為限令審官與判監考試既而引對錢象中陳宗紀並以學業未精且令習讀次年引對夫既習於國學復試於有司又復引對於天子之庭又安有膏梁之習哉此國初之制然也蓋自祥符之後以太平之樂與臣下共慶恩意漸寛故國初無誕節之恩雖有亦一時之特㫖自祥符定承天節奏蔭於是有誕節推恩之例至道末壽寜節推恩時上春秋稍髙出自特㫖後世遂為故事祥符八年定承天節南郊奏蔭條格以推恩既濫入流增多也國初無遺表之制雖有亦一時之特恩自祥符丐請日繁白丁盡補於是有遺表推恩之例增釋祖宗朝無遺表之制如韓重賢劉璠亦一時之特恩真宗以後臣寮遺表丐請無厭旁及妻弟外甥下逮門客奴𨽻率皆僥倖皆望沾恩國初無郊禋之蔭自祥符南郊詔朝臣與恩一子於是有郊禋推恩之例祥符元年詔提刑朝臣與一子恩自是三年一講大禮奏蔭之恩廣矣此雖承平日久恩重賞厚然覆試之制尚嚴而引對之制猶在我真宗在御二十五年未嘗不臨軒試之若寛而實嚴也真宗在御二十五年臨軒引對率以為常天禧四年不豫有司建言諸試御齋郎自今更不引對依格注擬從之遂以為例自引對罷於天禧之四年而選用不如前日爾況自明道之間復以致仕推恩有員外致仕而其子試校書者有三丞致仕而其子為三丞者雖曰國初有之蓋特恩也然亦給事知制誥侍從之職始得任子為學究校書而已今以員外三丞不過以朝奉奉議郎皆得官其子不愈寛乎此於誕節遺表郊禋之外而復開致仕之例興國六年給事劉載致仕賜其子宗古同學究出身天禧元年知制誥胡旦致仕以其子幾試校書郎至明道初員外郎致仕者試校書三丞致仕其子為三丞郎夫給事者今之通議大夫也知制誥者今之中書舍人也皆曰侍従員外郎三丞郎今之朝奉奉議郎也推恩至此可謂廣矣是以慶厯以來諸賢刺口極論富弼論冗濫之弊慶厯中范仲俺富弼有曰自真宗皇帝以太平之樂與臣下共慶恩意漸廣夫任子法弊冗濫日增請罷少卿監以上乾元節云云李東之請定補䕃之法至和中諫官李東之請定選舉補蔭之法范鎮毋湜孫抃等亦更進其言自是歲嵗入流者無慮三百員父兄不知教訓子弟不修藝業此孫抃之請也慶厯元年孫抃奏國朝自景德祥符間屢行大禮旁洽慶澤毎遇南郊慶聖節並許奏蔭不限才愚概居祿仕未離襁褓已列簮紳故使父兄不知教訓子弟不修藝業俾之從政只以害民若不急為更張積成弊倖臣僚不許陳乞學生精加考試此何剡之請也何剡言近年大臣罷兩府任便陳乞子弟召試充館職或出身用為恩例望自今後館閣不許臣僚陳乞及奏舉人同試以塞僥倖如有合該恩例者送學士精加考試范鎮言之母湜孫抃又言之見上注於是仁宗慨然懲革濫恩伏覩慶厯之詔曰周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則官材蓋本於世胄今之蔭法推恩太廣設考課之格立保任之條自是任子之恩殺而考士之制嚴矣慶厯三年十一月詔曰周大司樂掌學政以六藝教國子則官材蓋本於世冑而今之蔭法推恩太廣以致疎宗𫎇恩拜焉授官未知率身之道從政之方今設考課之格立保任之條咨爾庶位體茲意焉自是任子之恩殺矣夫何熙寜大臣當國罷身言書判之制立銓試出官之法甚而有免試之例有陳乞之恩不惟不試於便殿亦且不試於有司不惟不試於有司亦或不詣於銓曹不問賢否徑得出仕否則處以嶽祠坐縻廩祿爾而任子之法至此益弊夫既廣恩意之寛而復無較試之嚴所以為濫也熙寜中罷身言書判立銓試出身之法又繼祿恩例著免試之法或有陳乞之恩不惟不試於有司又不引對於便殿不到銓部徑得注官甚者處於嶽祠坐縻廩祿今日任子之法以言乎郊禋郊禋有蔭也以言乎致仕致仕有蔭也以言乎遺表遺表亦有蔭也所不存者誕節之恩其蔭不為不廣爾考試之法問其引對今已罷矣問其覆試今亦罷矣所存者銓試之制其試不為不優爾然為子弟者以富貴為可樂以豢養安逸為可適意而從仕之學未嘗過而問焉為父兄者一命與子終身為喜再命與孫沒齒無憾而過庭之訓未嘗及焉夫既命而銓既銓而爵此非拒其來也蓋所以勉其學而養其材也況一歲而一試非復三歲大比之久合五而取一非於千百之中而不可幾也問之以可據之律較之以童子所易能之目則待之之道誠寛而且厚也夫何不勉以從政之學不加以過庭之訓至挾策而趨塲屋者或閣筆以相視貨賄公行至有執而從吏訊者甚而未踰乎強仕之年而甘從逺僻之役規避吏部之問而求領禱祠之職推原其故皆平時之無所教養訓裁也今日而能行乾道不經銓試不許入仕之令則門資者相率而為學來者不濫仕者不冗而祖宗舊典復見矣乾道二年臣僚乞指揮今後出官人先令吏部具曾與不曾銓試申尚書省然後取㫖除授詔都謙亨差遣更不施行餘並依奏初將仕郎都謙亨差岳廣既未曽銓試又補授未滿三年故有此請
  久任
  重黎羲和世掌天地書𦙍征注羲和自唐虞三代世職不絶國語楚語重黎世序天地典禮伯夷典樂後夔終始一人平水罔功隨即黜之可也而必遲之九載古之人其重於久任蓋於此也夫子相魯初而謗之三月而誦之孔子攝相事其初人謗曰麛裘而鞞投之無戾鞞之麛裘投之無郵三月政成教行民誦之曰袞衣章甫實獲我所章甫袞衣恵我無私子產相鄭一年而謗之三年而誦之子産從政一年鄭人謗之曰取我衣冠而禇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産誨之我有田疇子産植之子産而死誰其嗣之方其謗而未誦也若驟去也雖聖賢無所施其技矣帝王寜不計慮此耶降及先漢猶有古意漢制惟邊吏三歲一更段㑹宗傳如淳注邊吏三歲一更而其他官以至倉庫之微初未嘗有終更之限也前王嘉疏文帝時吏居官者長子孫以官為氏倉氏庫氏皆其吏之後也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業莫有茍且之意夏侯嬰自高祖時為太僕至文帝不易其職本𫝊髙祖以嬰為太僕文帝立復為太僕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為黃門郎歴三世不徙官本贊雄三世不徙官此其在內者然也有為京兆尹九年張敞有為刺史五年有為郡太守八年黃霸為潁川太守前後八年其在外職未嘗不久其任也王嘉謂文帝時吏居官或長子孫以官為氏其二千石長吏亦安官樂業莫有茍且之意上注此足以見漢之任吏不輕於易置也茍二千石治行課最則璽書褒寵増秩賜金循吏傳序亦未遽遷擢以重斯民去思之心至其屬吏則其太守察其廉汙而進退之故郡丞雖老聾或以其亷而不欲數易黃霸守潁川許丞老病聾督郵白欲逐之霸曰許丞亷吏耳頗重聴何傷且善助之或問其故霸曰數易長吏公私耗費甚多易新吏又未必賢徒相益為亂曹吏書佐選其可用者而罷斥諸病吏朱愽傳愽為琅琊太守新視事右曹掾吏皆移病臥愽乃見諸曹吏書佐選可用者出教置之皆斥罷諸病吏亦安有具員而終任者哉東都以來數遷屢易是以朱浮左雄輩極言之光武時朱浮上疏曰間者守相數見換易疲勞道路云云順帝時左雄上疏曰吏數換易則下不安業乆於其事則民服教化下至李唐猶及四歲然劉祥道盧懷謹猶病其速也髙宗時劉祥道疏曰今任官率四考罷官知秋滿懷去民知遷徙則茍且中宗時盧懷謹疏曰比州牧上任四嵗今或一二年即遷何暇宣風恤人哉其在當時有守桂陽十年者前注有守桂州二十八年者李襲志有治并州十六年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九>
