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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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滕文公章句上
  凡五章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
  世子太子也
  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道言也性者人所稟於天以生之理也渾上聲然至善未甞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汩音骨於私慾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慾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新安陳氏曰四端章雖言性情之理而性字未說出性字始見於此而詳見告子盡心篇充其性即擴而充之之充故孟子與世子言毎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居隘反於用力也新安陳氏曰集註已包後面成覸等三說之意門人不能悉記其辭而撮其大旨如此慶源輔氏曰朱子既斷孟子之書以為孟子自著則似此處皆當改此是後來不曽改得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音洛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問孔子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孟子乃開口便說性善是如何朱子曰孟子也只是大槩說性善至於性之所以善處也少說須是如說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說性與天道耳○易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離也○孟子見滕文公便道性善他欲人先知得一箇本原則為善必力去惡必勇○伊川謂性即理也一句直自孔子後惟伊川說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解㑹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卻不是壊了著修又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性善者以理言之稱堯舜者質其事以實之所以互相發也其意蓋曰知性善則知堯舜之必可為矣知堯舜之可為則其於性善也信之益篤而守之益固矣○問性善之性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實性之之性虛性之只是合下稟得目下便將來受用○性善故人皆可為堯舜必稱堯舜所以驗性善之實○問人未能便至於堯舜而孟子言必稱之何也曰道性善與稱堯舜二句正相表裏蓋人之不至於堯舜者是他力量不至固無可柰何然人須當以堯舜為法人到得堯舜地位方做得一箇人無所欠闕然也只是本分事這便是止於至善○問孟子道性善看來孟子言赤子將入井有𪫟惕惻隱之心此只就情上見如言孩提之童無不愛其親亦只是就情上說曰未發時怵惕惻隱與孩提愛親之心皆在裏靣了少間發出來即是未發底物事靜也只是這物事動也只是這物事如孟子所說正要人於發動處見得是這物事即是靜時所養底物事靜時若存守得這物事則日用流行即是這物事而今學者且要識得動靜只是一箇物事○問孟子道性善蓋謂性無有不善也明道乃以為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其義如何潛室陳氏曰纔識氣質之性即善惡方各有著落不然則惡從何處生以孟子說未備故程門發此義孟子專說義理之性則惡無所歸是論性不論氣孟子之說為未備專說氣稟則善為無別是論氣不論性諸子之論所以不明夫本也程子兼氣質論性○雲峯胡氏曰孔子亦嘗說性善曰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但善字從造化發育處說不從人生稟受處說子思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正是從源頭說性之本善但不露出一善字性善之論自孟子始發之集註釋性者人稟於天以生之理也此一句便闢倒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蓋生不是性生之理是性天地間豈有不好底道理故曰渾然至善未嘗有惡古今只是一箇道理故曰人與堯舜初無少異孟子道性善言其理也稱堯舜以實之言其事也天下無理外之事能為堯舜所為之事便是不失吾所得以生之理然而人不能皆堯舜者氣質之拘物慾之蔽也集註言物慾不言氣質蓋以孟子不曽說到氣質之性故但據孟子之意言之程子曰性善二字孟子擴前聖之所未發而有功於聖門愚亦敢曰性即理也一句程子擴前聖所未發而有功於孟子○新安陳氏曰性善是虛說其理稱堯舜是指能盡性之人以實其說如朱子著小學書列立教明倫於前盡是說其理列實立教實明倫於後並是實有是人實有是事以實前面之說此之謂實之何以驗人性之善哉觀堯舜能盡其性而為大聖人則可以知同有是性者之皆可以為聖人而不懈於學聖人矣所以言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歟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復扶又反夫音扶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企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蓋恐別有卑近易去聲行之說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扶又反下同有他說也朱子曰當戰國之時聖學不明天下之人但知功利之可求而不知己性之本善聖賢之可學聞是說者非惟不信往往亦不復致疑於其間若文公則雖未能盡信而已能有所疑矣是其可與進道之萌芽也故孟子於其去而復來迎而謂之曰世子疑吾言乎而又告之曰夫道一而已矣蓋古今聖愚同此一性則天下固不容有二道但在篤信力行則天下之理雖有至難猶必可至況善乃人之所本有而為之不難乎○雲峯胡氏曰按饒氏謂道一而已矣與性一而已矣不同性以所稟言之道以所由言之集註此處說得性字稍重愚謂集註不曰同一道而曰同一性者蓋推本而言欲自上文性善說來性之外也無所謂道同此性即同此道又何疑焉
  成覸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覸古莧反
  成覸人姓名彼謂聖賢也有為者亦若是言人能有為則皆如舜也公明姓儀名魯賢人也文王我師也蓋周公之言公明儀亦以文王為必可師故誦周公之言而歎其不我欺也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當復求他說也朱子曰孟子引三叚說話教人如此發憤勇猛向前日用之間不得存留一毫人慾之私在這裏此外更無別法若如此有箇奮迅興起處方有田地可下工夫不然則是晝脂鏤冰無真實得力處○雲峯胡氏曰性之本善堯舜無異於人行之不力人自異於堯舜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不瘳瞑莫甸反眩音縣
  絶猶截也書商書說音悅命篇瞑眩古對反亂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去聲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上聲惡而為善也朱子曰滕小不過如今一郷孟子只說可為善國終不成以告齊梁之君者告之○人要為聖賢須是猛起如服瞑眩之藥以除深痼之疾直是不可悠悠○蔡氏曰方言云飲藥而毒海岱之間謂之瞑眩○勉齊黃氏曰歴引三人之言所以釋滕文之疑終以藥瞑眩所以厲其志○䨇峯饒氏曰前靣文公再去見孟子時是疑其資稟凡下不可以為堯舜故孟子以成覸以下三說答之末後孟子恐文公又自疑其土地狹小故以瞑眩之說告之文公後來也能問䘮禮問經界亦足見其有為處○愚按孟子之言性善始見形甸反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如字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理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西山真氏曰七篇之中無非此理者如言仁義言四端蓋其大者至於因齊王之愛牛而勸之以行王政亦因其性善而引之當道也以此推之他可識矣○新安陳氏曰林氏於下章言喪禮處謂可驗人性之善亦當以此意類推之
  ○滕定公薨世子謂然友曰昔者孟子甞與我言於宋於心終不忘今也不幸至於大故吾欲使子問於孟子然後行事
  定公文公父也然友世子之傅也大故大喪也事謂喪禮
  然友之鄒問於孟子孟子曰不亦善乎親喪固所自盡也曽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雖然吾甞聞之矣三年之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三代共之齊音資䟽所居反飦諸延反
  當時諸侯莫䏻行古喪禮而文公獨能以此為問故孟子善之又言父母之喪固人子之心所自盡者蓋悲哀之情痛疾之意非自外至冝乎文公於此有所不能自已也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遲者豈曽子甞誦之以告其門人歟三年之喪者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故父母之喪必以三年也齊衣下縫音逢也不緝七入反曰斬衰音催下同緝之曰齊衰䟽麤也麤布也飦糜也喪禮三日始食粥既葬乃䟽食音嗣○記喪大記君之喪子大夫公子衆士皆三日不食子大夫公子食粥士䟽食水飲夫人世婦諸妻皆䟽食水飲大夫之喪主人室老子姓皆食粥衆士䟽食水飲室老其貴臣也衆士謂衆臣妻妾䟽食水飲士亦如之既𦵏主人䟽食水飲不食菜果婦人亦如之君大夫士一也練而食菜果祥而食肉此古今貴賤通行之禮也朱子曰孟子說制度皆舉其綱而已如田之十一喪之自天子達之類○孟子答滕文公喪禮不說到細碎上只說齊䟽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逹於庶人這二項便是大原大本自盡其心䘮禮之大本也三年齊䟽飦粥喪禮之大經也孟子生戰國不得見先王全經矣然其學得孔子之正傳而於文武之道識其大者故其考論制度雖若疎闊而於大本大經之際則有不可得而亂者以是為主而酌乎人情世變以文之則禮雖先王未之有亦可以義起矣後世議禮者不明乎此故常以其度數節文之小不備而不敢為卒以就乎大不備而後已此劉向所以深嘆之也然無孟子之學而強為之如叔孫通曹褒之流是又不免乎私意之鑿而已關○趙氏曰自天子逹於庶人是無貴賤之別三代共之是無古今之異
  然友反命定為三年之喪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至於子之身而反之不可且志曰喪祭從先祖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同姓老臣也滕與魯俱文王之後而魯祖周公為長上聲兄弟宗之故滕謂魯為宗國也然謂二國不行三年之喪者乃其後世之失非周公之法本然也志記也引志之言而釋其意以為所以如此者蓋為去聲上世以來有所傳受雖或不同不可改也然志所言本謂先王之世舊俗所傳禮文小異而可以通行者耳不謂後世失禮之甚者也朱子曰吾宗國如周公兄弟之為諸侯者則皆以魯國為宗至戰國時滕猶稱魯為宗國也○南軒張氏曰考滕世子問孟子之辭則三年之喪其廢也久矣其在周之末世乎故曰吾宗國魯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又曰喪祭從先祖吾有所受之也然則其廢也久矣世之治亂此豈非其根抵耶
  謂然友曰吾他日未甞學問好馳馬試劒今也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恐其不能盡於大事子為我問孟子然友復之鄒問孟子孟子曰然不可以他求者也孔子曰君薨聽於冢宰歠粥面深墨即位而哭百官有司莫敢不哀先之也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君子之徳風也小人之徳草也草尚之風必偃是在世子好為皆去聲復扶又反歠川悅反
  不我足謂不以我滿足其意也然者然其不我足之言不可他求者言當責之於己冢宰六卿之長上聲也歠飲也深墨甚黒色也即就也尚加也論語作上古字通也偃伏也必偃以上皆孔子語孟子言但在世子自盡其哀而已慶源輔氏曰當責之於己是應前靣固所自盡之説在世子自盡其哀是應上句不可他求之意○雙峯饒氏曰君薨君字統天子諸侯而言聴於冢宰是國家政事皆聽命於冢宰非聽政聽訟之謂
  然友反命世子曰然是誠在我五月居廬未有命戒百官族人可謂曰知及至葬四方來觀之顔色之戚哭泣之哀弔者大恱
  諸侯五月而葬未葬居倚廬於中門之外居喪不言故未有命令教戒也左傳隱公元年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言同軌以別四夷之國諸侯五月同盟至同在方嶽之盟大夫三月同位至士踰月外姻至此言赴弔各以逺近為差因為葬莭○禮記喪大記父母之喪居倚廬不塗寢苫枕凷非喪事不言可謂曰知疑有闕誤或曰皆謂世子之知禮也慶源輔氏曰可當作皆如作可不成文理○林氏曰孟子之時喪禮既壞然三年之喪惻隱之心痛疾之意出於人心之所固有者初未甞亡也惟其溺於流俗之弊是以喪去聲其良心而不自知耳文公見孟子而聞性善堯舜之說則固有以啟發其良心矣是以至此而哀痛之誠心發焉及其父兄百官皆不欲行則亦反躬自責悼其前行去聲之不足以取信而不敢有非其父兄百官之心雖其資質有過人者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及其斷丁亂反然行之而逺近見聞無不悅服則以人心之所同然者自我發之而彼之心悅誠服亦有所不期然而然者人性之善豈不信哉西山真氏曰三年之喪自唐虞三代未有改者春秋之世此禮廢墜於是宰予欲短喪而孔子責其不仁子思亦謂自朞以下貴賤有殊父母之喪則一而已方滕文用孟子言欲行此禮父兄百官譁然爭之及違衆而行又以為知禮何耶蓋以為不可行者蹈常襲故之陋見而以為知禮者秉彛好徳之良心也世降教失雖以東魯文獻之邦猶不能行何怪於滕之父兄乎然文公一以身先之則幡然而悟天理之在人心者固不可泯也○雲峯胡氏曰前章論性善此章自是論三年之喪集註引林氏說首尾必舉性善而言者蓋喪制人子之心所自盡者最可見人性之本善處文公自悔其前日未甞學問而一旦力行其所聞於孟子者是孟子一開發之際而文公之性善見矣及其行之而逺近見聞莫不悅服是文公一感發之頃而逺近之人性善皆見矣於是益可信人性之無有不善而堯舜之真可為也
  ○滕文公問為國
  文公以禮聘孟子故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慶源輔氏曰前雲使然友問後雲使畢戰問但此言滕文公問則知是文公親問孟子也蓋文公既即位固不可越國往見孟子則必是以禮聘孟子至滕而文公問之也
  孟子曰民事不可緩也詩云晝爾於茅宵爾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榖綯音陶亟紀力反
  民事謂農事詩豳風七月之篇於往取也綯絞古巧反也亟急也乘升也播布也言農事至重人君不可以為緩而忽之故引詩言治屋之急如此者蓋以來春將復扶又反始播百榖而不暇為此也慶源輔氏曰詩言民之趨於農功自然如此其亟孟子引之以證民事不可緩之說然熟玩之便見得民事真不可緩之意人君者若能真知民事之不可緩則於為國也思過半矣
  民之為道也有恆産者有恆心無恆産者無恆心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己及陷乎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音義並見前篇是故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
  恭則能以禮接下儉則能取民以制趙氏曰禮下所以開世祿及學校之事也取民以制所以開制民常産及貢助徹之法也
  陽虎曰為富不仁矣為仁不富矣
  陽虎陽貨魯季氏家臣也天理人慾不容並立虎之言此恐為仁之害於富也孟子引之恐為富之害於仁也君子小人毎相反而已矣慶源輔氏曰先儒多以為孟子不以人廢言集註則以為言雖同而所取各異其説尤的當
  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畝而徹其實皆什一也徹者徹也助者藉也徹敕列反藉子夜反
  此以下乃言制民常産與其取之之制也夏時一夫受田五十畝而每夫計其五畝之入以為貢商人始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畝之地畫為九區區七十畝中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區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而不復扶又反稅其私田所謂助而不稅周時一夫受田百畝鄉遂用貢法十夫有溝周禮夏官司徒遂人凡治野夫間有遂遂上有徑十夫有溝溝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塗千夫有澮澮上有道萬夫有川川上有路以逹於畿都鄙用助法八家同井周禮冬官考工記匠人為溝洫九夫為井井間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方百里為同同間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此畿內采地之制九夫為井井方一里九夫所治之田也耕則通力而作收則計畝而分故謂之徹朱子曰此亦不可詳知但因洛陽議論中通徹而耕之說推之耳或但耕則通力而耕收則各得其畒亦未可知也其實皆什一者貢法皆以十分扶問反下同之一為常數惟助法乃是九一慶源輔氏曰此以文王治岐耕者九一及下文請野九一而助知其然也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則公田百畝中以二十畝為廬舎新安陳氏曰二十畒分為八家家各二畒半以為治田時所居所謂二畒半在田是也一夫所耕公田實計十畝通私田百畝為十一分而取其一蓋又輕於十一矣前漢食貨志理民之道地著為本地著謂安土故必建歩立畮正其經界六尺為歩歩百為畮畮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方一里是為九夫八家共之各受私田百畒公田十畮是為八百八十畮餘二十畮以為廬舎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救民是以和睦而教化齊同力役生産可得而平也民受田上田夫百畮中田夫二百畮下田夫三百畮嵗耕種者為不易上田休一嵗者為一易中田休二嵗者為再易下田三嵗更耕之自爰其處更互也爰於也農民戶人已受田其家衆男為餘夫亦以口受田如比比例也士工商家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此謂平土可以為法者也苦山林藪澤原陵淳鹵之地淳盡也舃鹵之田不生五榖各以肥磽多少為差民年二十受田六十歸田在野曰廬在邑曰里竊料商制亦當似此而以十四畝為廬舎一夫實耕公田七畝是亦不過十一也徹通也均也藉借也朱子曰甞疑孟子所謂夏后氏五十而貢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畒而徹恐不解如此先王疆理天下之初做許多畎澮溝洫之類大叚是費人力了若是自五十而増為七十自七十而増為百畒則田間許多疆理都合更改恐無是理孟子當時未必親見只是傳聞如此恐亦難盡信也○問所言井地之法以周禮諸說考之亦未有悉合者何也曰吾於前章固已論之矣大抵孟子之言雖曰推本三代之遺制然常舉其大而不必盡於其細也師其意而不泥於文也蓋其疏通簡易自成一家乃經綸之活法而豈拘儒曲士牽制文義者之所能知哉曰三代受田多少之不同何也曰張子甞言之矣陳氏徐氏亦有說焉然皆若有可疑者蓋田制既定則其溝塗畛域亦有一定而不可易者今乃易代更制毎有増加則其勞民動衆廢壊已成之業使民不得服先疇之田畒其煩擾亦已甚矣不知孟子之言其所以若此者果何耶陳氏雲夏時洪水方平可耕之地少至商而寢廣周而大備也徐氏雲古者民約故田少而用足後世彌文而用廣故授田之際隨時而加焉○南軒張氏曰楊氏雲徹者徹也兼貢助而通力也故孟子曰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八家皆私百畒其中為公田所謂九一而助也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用貢法矣此周人所以為徹也鄭氏謂周制畿內用貢法邦國用助法有得於此歟