  及識吏民士俗未及諳已復去矣長編
  銓選
  成周選舉之法先之以司徒而終之以司馬唐人先之以禮部而終之以吏部司馬位居司徒之次而受其成者古之取人德行為本司徒考其德行而司馬授之政事故以司馬受終焉見唐禮若此類言之則唐之禮部乃居司徒之職而吏部實居司馬之任所謂司士以德詔爵以功詔祿以久奠食夏官司士云云則猶唐之考功郎之類是也官志吏部考功郎掌文武百官功過善惡之考法凡百司之長嵗較其屬功過差以九等流內之官敘以四善二十七最然而冢宰者初無與於其間豈非以此為有司之職而人主之大柄不應於始進之日而錙銖之耶漢至成帝而選曹之名立東漢官志成帝用士人復故當選署及奏下尚書曹文書衆事自漢之東權歸臺閣仲長統傳光武忿權臣之竊命雖置三公事歸臺閣而謂臺閣者乃尚書之職而選所自出也論者毎以不任謂為倒置豈非選權益重既非昔比宰相又有不可虛拘者邪晉宋而下其任均矣徐羨之謂蔡廓曰黃散以下廓猶辭不受選通鑑宋景平元年詔蔡廓為吏部尚書廓謂傅亮曰選事若悉以見付不然不能拜也亮以語録尚書徐羨之羨之曰黃散以下悉以委蔡廓曰我不能為徐幹木書紙尾遂不受則吏部之尤重也然自是宰相常總其大而吏部常任其小以至於唐有敕受有㫖受敕受者宰相奏議而除拜之㫖受者六品以下吏部銓材授職然後上言詔㫖但書聞以從之而不可否者也通典選舉類開元中起居遺補及御史等官皆以㫖授列於選舉四年乃敇員外郎御史並餘供奉官皆以敇授唐選舉志詔員外郎御史諸供奉官皆進名受敇不復在吏部矣然則吏部之權日以輕宰相之任日以繁而唐世吏部之職皆得以己意物論銓擇其才品而進退之非但據資授職而亦不可以取必於一定之制是以宰相吏部皆得行其權焉噫辨論官材司馬職也王制司馬辨論官材詔爵詔祿司士職也黃散以下悉委之選吏部職也諫員臺屬不由敇授開元以來吏部職也並本篇注以今準古吏部之職豈其輕哉國朝之初猶存舊制太祖不以資歴為拘而委吏部觀人量材甄別寳訓建隆元年詔曰惟彼銓衡止憑資歴慮有英俊陸沈下僚委吏部尚書觀其人才具名以聞常與量才甄別真宗不以判中循資而親閲功過狀為之陞黜長編景德元年命有司一明太平興國中四等判格判中應循資而詔有司以歴任功過狀進也上親閲而升黜之是以當時有撾閽鼔訴吏部條前後矛盾者桑捐有受詔復視而言選調失於均平者太平興國六年魏羽令有司選調失於均平合責有司是國初銓選之際雖有定法而未嘗拘以法也由今觀之判銓之職尤為得人有薦選人並遷朝官為直館者冦準薦錢若水等有寒士不為人所知為陳其狀而升擢之者大中祥符五年陳堯咨判流內銓士有孤寒不為人知者堯咨為陳其狀而升擢之有三年不與父通問而廢歸田裡者長編至和元年賈黯判流內銓有益州推官桑澤在蜀三年不與其父通問黯言之於朝澤坐廢歸田裡有匿其私罪應舉及第而奪其勞考者同上晉州推官李亢有私罪黜自行去匿於得官以白衣應舉及第積十嵗當磨勘自首其事黯以為罔冒奏罷之奪其勞考其請擇主判官責成選事蘇紳之言也仁宗寳元元年蘇紳陳便宜六事五曰請擇主判官付以事權責成選事其請命判銓之官當以衡鑑自任者文彥愽之言也哲宗元祐二年文彥愽乞委吏部長貳依三類之法定本選之人判銓之官當以衡鑑自任處之不疑是祖宗之銓選雖任法而猶任以人也私竊怪近世以來吏部牽於資格而不能任甄綜人物之權宿秩任歲月乆近而敘遷差遣視名次髙下而占射格法既局所謂銓量人物者徒建空名而已是以前輩有言今賢才之伏於下者資格礙之也職業之廢於上者資格牽之也士之寡亷鮮恥者爭於資格也民之困於虐政暴令者資格之人衆也萬事之所以玩𡚁百吏之所以廢弛法制之所以頹壞而不救者皆資格之失也孫洙論資格之𡚁云云然則今之當銓衡之任者愚敢以不限資格為請
  經筵
  古者自上而下皆勸學之賢至後世有定職矣又其甚也闕而不置爾古者由內而外皆講學之地至後世有定所矣又其甚也罷而不設爾噫孰知國朝講官之外未嘗不親正人乎經筵之外未嘗不勤聖學乎此愚所以三詠三嘆也且古之盛時前師後傅左疑右丞可與講論乎曰未也保氏諫慝史官記過可與講論乎曰未也蓋宿衛環列無非吉士侍御僕從罔非正人朝夕從容不啻朋友師弟子之講習此則聖人講論之人噫師氏之職與同膳夫詩雲漢閹宦之賤得列小宰禮天官聖人之意微矣哉廣庭密勿大臣納誨可以講論乎曰未也虎門森嚴以媺詔王師氏可以講論乎曰未也蓋深宮幽隠之所無以異於廣庭議論之地宦官女子之側凜凜乎公卿百執之列所以薰陶涵養無往而不善此則聖人講論之地噫路門寢門皆屬儒臣內朝外朝統於冢宰聖人之慮逺矣哉此三代所以世有哲王也自宣帝甘露中始詔諸儒講五經於石渠經筵之所始乎此本紀甘露三年詔諸儒講五經同異太子太傅蕭望之等申奏其議上親稱制臨決焉立梁丘易夏侯尚書榖梁春秋厥後遂為常制是以東漢章帝嘗命諸儒於白虎觀講五經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如石渠故事後本紀建初四年詔曰中元元年詔五經章句頗多議欲減省至水平元年長水校尉樊鯈奏言先帝欲使諸儒共主經議云云於是下太常卿大夫愽士議郎郎官及諸生諸儒㑹白虎觀講論五經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如孝宣甘露石渠故事作白虎議奏於是有定所矣夫石渠天子所以藏秘書寓於未央大殿之地俾羣儒出入禁庭講論經學非不善也然望之名儒出補外郡本傳石顯憸人弄權中庭本傳宣帝之講論果常如石渠乎自元宗選儒學之士入內侍讀馬懷素禇無量與焉侍讀之名始乎此迨開元十三年置集賢院有侍講學士有侍讀學士於是有常職矣唐百官志及通鑑唐開元三年上謂宰相曰朕毎讀書有所疑滯無從質問可選儒學之士使入內侍讀九月戊寅以馬懷素禇無量更日侍讀唐開元十三年改置正修書院為集賢書院選耆儒日一人侍讀以質史籍疑義置集賢院侍講學士侍讀直學士夫以侍讀侍講皆天下文學經術之士俾之橫經帝幕紬繹古今非不善也然棃園之樂汨亂聰明寜王之笛轉移心術唐書本紀及禮樂志帝之講學果常如集賢書院乎噫傅以一齊讙以衆楚求其齊語必不可得一暴未幾十寒已至天下未有能生之物嗟夫講學且爾況不講乎勸學且爾況不勸乎故尚書樸學厭而不好漢歐陽生傳兒寛初見武帝語經上曰吾始以尚書為樸學不好愽士倚席廢而不講後儒林傳序自安帝攬政薄於藝文愽士倚席不講朋徒相視怠散噫駁乎無以議為也國朝以講學為治本以親賢為家法自太祖置講席太祖置講席於便殿命王昭素講易太宗開經幃太平興國始開經幃實國朝經筵之始景祐則講於崇政景祐中崇政殿置説書元祐則講於資善哲宗詔開講筵進讀寳訓講讀日赴資善以雙日講讀或命直禁中太宗命呂文仲為翰林侍讀寓直禁中以備顧問或直廬秘閣長編咸平二年真宗設直廬於秘閣侍讀更日侍講長上日給珍膳夜則送宿此講學之所也不特此爾聽政之餘探賾簡編真宗謂近臣曰朕聴政之外未嘗虛度時日探賾簡編素所躭玩長編視朝之暇講論經藝真宗寳訓上毎視朝之暇即令講説嘗曰朕聽政之餘惟文史是樂講論經藝寜有倦耶云云非講筵乎宮中消日惟是觀書長編元祐七年王岩叟奏曰陛下宮中何以消日上曰並無所好惟是觀書居常禁中亦有日課紹興七年上曰朕喜春秋之學率二十四日讀一過居常禁中亦有日課非講筵乎是經筵之外無適而非學也國朝未置侍讀以著作佐郎呂文仲為之尋又為翰林侍讀實國朝講官之始國朝太宗太平興國八年始用著作佐郎呂文仲為侍讀尋又為翰林侍讀寓直禁中長編咸平始以楊徽之為翰林侍讀學士邢昺為翰林侍講學士真宗咸平二年以楊徽之夏侯驕呂文仲並為翰林侍讀學士邢昺為翰林侍講學士始建學士之職長編景祐始以賈昌朝為崇政殿説書景祐元年始以賈昌朝為崇政殿説書以楊安國為天章閣侍講景祐四年以賈昌朝王道宗馬希言楊安國並兼天章閣侍講預內殿起居天章閣置侍講始此長編有為翰林侍讀不帶學士者馮元有為侍講侍讀不加別名者㑹要馮宗元為侍講髙若訥為侍讀不加別名但供館而已有為侍講侍讀外使者景德四年以翰林侍講學士邢昺知曹州侍讀學士外使自昺始也天禧三年張知白為刑部侍郎充翰林學士知天雄軍府侍讀學士外使自知白始也續㑹要有著作佐郎兼侍講者元祐間范純仁乃以著作佐郎兼侍講司馬公後亦以著作佐郎兼此講讀之官也不特此爾臺丞未有與經筵者特與之慶厯二年召權御史中丞賈昌朝侍講邇英閣故事臺丞無在經筵者帝以昌朝長於講説特召之僕射罕預經筵者亦預之景祐元年詔右僕射賈昌朝赴講筵備顧問不講書帝以昌朝兼宰相又舊講官特命之非講官乎以太師而赴經筵元豐六年文彥愽以太師致仕元祐初命平章事一月兩赴經筵以史官而侍經筵至和元年知制誥賈黯言乞令修起居注官入侍閣中侍臣講讀經史事有可書隨即紀録從之長編以處士而召經筵王昭素程伊川非講官乎是講讀之外無賢不講也當是時經筵無常所而燕處閑暇皆經筵也講官無定員而名儒碩學皆講官也夫無往非學無賢不親則發聖賢之傳窮典籍之奧果何如哉是故以水喻政得之小旻慶厯五年講詩小旻曰如彼泉流旡淪胥以敗帝謂趙師民曰以水喻政有㫖哉對曰水性順則通逆則壅喻用賢則王政通而世清用邪則王澤壅而世濁烹鮮喻治得之匪風慶厯五年講詩匪風曰誰能烹魚溉之釜鬵帝曰老子謂治國若烹小鮮義與此同此學詩也薄征緩刑荒政講之至和元年講周禮大荒大禮則薄征緩刑楊安國曰所謂緩刑者過誤之民當歲歉則赦之今持兵仗劫糧廩一切寛之恐不足以禁奸帝曰天下皆吾赤子也捕而殺之不亦甚乎修德承天視祲論之三年講周禮視祲上曰妖祥之興皆由人事君人者在修德以承天意此學禮也上承下施蓋取諸鼎皇祐三年講鼎卦上問九五之象施之人事如何楊安國曰鼎為烹餁成新之器上承至尊下又應初上承下施任重非據故足折而覆餗亂極生治蓋取諸萃孝宗講萃之上六日盛極則衰亂極則治易學明也説命三篇特誦三句淳化五年孫奭講尚書説命三篇至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上曰誠哉是言上意欲切厲輔臣因歎曰天以良弼賚商朕獨不得耶五子之歌再誦六句范祖禹家傳講尚書內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彫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講畢再誦此六句卻立雲願陛下留聴哲宗首肯者再三書學深也論魯封疆景德四年上問王旦曰仲尼作春秋幾年成旦曰仲尼修春秋凡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又問魯之封疆及始封之君旦曰伯禽宅曲阜地封六百里周公常在周故封伯禽於魯講鄭鑄刑仁宗御經筵命講左氏傳鄭人鑄刑書上曰使民知法而欲止辟不若不知而民自化也此明春秋而知之中庸修身天聖五年上令張知古講中庸至修身治人之道必使反覆陳之大學入德元祐五年右正言劉唐老言大學一篇論入德之序願乞詔經筵訓釋以備觀覽此講禮記而知之我國家所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極為天下開太平者未有不源流於經也噫經學難明也馬上之治弗用詩書漢髙帝清凈之治專尚黃老孝文帝是不事乎經也是以讀書為糟粕也莊子通變之説竊而紛更武帝紀元光元年詔曰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朕嘉唐虞而樂商周又汲黯𫝊紛更約束復讎之語舉而窮黷匈奴傳武帝下詔曰昔襄公復九世之讐春秋大之是嵗太初四年是自叛其經也是以詩書發冡也莊子故不事乎經者其罪小自叛其經者其罪大何者不事乎經雖無以利民亦不至禍民叛經者借先王之文逆先王之道其禍天下慘矣嗟夫聖人作經豈料禍天下哉正理之不明適用之不知所以至此也取需卦燕樂之説啓其君以宴遊慶厯二年林瑀撰周易天人㑹元記其説用天子即位年月日辰占所值卦以推吉凶瑀言上即位其卦直需其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燕樂臣願陛下頻出宴遊則合卦體上駭其言斥之借豐亨豫大之説諛其君以侈靡增釋蔡京用事借豐亨豫大之説開天下侈靡之心輔相皆寒儒而所處無異皇居所享爭僣玉食易果如是乎青苗弊法假周人出息之事以自文李當言王安石妄取經義傅㑹其説謂周人國事之財用取之於息錢不知泉府實授廛人之五布周禮所以使出息者不使其幸得而惰於業保甲苛令託先王民兵之論以自售熙寜三年行保甲法上論變義勇為民兵謂安石曰民兵雖善止是妨農事如何安石曰先王以農為兵因鄉遂寓軍旅今邊郵農人則無什伍不知戰守之法禮果如是乎湯誥勇智非以不殺論之則黷武者未必不竊之矣神宗御經筵呂公箸講天乃錫王勇智上曰何以獨言勇智公曰仲虺稱湯能伐夏救民故以智勇言之然聖人之勇當如易所謂聰明睿知神武而不殺者時上富於春秋故公以好勇黯武為戒王制柴望不以巡狩原之而封禪者皆假之矣范祖禹講王制曰古人多因燔柴望告之説乃附㑹為封禪皆秦漢之侈心非古者巡狩省方之義新臺一詩聖人所以垂訓也或者不知置而弗講是未知其所以詩慶厯五年先是講官不欲講新臺帝謂曽公亮曰為君之道善惡皆欲得聞況詩三百皆聖人所刪定義存勸戒也豈當有避春秋一經聖人所以垂訓也安石不知黜而不進是未知其所以春秋王安石以春秋為破碎之書於是經筵不講春秋噫聖經難明也安得講師三昧如范祖禹東坡謂范祖禹乃得講師三昧經學淵源如程伊川言行録俾之講論經筵哉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十  宋 林駉 撰
  國學