  龍子曰治地莫善於助莫不善於貢貢者校數嵗之中以為常樂嵗粒米狼戾多取之而不為虐則寡取之凶年糞其田而不足則必取盈焉為民父母使民盻盻然將終嵗勤動不得以養其父母又稱貸而益之使老稚轉乎溝壑惡在其為民父母也樂音洛盻五禮反從目從兮或音普莧反者非養去聲惡平聲
  龍子古賢人狼戾猶狼籍言多也糞㙲於用反也盈滿也盻禮韻胡計吾計二反謂陸音五禮反誤恨視也勤動勞苦也稱舉也貸他代反借也取物於人而出息以償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數也稚㓜子也問貢法大禹之遺制而其不善若此何也朱子曰蘇氏林氏甞言之矣蘇氏曰作法必始扵粗終於精古之不為此非不智也勢未及也方其未有貢也以貢為善矣及其既貢而後知其有不善也林氏曰禹貢之法九州之賦有錯出於他等者不以為嵗之常數又因遊豫則視其豐凶而補助之周制郷遂用貢法亦有司稼之官廵野觀稼視年之上下以出斂法則其弊未至如龍子之言乃當時諸侯用貢法之弊耳○雙峯饒氏曰稱貸而益之如常年五石納官凶年折了只納四石而公家必取盈五石之數則又貸他人一石來湊納以足其數此所以見貢法之害
  夫世祿滕固行之矣夫音扶
  孟子甞言文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二者王政之本也今世祿滕已行之惟助法未行故取於民者無制耳蓋世祿者授之土田使之食其公田之入實與助法相為表裏所以使君子小人各有定業而上下相安者也故下文遂言助法
  詩云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惟助為有公田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雨於付反
  詩小雅大田之篇雨降雨如字也言願天雨於公田而遂及私田先公而後私也當時助法盡廢典籍不存惟有此詩可見周亦用助故引之也朱子曰考之周禮行助法處有公田行貢法處無公田孟子也不曽見周禮只據詩裏説用詩意帶將去後靣說郷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畒同養公田說井田只說得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卻不理㑹細碎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庠者養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
  庠以養老為義校以教民為義序以習射為義皆鄉學也學國學也共之無異名也倫序也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此人之大倫也庠序學校皆以明此而已問鄉學如何朱子曰皆是農隙而學曰孰與教之曰郷大夫有徳行而致其仕者教之○慶源輔氏曰郷學有異名國學無異名然其明人倫以教之之事則同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教時君行仁政只是教與養兩事井田以養之學校以教之吉齊王滕公皆如此小民親於下者蓋百姓不親五品不遜所以教以人倫使之君與臣自相親父與子自相親長與幼自相親非尊君親上之親○問夫婦有別如何相親曰夫婦無別則相瀆瀆便相離了
  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是為王者師也
  滕國褊俾淺反小雖行仁政未必䏻興王業然為王者師則雖不有天下而其澤亦足以及天下矣聖賢至公無我之心於此可見朱子曰孟子語滕文只説有王者起必來取法不曽説便可以王是亦要大國方做得
  詩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文王之謂也子力行之亦以新子之國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雖后稷以來舊為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則自文王始也子指文公諸侯未踰年之稱也左傳僖公九年春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㑹諸侯故曰子凡在喪王曰小童公侯曰子子者繼父之辭春秋例凡公侯卒未越一年而有王事皆稱子也○雙峯饒氏曰新其國小大雖不同可以為善便是新其國○東陽許氏曰文公問為國孟子告以教養其民有養然後可教故先言分田制祿而後及學校也自民事不可緩至雖周亦助也養之事設為庠序至小民親於下教之事下至新子之國緫言之答文公者止此下答畢戰卻只是言分田蓋畢戰惟掌井田之事也
  使畢戰問井地孟子曰子之君將行仁政選擇而使子子必勉之夫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不正井地不均榖祿不平是故暴君汙吏必慢其經界經界既正分田制祿可坐而定也夫音扶
  畢戰滕臣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畢戰主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來問其詳也井地即井田也經界謂治地分田經畫其溝塗封植之界也雙峯饒氏曰溝塗封植之界經緯錯綜直者為經橫者為緯只舉經字有緯在其中溝溝洫之類塗道塗封土堠植種木為界此法不修則田無定分去聲而豪強得以兼併去聲故井地有不均賦無定法而貪暴得以多取故榖祿有不平此欲行仁政者之所以必從此始而暴君汙吏則必欲慢而廢之也有以正之則分田制祿可不勞而定矣慶源輔氏曰度孟子來滕不久便去故使畢戰往問○若有仁君欲行仁政使彼此均平田無多少之差則必從經界之事做起而暴君汙吏貪得務多隻知有我不知有民只知為己不知為人者則必欲慢而廢之也凡事須是敬則能立纔有慢心事日趨於弊壊也
  夫滕壤地𥚹小將為君子焉將為野人焉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君子夫音扶養去聲
  言滕地雖小然其間亦必有為君子而仕者亦必有為野人而耕者是以分田制祿之法不可偏廢也雙峯饒氏曰分田制祿雖平說然卻相因榖祿即井地中公田撥其榖以為祿分田始可制祿○新安陳氏曰分田以給野人制祿以待君子
  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
  此分田制祿之常法所以治野人使養君子也野郊外都鄙之地也九一而助為公田而行助法也國中郊門之內鄉遂之地也周禮司徒鄉老遂人百里內為六郷外為六遂萬二千五百家為郷六郷七萬五千家遂亦如之遂人主六遂六遂之地自逺郊以逹於畿中有公邑家邑小都大都焉遂謂王國百里外也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使什而自賦其一蓋用貢法也周所謂徹法者蓋如此以此推之當時非惟助法不行其貢亦不止什一矣朱子曰國中行鄉遂之法如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又如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皆五五相連屬所以行不得那九一之法故只得什一使自賦如都鄙卻行井牧之法鄉遂之法次第是一家出一人兵且如五家為比比有一箇長了井牧之法次第是三十家方出得士十人徒十人○此等亦難卒曉湏以周禮為本而參取孟子班固何休諸說訂之庶幾可見髣髴然恐終不能有定論但不可不盡其異同耳○慶源輔氏曰都鄙用助法則收公田所入以為君子之祿郷遂用貢法則使什自賦一以充國家所用此周所謂徹法也前雲徹通也均也所以釋徹字之義此則正言其法如此○集註以其請野九一而助則知助法之不行又雲國中什一使自賦則當時之貢法亦有強取其賦於什一之外者矣
  卿以下必有圭田圭田五十畝
  此世祿常制之外又有圭田所以厚君子也圭潔也所以奉祭祀也不言世祿者滕已行之但此未備耳
  餘夫二十五畝
  程子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八口為率受田百畒如有弟是餘夫也年十六別受田二十五畝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受百畝之田愚按此百畒常制之外又有餘夫之田以厚野人也問卿大夫之圭田必有耕之者豈亦有耕屬可耕乎朱子曰恐圭田只是給公田之在民者大抵古者田祿皆是助法之公田充而八家因為之屬如有田一成有衆一旅是也圭田恐亦如此故王制雲夫圭田無征○雙峯饒氏曰圭田餘夫亦是百畒中撥與他半分則五十畒四分則二十五畒問各受田百畒六十嵗傳與其子子養其父但只是長子受父之田次子便是餘夫別請二十五畒若無子則百畒納之官曰然問人物繁庶公家安得有許多田分授曰天地間只著得許多物事少間人物過多便自有乘除亦理勢使之然也
  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則百姓親睦
  死謂葬也徙謂徙其居也同井者八家也友猶伴也守望防冦盜也
  方里而井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公事畢然後敢治私事所以別野人也養去聲別彼列反此詳言井田形體之制乃周之助法也公田以為君子之祿而私田野人之所受先公後私所以別君子野人之分去聲也不言君子據野人而言省文耳上言野及國中二法此獨詳於治野者國中貢法當世已行但取之過於什一爾慶源輔氏曰上既言助法之善故此下遂言周之助法也方里而井井九百畒其中為公田便是井田形體之制也
  此其大略也若夫潤澤之則在君與子矣夫音扶
  井地之法諸侯皆去上聲其籍此特其大略而已潤澤謂因時制宜使合於人情宜於土俗而不失乎先王之意也或問潤澤之說雙峯饒氏曰前靣說底是箇硬局子到這裏須是要㑹變通使合人情冝土俗可也潤澤非文飾之謂乃是和軟底意思不全是硬局子溫潤滑澤方可行得此朱子善於形容孟子用心處○呂氏曰子張子橫渠慨然有意三代之治去聲下言治同論治人先務未始不以經界為急講求法制粲然備具要平聲之可以行於今如有用我者舉而措之耳甞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貧冨不均教養無法雖欲言治皆苟而已世之病難行者未始不以亟奪冨人之田為辭然茲法之行悅之者衆苟處上聲之有術期以數年不刑一人而可復所病者特上之未行耳乃言曰縦不䏻行之天下猶可驗之一鄉方與學者議古之法買田一方畫為數井上不失公家之賦役退以其私正經界分宅里立歛上聲法廣儲蓄興學校成禮俗救菑與災通恤患厚本抑末足以推先王之遺法明當今之可行有志未就而卒○愚按喪禮經界兩章見孟子之學識其大者是以雖當禮法廢壊之後制度節文不可復扶又反新安陳氏曰喪禮有節文經界之法有制度二者皆廢壊故不可詳考而能因略以致詳推舊而為新不屑屑於既往之跡而能合乎先王之意真可謂命世亞聖之才矣南軒張氏曰井田王政之本而經界又井田之本也大要在分田制祿二事而已田得其分則小民安其業祿得其制則君子頼其養上下相湏而各冝焉治之所由興也人皆知商鞅廢井田開阡陌考孟子之言則井田之廢久矣蓋孟子時井田之法雖廢而井田之名猶在暴君雖去其藉猶不敢易其名也至鞅始蕩然一泯其跡而掃除其阡陌併與其名亡之矣○雙峯饒氏曰井田之法黃帝開端便做成了如何改得商人七十畒周人如何便更百畒至於溝洫塗畛亦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朱子亦甞疑之王制與周禮已不同孟子多是臆度言之井田可行於中原平曠之地若是地勢髙低如何可井恐江南是用貢法阡陌是田間路古人車制一車闊六尺有餘兩傍又翼之以人占田太多商君欲富國所以鑿開阡陌為田前此諸侯欲富其國井田大綱已自廢了商君則索性壊卻
  ○有為神農之言者許行自楚之滕踵門而告文公曰遠方之人聞君行仁政願受一㕓而為氓文公與之處其徒數十人皆衣褐捆屨織席以為食衣去聲捆音閫
  神農炎帝神農氏始為耒耜教民稼穡者也為其言者史遷所謂農家者流也前漢藝文志農家者流蓋出於農稷之官播百榖勸耕桑以足衣食許姓行名也踵門足至門也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㕓民所居也氓野人之稱褐毛布賤者之服也捆扣椓竹角反之欲其堅也以為食賣以供食也程子曰許行所謂神農之言乃後世稱述上古之事失其義理者耳猶隂陽醫方稱黃帝之說也問許行為神農之言而有君臣並耕市不二價之說何耶朱子曰程子之言盡矣然以易考之二者皆神農之所為也當時民淳事簡容或有如許行之說者及乎世變風移至於唐虞之際則雖神農復生亦當隨時以立政而不容固守其舊矣況許行之妄乃欲以是而行於戰國之時乎○慶源輔氏曰隂陽醫方所稱黃帝之說如素問靈樞之類是也使真有神農黃帝之說傳於世孔孟豈得而不稱述之哉○新安陳氏曰後世小道必推古聖賢為宗以求取信於世故也
  陳良之徒陳相與其弟辛負耒耜而自宋之滕曰聞君行聖人之政是亦聖人也願為聖人氓
  陳良楚之儒者耜所以起土耒其柄也
  陳相見許行而大悅盡棄其學而學焉陳相見孟子道許行之言曰滕君則誠賢君也雖然未聞道也賢者與民並耕而食饔飱而治今也滕有倉廩府庫則是厲民而以自養也惡得賢饔音雍飱音孫惡平聲
  饔飱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飱言當自炊㸑七亂反以為食而兼治民事也厲病也許行此言蓋欲隂壞音恠孟子分別必列反君子小人之法
  孟子曰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曰然許子必織布而後衣乎曰否許子衣褐許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曰自織之與曰否以粟易之曰許子奚為不自織曰害於耕曰許子以釜甑㸑以鐡耕乎曰然自為之與曰否以粟易之衣去聲與平聲
  釜所以煑甑所以炊㸑然火也鐡耜屬也此語八反皆孟子問而陳相對也
  以粟易械器者不為厲陶冶陶冶亦以其械器易粟者豈為厲農夫哉且許子何不為陶冶舎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何為紛紛然與百工交易何許子之不憚煩曰百工之事固不可耕且為也舎去聲
  此孟子言而陳相對也械下戒反器釡甑之屬也陶為甑者冶為釜鐡者新安陳氏曰厲陶冶厲農夫之說乃是因行厲民自養之言承其厲字而明辯以闢之○雲峯胡氏曰樊遲欲學稼孔子斥之曰吾不如老農直謂其所學者小人之事而舉大人之事以荅之孟子闢許行即此意也但遲之志陋不過欲自學之許之學僻欲以治國家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舎止也或讀屬音燭上句舎謂作陶冶之處也
  然則治天下獨可耕且為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且一人之身而百工之所為備如必自為而後用之是率天下而路也故曰或勞心或勞力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治於人者食人治人者食於人天下之通義也與平聲食音嗣
  此以下皆孟子言也新安陳氏曰百工之事不可耕且為此亦陳相對得理明處故孟子即此二句以難之百工之事尚不可耕且為而治天下國家乃可耕且為歟路謂奔走道路無時休息也治於人者見治於人也食人者出賦稅以給公上也食於人者見食於人也此四句皆古語而孟子引之也首有故曰字知其為古語君子無小人則飢小人無君子則亂以此相易正猶農夫陶冶以粟與械器相易乃所以相濟而非所以相病也治天下者豈必耕且為哉南軒張氏曰滕文亦可謂賢君矣而不克終用孟子之說寂然無聞於後意者許行之言有以奪之也聽治於人者出力以食其上而治人者享其食焉此理天實為之萬世所共由者故曰天下之通義也如許行之說則昧天理之當然務小惠以妨大徳昵私情以妨正體卒歸於不可行耳
  當堯之時天下猶未平洪水橫流汜濫於天下草木暢茂禽獸繁殖五榖不登禽獸偪人獸蹄鳥跡之道交於中國堯獨憂之舉舜而敷治焉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澤而焚之禽獸逃匿禹䟽九河瀹濟漯而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後中國可得而食也當是時也禹八年於外三過其門而不入雖欲耕得乎㵸音藥濟子禮反漯他合反
  天下猶未平者洪荒之世生民之害多矣聖人迭興漸次除治至此尚未盡平也洪大也橫流不由其道而散溢妄行也氾濫橫流之貌暢茂長上聲盛也繁殖衆多也五榖稻黍稷麥菽也登成熟也道路也獸蹄鳥跡交於中國言禽獸多也敷布也益舜臣名烈熾也禽獸逃匿然後禹得施治水之功䟽通也分也九河曰徒駭曰太史曰馬頬曰覆釜曰胡蘓曰簡曰潔曰鉤盤曰鬲音隔新安倪氏曰蔡氏書傳雲按爾雅九河一曰徒駭二曰太史三曰馬頬四曰覆釜五曰胡蘓六曰簡潔七曰鉤盤八曰鬲津其一則河之經流也先儒不知河之經流遂分簡潔為二此與集註小異書傳經朱子晚年訂正當以為定也㵸亦䟽通之意濟漯二水名決排皆去上聲其壅塞也汝漢淮泗亦皆水名也據禹貢及今水路惟漢水入江耳汝泗則入淮而淮自入海此謂四水皆入於江記者之誤也朱子曰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取其字數足以對偶而雲爾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也○新安陳氏曰堯獨憂之所憂者大舉舜禹益而用之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雖欲耕得乎是提掇耕事以照應前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后稷教民稼穡樹藝五榖五榖熟而民人育人之有道也飽食煖衣逸居而無教則近於禽獸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㓜有序朋友有信放勲曰勞之來之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又從而振徳之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契音薛別彼列反長放皆上聲勞來去聲