  古者學校養其心不養其身後之學校養其身不養其心又其後也養心之教既泯養身之政復闕此君子所以觀古今之別也嘗考成周一書纎悉備具而學校養士之職獨闕而不載有如仕未受田者必有稍食王朝之環衛則宮正均其稍食王宮之人民則內宰均其稍食外焉守溝池之士庶則均其稍食者有掌固焉內焉治文書之府史則掌供其食者有犒人焉並同禮本官獨不聞有所謂養士之官不知當時肄業於成均者何以為養耶雖宮伯月終則均秩周人之待國子者其出於此矣又不知當時士庶者何以為養耶噫周人之所以養士者非區區犧廩之末也有樂舞以和平其血氣有詩書以培植其見聞有干戈射御以閑其禮儀其所以長育成就者蓋在此而不在彼古人非不欲設官以専其事豐廩以養其體誠不敢以百司庶府待學校舉餼廩之微以是凂天下之賢者而當時賢士亦不待有所慕而為有所利而進潤澤如沚長養如陵厚德如朝陽令儀如梧桐蓋靈龜朶頥輕重有別而自養之學深矣漢承秦滅學之後學校未遑武帝從仲舒之言遂建太學仲舒對䇿順興太學又武帝賛興太學然按晉灼所言乃謂西京無太學晉灼言西京無太學曲臺行射禮若爾則漢未甞有矣及按三輔黃圖謂西京太學在長安西北七里若爾則漢未甞無矣三輔黃圖西京太學在長安西北七里有獄有市嘗以二說叅之蓋黃圖所載皆武帝制度是指武帝之時而言也晉灼蓋論漢初之制也方武帝建學之初為諸生學長安者或至困厄而不自激厲由郡國選詣愽士者或貧無資用時行賃作兒寛以郡國選詣博士受業孔安國貧無資用嘗為弟子都飬時行賃作帶經而鋤廩犧猶未具也至元帝好儒設員用度充足至是始備焉元帝好儒以用度充足設員千人始武帝弟子之員僅至五十儒林傳始帝選弟子五十員至昭帝所増之數亦止百人養員未盛也昭帝舉賢良文學増愽士弟子員滿百人及成帝太學弟子増至三千至是始盛焉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養徒三千人今太學弟子少於是増員三千人嵗餘復如故然特養其身而已愽士徒取儀狀果能如周人德行道藝之選乎武帝擇民年十八以上儀狀端正者補愽士弟子太常雖與受業果能如周人成均司樂之教乎漢以弟子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此養心之教猶闕也至光武中興四方學士雲㑹京師立五經博士之員修太學籩豆之典光武中興好儒術四方學士抱墳典雲㑹京師建武五年乃起太學稽式古典籩豆乾戚之容迨明帝復加潤色制度一新乃流辟雍辟雍湯湯何輪奐也抑抑皇儀孝友光明何尊顯也尊飬更老其意勤也縉紳億萬其文盛也明帝即位親行其禮袒割辟雍之上尊養三老五更享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千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又班固辟雍詩乃流辟雍辟雍湯湯聖皇涖止造舟為梁抑抑皇儀孝友光明於赫太上服我漢行然亦特養其身而已執經問難果如周人春夏詩書之學乎親行射禮果能如周人射御之習乎見上注此養心之教亦未聞也雖然王咸舉幡㑹者千餘非西都興學之功歟王咸舉幡以救司𨽻鮑宣㑹者千餘林宗唱義從者三萬非東都設學之效歟黨錮傳郭林宗為唱時太學三萬人從之時公卿皆為貶議異時腐夫刑人瀆亂國典太學名教扶持公議烈日爭嚴視死如歸黨錮傳噫吾儒之有益於人國家也如此鳴呼以兩漢僅能脩飭制度文為之末猶足以起人激厲之志使如成周之所以養士者養士則鳶飛魚躍之下果何如耶唐有二館七學二館曰𢎞文館置於門下省曰崇文館置於東宮皆以宰相領之其生徒以皇屬國戚及大臣子孫為之選舉志凡館二門下省有𢎞文館生徒三十人東宮有崇文館生徒二十人以皇緦麻以上親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親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實封者京官職事從三品中書黃門侍郎之子為之七學曰國子學曰大學亦以大臣子孫為之同上凡學六皆𨽻國子監國子學生三品人以文武三品以上子孫者從三品以下曽孫及勲官二品縣公京官四品帶三品勲封之子為之太學生五百人以五品以上子職百官五品舊親若三品曽孫及勲官三品以上有封之子為之曰廣文館曰四門館以朝臣之子孫與庶人之俊秀者為之此唐初之制按百官志注天寳九載始置廣文館有學生六十人束都十人選舉志四門學生千三百人共五百人以勲官三品以上無封四品有封臣文武七品以上子為之八百人以庶人之俊異者為之曰律學曰書學曰筭學皆以習其業者為之選舉志曰律學生五十人書學生三十人筭學生三十人以八品以下子及庶人之通其學者為之凡二千二百一十員皆尚書省補授見前注太宗之時亦盛矣未㡬再傳掃地殆盡韋嗣立嘗䟽言國家自永淳以來國學廢散論堂之庭盡墾為圃二館之門復如論堂學制果如是乎舒元輿作國庠記云云予嘗至下論堂庭堂數畆盡墾為圃又至於二館其門其庭其堂皆如論堂終朝之雨流潦不停既夕之天列宿上羅學制果如是乎李觀脩太學書曰終朝之雨流潦不停既夕之天列宿上羅至有愽士助教犁鋤其中此固學校之壞也至國子愽士不免啼飢進學觧廣文先生猶嘆無氈杜甫詩嘗贈鄭䖍詩曰才名四十年坐客嘆無氈遷祭酒者謂散冗之地權徳輿謂劉秩為祭酒置之散地為助教者躬犁鋤之事見上注以師儒之職猶爾則養貟之意可以黙諭矣豈非養心之教既泯而養身之政復闕乎夫學校教化之本原自唐虞三代春秋兩漢以來未嘗一日廢六朝之擾攘南北之戰爭其視學校疑若敝屣然猶修飭制度躬禮師儒且得已而不已亦以天理人心之本在是爾以三百年之唐反不若僻陋攘亂之邦舉古人所以維持風化之要者廢壊無餘噫可嘆也蓋唐以科目取進士以進士之科為貴則學校獨廢至此然獨不觀朱泚之變世道已極而太學何蕃毅然壁立首唱大義六館震驚而唐頼以不亡者未必非茲人之力何蕃傳然則吾道亦何負於國家而唐壊之至此耶君子所厭言也我藝祖立極之初未遑他務首幸監學士風丕振親賛孔顔吾道有光此與武王下車訪箕子陳洪範者同一意也長編太祖既受禪初詔有司增修祠宇自賛孔顔三時臨幸焉建隆元年正月幸國子監二月又幸四年四月又幸蓋國家自建隆以來已有國子監釋奠行禮而太學未有也至慶厯從王拱辰之請始假錫慶院為之仁宗慶厯中王拱辰田況王洙余靖等言首善當自京師今取才養士之法盛矣而國子監才二百楹制度狹小不足以容學者請以錫慶院為太學葺講殿備臨幸從之然慶厯以後生徒日廢所居猶狹時太學實未營也至熈寕從鄧綰之請始賜錫慶院以創之𤋮寕四年侍御史鄧綰言國家治平百年雖有國子監粗容春秋釋奠齋庖之室其中不足以容一生員至於太學即未嘗營建上假錫慶院西北隅廊屋數十間逼窄湫漏生員才滿三百人即無容足之地欲乞賜錫慶院為之仍修武成廟以為右學從之由是若廊若廡若堂若齋制度壯觀規模鼎新而建學之制備矣始太學惟有內舍給食之員僅至二百外舍未立爾熈寕元年逺方待次蓋百餘人於是從數以立外舍之員蓋從諫官之請也熈寕元年正月詔太學増置外捨生百員初太學置內捨生二百員為給食至是貟足逺