  言水土平然後得以教稼穡衣食足然後得以施教化后稷官名棄為之然言教民則亦非並耕矣樹亦種也藝殖也契亦舜臣名也司徒官名也人之有道言其皆有秉彛之性也然無教則亦放逸怠惰而失之故聖人設官而教以人倫亦因其固有者而道去聲之耳書曰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此之謂也慶源輔氏曰集註舉書以為證者天敘即所謂固有也勑而厚之即所謂道之也○新安陳氏曰典者人道之常天所次序本有此典也勑正也我謂君也五典即父子至朋友五者是也惇厚也勑正自我即天敘之本然者而品莭之然後有典別而為五典而五者皆惇厚也惇典如言厚人倫放勲本史臣賛堯之辭孟子因以為堯號也徳猶惠也堯言勞如字者勞之來如字者來之邪者正之枉者直之輔以立之翼以行之使自得其性矣又從而提撕警覺解振字以加惠焉不使其放逸怠惰而或失之蓋命契之辭也問振徳是施惠否朱子曰是然不是財惠之惠只是施之以教化上文匡直輔翼等事是也彼既自得之又從而教之○慶源輔氏曰勞者勞之來者來之所以安其生也邪者正之枉者直之所以正其徳也輔以立之翼以行之所以助其行也自得謂自得其性也振謂提撕警省也此乃大學新民之功也○新安陳氏曰聖人有憂之又言堯所憂者大使契為司徒以教民所憂在此何暇於並耕聖人之憂民如此而暇耕乎是再提掇耕事以照應獨可耕且為與一句
  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夫以百畝之不易為己憂者農夫也夫音扶易去聲
  易治也堯舜之憂民非事事而憂之也急先務而已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則不惟不暇耕而亦不必耕矣慶源輔氏曰舉農者之所憂以並堯舜之憂見其小大廣狹之不倫則不暇耕與不必耕可知矣○新安陳氏曰接上文三憂字而又發明出三憂字在三句中聖人之憂在不得聖賢而用之得而用之則足以釋己之憂矣此集註所謂急先務也聖人所以憂民者其大如此若農夫之憂憂之小者耳許行又欲聖人憂百畒之憂可乎
  分人以財謂之惠教人以善謂之忠為天下得人者謂之仁是故以天下與人易為天下得人難為易並去聲分人以財小惠而已教人以善雖有愛民之實然其所及亦有限人者對己而言而難乆教之者僅己耳惟若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乃所謂為天下得人者而其恩惠廣大應惠字句教化無窮矣應忠字句此所以為仁也仁字可包惠字忠字○慶源輔氏曰以己之善而教人使人皆為善則是有愛民之實矣然其所及亦止於吾力之所能與吾身之所及而已故有限而難久也○堯之得舜舜之得禹臯陶則能廣吾力之所能而俾其恩惠極於廣大繼吾身之所存而俾教化推於無窮矣然後可以謂之仁
  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君哉舜也巍巍乎有天下而不與焉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哉亦不用於耕耳與去聲
  則法也蕩蕩廣大之貌君哉言盡君道也巍巍髙大之貌不與猶言不相闗言其不以位為樂音洛新安陳氏曰亦不用於耕耳至此三提掇耕事以照應收結獨可耕且為與一句不特辯闢明白痛快文法亦照顧得好以上巳辯倒許行之說下文乃責陳相也
  吾聞用夏變夷者未聞變於夷者也陳良楚産也悅周公仲尼之道北學於中國北方之學者未能或之先也彼所謂豪傑之士也子之兄弟事之數十年師死而遂倍之
  此以下責陳相倍音佩師而學許行也夏諸夏禮義之教也變夷變化蠻夷之人也變於夷反見變化於蠻夷之人也産生也陳良生於楚在中國之南故北遊而學於中國也先過也豪傑才徳出衆之稱言其能自拔於流俗也倍與背同言陳良用夏變夷陳相變於夷也慶源輔氏曰陳良楚人而北學於中國則是用夏變夷陳相素學於陳良乃為許行所變則是變於夷也
  昔者孔子沒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慾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曽子曽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尚已任平聲彊上聲暴蒲木反皜音杲
  三年古者為去聲師心喪三年若喪父而無服也記檀弓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又雲孔子之喪門人疑所服子貢曰昔者夫子之喪顔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請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任擔都濫反也塲冢上之壇塲也有若似聖人蓋其言行去聲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子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記檀弓上有子問於曽子曰問喪於夫子乎問鄭讀為聞喪去聲謂仕失位去國也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去聲言之也曽子以斯言告於子遊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槨三年而不成桓司馬宋向戌之孫名魋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宮敬叔反敬叔孟僖子之子仲孫閲蓋甞夫位去魯而得反必載寳而朝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中都魯邑名孔子甞為之宰為民作制四寸之棺五寸之槨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冦將之荊將應聘於楚蓋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音千也皜皜潔白貌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妃兩反音弗也或曰此三語者孟子賛美曽子之辭也
  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子倍子之師而學之亦異於曽子矣鴃亦作鵙古役反
  鴃博勞也惡聲之鳥南蠻之聲似之指許行也
  吾聞出於幽谷遷於喬木者未聞下喬木而入於幽谷者
  小雅伐木之詩云伐木丁丁中耕反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新安陳氏曰譬陳相由高趨下不如禽能舎下遷喬也
  魯頌曰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周公方且膺之子是之學亦為不善變矣
  魯頌閟宮之篇也膺擊也荊楚本號也舒國名近楚者也懲艾音乂也今按此詩為僖公之頌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斷章取義也斷都管反截之使斷也若自然判絶則徒管反○新安陳氏曰不善變謂變於夷也
  從許子之道則市賈不貳國中無偽雖使五尺之童適市莫之或欺布帛長短同則賈相若麻縷絲絮輕重同則賈相若五榖多寡同則賈相若屨大小同則賈相若賈音價下同
  陳相又言許子之道如此蓋神農始為市井故許行又託於神農而有是説也五尺之童言㓜小無知也許行欲使市中所粥餘六反之物皆不論精粗美惡但以長短輕重多寡大小為價也慶源輔氏曰若不以精粗美惡言之則無由說得通此義未有人看得出至集註而義始明○雙峯饒氏曰長短以丈尺言輕重以權衡言多寡以斗斛言皆是比而同之與共耕相似便是齊物剖斗折衡而民不爭之說凡託神農黃帝者皆老氏之說也
  曰夫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或相倍蓰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子比而同之是亂天下也巨屨小屨同賈人豈為之哉從許子之道相率而為偽者也惡能治國家夫音扶蓰音師又山綺反比必二反惡平聲
  倍一倍也蓰五倍也什伯千萬皆倍數也比次也孟子言物之不齊乃其自然之理新安陳氏曰情實也自然之理即所謂物之實理也其有精粗猶其有大小也若大屨小屨同價則人豈肯為其大者哉今不論精粗使之同價是使天下之人皆不肯為其精者而競為濫惡之物以相欺耳慶源輔氏曰物之不齊乃物之情而實天之理也物各付物止於其所吾何容心於其間哉若強欲齊之私意橫生徒為膠擾而物終不可齊也故荘周之齊物強欲以理齊之猶為賊夫道況乎許子遂欲一天下之物而冺其一定之分其蔽豈不甚哉孟子應以物之不齊物之情也斯言足以發明天理之大不但可以闢許行而荘周之說併可坐見其偏矣○東陽許氏曰此章孟子曰以下三大節自許子必種粟而後食乎至不用於耕耳闢其假託神農之言吾聞用夏變夷至不善變矣責其倍師從許子之道以下陳相之遁辭故又闢其市賈不貳之說
  ○墨者夷之因徐辟而求見孟子孟子曰吾固願見今吾尚病病癒我且往見夷子不來辟音壁又音闢
  墨者治墨翟之道者夷姓之名徐辟孟子弟子孟子稱疾疑亦託辭以觀其意之誠否雲峯胡氏曰許行與民並耕之說是欲以其君下同於庶民墨子兼愛之說是欲以其親泛同於衆人皆非聖人之道而自為一端此孟子所以深闢之也
  他日又求見孟子孟子曰吾今則可以見矣不直則道不見我且直之吾聞夷子墨者墨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也夷子思以易天下豈以為非是而不貴也然而夷子葬其親厚則是以所賤事親也不見之見音現
  又求見則其意已誠矣故因徐辟以質之如此直盡言以相正也荘子曰墨子生不歌死無服桐棺三寸而無槨荘子天下篇古人喪禮貴賤有儀上下有等天子棺槨七重諸侯五重大夫三重士再重今墨子獨生不歌死不服桐棺三寸而無槨以為法式是墨之治䘮以薄為道也易天下謂移易天下之風俗也夷子學於墨氏而不從其教其心必有所不安者故孟子因以詰克乙反問夷之請見而孟子終不見之何也朱子曰孟子雖以闢邪說為己任然不過講明其說傳之當世使聞者有以發悟於心而自得之耳固不輕接其人交口競辯以屈吾道之尊也譬如蠻夷冦賊之害聖人固欲去之然豈肯被甲執兵而親與之角哉○慶源輔氏曰夷子雖師墨氏之教至於葬親之時天理自然發動有不得如其師之說者故不用其制而凡事從厚也此於人情固宜有之故孟子因舉此一事以詰之而下文又舉喪葬之說以發其意此正夷子之天理一㸃明處也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曰儒者之道古之人若保赤子此言何謂也之則以為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徐子以告孟子孟子曰夫夷子信以為人之親其兄之子為若親其鄰之赤子乎彼有取爾也赤子匍匐將入井非赤子之罪也且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而夷子二本故也夫音扶下同匍音蒲匐蒲北反
  若保赤子周書康誥篇文此儒者之言也夷子引之蓋欲援音爰儒而入於墨慶源輔氏曰夷子蓋以儒者若保赤子是愛他人子如愛我之赤子有似於墨子愛無差等之説故謂其欲引儒家入墨教中去以拒孟子之非己又曰愛無差楚宜反等施由親始則推吐灰反墨而附於儒新安陳氏曰之又曰墨氏兼愛之學愛其親與愛外人無差等之殊但施則自親始耳施由親始一句髣髴竊取儒家立愛自親始之意是推墨氏而依附於儒家也以釋己所以厚葬其親之意皆所謂遁辭也新安陳氏曰理屈辭窮強為此說以自逃遁也孟子言人之愛其兄子與鄰之子本有差等書之取譬本為去聲小民無知而犯法如赤子無知而入井耳慶源輔氏曰彼有取爾也一句先儒說皆不明白今斷以為書之取譬方說得通蓋非謂愛凡人之赤子與兄弟之子一般也言兄弟之子而不言己子者蓋兄弟之子即與己之子無異也且人物之生必各本於父母而無二乃自然之理若天使之然也故其愛由此立而推以及人自有差等今如夷子之言則是視其父母本無異於路人但其施之之序姑自此始耳非二本而何哉然於先後之間猶知所擇則又本心之明有終不得而息者此其所以卒能受命而自覺其非也問愛無差等夷子既知此說便當一親踈合貴賤方得今卻曰施由親始則是又將親踈對待而言豈非吾之愛又有差等也哉其辭牴牾信乎其遁而窮矣朱子曰夷之所說愛無差等此其大病其言施由親始雖若粗有差別然亦是施此無差等之愛耳故孟子但責其二本而不論其下句之自相矛盾也夷之所以卒能感動而自知其非蓋因下文極言非為人泚之心有以切中其病耳此是𦂳要處當著眼目○施由親始一句乃是夷子臨時撰出來湊孟子卻不知愛無差等一句己自不是了他所謂施由親始便是把愛無差等之心施之然把愛人之心推來愛親是甚道理○人之有愛本由親立推而及物自有等級今夷子先以愛無差等而施之則由親始此夷子所以二本○事他人之親如己之親則是兩箇一様重了如一木有兩根也○愛無差等何止二本蓋千萬本也○問夷子學於墨矣而必推其說以求合於儒何也曰天下之理其本有正而無邪其始有順而無逆故天下之勢正而順者常重而無待於外邪而逆者常輕而不得不資諸人此理勢之必然也胡不以近世之佛學觀之吾所以拒彼者至矣彼未甞不求自附於吾儒蓋不如是則尤反側而無以自安也其理之悖說之窮於此亦可槩見惜世無孟子無能因其所明以誘之者是以卒於漂蕩而不反也○慶源輔氏曰書曰立愛惟親記曰立愛自親始蓋愛必始於愛親因事親以立其愛即所謂孝弟為仁之本也然後推以及民及物自有差等輕重此仁義所以相為用也夷子雖陷於墨教而其天理一㸃之明終有不可息滅者此蓋秉彛之心也故其先親後踈之際猶知所擇而不至於逆施故孟子之言得因所明而入之夷子亦得因其明而受之也○雙峯饒氏曰夷之引若保赤子來證愛無差等孟子謂其差認了此句意彼有取爾也是說周書別有所取譬也下二句卻觧周書本意又曰一本便有厚薄如木然根幹枝葉自有大小次第二本則天下皆是父母無分根幹枝葉了蓋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各有差等不同夷子不識以為愛無差等○雲峯胡氏曰本文雲使之一本而集註以自然之理釋之蓋纔謂之使便似渉於人為今曰天使之則莫之為而為故人物之生萬有不齊無不一本而生者若使之然莫非自然是之謂天夷子二本非天矣集註後節釋掩之誠是也以為苦所當然正與此自然二字相應蓋凡人事之所當然者即本於天理之自然者也
  蓋上世甞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於壑他日過之狐狸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逹於面目蓋歸反虆梩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蚋音汭嘬楚怪反泚七禮反睨音詣為去聲虆力追反梩力知反
  因夷子厚葬其親而言此以深明一本之意上世謂大古也委棄也壑山水所趨也蚋蚊屬姑語助聲或曰螻音婁音姑也嘬攅徂官反共食之也顙額也泚泚然汗出之貌睨邪視也視正視也不能不視而又不忍正視哀痛迫切不䏻為心之甚也非為人泚言非為他人見之而然也所謂一本者於此見之尤為親切蓋惟至親故如此在他人則雖有不忍之心而其哀痛迫切不至若此之甚矣反覆也虆土籠盧紅反也梩土轝音預也於是歸而掩覆敷救反其親之屍此葬埋之禮所由起也此掩其親者若所當然則孝子仁人所以掩其親者必有其道而不以薄為貴矣慶源輔氏曰此又孟子畧其遁辭而專以其良心之發有不容己處深明夫惟一本故其於親之䘮哀痛廹切非他人之所可得同者而因以見先王所制葬埋之禮必誠必信勿之有悔者固皆自然之理而墨子二本薄葬之說為杜撰妄作而不可行也○雙峯饒氏曰厚葬其親發於其心之不能自已這便是夷子求見孟子之萌芽孟子就舉上世不葬其親之說亦見得發於不容己蓋上世不葬其親這一人於心有所不安卻掩之葬親之事自此始若以為掩得是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自有箇道理以此觀之則厚葬其親自有不容己者葬其親厚則愛無差等之說不攻自破矣集註若所當然四字說掩之誠是一句佳
  徐子以告夷子夷子憮然為間曰命之矣憮音武間如字憮然茫然自失之貌為間者有頃之間也命猶教也言孟子已教我矣朱子曰之字夷子名若作虗字不成句法蓋因其本心之明以攻其所學之蔽是以吾之言易去聲下同入而彼之惑易解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因夷之本心之明而入之得易納約自牖之義○雲峯胡氏曰夷子之學墨非也而葬其親厚此一厚字猶是夷子行得是處愛無差等施由親始夷子之所言非也然此一始字猶是夷子說得是處所以可因其本心之明而教之也○新安陳氏曰驗人性之本善於此章尤可見焉













  孟子集註大全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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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巻六
  滕文公章句下
  凡十章笏軒熊氏曰七章言出處之道二章言仁政一章言異端
  陳代曰不見諸侯宜若小然今一見之大則以王小則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王去聲
  陳代孟子弟子也小謂小節也枉屈直伸也八尺曰尋枉尺直尋猶屈己一見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南軒張氏曰謂屈己事小王霸為大此自春秋以來風俗習於霸者計較功利之說而有是言○新安陳氏曰孟子平生以不見諸侯自守故以此為問
  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喪去聲
  田獵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人以皮冠左傳景公將殺虞人虞人辭曰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元首也志士固窮常念死無棺槨棄溝壑而不恨勇士輕生常念戰鬬而死喪其首而不顧也此二句乃孔子歎美虞人之言夫音扶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況君子豈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見之邪此以上是掌反告之以不可往見之意朱子曰不忘二字是活句須向這裏參取若果識得此意辨得此心則無入而不自得而彼之權勢威力亦皆無所施矣○南軒張氏曰虞人守官義不敢往義有重於死故也使一有畏死之心應非其招則見利忘義矣自常情觀之必重一死而以非其招為細事不知義之所在事無巨細苟愛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則凡可以避死者無不為而弒父與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義而得天下不為之心也人紀之所由立也是以夫子取之
  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與夫音扶與平聲
  此以下正其所稱枉尺直尋之非夫所謂枉小而所伸者大則為之者計其利耳一有計利之心則雖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將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和靖尹氏曰有枉尺而直尋之心則亦必至於枉尋而直尺矣○朱子曰援天下以道若枉己便已枉道則是己失援天下之具矣更說甚事自家身既已壊了如何直人天下事不可顧利害凡人做事多要趨利避害不知纔有利必有害吾雖處得十分利有害隨在背後不如且在理上求之○慶源輔氏曰人一有計利之心則惟利是務始猶有枉小直大之辨浸浸不已其終併大小皆不復計不至滅天理壞人紀不止也孟子所以極其流而言之
  昔者趙簡子使王良與嬖奚乘終日而不獲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賤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請復之彊而後可一朝而獲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簡子曰我使掌與女乘謂王良良不可曰吾為之範我馳驅終日不獲一為之詭遇一朝而獲十詩云不失其馳舎矢如破我不貫與小人乘請辭乘去聲彊上聲女音汝為去聲舎上聲趙簡子晉大夫趙鞅於兩反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簡子幸臣與之乘為之御也復扶又反之再乘也彊而後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後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時也掌專主也範法度也詭遇不正而與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馳驅則不獲廢法詭遇而後中去聲下同也詩小雅車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馳驅之法而射者發矢皆中而力今嬖奚不能也貫習也朱子曰詭遇是做人不當做底行險是做人不敢做底○雙峯饒氏曰射者是驅禽獸來迎而射之此禽當中來則可以正射若來得不正則或當左或當右以射之御者自有法度射者不過迎而射之則不中非闗御者事詭遇是詭道以遇禽獸射者不能迎而射之而御者以詭遇則得中非射者之能乃御者之力也又曰前引虞人明不可往見之意後引王良明不可枉尺直尋之意
  御者且羞與射者比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如枉道而從彼何也且子過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必二反
  比阿黨也若丘陵言多也南軒張氏曰事無巨細莫不有義利之兩端存焉曰比而得禽獸雖若丘陵弗為也學者要當立此志而後可以守身○或曰居今之世出處上聲去就不必一一中去聲節欲其一一中節則道不得行矣楊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寧道之不行而不輕其去就是以孔孟雖在春秋戰國之時而進必以正以至終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孟當先為之矣孔孟豈不欲道之行哉慶源輔氏曰欲道之行仁也進必以正義也仁義並行而不悖所以為聖賢○新安陳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謂孔子見陽貨為詘身以信道龜山謂雄非知孔子者道外無身身外無道身詘矣而可以信道吾未之信也當即此意以讀孟子此章竊謂陳代以不見諸侯為小節殊不知自君子觀之守孰為大守身為大枉己從人失身莫大焉不可以為所屈者小也枉己即是枉道枉道決不能行道所關之大如此而可視為小節乎戒枉尋直尺而徇利遏人慾也守義而不枉道存天理也不見諸侯凡三章此章一也此篇第七章公孫丑曰不見諸侯何義二也萬章下篇第七章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三也宜參觀之
  ○景春曰公孫衍張儀豈不誠大丈夫哉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
  景春人姓名公孫衍張儀皆魏人怒則說音稅諸侯使相攻伐故諸侯懼也新安陳氏曰二人皆破六國之從以為衡者熄如火之熄滅以兵猶火故也
  孟子曰是焉得為大丈夫乎子未學禮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焉於䖍反冠去聲女家之女音汝
  加冠於首曰冠去聲女家夫家也婦人內夫家以嫁為歸也夫子夫也女子從人以順為正道也蓋言二子阿諛苟容竊取權勢乃妾婦順從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雙峯饒氏曰儀衍雖使得諸侯懼不過順其欲耳諸侯志在土地二人從而投其所好說之徵伐以得土地不過妾婦之事爾丈夫且不可為況大丈夫乎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廣居仁也正位禮也大道義也朱子曰此心廓然無一毫私意直與天地同量這便是居天下之廣居便是居仁到得自家立身更無些子不當於理這便是立天下之正位便是立於禮及推而見扵事更無些子不合於義此便是行天下之大道便是由義論上面兩句則居廣居是體立正位是用論下靣兩句則立正位是體行大道是用要之能居天下之廣居自然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居字就心上說立字就身上說行字就施為上說又曰正位就處身上說大道就處事上說廣居是不狹隘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何廣如之正位大道只是不偏曲○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三句雖平說朱子廣居一句極重仁者之心以天地萬物為一體如廣居之內何所不容其所立所行從可知矣與民由之推其所得於人也由謂與民共由此仁禮義也所得亦即此三者獨行其道守其所得於己也道即仁義之道 淫蕩其心也移變其節也屈挫其志也趙氏曰富貴則求得欲從故易至蕩其心貧賤則居約處困故易至變其節遇威武又易至隕穫震懼故多挫懾其志氣○何叔京名鎬昭武人曰戰國之時聖賢道否部鄙反天下不復扶又反見其徳業之盛但見姦巧之徒得志橫行氣熖以念反可畏遂以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觀之是乃妾婦之道耳何足道哉朱子曰居廣居以下惟集義養氣方到此地位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浩然之氣對著他便能如此○觀孟子答景春之問直是痛快三復令人胸次浩然如濯江漢而暴秋陽也○問大丈夫之說其詳可得聞乎朱子曰廓然大公心不狹隘則所居者真天下之廣居矣履繩蹈矩身不苟安則所立者必天下之正位矣秉彛循理事不苟從則所行者皆天下之大道矣得志與民由之則出而推此於人也不得志獨行其道則退而樂此於己也如是則富貴豈能誘而淫其心貧賤豈能撓而移其志威武豈能脅而屈其節哉此其視衍儀之以雎盱側媚得志於一時真可謂妾婦之為而所謂大丈夫者其不在彼而在此也決矣然此數言者皆以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為主而夫三言者又以廣居為主也○南軒張氏曰公孫衍張儀持合從連衡之說以動諸侯景春徒見其言足以捭闔搖撼而遂以為大丈夫其說固為陋矣而孟子以衍與儀比妾婦之道者蓋事君以弼違為義不當徇其欲也衍與儀不知正救其心術而徒探其意之所欲為以進其說此何以異於妾婦之道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乎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與天地萬物本無有間惟其私意自為町畦而失其廣居失其廣居則遷奪流蕩亦無以立於正位而行其大道矣與民由之與共由乎此也雖不得志此道未甞不由於己也不能淫不能淫此不能移不能屈不能移此屈此也此者何也廣居正位大道是也蓋得乎己而外物舉不足以貳之也所謂大丈夫者蓋如此○雲峯胡氏曰當時但見姦巧之人氣熖可畏豈知聖賢剛大浩然之氣哉
  ○周霄問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傳曰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出疆必載質公明儀曰古之人三月無君則弔傳直戀反質與贄同下同
  周霄魏人無君謂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之意記曰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出疆謂失位而去國也質所執以見人者如士則執雉也周禮春官大宗伯以禽作六摯以等諸侯孤執皮帛卿執羔大夫執鴈士執雉庶人執鶩音木工商執雞摯之為言至也所執以自致也亦作贄皮帛者束帛而表以為之飾皮虎豹之皮羔小羊取其羣而不失其類鴈取其𠉀時而行雉取其守介而死不失其節鶩取其不飛遷雞取其守時而動出疆載之者將以見所適國之君而事之也
  三月無君則弔不以急乎
  周霄問也以己通太也後章放上聲
  曰士之失位也猶諸侯之失國家也禮曰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蠶繅以為衣服犧牲不成粢盛不潔衣服不備不敢以祭惟士無田則亦不祭牲殺器皿衣服不備不敢以祭則不敢以宴亦不足弔乎盛音成繅素刀反皿武永反禮曰諸侯為籍秦昔反百畆冕而青紘音宏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終畆收而藏之御廩以供宗廟之粢盛記祭義昔者天子為籍千畆冕而朱紘纓也躬秉耒諸侯為籍百畆冕而青紘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古以為醴酪粢音咨盛於是乎取之敬之至也○周禮天官甸師掌帥其屬而耕耨王籍以時入之以共齍盛王以孟春躬耕帝籍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諸侯九推庶人終於畆籍之為言借也王一耕之而使庶人耘芓終之齍盛祭祀所用榖也粢稷也榖以稷為長在器曰盛○榖梁傳桓公十四年天子親耕以供粢盛王后親蠶以供祭服甸粟而內三宮三宮米而蔵之御廩甸甸師掌田之官也三宮三夫人也宗廟之禮君親割夫人親舂之使世婦蠶於公桑蠶室奉繭古典反以示於君遂獻於夫人夫人副褘音暉受之繅三盆手遂布於三宮世婦使繅以為黼黻音斧弗文章周禮冬官考工記曰青與赤謂之文赤與白謂之章白與黑謂之黼黒與青謂之黻五采備謂之綉而服以祀先王先公記祭義古者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近川而為之及大昕之朝君皮弁素積卜三宮之夫人世婦之吉者使入蠶於蠶室大昕季春朔日之朝也諸侯三宮半王后也奉種浴於川桑於公桑風戾以食之風戾之使露氣燥乃以食蠶蠶性惡濕世婦卒蠶奉繭以示於君遂獻繭於夫人夫人曰此所以奉為君服與平聲遂副褘而受之副禕王后之服因少牢以禮之及良日夫人繅三盆手三盆手者三淹也凢繅每淹大總以手振之以出緒也遂布於三宮夫人世婦之吉者使繅遂朱綠之𤣥黃之以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祭先王先公敬之至也又曰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記王制大夫士宗廟之祭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庶人春薦韭夏薦麥秋薦黍冬薦稻有田者既祭又薦新祭以首時薦以仲月黍稷曰粢在器曰盛牲殺牲必特殺也皿眉永反所以覆敷救反器者慶源輔氏曰此先王之制必如是然後能自盡其心至於不得奉祭祀則神不容以自安而人亦以為弔焉古人之重祭祀也如此○雙峯饒氏曰三月無君則弔恐是為士先有位後失位者言之畢竟子為士則祭以士子為大夫則祭以大夫尋常有祭一旦失位而不得祭一年有四時之祭若失位三月便廢一祭故可弔之弔其不得祭非弔其不得君也古人重祭祀故如此不然則如何三月無君便弔
  出疆必載質何也
  周霄問也
  曰士之仕也猶農夫之耕也農夫豈為出疆舎其耒耜哉曰晉國亦仕國也未甞聞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子之難仕何也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與鑚穴隙之類也為去聲舎上聲妁音酌隙去逆反惡去聲
  晉國觧見形甸反首篇仕國謂君子遊宦之國霄意以孟子不見諸侯為難仕故先問古之君子仕否然後言此以風去聲切之也男以女為室女以男為家妁亦媒也言為父母者非不願其男女之有室家而亦惡其不由道蓋君子雖不潔身以亂倫而亦不徇利而忘義也慶源輔氏曰周霄亦頗有策士之風但孟子據道之極不為其所動直述其義理以告之而已○士之仕猶男女之願有室家者此正理也至於為人男女而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為士而仕者不循天理之正不俟人君之招屈己以徇利枉道以事君則為聖賢之學皆賤之直與兒女子相窺相從者無異故君子之於仕未甞潔身以亂倫而長往不顧亦未甞徇利忘義而屈道以伸身也○雲峯胡氏曰集註末二句與論語觧不仕無義處語意同而實有不同者論語是從不仕無義處説來故雖兩句而實一意孟子是從古之人未甞不欲仕也又惡不由其道兩句說來故兩句自是兩意論語蓋謂夫子雖責隱者之不仕而義之一字雖仕亦有不可苟者故集註謂君子雖不亂倫不仕而其間亦非不義而仕故下一非字孟子謂既不可不仕又惡不由其道故下一不字集註字字句句精審如此學者當如此看
  ○彭更問曰後車數十乘從者數百人以傳食於諸侯不以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則一簞食不可受於人如其道則舜受堯之天下不以為泰子以為泰乎更平聲乗從皆去聲傳直戀反簞音丹食音嗣
  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新安陳氏曰孟子厯聘徒御衆多食於諸國故更以為泰陋矣
  曰否士無事而食不可也
  言不以舜為泰但謂今之士無功而食人之食則不可也
  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則農有餘粟女有餘布子如通之則梓匠輪輿皆得食於子於此有人焉入則孝出則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不得食於子子何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哉羨延面反
  通功易事謂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羨餘也有餘言無所貿音茂易而積於無用也梓人匠人木工也輪人輿人車工也新安陳氏曰傳先王之道雖未得行於當時守先王之道乃可以傳之來世此其繼往聖開來學有功於吾道甚大孟子蓋自謂也
  曰梓匠輪輿其志將以求食也君子之為道也其志亦將以求食與曰子何以其志為哉其有功於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與平聲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
  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則當食音嗣南軒張氏曰君子之志固不在食而為國者知其有功則當食之夫王者之祿夫人為有以頼其用而可祿耳豈必以其志之欲而祿之哉如以其志是率天下而利也
  曰有人於此毀瓦畫墁其志將以求食也則子食之乎曰否曰然則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墁墻壁之飾也毀瓦畫墁言無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則以士為無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輪輿而輕為仁義者矣雙峯饒氏曰當時功利之說盛不知聖道之有用見孟子所至之國時君稍見尊禮養其從者則以為無事而食如王子墊問士何事不素餐兮皆是此意畢竟當時之君雖能養之而不能用之故時人有此疑然而當時諸侯尚知尊敬儒者如孔子之適衛孟子之仕齊皆有所養亦是先王之澤未冺○新安陳氏曰此章當與盡心上不素餐兮章參看君子居是國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縱未能為當世開太平亦足以繼往聖之絶學而為後世開太平其有功於道統者為何如更等乃以無事而食議之抑何其無知也食志為人上者不當言食功則功之大小輕重所當辨志可以觀人非所以食人專食志則志貪饕者皆得食關食功而不審其大小輕重則僅有功於器物者得以加諸有功於吾道者矣
  ○萬章問曰宋小國也今將行王政齊楚惡而伐之則如之何惡去聲
  萬章孟子弟子宋王偃甞滅滕伐薛敗齊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時也史記宋世家偃立為君十一年自立為王東敗齊取五城南敗楚取地三百里西敗魏軍乃與齊魏為敵國盛血以韋囊懸而射之命曰射天淫於酒婦人羣臣諫者輙射之於是諸侯皆曰桀宋宋其復為紂所為不可不誅告齊伐宋王偃四十七年齊湣王與魏楚伐宋殺王偃遂滅宋而三分其地
  孟子曰湯居亳與葛為鄰葛伯放而不祀湯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犠牲也湯使遺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湯又使人問之曰何為不祀曰無以供粢盛也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老弱饋食葛伯帥其民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奪之不授者殺之有童子以黍肉餉殺而奪之書曰葛伯仇餉此之謂也遺唯季反盛音成往為之為去聲饋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聲餉式亮反
  葛國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縱無道不祀先祖也亳衆湯之民其民葛民也授與也餉亦饋也書商書仲虺許偉反之誥也仇餉言與餉者為仇也朱子曰書所謂葛伯仇餉若非孟子之言人孰知其曲折如此哉
  為其殺是童子而征之四海之內皆曰非富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讎也為去聲
  非富天下言湯之心非以天下為富而欲得之也
  湯始征自葛載十一征而無敵於天下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為後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歸市者弗止芸者不變誅其君弔其民如時雨降民大悅書曰傒我後後來其無罰
  載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國也餘己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此湯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有攸不為臣東征綏厥士女匪厥𤣥黃紹我周王見休惟臣附於大邑周其君子實𤣥黃於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簞食壺漿以迎其小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而已矣食音嗣
  按周書武成篇載武王之言孟子約其文如此然其辭時與今書文不類今姑依此文觧之有所不為臣謂助紂為惡而不為周臣者匪與篚同𤣥黃幣也紹繼也猶言事也言其士女以匪盛音成𤣥黃之幣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猶商書所謂我後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順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見休也臣附歸服也孟子又釋其意言商人聞周師之來各以其類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於水火之中取其殘民者誅之而不為暴虐耳君子謂在位之人小人謂細民也