方之士待次而入者蓋百餘人諌官滕甫劉庠並以為言故有是詔見長編然來遊之士愈多內舍外舍近至三百時上舍猶未立爾未㡬四年遂置上舍百員內舍倍之而外舍則不限焉蓋從中書之請也四年十月中書言近増廣太學益置生員為外舍不限員以初入學生員為外舍不限員自外舍升內舍內舍升上舍上舍以百員內舍以二百員為限從之由是冠帶濟濟絃誦洋洋藹然虞庠夏校之風而養士之員盛矣然祖宗養士之意不止是也雅樂歌詩養其耳也胡安定判國子監合諸生於首善堂雅樂歌詩乙夜乃散講經問難淑其心也太祖幸國子監講書淳化幸國子監講堯典說命齋有選考之簿月有選考之目文已中程而選考不預則不聽選選已書籍而程式不預則不許試又兼攷其行藝也養心之道又何如哉然而今日習熟見聞之久視為故常月書季攷第課工拙無預乎行齋堂規罰徒寘屋壁無預乎行舍選所以論行也當其年不犯重罰而已罰不必盡舉也舉者十一營者十五罰不必盡行也間有毅然不恤衆議以師道自任以規矩力行衆謗蝟興則又退縮矣抑又有法可行而不行者才為衆所知越次陞舍法也今不行也行藝為衆所服不雜選者罰法也今不行也愽士月一詣齋教導今可行乎諸生外有顯過亦許糾治今可行乎祖宗所以維持人心者若為文具噫得一程伊川置禮賢等齋以訓諸生不患不知性理之學伊川先生在太學欲以月試為課於講堂側置吏師禮賢等齋得一胡安定置治事等齋以訓後進不患不知體用之學胡安定設治事等齋以訓諸生又劉彛言安定有體用之學此又師儒責也若夫風雨如晦鷄鳴不已中流滔天砥柱屹立此又豪傑之士不待文王而興者未可謂學校中無之
  州縣學
  夫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是詩也君子知魯之所以興泮水詩青青子衿在城闕兮是詩也君子知鄭之所以微子衿詩蓋古之所謂學大抵於黨庠遂序之中國學之設不過公卿大夫之子弟非養天下之士以為公卿大夫任於王朝其子弟從父兄則不得不為之置學於京師其所以養成人材皆少長於黨遂之間而習熟乎庠序之教培植㴠養殆非一日有州長以㑹其禮射有郷大夫以察其行藝齒序之正既有黨正孝弟之書又有族師並周禮本官鳴呼古人重黨遂之學蓋如此其至君子於此所以卜魯鄭之興衰也是故蜀有文翁則儒化以成前漢文翁𫝊文翁為蜀郡守修起學官由是蜀好文雅閩有常袞則貢士與內州等唐常袞𫝊袞為福建觀察使始閩人未知學袞為設鄊校親加講導由是風俗一變貢士與內州等閩蜀一僻陬耳一為之興起文教而人材至今為東南之盛鳶飛魚躍亦何所不至哉國朝之初有四書院曰白鹿洞曰嵩陽曰嶽麓曰應天府外又有茅山書院猶未建州學也太平興國二年知江州周述言廬山白鹿洞學徒常數千百人望賜九經詔從其請又至道二年賜嵩陽書院額及印本九經咸平四年衡州守臣李允則奏嶽麓書院修廣舎宇有書生六十餘人聽講乞下國子監降韓文等書從之祥符二年應天府新建書院詔以曺誠為助教並賜書院額此四書院之外又有茅山書院㑹要乾興初孫奭守兗州建學舍聚生徒請太學助教為講書乾興元年十一月判國子監孫奭言知兗州日於文宣王廟建立學舎以延生徒雖以俸錢贍之而不足伏見宻州馬耆山講書仍給田十頃以為學糧從之助教楊光輔充講書長編而餘鎮未置學也景祐中詔藩鎮皆立學矣㑹要景祐四年詔藩鎮始立學他州勿聽也而他州則勿聽寳元元年因蔡齊之請置潁州學大郡始立學矣寳元元年穎州守臣蔡齊請立學時大郡始有學自明道景祐間累詔州郡立學賜田給書學校相繼而興近制惟藩鎮立學穎為右郡齊以為言亦詔許之而小郡則未置至於慶厯之四年范仲淹言學校本行實宋祁言莫若使土著而教之學校則學者修飭於是詔諸路州軍各令立學學者二百人許置縣學於是州郡之不置學者鮮矣職源餘見後而教授之置亦於是乎始其初委之漕司於幕職州縣中舉之或用兼官或用士人皆漕司主之而未𨽻朝廷也熈寧中詔諸路學官並委中書門下選差至是始屬於朝廷矣㑹要慶厯三年又置教授以三年為一任以經術行義訓導諸生掌其課試之事而糾正不如規者委運司及長吏於幕職州縣官內薦教授或本處舉人舉有徳藝者充當時雖置教授或用兼官或用士人委於漕司而未𨽻朝廷也熈寕六年詔諸路學官並委中書門下選差至是教授始屬於朝廷矣元豐中州府學官共五十三員惟大郡有之餘未盡有也元祐初詔齊廬宿常等州各置自是列郡多置教官矣續㑹要元豐元年州府學官共五十三員諸路惟大郡有之軍監蓋未盡有也元祐元年詔齊廬宿常等州各置教授一員自是以後列郡多有教官矣然自置教官之後選擇正人無日不申明之辦舉職事以副責任則政和之請也政和五年臣僚言見任教授不得為人撰書啓簡牘樂語庶得本舉職事以副責任師儒之意教官之職切宜遴選則紹興之命也紹興十三年朱宙奏乞盡復教官上曰若教官非人使人心術之壊再整頓費力切宜遴選也不撰樂語不兼他職其任專也紹興三十六年詔諸州教授並不許兼他職餘見上設科以試通經而任其選重也元豐五年立法試學官上等為愽士下等為正錄願授教授者充元符元年詔學者嵗一試紹興十五年詔試諸州教授自來春始又紹興十三年上語朱宙曰十二年已有指揮仍須擇通經正心術者任之祖宗之所以作成士類亦至矣而今之州郡之學學者之視郡庠猶視傳舍學官之視學者殆若浮萍佩焉悠悠口焉囂囂春秋有試更出迭入僅縻一時之廩犧而已吁何輕耶愚嘗咨之耆老曰蓋舍法行而郡縣之學有實政舍法廢而郡縣之學皆文具何者今之郡縣有學即古者黨庠遂序之遺意古人謂今之育材成徳而異日之升於司徒升於學升於司馬者皆若而人也則教養之政安得而不嚴自後世郡縣之學所養所取判然兩塗毋怪乎其為文具矣鳴呼烏知舍法為一代之良制歟思昔舍法之行也士之𨽻於學月書季攷優登於籍於是貢之京師而入於天子之學凡有玷於罰者不預焉是以郡縣生徒更相淬厲以為今之所以教我養我者凡皆以成就我也而我固不可不重也而師儒之官亦以為上之人所以進用人材凡皆權輿於此也而教養之職我實任之時則訓誨教養與之相期於無過之地而人知謹飭亦皆相率聽命以求無忝於有司自舍法之既廢今之太學僅存其跡而郡縣之學已非前日且今太學之法猶舍法也每季有試非無益之試也而他日兩優釋褐自此始也名書於罰非罰金之比也而他日銓注有所沮格自此始也而又三嵗大比升於春官由太學而進者居多士之逰太學蓋無一而非進身之階也今郡縣之學則不然登名於大比雖足跡不歴於學皆可以預計偕師友相聚泛泛焉不相知名而無有席間函丈之誨果能如范公夜課諸生皆立時刻乎晏丞相殊守南京范文正公仲淹方遭母憂晏公請掌府學范公常宿學中訓督學者皆有法度夜課諸生讀書寢食皆立時刻果能如安定雅樂歌詩乙夜乃散乎胡安定在學時合雅樂歌詩乙夜乃散聲徹乎外宜乎俊民良子弟皆褁糧千里為上庠之逰而青衿之子相與挑逹城闕之逰爾何者養士有學而進身無階其名存其實輕如之何而不為文具愚以是知舍法之為良法也或者乃曰是法也行之於蔡氏安得為良法崇寕三年罷科舉五年嵗貢法成三舍天下教養之士一十一萬餘員為屋九萬一十餘楹費錢三百四十萬餘緡米五十五萬餘石嗚呼此非蔡氏法也王宋諸公之遺制也在昔慶厯中宋祁王拱辰軰請士皆土著而教之以