  太誓曰我武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侵於之疆則取於殘殺伐用張於湯有光
  太誓周書也今書文亦小異言武王威武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侵彼紂之疆界取其殘賊而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引此以證上文取其殘之義新安陳氏曰此武王行王政而王之事也
  不行王政雲爾苟行王政四海之內皆舉首而望之欲以為君齊楚雖大何畏焉
  宋實不能行王政後果為齊所滅王偃走死○尹氏曰為國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則天下皆將歸往之恨其征伐之不早也尚何彊國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彊弱之勢言之是可畏而已矣慶源輔氏曰尹氏說盡後世為國而不自彊但以彊大為畏者之病誠能反是道而求之於己則知仁者之果無敵而帝王之道是誠在我而已○問趙氏註修徳無小暴慢無彊晁補之曰修徳無小能修徳則小可大暴慢無彊遇修徳則彊必弱
  ○孟子謂戴不勝曰子欲子之王之善與我明告子有楚大夫於此欲其子之齊語也則使齊人傅諸使楚人傅諸曰使齊人傅之曰一齊人傅之衆楚人咻之雖日撻而求其齊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荘嶽之間數年雖日撻而求其楚亦不可得矣與平聲咻音休
  戴不勝宋臣也齊語齊人語也傅教也咻讙也齊齊語也荘嶽齊街里名也楚楚語也此先設譬以曉之也
  子謂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於王所在於王所者長㓜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誰與為不善在王所者長㓜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誰與為善一薛居州獨如宋王何長上聲
  居州亦宋臣言小人衆而君子獨無以成正君之功南軒張氏曰衆君子之間置一小人猶足以蔽主而敗類一君子而遇衆小人且不能安其身如正君何格君之任有孟子而戴不勝不能知他尚何望焉○慶源輔氏曰古之大臣欲正其君者豈特取辦於一人而已哉必也兼收並蓄旁求廣取使忠賢之士畢集於朝在君之左右前後者無非正人端士然後可以薫陶漸染以變化其氣質成就其徳性是豈獨欲趨事赴功而已哉○雲峯胡氏曰此篇言宋事者三章正好通看前章謂宋不行王政後章不能十一去關市之徵見得實不能行王政此章言小人衆而君子獨見宋之所以不能行王政也
  ○公孫丑問曰不見諸侯何義孟子曰古者不為臣不見
  不為臣謂未仕於其國者也此不見諸侯之義也
  叚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栁閉門而不內是皆已甚迫斯可以見矣辟去聲內與納同
  叚干木魏文侯時人泄栁魯繆音目公時人文侯繆公欲見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見之蓋未為臣也已甚過甚也迫謂求見之切也慶源輔氏曰士固當守義而不往見國君如二君屈己求見意己誠切聖賢處此必將出見今拒絶之如此則過甚而非義矣
  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大夫有賜於士不得受於其家則徃拜其門陽貨矙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孔子亦矙其亡也而往拜之當是時陽貨先豈得不見欲見之見音現惡去聲矙音勘
  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見之節也欲見孔子欲召孔子來見己也惡無禮畏人以己為無禮也受於其家對使去聲人拜受於家也其門大夫之門也矙窺也陽貨於魯為大夫孔子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饋之欲其來拜而見之也先謂先來加禮也慶源輔氏曰陽貨欲見孔子而惡無禮雖小人秉彛不可殄貨既先來加禮於己則己烏得而不答之然貨之意則非誠矣故但往答其禮而不欲見其人是亦不屑之教誨也天地之施與萬物者豈有差忒哉○新安陳氏曰往答其禮禮也不欲見其人義也
  曽子曰脅肩諂笑病於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觀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觀之則君子之所養可知己矣脅虛業反赧奴簡反
  脅肩竦音悚體諂笑彊上聲下同笑皆小人側媚之態也病勞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也言為此者其勞過於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與人未合而彊與之言也赧赧慙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己所知甚惡去聲之之辭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觀之則二子之所養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禮之至而輙往見之也南軒張氏曰若不當往見而往見是苟賤以求合與脅肩諂笑未同而言者何以異○慶源輔氏曰曽子重厚篤實故視小人側媚之態如病於夏畦之人而深憐之子路剛勇果決故以未同而言赧赧其色者為非己所知而深惡之二子所守如此雖各因其資質然亦是學力所就也○此章言聖人禮義之中正過之者傷於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淪於汚音烏賤而可恥汪氏廷直曰君子所養貴乎中而已太剛則至於絶物太柔則至於䘮己干木泄栁太剛者也曽路所譏太柔者也孔子於貨之饋而往拜則與太剛者異矣拜之必矙其亡則與太柔者異矣所以無可無不可而為聖之時也孟子前言二子之所行以明其過後述曽路之所言以明其不及中舉孔子事以明聖人之用中然則孟子之不見諸侯守其分義之中而已○慶源輔氏曰孔子之事禮義之中正也差以毫釐則失之矣干木泄栁則過乎禮義之中正矣故傷於迫切而不洪曽子子路之所言則不及乎禮義之中正者故淪於汚賤而可恥此君子之行己所以戰戰兢兢而唯恐有過不及之失也然與其汚賤之可恥寧失於廹切而不洪叚干泄栁猶為狷者也○雙峯饒氏曰觀陽貨事則不特諸侯不可見觀曽子子路之言則不特不可往見雖平交之人亦不可彊與之言蓋物不可以苟合○雲峯胡氏曰士尚志傷於迫切者量雖未洪猶不失為志之髙淪於汚賤者其志甚卑無足道矣
  ○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徵今茲未能請輕之以待來年然後己何如去上聲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關市之徵商賈音古之稅也已止也
  孟子曰今有人日攘其鄰之雞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請損之月攘一雞以待來年然後己攘如羊反攘物自來而取之也損減也
  如知其非義斯速已矣何待來年
  知義理之不可而不䏻速改與月攘一雞何以異哉南軒張氏曰君子之逺不義也如惡惡臭其不敢邇也如探湯其不敢須臾寧也如坐塗炭而其徙義也如饑渇之於飲食蓋見之之明而決之之勇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自拔而自新也士之持身於改過遷善之際而為盈之之說則將終身汨沒於過失之中人臣之謀國於革𡚁復古之事而為盈之之說則終陷於因循苟且之域故自修身至於治國知仁勇之三徳缺一不可也知以知之仁以行之勇以決之可不務哉○慶源輔氏曰天下事只有義利兩端纔出義便以利言也焉有兩存之理若知義理之不可而猶有吝惜之意不肯速改則亦終歸於悠悠必不能自拔而日新矣○新安陳氏曰請輕之如減日攘為月攘不知其非義不智也知其非義而不速改不勇也不智之罪小不勇之罪大
  ○公都子曰外人皆稱夫子好辯敢問何也孟子曰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亂好去聲下同治去聲
  生謂生民也一治一亂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理之常也徽菴程氏曰氣化在天者有盛有衰盛焉而治衰焉而亂也事理在人者有得有失得焉而治失焉而亂也治不生於治而生於亂亂不生於亂而生於治如環無端此理之常固無足恠所貴乎聖賢之生斯世亦惟以理御氣庶幾反失而得反衰而盛反亂而歸於治焉身○雲峯胡氏曰古今一治一亂只是氣化人事反覆相尋於無窮或氣化有盛衰而人事之得失於是乎生或人事有得失而氣化之盛衰於是乎轉反覆相尋皆理之常也○新安陳氏曰學者當深察孟子所以不得己之心下文詳之章末又申言此二句以結之豈惟孟子凡聖賢出而任三才扶三綱皆不得而已也一治一亂乃此章綱領下文節節照應之
  當堯之時水逆行氾濫於中國蛇龍居之民無所定下者為巢上者為營窟書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洚音降又胡貢胡工二反
  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上髙地也營窟穴處上聲也書虞書大禹謨也洚水洚胡貢反洞無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純由乎氣化也○雲峯胡氏曰自開闢至於堯之時不知幾治亂㫁自堯起有徴也洚水自繋乎氣化而曰警余未甞不反而求諸人事也所以此一亂即轉而為一治也
  使禹治之禹掘地而注之海驅蛇龍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漢是也險阻既逺鳥獸之害人者消然後人得平土而居之菹側魚反
  掘地掘去上聲壅塞也菹澤生草者也地中兩涯之間也險阻謂水之氾濫也逺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氣化人事相參者也夫人與鳥獸亦相為多寡蓋同稟於氣故也繁氣盛則正氣衰正氣多則繁氣少聖人於其間有造化之用亦時焉而已○新安陳氏曰洪水乃治世之一亂禹反其亂而治之此禹之不得已於有為者也
  堯舜既沒聖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壊宮室以為汙池民無所安息棄田以為園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說暴行又作園囿汙池沛澤多而禽獸至及紂之身天下又大亂壊音恠行去聲下同沛蒲內反
  暴君謂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類也宮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澤水所鍾也自堯舜沒至此治亂非一及紂而又一大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自堯舜沒其間夏太康至商武乙等暴君不一難以類數至紂而大敗極亂而無以復加矣故直推至紂時言之想見夏桀之時亦未必有飛亷等惡人與夫虎豹犀象之害也○雙峯饒氏曰暴行即上面壊宮室棄田宅也暴行通上下而言必有邪說糊塗了箇理義然後暴行始作
  周公相武王誅紂伐奄三年討其君驅飛廉於海隅而戮之滅國者五十驅虎豹犀象而逺之天下大恱書曰丕顯哉文王謨丕承哉武王烈佑啓我後人咸以正無缺相去聲奄平聲
  奄東方之國助紂為虐者也鄒晉昭曰奄字書作古通用衣檢衣廉二反說文衣檢反註周公所誅奄國飛廉紂幸臣也五十國皆紂黨虐民者也書周書君牙之篇丕大也顯明也謨謀也承繼也烈光也佑助也啓開也缺壊也此一治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氣化人事相參者也舉書言文王武王謀謨之大功業之光所以佑助開廸夫後人者莫非正大之道周全盡美而無一毫缺壊之失也蓋正可為也無缺為難無缺謂禮樂刑政四逹而不悖三千三百之儀與至誠無倚之道並立而不偏凡所以正徳利用厚生之具無一之不備防偽禁邪正慝之法無一之或隳夫然後可以為無缺至春秋時則道墜於地而無復有存者矣○趙氏曰按奄國在淮夷之北飛廉善走以材力事紂周武王伐紂並殺之○新安陳氏曰商末大亂武王周公反其亂而治之此武王周公之不得已於有為者也
  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讀為又古字通用
  此周室東遷之後又一亂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前乎此者雖曰世亂然但禽獸繁殖有以戕民之生而猶未至賊人之性至此以後則遂至傷壊人倫將使人盡為禽獸之歸其禍又慘矣此一亂又甚於前日是亦氣化人事之使然也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胡氏名安國字康侯建安人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新安倪氏曰書臯陶謨萹雲天敘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同寅恊恭和𠂻哉天命有徳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政事懋哉懋哉書言天子治天下之事孔子作春秋其大㫖正以明此治天下之事而為後世法也○惇典之惇集註避宋光宗諱而以厚字代之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慾於橫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去聲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愚謂孔子作春秋以討亂賊則致治之法垂於萬世是亦一治也問孔子作春秋特載之空言亂賊何緣便懼恐未足以為一治朱子曰非說當時便一治只是存得箇治法使道理光明粲爛有能舉而行之為治不難當時史書掌於史官想人不得見孔子取而筆削之而其義大明孔子亦何甞有意用某字使人知勸用某字使人知懼有某字有甚微詞奧義使人曉不得足以褒貶榮辱人來不過如今之史書直書其事善惡瞭然在目觀者知所勸懲故亂臣賊子有所懼而不敢犯耳○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者也雖氣化不應而不使孔子得位以撥亂而反之正然討亂賊垂治法其功又大於舜禹矣○潛室陳氏曰此謂聖人以王法繩諸侯所褒所貶皆是奉行王法此聖人大用非孟子不能知胡氏發明備矣○雲峯胡氏曰集註前言禹與周公之功曰此一治也此當時之治也此言孔子春秋之功曰此亦一治也萬世之治也○新安陳氏曰孔子雖不能興治道於當時而能垂治法於後世蓋在當時倫紀亂矣孔子欲反其亂而治之此孔子之不得己於有言者也
  聖王不作諸侯放恣處士橫議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公明儀曰庖有肥肉廐有肥馬民有饑色野有餓莩此率獸而食人也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仁義充塞則率獸食人人將相食橫為皆去聲莩皮表反
  楊朱但知愛身而不復扶又反知有致身之義故無君墨子愛無差楚宜反等而視其至親無異衆人故無父無父無君則人道滅絶是亦禽獸而已公明儀之言義見形甸反首篇充塞仁義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也雲峯胡氏曰不中則曰橫議不正則曰邪說孟子引儀之言以明楊墨道行則人皆無父無君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率獸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亂也朱子曰楊墨只是差些子其末流遂至於無父無君蓋楊氏見世人營營於名利埋沒其身而不自知故獨潔其身以自髙如荷蕢接輿之徒是也然使人皆如此潔身而自髙則天下事教誰理㑹此便是無君也墨氏見世間人自私自利不能及人故欲兼天下之人而盡愛之然不知有一患難在君親則當先救之在他人則後救之若不分先後則是待君親猶他人也此便是無父此二者之所以為禽獸也○楊朱乃老子弟子其學專於為己列子云伯成子髙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其言曰一毛安能利天下使人人不拔一毛不利天下則天下自治矣○問墨氏兼愛何遽至於無父曰人也只孝得一箇父母那愛得許多能養其父母無缺則已難矣想得他之所以養父母者粗衣糲食必不能堪蓋他既欲兼愛則愛父母必疎其孝不周至非無父而何哉墨子尚儉惡樂所以說里號朝歌墨子回車想得是箇澹泊枯槁底人其事父母也可想見○問率獸食人亦深探其弊而極言之非真有此事曰不然即他之道便能如此楊氏自是箇退歩愛身不理㑹事底人墨氏兼愛又弄得沒合殺使天下倀倀然必至於大亂而後已非率獸食人而何如東晉之清談此便是楊氏之學即老荘之道少間百事廢弛遂啟夷狄亂華其禍豈不慘於洪水猛獸之害又如梁武帝事佛至於社稷丘𭏟亦其驗也○慶源輔氏曰此一亂又氣化人事相符者也聖人之道非不愛身也然有致身事君之義有殺身成仁之時故不至於無君非不愛物也然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有自然之序故不至於無父無君無父則人道滅絶又將視弒父與君而㝠然不覺矣是則人而反與禽獸無異也故引公明儀之說以言楊墨遂行則人皆無父無君安為戕賊以陷於禽獸而大亂將起是亦與公明儀所謂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者類矣楊墨之道不息則邪說誣民孔子之道不著則充塞仁義也此四句只是說天理人慾不並立而已所謂邪說徧滿妨於仁義者是觧邪說誣民充塞仁義兩句也以徧滿字觧充字以妨字觧塞字但不曾觧誣民兩字耳其實謂邪說誣罔天下之人其勢至於充盛窒塞人心固有之仁義使不能發也夫仁義具於人心而為邪說所誣而充塞之使不能達於外況能擴充之以全其量乎○西山真氏曰楊朱自一身之外截然不恤故其跡似乎義墨翟於親踈之間無乎不愛故其跡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則殊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心無不溥而其施有序心無不溥則非為我矣其施有序則非兼愛矣楊朱專於為我則昧乎理之一墨翟一於兼愛則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仁義乃所以賊乎仁義也○雙峯饒氏曰墨氏無父之教便充塞了仁楊氏無君之教便充塞了義有仁義則天下治無仁義則天下亂今仁義既充塞則亂將起而率獸食人人又將相食矣
  吾為此懼閑先聖之道距楊墨放淫辭邪說者不得作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聖人復起不易吾言矣為去聲復扶又反
  閑衛也放驅而逺去聲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體也西山真氏曰事者政之目政者事之綱○雙峯饒氏曰無父無君乃楊墨之見於行事者少焉充塞仁義而至於率獸食人是害於其政了孟子雖不得志於時然楊墨之害自是滅息而君臣父子之道頼以不墜是亦一治也此乃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有言也○慶源輔氏曰此一治又純乎人事也雖氣化不應孟子亦不得志於時然因其言而異端滅息吾道至今得以不墜此孟氏之功所以不在禹下而亞於孔子也○雲峯胡氏曰前雲此一治也周公之功與禹同此雲是亦一治也孟子之功與夫子同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此就當時之異端言蓋楊氏為去聲下同我疑於義墨氏兼愛疑於仁申韓則淺陋易去聲史記申不害故鄭之賤臣學本於黃老而主刑名著書二篇號曰申子○韓非者韓之諸公子也喜刑名法術之學而其歸本於黃老善著書與李斯俱事荀卿斯自以為不如非故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為害尤甚問墨氏兼愛疑於仁此易見楊氏為我何以疑於義朱子曰楊朱看來不似義他全是老子之學只是箇逍遙物外僅足其身不屑世務之人只是他自愛其身界限齊整不相侵越微似義耳然終不似也又曰楊墨只是硬恁地做佛氏最有精微動得人處○雙峯饒氏曰前言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此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亦各有意前言畢竟政是大體事是小節今既生於其心則必害於大體既害於大體則少焉於那小節都壊了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抑止也兼併去聲之也總結上文也西山真氏曰三聖事雖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極則一也
  詩云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
  說見形甸反下觧見音同上篇承當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所以引戎狄荊舒者以楊墨乃夷狄之教也
  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以承三聖者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行好皆去聲
  詖淫觧見前篇辭者說之詳也承繼也三聖禹周公孔子也蓋邪說橫流壊音恠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之災慘於夷狄⿱𫂁麼 -- 簒弒之禍故孟子深懼而力救之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朱子曰當時如縱橫刑名之徒孟子都不管他蓋他只害得箇粗底若楊墨則害了人心須著與之辯也故孟子於當時只在私下恁地說所謂楊墨之徒也未怕他到後世卻因其言而知聖人之道為是知異端之學為非乃是孟子有功於後世耳○問孟子欲息邪距詖而必以正人心為先何也曰此探本之言也以聖道不明人心不正而邪說得以乗間入之也曰然則亦明聖道以正人心而已何必為此紛紛而渉好辯之嫌乎曰邪說既入則人心益以不正聖道益以不明矣此又其末之不可不理者也故孟子道性善稱堯舜必使天下曉然知仁義之所在者此所以正人心而為息邪距詖之本也排為我斥兼愛必使天下曉然知邪詖之不可由者此所以息邪距詖而為正人心之用也蓋其體用不偏首尾相應如此然後足以撥亂世而反之正此所以雖得其本而不免於多言也然豈其心之所好哉亦畏天命悲人窮不得已而然耳昔湯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紂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夫豈好戰哉孟子之心亦若此而已矣豈得以好辯之小嫌而遂輟不言哉○慶源輔氏曰重言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此又深致其意者欲人之察其心而知邪說之真可畏也○問邪說詖行如何分雙峯饒氏曰說既邪辟其行必偏詖其辭愈見淫蕩詖行淫辭自邪說上來放者放廢距絶○雲峯胡氏曰洪水猛獸之災由氣化夷狄簒弒之禍由人事邪說為人心之害則有甚於此者矣人之本心未甞不正為邪說所害易淪胥於不正故孟子之辯拳拳欲正人心其仕也亦必先於正君心○新安陳氏曰洪水猛獸夷狄簒弒皆災禍之害人身者惟有於一時若邪說乃災禍之壊人心者且流於無窮而為害尤甚慘此孟子所以不得已而深排力救之也
  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
  言茍有能為此距楊墨之說者則其所趨正矣雖未必知道是亦聖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問而意有未盡故復扶又反言此蓋邪說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聖賢如春秋之法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必士師也慶源輔氏曰此義自朱子發之若朱子則真可謂以道自任者故言此以詔天下使天下人人存此心則異端之說將無所容而聖人之道不復有蔽蝕之者矣豈小補哉○孟子意謂自今以後不待有知道者真能息㓕楊墨之害然後可以繼聖人之事但能為說以距則是亦聖人之徒矣此可見自任之重而望人之切也○西山真氏曰所以勉天下學者皆以闢異端扶王道為心庶幾生人之類不淪胥於禽獸也聖人救世立法之意其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則不能攻討而又唱為不必攻討之說者其為邪詖之徒亂賊之黨可知矣朱子曰出邪則入正出正則入邪二者之間蓋不容髪雖未知道而能言距楊墨者已是心術向正之人所以以聖人之徒許之與春秋討賊之意同○纔說道要距楊墨便是聖人之徒如人逐賊有人見之若說道賊當捉當誅這便是主人邊人若說道賊也可恕這便喚做賊之黨○不討亂賊而謂人勿討者㓙逆之黨也不距楊墨而謂人勿距者禽獸之徒也聖賢立法之嚴至於如此可不畏哉○新安陳氏曰如觧攻乎異端為攻撃閑先聖之道為閑習皆是不必攻討之說○尹氏曰學者於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則害流於生民禍及於後世故孟子辯邪說如是之嚴而自以為承三聖之功也當是時方且以好辯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待洛反聖賢之心也程子曰大抵儒者潛心正道不容有差其始甚微其終則不可救如師也過商也不及於聖人中道師只是過於厚些商只是不及些然而厚則漸至於兼愛不及則便至於為我其過不及同出於儒者其末遂至楊墨至如楊墨亦未至於無父無君孟子推之便至於此蓋其差必至於是也○朱子曰此叚最好看見諸聖賢遭時之變各行其道是這般時節其所以正救之者是這般様子這見得聖賢是甚麽様大力量恰似天地有缺齾處得聖賢出來補教周全過得稍久又不免有缺又得聖賢出來補這見聖賢是甚力量直有闔闢乾坤之功○新安陳氏曰聖賢反世之亂而治之逹而在上則見於有為而治功見於當時窮而在下則不免於有言而治法垂於後世孔子曰予欲無言終不能無言也作春秋以為後法猶未至於辯者孔子之時異端未熾而孔子之聖言教易孚故也至孟子則時益降異端益熾而孟子之亞聖又不及孔子公孫丑萬章之徒聞言猶未逹況於外人則其闢楊墨烏得而不言言烏得而不辯蓋有大不得已焉者既以不得已於辯者自致其力尤以能言距楊墨望凢為吾徒者之同致其力焉非朱子深知孟子之心孰能發其精微之藴如此哉此章於古今世道聖賢事業關渉甚大宜精察深思之○東陽許氏曰集註氣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尋竊謂氣化盛人事得則天下治氣化衰人事失則天下亂是固然矣然孟子此章答好辯之問而孟子之辯專為闢楊墨而發則易亂為治全頼人事以補天道之不足反氣化之衰而至於盛也觀堯禹之治水則以人事而回氣化武王周公誅紂伐奄孔子作春秋則以人事而救衰失所以孟子亦於衰失之時闢楊墨以回氣化正人事也此正聖賢作用參天地賛化育之功讀此章當如此㑹集註之意
  ○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於音烏下於陵同螬音曺咽音宴匡章陳仲子皆齊人亷有分辨不苟取也於陵地名螬蠐音齊螬蟲也匍匐言無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亷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擘薄厄反惡平聲蚓音引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滿之也操去聲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亷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亷耳慶源輔氏曰齊俗奢侈放縱當戰國時士之傷亷者必多有之此匡章所以推仲子之亷而孟子亦以為齊人之巨擘也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夫音扶與平聲
  槁壤乾音干土也黃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不免居室食粟若所従來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壁纑音盧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義之祿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䳘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䳘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蓋音閤辟音避頻與顰同顣與蹙同子六反惡平聲鶃魚乙反哇音蛙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音菜於蓋其入萬鍾也歸自於陵歸也已仲子也鶃鶃䳘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去聲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類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類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蚯蚓然乃為能滿其志而得為亷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記祭義有人則可參天地而為三才無人則天地亦不能以自立矣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避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以為亷哉朱子曰溫公謂口非之而身享之一時之小嫌狷者之不為一身之小節至於父子兄弟乃人之大倫天地之大義一日去之則禽獸夷狄雖復謹小嫌守小節亦將安所施哉此孟子絶仲子之本意余隠之雲仲子之兄非不友孰使之避仲子之母非不慈孰使之離愚謂政使不慈不友亦無逃去之理觀舜之為法於天下者則知之矣○問溫公謂以其兄不以道事君而得祿不以道取於人而成室故以為不義仲子誠非中行亦狷者有所不為也曰仲子齊世家則祿室非其兄不義而得之矣設果以不義得之而非有悖逆作亂之大故則母子兄弟之間豈可以是遂滅天性之恩哉飾小行以妨大倫是乃欺世亂俗之尤先王所誅而不以聽者也所謂狷者則亦言行之間小過乎中而已豈出於倫理之外若是其甚哉○南軒張氏曰仲子徒欲潔身以為清不知廢大倫之為惡原仲子本心亦豈不知母子之性重於妻兄之居愈於於陵乎惟其私見所局亂其倫類至此極也衆人惑於其跡以為清苦髙介而取之非矣世之貪冒為惡者多矣孟子於仲子獨闢之深者世之為惡者其失易見而仲子之徒其過難知也惟其難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禍仁義反復闢之蓋有以也夫○慶源輔氏曰以仲子之孤介自守足以髙於一世之俗矣而孟子所以力闢之者蓋世衰道微學者大抵因其資質之偏而固執一說力行以取名初不顧義理之如何如告子許行陳仲子之徒皆是也況如匡章者既稱仲子為亷而傾向之矣此固以道自任者之所憂也孟子烏得不排之哉又曰仲子之所守不必驗之他人只自其身而推之則已有不能自滿其志者故孟子直以為蚓而後能充其操斥之則仲子之行是豈人之所能為哉聖賢之道充之則至於與天地同功仲子之道充之則至於與丘蚓同操是豈人理也哉○雙峯饒氏曰不要問所從來只當思量我當食兄之祿與居兄之室否若問所従來則室與粟豈必伯夷所築所樹如諸侯之取人猶禦然既交以道接以禮則孔子受之矣○或曰匡章亦黜妻屏子者故喜仲子孤介之行新安陳氏曰不然匡章以父為重故視妻子為輕仲子反視母兄為輕而於妻則反食孟子矜匡章而非仲子有以也此章當參㸔盡心上篇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不受下文雲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㫁盡其人















  孟子集註大全巻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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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七
  離婁章句上
  凡二十八章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貟師曠之聦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離婁古之明目者公輸子名班魯之巧人也規所以為貟之器也所運以為圓之筳也矩所以為方之器也今曲尺也師曠字子野晉之樂師知音者也六律截竹為筩音同隂陽各六以節五音之上下黃鍾大音㤗千候反姑洗先上聲儒追反賔夷則無射音亦為陽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為隂也前漢律歴志雲十二律黃帝之所作也黃帝使伶倫自大夏之西崑侖之隂大夏西戎之國昆侖山名也取竹之觧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為黃鍾之宮制十二筩以聴鳯之鳴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比黃鍾之宮而皆可以生之比合也是謂律本律十有二陽六為律隂六為呂律以統氣類物一曰黃鍾二曰太簇三曰姑洗四曰蕤賔五曰夷則六曰亡射呂以旅宣陽氣一曰林鍾二曰南呂三曰應鍾四曰大呂五曰夾鍾六曰中呂中讀曰仲有三統之義焉○趙氏曰只言六律者陽統隂也五音宮商角徴展里反羽也范氏曰此言治天下不可無法度仁政者治天下之法度也䨇峰饒氏曰規矩六律當來皆是聖人做起雖離婁公輸師曠亦不可無之況庸匠庸工乎不以仁政雖聖人也不能平治天下況後世乎
  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聞去聲
  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於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𬞞素宗廟以麫為犧牲斷都玩反死刑必為去聲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通鑑梁武帝天監十六年四月詔以宗廟用牲牢有累冥道宜皆以麫為之於是朝野諠譁以為宗廟去牲乃是不復血食帝竟不從八座乃議以大脯代一元大武十月詔以宗廟猶用脯脩更議代之於是以大餅代大脯其餘盡用𬞞果○自天監中用釋氏法長齋斷魚肉日止一食惟菜𡙡糲飯而已糲末之不精者即葛洛盍力制三反身衣去聲布衣木綿皁帳貴妃以下衣不曵地○毎斷重罪終日不懌或謀反事覺亦泣而宥之由是王侯益橫上深知其弊而溺於慈愛不能禁也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去聲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問孟子告齊宣王曰是心足以王矣則仁心者固王政之本也今曰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則是所謂仁心者初不足恃而所謂先王之道者又在此心之外也朱子曰是心足以王者言有是心而能擴充之以行先王之道如其篇末所論制民之産雲者則可以王爾非謂專恃此心而直可以王也先王之道固亦由是而推之以為法耳但其盡心知性而無私意小智之累故其為法也盡天理合人心雖聖人復起有不能易者後之人君當因吾心而廣之以盡夫法制之善而充吾心之固有者非謂心外有法而俟於他求也後人雖有是心而不能無私意小智之累苟不循是而之焉則雖有仁心仁聞而未免於徇利妄作之失譬之蔑棄規矩而欲以手制方圓其器之不至於苦窳者幾希矣○慶源輔氏曰齊宣王梁武帝不能行先王之道則同若論其所以不能行之故則異宣王不學無術奪於功利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武帝則惑於異端避罪要福而不能行先王之道者也宣王有仁心而不能保武帝有仁聞而非其真○雲峯胡氏曰上文雲堯舜之道下文雲行先王之道道一而已有仁心則此道藴於中是為美意有仁政則能行此道於外是為良法
  故曰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徒猶空也有其心無其政是謂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謂徒法程子嘗言為政湏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去聲讀法平價皆不可闕而又曰必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新安陳氏曰引程子前一説以證徒善謂不可無法又引後一説以證徒法謂不徒在於法正謂此也朱子曰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飾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須是自閨門袵席之㣲積累到薫蒸洋溢天下無一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詩傳讀作嘉音洛之篇愆過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過差不遺忘者以其循用舊典故也慶源輔氏曰過差謂用意過當處遺忘謂照顧不及處遵用舊典則有所循故不過差有所㨿故不遺忘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凖繩以為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勝平聲