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而薦選之於是詔天下皆立學所謂舍法蓋萌芽於此慶厯四年宋祁王拱辰張方平歐陽脩梅摯曽公亮王洙孫甫劉湜等奏曰參考衆說取其便扵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以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則學者修飭矣故為設立學校遣使者以屬部官為教授三年而代須在學事業三百日乃聽私試至於元祐王公巖叟乃謂科舉之外不當別開進取之名於是乞罷三舍之法開師弟不相見之禁元祐元年王巖叟奏庠序者所以萃羣才而樂育之不必科舉之外別開進取之名乞罷三舍法開先生弟子不相見之禁若夫科舉罷於熈寕之三年貢法成於崇寕之五年是取慶歴遺法而行之也特蔡氏不當以私意為去取焉耳於法乎何議借曰蔡氏立之其法茍善猶不可以人廢法況是法立於慶厯諸君子乎今誠能行王宋之議申慶厯之法則家家稷契人人臯夔又安有文具之說哉
  學官
  解經不窮戴侍中此漢人之法也為愽士之官者例如此後學開啓當何如戴慿習京氏易年十六召試愽士拜郎時慿對曰愽士說經皆不如臣帝即召上殿講說帝善之拜為侍中京師語曰觧經不窮戴侍中學行可師賀徳基此唐人之語也為祭酒之官例如此諸儒尊仰又何如唐賀徳仁與從兄徳基俱為國子祭酒時人語曰學行可師賀徳基文質彬彬賀徳仁夫學校教化之本師儒學校之責諸生蓍龜後來綿蕞其可輕也哉皮日休移成均愽士書曰足下出文圃為諸生之蓍龜作後來之綿蕞愚甞推其學官建置之由矣祭酒立於漢通典漢置愽士至東京凡十四人而聰明有威重者一人為祭酒謂之博士祭酒司業監丞立於隋大業三年於國子監初置司業一人監丞二人監簿正錄立於北齊通典北齊國子寺有正録員置主簿隋各一人至愽士之官西漢已有武帝初置五經博士而國子博士則始於晉也晉咸寕四年初置國子愽士一人皆取履行清淳通明典義者為之太學博士則始於梁也梁置太學愽士八人武學博士則始於我朝慶厯也慶厯三年置武學始以阮逸為之未㡬省國朝國子監有判其資淺者為同知即祭酒司業之任有直講八員即博士之任仁宗雖有武學博士未㡬省元豐官制既行國子監有祭酒司業丞簿太學有博士正録並為學官黃元禮官制此古今沿革之大略也然自古迄今其所以崇重風化選用師儒常如一日爾自古觀之刻石傳經儒林訂正戴逵為儒林祭酒刻石傳經華山有賦士林傳布楊㳟之為祭酒作華山賦示韓愈愈稱之士林傳布徳仁文質時人歌之賀徳仁為祭酒人歌曰文質彬彬賀徳仁盧誕儒宗天子稱之盧誕有名於時時天子以誕儒宗學府拜為祭酒昌黎入國子而生徒相賀李翶作韓公行狀雲公遷祭酒奏儒生為學官日使㑹講生徒多奔走聽聞皆喜曰國子監不寂寞矣楊汪講國學而通經莫屈隋楊汪為祭酒帝令百僚就學與汪講論通經碩學多舉焉論難莫屈此祭酒之有人也進退作則動言是傚陽城有之楊宗元為司業陽城遺愛碣曰帝來師儒式我成均進退作則動言是傚嚴以得禮扶善遏過竇公有之韓愈為司業竇公墓誌云云手書九經張參為國子司業年老常手寫九經曰讀書不如寫書口誦鹿鳴山揮景祐中為國子司業誦鹿鳴蟋蟀篇未畢中書令李蟜以近規諷止之帝嘉其直下詔褒之非通經歟燕堂鼓琴退之聽琴序雲司業武公少儀摠學者三十有六人列飲燕祭酒堂有一書生抱琴歌有虞之遺風闕下唱義陽城言不許延齡相下遷司業城言事得罪為道州刺史太學生何蕃頓首闕下請留非感徳歟此司業之有人也廣文先生才過屈宋杜甫贈廣文館愽士鄭䖍詩先生有道出羲皇先生有才過屈宋國子先生上規姚姒韓愈為國子愽士作進學觧曰國子先生云云上規姚姒渾渾無涯論易折角朱雲為博士講易人歌曰五鹿嶽嶽朱雲折其角講經重席戴馮講書帝令羣臣說經不通者奪其席以益通者慿遂重坐五十席何淹貫也覽筆即下房昭逺考定國子生通經者覧筆即下初無疑滯看書不寐王元威轉四門博士時年老猶燭下看書通宵不寐何敏勤也此非愽士之有人乎我朝以來尤加崇重圓冠方袂肩摩踵接而學校師儒之任皆世偉望人才作成流為數年不窮之用者皆學官之力也傅澥自學正至祭酒官以儒名者且三十餘年其任之也専四朝國史注傅澥自布衣錄天子學至為正為司業祭酒迄於司成官以儒名者三十年時人推之鄭穆以待制兼祭酒一旦請老而諸生願留者至三千餘人其慕之也深四朝國史鄭穆傳元祐中以寳文閣待制常兼祭酒每諸生請益無問寒暑雖童子必朝服延接以禮送迎皆専其經術而服其教訓六年請老提舉洞霄宮敕過門下給事中范祖禹言穆雖年出七十精力尚強古者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謝賜之几杖祭酒居師資之地正宜處老成願毋輕聽其去不聽報太學之士數千人以狀論司業又詣宰相請留程顥學問淵源洛中師表而召判武學何其幸也名臣事實陳瑩中學術醇正元祐名臣而擢為博士又何其慰學者之望也同上名儒宿德項背相望未易枚數當代仰之後人思之尚想乎螟蛉之誨噫盛哉然嘗論之學者固諸人之望祭酒又為學官之唱且匪曰蘭芷疇變入室不自朱藍何遷素絲非王儉辭祭酒之表乎齊王融為王儉辭祭酒表云云寳劒未砥猶全切玉美箭闕羽尚無衝石非王延明辭祭酒之表乎魏溫子升為安豐王延明辭祭酒表曰寳劍未砥猶全切玉之功美箭闕羽尚無衝石之勢蓋祭酒之職非他官比志行必粹道義必尊庶無慊於教成之任二子所以力辭而不敢者亦自知分爾茍國師有人則下是典教有不難舉呂公著一為祭酒命駕親謁程頥請為學正而學者皆知性理之學名臣事實呂公著𫝊王陶方任祭酒亦遣愽士詣孟醇擢為學士而諸生始知有聘士之禮同上此又挈裘提領之論矣雖然茲皆漢唐以來學官之任而考之成周則未聞焉且周典六官治官掌治禮官掌禮曰刑曰兵曰事考其官屬亦各稱其職掌之當然獨至於地官謂之教典而其設官殊不可曉蓋自鄉老至比長皆六鄉之官自封人至充人皆疆埸之師自載師至均人皆財賦之官其他不過整齊田學推考徵歛而所謂教官者師氏保氏司諫數人而已而非専掌乎學校者也及詳考而熟觀之如司樂則掌成均之法樂師則掌國學之政然周人徃徃以學校之職而屬於典樂之官果何意哉並周禮本官蓋樂者所以調和其血氣涵養其心術優游漸漬鼓舞動盪其入人也深此先王作成人材之深㫖是故舜之胄子教於後夔書命夔典樂教胄子啇之學政屬於瞽宗殷制太學為瞽宗皆此意也漢人去古未逺猶知博士弟子受業太常漢以愽士弟子員受業太常太常屬官有大司業使知禮樂之本自東都以後學校自學校太常自太常而此意失矣至我朝安定胡先生之判國子監也教育有法深有古意雅樂歌詩乙夜乃散至奏鼓琴瑟之聲洋洋乎外伊川所謂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豈非平日動盪涵養之效歟異時淵篤純明直溫簡諒色色有之呂氏家塾記曰安定為賦講䇿判舉事每公私試罷掌儀率諸學子弟㑹於首善堂合雅樂歌詩乙夜乃散諸齋歌詩奏琴瑟之聲徹於外聞見録曰伊川曰凡從安定先生學者其醇厚和易之氣望之可知也李廌書言劉彛對神宗曰安定明體用之學上曰其門人今在朝為誰對曰若錢藻之淵篤孫覺之純明範純仁之直溫錢公輔之簡諒歐公詩曰呉興先生富道徳詵詵弟子皆賢才荊公詩曰先收先生作梁棟以次收拾桷與榱愚請頌此為今日師儒勉呂氏家塾記