  凖所以為平繩所以為直覆敷救反去聲也此言古之聖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為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為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者廣矣慶源輔氏曰規矩凖繩為方員平直之法度也六律正五音之法度也不忍人之政仁天下之法度也不為之法度則聖人之耳目心思止於聖人之身而已不能徧天下與後世也故聖人制為法度以繼續之使天下之為方員平直正五音仁天下者皆取法焉所謂不可勝用而仁覆天下也本止言覆天下今及後世者舉大可以該逺也能覆天下必能及後世矣百工之事皆聖人作故規矩律音與不忍人之政作一統説耳目言力心言思者耳目之視聽以力而心之官則思也○䨇峯饒氏曰惟天下不能常有聖人所以要繼之以不忍人之政繼字最有意味不然仁政雖自聖人而始亦自聖人而止矣
  故曰為高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為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為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衆也
  仁者有仁心仁聞而能擴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貫前第二節意播惡於衆謂貽患於下也
  上無道揆也下無法守也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義小人犯刑國之所存者幸也朝音潮
  此言不仁而在髙位之禍也道義理也揆度也度音鐸下度量之度音同法制度也道揆謂以義理度量事物而制其宜法守謂以法度自守工官也度即法也君子小人以位而言也由上無道揆故下無法守無道揆則朝不信道而君子犯義無法守則工不信度而小人犯刑有此六者其國必亡其不亡者僥倖而已朱子曰上無道揆則下無法守雖有奉法守之官者亦將不能用而去之矣信道信度信如慿信之信此理只要人信得及自然依那箇行不敢踰越惟其不信所以妄作如胥吏分明知得條法只是冒法以為姦便是不信度也
  故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國之災也田野不辟貨財不聚非國之害也上無禮下無學賊民興䘮無日矣辟與闢同喪去聲
  上不知禮則無以教民下不知學則易去聲與為亂新安陳氏曰小人學道則易使若不學則不識道理易於犯分而為亂矣鄒氏曰自是以惟仁者至此所以責其君朱子曰惟上無教下無學所以不好之人並起居髙位者執進退黜陟之權盡做出不好事來則國之䘮亡無日矣其要只在於仁者宜在髙位所謂一正君而國定○南軒張氏曰三綱五常人類所頼以生而國之所以為國也上失其禮下廢其學則綱常日以淪棄國將何恃以立民將何恃以生乎然使禮廢於上而學猶傳於下則庶幾斯道未冺而猶覬其可行也上既無禮下復無學則邪説𭧂行並作而國隨䘮矣
  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蹶居衛反泄弋制反
  詩大雅板之篇蹶顚覆之意泄泄怠緩悅從之貌言天欲顚覆周室羣臣無得泄泄然不急救正之
  泄泄猶沓沓也沓徒合反
  沓沓即泄泄之意蓋孟子時人語如此
  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非詆毀也詆典禮反
  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范氏曰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朱子曰恭與敬大概也一般只是恭意思較澗大敬意思較細宻責難之恭是先立箇大志以帝王之道為必可信必可行陳善閉邪即是做那責難底工夫○問所謂陳善閉邪者奈何曰君有邪心所當閉也然不知所以閉之之道而逆閉之則動有矯拂之患其言不可得而入矣故必為之開陳善道使之曉然知善道之所在則所謂邪者亦不難乎閉之矣孟子與時君論事多類此其自謂敬王豈虛語哉○䨇峯饒氏曰恭有對敬言者有即是敬者如中庸篤恭書允恭之類恭即是敬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問人臣固當望君以堯舜若度其君不足與為善而不之告或謂君為中才可以致小康而不足以致大治或導之以功利而不輔之以仁義此皆是賊其君否朱子曰然人臣之道但當以極等之事望其君責以十分只做得二三分若只責以二三分少間做不得一分矣若論才質之優劣志趣之髙下固有不同然吾所以𨗳之者則不可問其才智之高下優劣但當以堯舜之道望他豈可謂吾君不能而遂不以此望之哉鄒氏曰自詩云天之方蹶至此所以責其臣○鄒氏曰此章言為治去聲者當有仁心仁聞以行先王之政而君臣又當各任其責也南軒張氏曰此章之意欲人君推是心以行仁政而其終則欲人臣知禮義而法先王蓋言不可以不學也人臣知學而後人主聞大道人主聞大道而後王政可行焉此孟子之意也○慶源輔氏曰為治者固當以仁心仁聞而行先王之政然非君臣同心各任其責則亦安能有成哉○雲峯胡氏曰君當盡君之責而莫先於仁臣當盡臣之責而莫先於敬
  ○孟子曰規矩方貟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
  至極也人倫説見形甸反前篇規矩盡所以為方貟之理猶聖人盡所以為人之道
  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
  法堯舜以盡君臣之道猶用規矩以盡方貟之極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稱堯舜也朱子曰規矩是方貟之極聖人是人倫之極蓋規矩便盡得方貟聖人便盡得人倫故物之方貟者有未盡處以規矩為之便見於人倫有未盡處以聖人觀之便見惟聖人都盡無一毫之不盡故為人倫之至○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觀二典大概可見是事事做得盡○人之生也均有是性故均有是倫均有是倫故均有是道然惟聖人能盡其性故為人倫之至而所由莫不盡其道焉此堯舜之為君臣所以各盡其道而為萬世之法猶規矩之盡夫方貟而天下之為方貟者莫不出乎此也○南軒張氏曰堯舜盡君臣之道非有所増益也無所虧焉耳後之人以堯舜為不可及是自誣其性者也不以舜所以事堯事君蓋不以厥後為可聖是誣其君不以堯所以治民治民蓋不以斯民為有恆性是誣其民也○雙峯饒氏曰人倫不説父子夫婦長㓜朋友而獨舉堯舜君臣做人倫様子者其意在當時人君○新安陳氏曰君臣之倫於人倫為尤大所以宗主綱維彼四倫者也孟子以堯舜盡君臣之倫責望世之為君臣者取法之正以人性皆善而皆可以為堯舜故也
  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解而已矣三字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問不仁何以亦曰道朱子曰譬如説有大路有小路何疑之有○慶源輔氏曰仁與不仁只是一箇天理與人慾而已纔出天理便入人慾豈復更有他道哉此古之聖賢所以兢兢業業而不敢不謹也
  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幽暗厲虐皆惡諡也茍得其實則雖有孝子慈孫愛其祖考之甚者亦不得廢公義而改之言不仁之禍必至於此可懼之甚也南軒張氏曰如堯舜之為是由仁之道者也如幽厲之為是由不仁之道者也人君可不審擇其所由哉○慶源輔氏曰不仁有淺深而其禍有大小以幽厲視桀紂則幽厲雖未至於身弒國亡然死䝉惡諡遺臭後來孝子慈孫欲改不可不仁之禍馴至如此豈不可懼之甚哉○䨇峯饒氏曰改是要改其惡諡古人謚法最公後世亡國之君皆得美謚公義廢矣
  詩云殷鑒不逺在夏後之世此之謂也
  詩大雅蕩之篇言商紂之所當鑒者近在夏桀之世而孟子引之又欲後人以幽厲為鑒也新安陳氏曰此章欲人法堯舜而仁戒人如幽厲之不仁遏人慾擴天理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三代謂夏商周也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
  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
  國謂諸侯之國興存以仁廢亡以不仁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言必死亡新安陳氏曰不保四海以下皆不免於死亡非特不保四體者為然
  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強酒惡去聲樂音洛強上聲此承上章之意而推言之也慶源輔氏曰上章第言道二仁與不仁與桀紂幽厲之事而已此章又因其意而推及於諸侯卿大夫士庶人不仁之禍皆必至之理也○西山真氏曰此章明白峻厲自天子至庶人皆當佩服然所謂不仁者非他縱人慾以滅天理而已人慾縱而天理滅禍至於此可不畏哉○雙峯饒氏曰社稷宗廟以祭言四海以土言四體以身言○新安陳氏曰此承上章不仁則身弒國亡而推言之即前篇惡辱而居不仁之意又曰戒人不仁是亦遏人慾存天理也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治人之治平聲不治之治去聲
  我愛人而人不親我則反求諸已恐我之仁未至也智敬放上聲
  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已其身正而天下歸之
  不得謂不得其所欲如不親不治不答是也反求諸已謂反其仁反其智反其敬也如此則自治益詳而身無不正矣詳字貼皆字不止上文三自反而已天下歸之極言其效也南軒張氏曰反身則天理明不能則人慾肆○慶源輔氏曰自治詳則身無不正身無不正則天下無不歸雖極言其效是亦必然之理也○新安陳氏曰是亦遏人慾擴天理也
  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解見形甸反前篇○亦承上章而言慶源輔氏曰為治本乎自反多福本乎自求○雙峯饒氏曰上面三句包括未盡所以下面又説皆當反諸已添箇皆字凡有行不得所欲者必自反諸身則我之身無不正天下亦歸之矣皆字説得濶不特説上面三者而已永言配命是常常思量要合理永是無間斷之意此章補前章意前章説大綱此章説得宻○新安陳氏曰承上章得天下以仁而言因言仁而及智與禮仁包智禮也
  ○孟子曰人有恆言皆曰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恆胡登反
  恆常也雖常言之而未必知其言之有序也故推言之而又以家本乎身也本於身乃恆言之所未及此亦承上章而推言之大學所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為去聲是故也慶源輔氏曰人之常言雖曰有序而但及其外君子之論則必䆒其本而無有或遺得其本則末可舉矣以是而質於大學之言則曽子子思孟子相傳之學不可誣矣○雙峯饒氏曰國王畿之內天子所治天下四方諸侯之國天下取則於國國取則於家家取則於身○新安陳氏曰此章承上章身正而天下歸之意孟子祖大學而言之曽子以大學傳子思子思以傳孟子可見矣
  ○孟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巨室世臣大家也得罪謂身不正而取怨怒也雙峯饒氏曰集註世臣大家是兩項世臣非一代之臣大家是貴宦之家○潛室陳氏曰得罪謂非理致怨所謂不得罪者謂合正理而不致怨於人非曲法以奉之也麥丘邑人祝齊桓公曰願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意蓋如此劉向新序雜事篇桓公田至於麥丘見麥丘邑人問年幾何對曰八十有三矣公曰美哉夀乎子其以子夀祝寡人麥丘邑人祝主君使主君甚夀金玉是賤人為寳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再吾子復之曰祝主君使主君無羞學無惡下問賢者在傍諌者得人公曰善哉至德不孤善言必三吾子復之曰祝主君使主君無得罪於羣臣百姓公拂然作色曰吾聞之子得罪於父臣得罪於君未聞君得罪於臣也麥丘邑人拜而起曰子得罪於父可以因姑姊妹叔父而解之父能赦之臣得罪於君可以因便嬖左右而謝之君能赦之昔桀得罪於湯紂得罪於武王此則君之得罪於臣者也莫為謝至今得罪公曰善扶而載之自御以歸禮之於朝封之以麥丘而斷政焉慕向也心悅誠服之謂也沛然盛大流行之貌溢充滿也蓋巨室之心難以力服而國人素所取信今既悅服則國人皆服而吾德教之所施可以無逺而不至矣此亦承上章而言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蓋君子不患人心之不服而患吾身之不脩吾身既脩則人心之難服者先服而無一人之不服矣○林氏曰戰國之世諸侯失德巨室擅權如晉六卿魯三桓等為患甚矣然或者不脩其本而遽欲勝之則未必能勝而適以取禍故孟子推本而言惟務脩德以服其心彼既悅服則吾之德教無所留礙牛代反可以及乎天下矣裴度所謂韓洪本名𢎞在宋避諱以洪字代之輿疾討賊承宗歛手削地非朝音潮廷之力能制其死命特以處上聲置得宜能服其心故爾正此類也唐書皇甫鏄傳鏄音博為司農卿判度支改戶部侍郎憲宗方伐蔡急於用度鎛裒㑹嚴亟以辦濟師帝悅進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猶領度支鏄以吏道進既由聚歛句剝為宰相至雖市道皆嗤之崔羣裴度以聞帝怒不聽度乃表罷政事極語鏄姦邪苛刻天下怨之將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繋朝廷朝廷輕重在輔相今承宗歛手削地韓𢎞輿疾討賊非力能制之顧朝廷處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鎛則四方解矣請授以浙西觀察使其辭切至上不聽○王承宗邊鎮王士真之子拒命以常山叛朝廷歇兵布衣栢耆杖䇿詣淮西行營謁裴度且言願得天子一節馳入鎮可掉舌下之度為言乃以左拾遺徃既至以大誼動承宗泣下乃與獻德棣二州以二子入質上從之○韓𢎞滑州人憲宗方用兵淮西拜淮西諸軍行營都統使扞兩河而令李光顔烏重𦙍擊賊𢎞不親屯遣子公武領兵二千屬光顔吳元濟既平以功加兼侍中封許國公入朝再拜司徒中書令以足疾命中人掖拜固願留京師帝從之○慶源輔氏曰此承上章家之本在身而言也君人者不正其身所為乖戾則致人怨怒其勢必自世臣大家始故麥丘邑人之言亦先及羣臣而後及百姓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有道之世人皆脩德而位必稱去聲其德之大小天下無道人不脩德則但以力相役而已新安陳氏曰小德小賢者居小位大德大賢者居大位位與德相稱是上之人處之各當故小德小賢見役於大德大賢有道之世惟德是視也若力之小弱見役於力之強大無道之世惟力是視耳天者理勢之當然也問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亦曰天何也朱子曰到那時不得不然亦是理當如此○慶源輔氏曰天下有道則以德為大小無道則以力為強弱二者皆理勢之所當然也順其理勢則存逆其理勢則亡必然之理也○雙峯饒氏曰小德大德小賢大賢以理言小大強弱以勢言蓋天下有理有氣就事上説氣便是勢纔到勢之當然處便非人之所能為即是天了又曰賢兼才德以政事言也雖曰時勢如此然有大德者便能囬天便勝這勢如文王自小至大由百里而三分有二不為紂所役此可以見德足以勝時勢處○雲峯胡氏曰集註嘗以天為理之自然此以天為理勢之當然者彼則純以天理言此則兼以人事言也
  齊景公曰既不能令又不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吳女去聲
  引此以言小役大弱役強之事也令出令以使人也受命聽命於人也物猶人也女以女如字與人也吳蠻夷之國也景公羞與為昏而畏其強故涕泣而以女與之慶源輔氏曰既不能強於自治以昌其國而出令以使人又不能因時勢之宜屈己自下以聽人之命是與物暌絶也絶物則絶於天矣景公之言宜若可取然景公之齊即桓公覇諸侯之齊雖時勢下衰苟振起作新之獨不在我乎而顧為是巽言橫涕孟子姑取其説以證小役大弱役強之事其萎薾自棄之罪未暇議也○汪氏曰當有道而順天為有義當無道而順天為有命絶物即是逆天齊景畏天者也畏天猶保其國
  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
  言小國不脩德以自強其般音盤樂怠敖去聲皆若效大國之所為者而獨恥受其教命不可得也
  如恥之莫若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矣
  此因其愧恥之心而勉以脩德也文王之政布在方䇿舉而行之所謂師文王也五年七年以其所乗之勢不同為差楚宜反○慶源輔氏曰所乗之勢指國之大小而言也蓋天下雖無道然脩德之至則道自我行而大國反為吾役矣新安陳氏曰不師大國而師文王大國所乗之勢稍易小國所乗之勢稍難五七年之餘人心奮氣勢囬而小可大弱可強大國反為吾役矣程子曰五年七年聖人度待洛反其時則可矣然凡此類學者皆當思其作為如何乃有益耳慶源輔氏曰程子之言所以啟發學者至矣惟聖人能知時故曰聖人度其時可矣學者燭理既明而經歴之乆思慮之深則自然見得
  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於周服侯服於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於京孔子曰仁不可為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祼音灌夫音扶好去聲
  詩大雅文王之篇孟子引此詩及孔子之言以言文王之事麗數也十萬曰億侯維也助語辭商士商孫子之臣也膚大也敏逹也祼宗廟之祭以鬰紆勿反丑亮反之酒灌地而降神也新安倪氏曰周禮有秬鬯有鬰鬯以秬米為酒名秬鬯將祭則築鬰金香草煮之以和鬯酒名鬰鬯灌乃用之取其芳香旁逹以降神鬯者以其條鬯也將助也言商之孫子衆多其數不但十萬而已上帝既命周以天下則凡此商之孫子皆臣服於周矣所以然者以天命不常歸於有德故也是以商士之膚大而敏逹者皆執祼獻之禮助王祭事於周之京師也西山眞氏曰以商之孫子而為周之諸侯以商之美士而奔走周廟之祭天命何常之有哉成湯惟其仁也故天命歸於商紂惟其不仁故天命轉而歸周孔子因讀此詩而言有仁者則雖有十萬之衆不能當之故國君好仁則必無敵於天下也不可為衆猶所謂難為兄難為弟雲爾世説德行篇後漢陳元方名紀子長文名羣有英才與季方名堪元方之弟也子孝先名忠各論父功德爭之不能決諮於太丘名寔嘗除太丘長乃長文孝先之祖父也太丘曰元方難為兄季方難為弟○朱子曰兄賢難做他弟弟賢難做他兄仁者無敵難做衆去抵當他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
  恥受命於大國是欲無敵於天下也乃師大國而不師文王是不以仁也詩大雅桑柔之篇逝語辭也言誰能執持熱物而不以水自濯其手乎○此章言不能自強則聽天所命脩德行仁則天命在我慶源輔氏曰不能自強則聽命於天而為強大所役使脩德行仁如文王則與天為一而小可大弱可強昔之強大者反為役於我矣豈非天命之在我乎○新安陳氏曰勢之強弱亦天所命不能自強則聽命於天而為強大所役如齊景是也脩徳行仁則道徳足以勝勢力而天命在我師文王而為政於天下者是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菑與災同樂音洛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為危菑而反以為安利也所以亡者謂荒暴滛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慾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顚倒錯亂至於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於敗亡也西山眞氏曰自古危亂之世未嘗無忠言祖伊嘗諌紂矣召穆公嘗諌厲王矣而二君不聽者蓋其心既不仁故顚倒迷繆以危為安以菑為利以取亡之道為可樂也夫人君孰不欲安存而惡危亡而其反背若此者私慾蔽障而失其本心故爾○雙峯饒氏曰要在看樂其所以亡一句他只愛那滛荒暴虐所以取亡底事故雖危自以為安雖菑自以為利孟子此章説得利害大叚甚分明