  科舉
  進士之選其自隋始乎曰非隋也周也王制謂大樂正論造士之秀以告於王而升之司馬曰進士此其始也特設科較藝始於隋爾噫進士之選在古者何其重在後世何其輕耶周人賢書之貢必加拜受拜雲者想其恭敬而不敢慢也三物之教必曰賔興賔雲者想其禮待而不敢忽也此周人之貴有由矣由漢以來固不能如拜受賔興之禮然猶州長身勸為之駕雖以當時號為謟䛕公孫𢎞者猶出於鄊人之勸勉未嘗有自進之風公孫𢎞傳至唐楊綰投牒自進而士始甚輕唐選舉志蓋古者上有求於下其後也上下交相求又其後也下始急於求上此古今輕重之別也然自漢設科以後科目紛紛不知其㡬大抵自漢至隋以前惟行孝亷秀才之科自隋唐至本朝惟行進士明經之科至熈寧後王荊公以經義試進士於是明經始廢而進士獨行耳此其大略也進士之科唐與我朝行之然在唐為輕在我朝為重何以知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此唐人之謡也以此知進士為劣而明經為優矣唐摭言進士盛於唐貞觀永徽之際不由此選終不為美其艱難則曰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焚香禮進士撤幕待經生此國朝之詩也以此知經生為輕而進士為貴矣編年仁宗謹於選士皇祐五年廷試焚香祝之曰願得忠孝狀元及唱名乃鄭澥也又華談禮部進士設香案與舉人對拜坐設供帳甚盛冇司具茶湯飲漿至試學究則撒幕亦無茶湯蓋防私傳經義歐公有詩曰焚香禮進士撤慕待經生故唐之進士得第者百一二明經者十二三通典武徳以來明經惟有丁第進士惟乙科而已其進士千人得第者百一二明經者倍之得第者十二三本朝之乾德進士二十六人如五經開元三禮三傳學究合九十三人其額至寛也而得人之盛反不若進士長編太祖朝蓋待之既厚則卓犖非常之士皆願為進士得之既易則庸庸記誦者𠂀為明經耳此前軰稱國朝進士為將相科其有由矣王唐曰進士一科乃將相科是固然也盍亦推原進士一科興置之制可乎春官之試始未有也自元宗以考功望輕移試禮部於是有定所焉元宗開元二十四年員外郎李昻為貢人詆訶帝以員外郎望輕遂貢舉於禮部以侍郎主之禮部試士自此始殿前之試始未有也自武后以對䇿為緩親試殿前於是為常制焉武后元年䇿問貢士於洛陽殿數唱方了遂引試殿前殿前試自此始設衛棘圍始未有也自唐楊浚始開三行試於是為故事焉唐選舉志元宗天寳十一載禮部侍郎楊浚始開為三行試又曰試兵衛薦棘圍之進士大抵千人得第者百一明經倍之進士試以詩賦䇿論自唐始也我朝因之至熈寧復加經義之制見詩賦經義門臨軒試以詩賦亦自唐始也我朝興國加試以論至熈寧始定策試之制同上糊名之制行於淳化淳化二年先是胡旦等以所試先成擢上第由是士爭習浮華尚敏速陳靖請糊名考校以革其弊於是始令糊名而諸州之糊名則自明道始明道二年詔諸州試舉並封彌卷首易書之制立於祥符祥符八年置謄録院令封彌官封印試卷付之積書吏録本命京官校正而諸州之易書則自景祐始景祐四年詔開封及國子監及別頭試封彌謄録如禮部從韓琦之請也傳義有禁昉於雍熈雍熈二年詔曰今有以文字往復與吏為奸者寘之於法以經義相教者斥出科塲匿服有禁昉於天禧天禧三年舉人郭稹冐緦麻䘮殿三舉同保殿一舉有司欲脫王洙問洙曰果保稹否不然可易也洙曰保之不願易也乃與稹俱罷慶厯則有冐貢之禁慶厯四年所禁有七曰隱憂匿服曰假戶冐名祥符則有挾書之禁祥符五年上謂宰相曰聞貢院舉人觧衣閱視慮挾藏書冊有失士體宜令止之是嵗諸科以挾書扶出十八人封印卷首因溫仲舒之言而行真宗咸平二年命禮部尚書溫仲舒知貢舉董龜正黃渉同考試及封印卷首仍當日入院禮部貢院封印卷首自此始嚴禁秉燭因戚綸之言而行寳訓真宗因戚綸之言而嚴秉燭之禁用周起之言而謹糊名之法舊未有避親別頭也而祥符張士遜請行之時是監察御史張士遜為貢院監門官時貢舉初用糊名之法士遜曰主司有親戚在進士中明日當引試願出以避嫌主司不聽士遜乃自言引去上是之記名於御屏遂詔自今舉人與試官有親嫌者皆移試別頭舊未有隨侍別頭也而景祐賈昌朝請行之景祐四年二月先是崇政殿說書賈昌朝言舉人有合避親及隨侍逺地宜令運司類試而學士丁度謂舊制五月起請差遣甲寅乃詔用三月一日於是諸路始冇別頭試廷試取士或取之多咸平三年舉人集都下者萬四千五百六十二命吏部知貢舉恕所取士甚多以王曽為首及是糊名考校曽復得甲科時議稱之或取之少祥符八年上御殿覆試多所黜落疑所抺者未當命宰相閱之上曰考官固為艱難公在其中矣而與廷試者不黜則始自嘉祐之二年嘉祐二年進士張衡等及第是嵗進士與殿試者始皆不落記聞雲是春以進士辱歐陽之故殿試及第皆不落一人舉士嵗數或一嵗一舉建隆以來皆一嵗一舉禮或間嵗一舉或四嵗一舉或累嵗不舉嘉祐二年上封者言四年一貢舉四方士子待試者六七千人往往廢舉遂至困窮宜間嵗一舉詔自今間嵗貢舉天聖二年上謂王欽若曰乆罷貢舉慮遺天下賢士宜令禮部精加校試而三嵗一舉則始自治平之四年治平四年進士二百五十八分四等自此三嵗一舉士自梁顥等唱名於是有唱名及第之典雍熙二年御試得梁顥等並唱名及第唱名自此始自王世則等錫宴於是有錫宴瓊林之禮長編興國八年上御講武殿覆試禮部貢舉人擢進士長沙王世則而下錫宴瓊林苑其後遂為定製噫國朝之所以待進士者何其嚴而重耶夫待之既嚴禮之既重則薦於鄉試於有司䇿於天子之廷者其忍負之哉自今觀之懐州觧發素已銓次天聖明道中有進士十人游謝希深歐陽永叔之門王復王尚恭為稱首時科舉法寛秋試府園醮㕔希深監試永叔聖俞為試官王復欲往請懐州觧永叔曰王尚恭作觧元矣王復不行則曰觧元非王復不可蓋諸生文賦平日已次第之矣其公如此大名舉子自相推先太平興國四年張詠與寇凖同赴大名舉議將首薦詠詠以同郡張覃素有文行即率冦公請以覃為冠則薦於鄉者皆平時推譽於州里也李廸有聲禮部不黜景徳二年廸與賈邉皆有名塲屋禮部奏名皆不與取其文觀之廸落韻邉論當仁不遜於師以師為衆特令就御試王旦議落韻失於不詳審捨註疏者不可取遂取廸王曽首薦復冠春官王曽鄉薦春官廷試皆第一時陳恕典貢舉擢為首則試於有司者亦皆素知名於場屋也夫外郡既考履行有司復考文藝若無愧矣而猶嚴於臨軒之選此與周人升於鄉升於司徒司馬者同一意也是故齊賢受知先朝擢自下第太祖幸西都張齊賢獻十䇿還語太宗曰我幸西京惟得張齊賢耳不欲官之汝異時收以自輔也興國二年齊賢舉進士有司第其名在數十人後上不悅一榜盡與通判齊賢不十年至相蔡齊偉有儀狀擢居首選祥符八年蔡齊儀狀偉秀舉止端重上意屬之擢第一韓琦唱名太史奏瑞天聖五年仁宗初臨軒試進士韓琦名在第二時唱名第一甲太史奏日下五色雲見從官皆賀楊寘賜第公卿皆賀慶厯二年賜楊寘等及第寘初試國子監禮部皆第一及是帝見姓名喜曰楊寘也公卿賀得人不特此耳狀元及第不在溫飽王沂公狀元及第或曰狀元一生喫著不盡公曰曽平生不在溫飽禮部第一不肯自陳寳元元年范鎮禮部奏名第一故事省試第一人未有第二甲者雖近下而升之吳育歐陽公唱二人亦抗聲自陳鎮乃黙然至七十九人乃出升衆賢之禮部第一人在第二甲自鎮始此其著節立身又有出於科舉之外蓋祖宗不専取以文墨而試賢亦惟以行藝所以正人相望出為明時用也然愚又嘗論之科舉之禁不可以不嚴亦不可以過嚴不嚴則無以杜僥倖之心過嚴則復以隔天下之士且糊名易書似也然東坡反遺李廌李廌以文見知東坡東坡元祐三年知貢舉意得廌以冠多士及考章程文大喜以為魁既拆號廌不得第乃作詩曰與君相從非一日筆勢翩翩疑可識平生謾説古戰塲過眼終迷日五色歐公誤取劉輝筆談嘉祐中士人劉㡬驟為險怪之辭歐陽惡之㑹公主文有一舉人論曰天地軋萬物茁聖人發公曰此必劉㡬也榜之既而果㡬也後數年公為御試考官而㡬在廷公曰除惡務本有一論曰主上收精藏明於冕旒之下公曰吾得劉㡬矣既黜乃蕭稷也時堯舜性仁賦曰靜可延年獨髙五帝之壽動而有勇形為四㓙之誅公大稱賞及唱名乃劉輝人曰此劉㡬易名公愕然糊名易書之法果可用乎冐貫匿服有禁似也然余公靖易名他州以取觧余靖韶州人本名希古犯臀罪易名靖取他州觧王公洙願保匿服而不易見上匿服之禁注冐貫匿服之法果可繩乎此王文正公所以舉科場條貫投地而不取也陳彭年為翰林學士詣王文正公旦呈科場條貫公投之於地曰內翰做官㡬日待隔截天下士陳懼而退
  考校
  古者以徳行考士而士心正後世以文藝考士而士習壊世儒皆有是言矣嗟夫舉孝亷者濁如泥舉隱逸者索髙價徳行果可得士乎愚嘗推原其故蓋古今人才一也成周人才出於學戰國人才出於客漢之人才出於吏唐之人才出於科舉時用里選則人才由里選而出時用科舉則人才由科舉而至以後世科目之後而欲用成周里選之法是猶結繩於書契鄉飲於軍市君子謂之不知務噫何代不生才何才不資世特恐考者非賢賢者不考耳且進士之科莫盛於唐而考士之法亦莫病於唐夫以張九齡之峭直剛方吸噓雲雨顔平原之忠肝義膽對越神明陸宣公之論諫仁義裴晉公之明哲保身並本傳此進士誠莫盛於唐也然昌黎名儒三至禮部何蕃義士終身不第此猶可也齊皥以貴而不得舉韓愈送齊皥序雲王參元以富而不得舉栁子厚與王參元書雲是畏嫌而自私也錢徽典舉而私擢李宗閔之親李宗閔傳初錢徽典貢舉宗閔託所親於徽李德裕疏之達奚珣典舉而陰取楊國忠之子楊國忠以其子暄舉明經不中怒典舉者達奚珣珣聞之大驚遂寘之髙第俄與珣同列是徇情而自私也此考士之法莫病於唐也夫選之不精擇之不審往往歸咎於文藝是罪嵗爾國朝考士之法何如哉宋白典春官而蘇王中選宋白三掌貢舉所取蘇易簡王禹偁輩皆知名而黜罷者衆因致謗議程羽掌貢舉而張冦聨名張詠嘗謂人曰吾榜中得人最多謹重有雅望如李文靖深沈有德如王公面折廷爭如冦公當方面則詠不敢辭是歲興國五年程羽知貢舉至使人才流為數世之用誰之力與方平司文賦尚典要哲宗時臣僚言往時舉人路授倡為長賦幾千言但為浮辭不求典要得方平擯而正之歐公持衡文變渾雅同上嘉祐劉幾喜為怪僻句後歐陽革去其風復雅至使文章以通經學古為髙者又誰之功歟大抵人物之消長文章之髙下皆任文衡者之責可輕乎哉不然王介甫以私學取天下士至有以雅為鴉之𡚁惠卿以己意取䇿問而當時皆訕前朝阿當世見詩賦論䇿門注文章人物為之一變向非元祐諸公出而正之則黃茅白葦之習殆何如耶東坡謂王介甫欲以天下為黃茅白葦然嘗論之考校之術不可過於任法亦不可過於任情任法矯也任情私也過眼終迷日五色非主司自嘆之詩乎東坡遺李廌詩見科舉門注落卻親情賣至公非主司被嘲之詩乎陳彭年有親戚為所黜遂批其詩曰取他權勢要明主落卻親情賣至公此任法之弊也主司冬烘錯認顔標有主司取卷以顔標為顔魯公之後取之後非是遂為舉子賦詩曰主司頭腦太冬烘錯認顔標作魯公典舉徇情私擢濟川開寳五年扈䝉知貢舉奏進士安守亮等上以進士武濟川材質最陋絀去濟川乃學士李昉鄉人昉知貢舉上不恱㑹徐士兼訴昉遂覆試此任情之弊也曰法無寛嚴精考得矣情無公私得人足矣若李廸落韻本有聲也雖黜廸而取廸景徳二年鄉試得李廸以下先是廸與賈邉皆有名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屋禮部奏名皆不與取其文觀之廸賦落韻邉論當仁不遜於師以師為衆時令就御試王旦議落韻者失於不詳審捨注䟽而立異論不可取遂取廸而黜邉當時朝論大率如此如是而廢法何惡乎王復能賦素知名也遂私復而取復王復王尚恭遊謝希深歐陽永叔之門時科舉法寛秋試府園醮㕔希深監試永叔聖俞為試官王復欲請懐州觧永叔曰王尚恭作觧元矣王復不行則又曰觧元非王復不可蓋諸生文賦平日已次第之矣其公如此如是而狥情可厭乎噫是故然爾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為進士者又當自勉也或曰彩霓之韻未誤而黜范景文用彩霓字主文不知作平聲蓋不審沈約之論而黜人勸景文辨之景文不肯刑賞之論見疑而降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歐陽得之甚喜欲寘第一疑門生曽南豐遂降第二此非行業之不精君子則曰寧求諸已不求諸人也或又曰火山軍之名得之夢寐主司或夢火山軍得名後歐公所取卷乃劉輝也王俊民之謡已播城市王荊公與一主文相角識一卷正未相允間有一主文曰前城市間已說王俊民作狀元矣拆號果王俊民此又物理之素定君子則曰寕求諸我不求諸天也不然尚崑體以逐時好天聖以來穆修尹洙歐陽唱為古文變西崑體學者從之其有習劉體者人戱之曰莫太崑否時學者皆尚崑體阿新法以取髙第見經義詞賦門注不惟有司恥之愚亦恥之雖然國家以文藝取士固也亦不専以文藝也宋祁甲科兄郊次之以文而取也然進郊而退祁蓋弟不可先兄天聖二年宋郊與其弟祁俱以辭賦得名禮部奏祁名第一太后不欲弟先兄乃推郊第一而寘祁第二沈文通第一馮京次之以文而校也然升馮京而降文通蓋貴胄不可先寒畯皇祐初有官沈文通中第一仁宗曰朕不欲以貴胄先天下寒畯遂以馮京為第一文通第二上之人未嘗定以文藝也大名鄉薦欲首選張公詠也公辭之而推張覃太平興國四年張詠與寇凖同赴大名舉議將首薦詠詠以同郡張覃素有文行即率凖請以覃為冠萊州觧發欲首薦蔡公齊也公辭之而推史防蔡齊萊州人州舉進士第一以書薦其里人史防而已居其次下之人亦未嘗校以文藝也夫以文墨考士而不以文墨拘以科目進身而不為科目累藹然有成周徳行道藝之風噫盛哉唐人進士何足語此





  古今源流至論續集卷十
<子部,類書類,古今源流至論>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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