  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浪音郎
  滄浪水名纓冠系也新安倪氏曰漢水東為滄浪之水見禹貢後魏酈道元雲武當縣北四十里有洲曰滄浪洲水曰滄浪水是也
  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言水之清濁有以自取之也聖人聲入心通無非至理此類可見慶源輔氏曰夫不仁之人則雖忠言至論無自而入聖人之仁則雖常言俗語聲入心通是亦莫非自取之也○新安陳氏曰此孔子所以為耳順也
  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夫音扶
  所謂自取之者雙峯饒氏曰自侮是不自重適所以召人之侮
  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解見形甸反前篇○此章言心存則有以審夫音扶得失之㡬平聲不存則無以辨於存亡之著禍福之來皆其自取慶源輔氏曰人心存則仁人心不存則不仁得失之幾至㣲也存亡之實至著也安利樂得失之㡬也亡國敗家存亡之實也禍福之來皆其自取即所謂禍福無不自已求之者此亦承上章而言仁與不仁所取之不同也○新安陳氏曰仁者心存則明哲得失之㡬微即能審察之審侮毀伐之㡬於自取之之初是也不仁者心不存則昏蔽存亡之己著亦不能辨安其危利其菑樂所以亡是也心存者存天理戒心不存者遏人慾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惡去聲
  民之所欲皆為去聲致之如聚歛力驗反然民之所惡則勿施於民鼂音潮蒼故反所謂人情莫不欲夀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此漢文帝時鼂錯對賢良䇿語此類之謂也南軒張氏曰所欲與聚非惟夀富安逸之遂其志用舎從違無不合其公願而後為得也○西山眞氏曰此章之要在所欲與聚所惡勿施二言
  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走音奏
  壙廣野也言民之所以歸乎此以其所欲之在乎此也新安陳氏曰所欲與聚所惡勿施即所以仁民也故民歸之
  故為淵⿰區支 -- 敺魚者獺也為叢⿰區支 -- 敺爵者鸇也為湯武⿰區支 -- 敺民者桀與紂也為去聲⿰區支 -- 敺與驅同獺音闥爵與雀同鸇諸延反
  淵深水也獺食魚者也叢茂林也鸇食雀者也言民之所以去此以其所欲在彼而所畏在此也新安陳氏曰彼謂湯武此謂桀紂如魚雀之可全生者在淵叢而得免死於獺鸇也
  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為之⿰區支 -- 敺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己好為王皆去聲
  南軒張氏曰非利人之為己⿰區支 -- 敺也特言其理之必然耳循夫天理無利天下之心而天下歸之此三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以得天下者漢唐是也故秦為漢⿰區支 -- 敺隋為唐⿰區支 -- 敺季世之君肆於民上施施然自以為安而不知其為人敺哀哉○新安陳氏曰好仁之君出不仁者皆為⿰區支 -- 敺民以歸之
  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為不畜終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䧟於死亡王去聲艾草名所以炙者乾音干乆益善夫音扶病已深而欲求乾乆之艾固難卒倉沒反辦然自今畜勑六反之則猶或可及不然則病日益深死日益廹而艾終不可得矣王氏曰艾以乆為善不畜不足以活人之死仁以乆而熟不積不足以極國之危○雲峯胡氏曰三年之艾不能畜之平日而自今畜之猶可也是故為仁者平日既無積乆之功今日不可無必為之志
  詩云其何能淑載胥及溺此之謂也
  詩大雅桑柔之篇淑善也載則也助語胥相也言今之所為其何能善則相引以陷於亂亡而已慶源輔氏曰至此則雖聖人亦末如之何矣詳味引詩之言則令人惕然警省有不容自己者矣○新安陳氏曰此章綱領在一仁字仁民之要在所欲與聚所惡勿施能如是則可以謂之好仁而不仁者皆將敺民以歸之其王天下也孰禦
  ○孟子曰自𭧂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𭧂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
  暴猶害也非猶毀也自害其身者不知禮義之為美而非毀之雖與之言必不見信也自棄其身者猶知仁義之為美但溺於怠惰自謂必不能行與之有為必不能勉也程子曰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者雖昏愚之至皆可漸子亷反磨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此所謂下愚之不移也朱子曰自暴者所言必非詆禮義説沒這道理是之謂暴戻我雖言而彼必不肯聽是不足與言也自棄者意氣卑弱志趣凡陋知有道理甘心自絶以為不能我雖言仁義之美彼此割斷了不肯做是不足與有為也自暴者剛惡之所為自棄者柔惡之所為○言非禮義以禮義為非而拒之以不信自暴自賊害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自謂不能而絶之以不為自棄自棄絶也
  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仁宅已見形甸反前篇義者宜也乃天理之當行無人慾之邪曲故曰正路
  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舍上聲
  曠空也由行也○此章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也此聖賢之深戒學者所當猛省悉井反朱子曰曠其安宅則必放僻邪侈而安其所不可安之居矣舍其正路則必行險僥倖而由其所不可由之塗矣安宅正路人皆有之而自暴自棄以至於此是可哀也○南軒張氏曰仁言安宅者謂其安而可處也義言正路者謂其正而可遵也是二者性之所有也曠之舎之以自絶其天性不亦可哀乎○雙峯饒氏曰前面説自暴自棄兩等人後面説不居不由又只指自棄者言之何也蓋非毀禮義之人已不可教誨矣那不能為底只是為之不勇耳尚知得可居可由猶為可教所以孟子只説此一項自歎息那自棄之人有安宅而不居有正路而不由是可哀也○新安陳氏曰哀哉二字當令人發深省夫自暴者非詆天理既不可與言故絶望之自棄者猶知天理之為美特甘於不能故以本有者開示之復哀憫以警聳之猶致望之之意焉此學者所以不可不猛省也
  ○孟子曰道在爾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邇爾古字通用易去聲長上聲
  親長在人為甚爾親之長之在人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舎上聲此而他求則逺且難而反失之但人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則天下自平矣南軒張氏曰使人各親其親各長其長其本在人君親其親長其長以倡率之而已親親仁也長長義也仁義本之躬而逹之天下豈非道之邇者乎天下所以平者實係乎此豈非事之易者乎味此數語堯舜三王之治可得而推矣○雲峯胡氏曰此道字是天理之自然此事字是人為之當然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獲於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誠實也反身不誠反求諸身而其所以為善之心有不實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窮理無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朱子曰反身而誠見其本具是理而今不曽虧欠了他底○問反諸身不誠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以孝須是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卻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獲上信友等皆以有道言蓋有不由其道以求之者矣若諛恱苟容以求獲乎上便佞詭隨以求信乎友阿意曲從以求恱乎親𡨋行助長以求誠其身皆是也所謂誠身能實踐其所明之善而有諸身之謂○慶源輔氏曰人孰無為善之心然隠㣲之際有一毫自欺之意則其心便不實矣人孰不知善之可為然不能即夫事以窮其理而推極吾之知識則所知者或未必真矣㳺氏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新安倪氏曰引大學以證此章致知即所以明善也但誠意則以自修之始言誠身則以自修之成言誠意正心修身皆該於誠身二字中矣學至於誠身則安徃而不致其極哉以內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矣慶源輔氏曰㳺氏之説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也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人道之當然也問思誠莫須明善否朱子曰明善自是明善思誠自是思誠明善是格物致知思誠是毋自欺謹獨明善固所以思誠而思誠上面又更有工夫在誠者都是實理了思誠者恐有不實處便思去實他誠者天之道天無不實寒便是寒暑便是暑更不待使他恁地聖人仁便真箇是仁義便真箇是義更無不實處常人説仁時恐猶有不仁處説義時恐猶有不義處便須着思有以實之始得○慶源輔氏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至誠之理天道之本然也審思明辨自強不息思誠之事人事之當然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至極也楊氏曰動便是驗處若獲乎上信乎友恱於親之類是也慶源輔氏曰有感必有應驗便是應處極其誠則合內外平物我感與應皆非自外也此其所以無有不動也○䨇峯饒氏曰人要為君取信必須朋友稱譽薦進然朋友所以稱譽必能脩身齊家方有可稱者若是不説於親則何可稱之有能説親必出於誠心乃可這是推原誠身效驗如此若説誠身工夫則無間於事親取友事君治民之際誠到至處自能動物則以之事親而親悅以之取友而友信以之事君而君用以之治民而民從初無先後之分矣○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為思誠之本雲峯胡氏曰此所謂思誠即中庸所謂誠之其工夫皆兼知行而言思誠者修身之本是修身以知行為先明善又為思誠之本是知行之中又當以知為先也乃子思所聞於曾子而孟子所受乎子思者覺軒蔡氏曰子思以誠之言人之道而孟子易之以思誠子思言形著動變而孟子止於動者以思出於心於學者用功尤為有力而動者正指上文獲上信友恱親而言也亦與大學相表裏學者宜潛心焉大學章句曰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誠身之本○慶源輔氏曰明善者大學之本誠身者中庸之要於此可見中庸大學之相為表裏曽子子思孟子之相為授受者益不可誣矣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辟去聲
  作興皆起也言文王起而為方伯盍何不也西伯即文王也紂命為西方諸侯之長上聲得專征伐故稱西伯太公姜姓呂氏名尚史記齊世家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人其先祖嘗為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姓姜氏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支庶子孫或為庶人尚其後苗裔也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西伯出獵遇於渭之陽曰自吾先君太公望子乆矣故號之曰太公望文王發政必先鰥寡孤獨庶人之老皆無凍餒故伯夷太公來就其養非求仕也慶源輔氏曰恐人見太公後來佐武王伐商遂以其來也為有求仕之意故明辨之太公之初歸周無是意也觀孟子以太公與伯夷並言亦自可見
  二老者天下之大老也而歸之是天下之父歸之也天下之父歸之其子焉徃焉於䖍反
  二老伯夷太公也大老言非常人之老者天下之父言齒德皆尊如衆父然既得其心則天下之心不能外矣南軒張氏曰張良歸漢項氏以亡孔明在蜀炎綱幾振亦庶幾為當時之老者其所繋輕重固如此○慶源輔氏曰衆父二字出老子集註借用之其義則謂衆人之父爾○䨇峯饒氏曰既有齒又有德故謂之大老若常人則是年老而已蕭何所謂養民致賢以圖天下者其意暗與此合通鑑漢髙帝元年二月項羽立沛公即髙祖為漢王王巴蜀漢中都南鄭而分闗中王秦降將章邯等三人以距漢路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之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能詘與屈同於一人之下而信仲同於萬乗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王漢中養其民以致賢人收用巴蜀還定三秦天下可圖也但其意則有公私之辨學者又不可不察也慶源輔氏曰蕭何之説是欲為此以圖天下有為而為所謂私也文王之為此則初無所為也行吾義而已所謂公也二老之歸乃其自然之應爾
  諸侯有行文王之政者七年之內必為政於天下矣七年以小國而言也大國五年在其中矣
  ○孟子曰求也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求孔子弟子冉求季氏魯卿宰家臣賦猶取也取民之粟倍於他日也小子弟子也鳴鼓而攻之聲其罪而責之也
  由此觀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皆棄於孔子者也況於為之強戰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此所謂率土地而食人肉罪不容於死為去聲
  林氏曰富其君者奪民之財耳而夫子猶惡去聲之況為去聲土地之故而殺人使其肝腦塗地則是率土地而食人之肉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也范氏曰天地大德曰生聖人所以守位曰仁孔子曰斷一木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草木鳥獸殺之不以時則逆天地之理猶為不孝況於人命可不重哉○和靖尹氏曰湯武之徵以正伐不正救民於塗炭也戰國之戰以亂益亂殘人民耳而求富之為之強戰是何異於助桀而冨桀也○慶源輔氏曰率猶循也由也率土地而食人肉謂以土地之故殺人而使之肝腦塗地則是由土地而食人之肉也其罪之大雖至於死猶不足以容之言罪大而刑小如所謂死有餘辜也
  故善戰者服上刑連諸侯者次之辟草萊任土地者次之辟與闢同
  善戰如孫臏音牝齊威王臣吳起衛人為魏文侯將之徒連結諸侯如蘇秦洛陽人張儀衛人之類辟開墾口本反也任土地謂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責如李悝枯囬反盡地力商鞅以兩反開阡陌之類也前漢食貨志戰國時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以為地方百里提封九萬須除山澤邑居參分去一為田六百萬畮治勤謹則畮益三升服䖍曰與之三升也臣瓚曰當言三斗謂治田勤則畮加三斗也不勤則損亦如之地方百里之増減輙為粟八百十萬石矣又曰糴甚貴傷民謂士工商也甚賤傷農民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故甚貴與甚賤其傷一也善為國者使民無傷而農益勸今一夫挾五口治田百畮歲收畮一石半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稅十五石餘百三十五石食人月一石半五人終歲為粟九十石餘有四十五石石三十為錢千三百五十除社閭嘗新春秋之祠用錢三百餘千五十衣人率用錢三百五人終歲用千五百不足四百五十不幸疾病死䘮之費及上賦歛又未與此此農夫所以常困有不勸耕之心而今糴至於甚貴者也善平糴者必謹觀歲上中下熟大熟則上糴三而舍一中熟則糴二下熟則糴一使民適足價平而止小飢則發小熟之所藏中飢則發中熟之所蔵上𩚑則發上熟之所蔵雖遇飢饉水旱糴不貴而民不散○通鑑周顯王十九年秦孝公十二年也秦商鞅令民父子兄弟同室內息者為禁並諸小鄉聚集為一縣縣置令丞廢井田開阡陌路南北曰阡東西曰陌平斗甬權衡丈尺○問如李悝盡地力不過亦教民而已孟子何以謂任土地者亦次於刑朱子曰只為他是欲富國不是欲為民但強占地開墾將去欲為己物耳皆為君聚歛之徒也○阡陌便是井田一橫一直如遂上有塗這便是陌洫上有路這便是阡自阡陌之外有地則只閑在那裏先王所以如此者乃是要正經界恐人相侵占今商鞅卻破開了遇可做田處便做田更不要整齊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壞井田決裂阡陌觀此可見○南軒張氏曰自當時言之孰不以為大功而先王以為大戮治世之所誅而時君之所賞孟子之言及此蓋正誼明道以遏人慾之橫流也○慶源輔氏曰戰國之時人君之所求與士之所以自任者不過有此三等故孟子因列之而言其罪以遏其流雖是救時之言然士而以此三者得名則世徳之衰可知矣
  ○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於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惡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眸音牟瞭音了眊音耄良善也眸子目瞳子也瞭明也眊者蒙蒙目不明之貌蓋人與物接之時其神在目故胷中正則神精而明不正則神散而昏慶源輔氏曰心正則安格完固故其神之見於目者精聚而明白心不正則駕惕掩覆故神之見於目者渙散而昏暗此其所謂不能掩者也○自體察之可見神若不在則目雖見物猶無見也都不能有所識別矣
  聴其言也觀其眸子人焉廋哉焉於䖍反廋音搜
  廋匿也言亦心之所發故並此以觀則人之邪正不可匿矣然言猶可以偽為眸子則有不容偽者南軒張氏曰聼其言而又參之以眸子則無所遁矣此言與孔子人焉廋哉之言同而為説則異夫子之言為旋觀其人説孟子之言一見而欲識其大綱也若夫睟靣盎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者則望而知其為徳人有不待考察者矣學者讀此非獨可得觀人之法又當知檢身之要私心邪氣其可頃刻而有邪一萌諸中而昭昭然不可掩矣可不懼哉○西山真氏曰目者精神之所發而言者心術之所形故審其言之邪正驗其目之明昧而人之賢否不可掩焉此觀人之一法也○勿軒熊氏曰孔子之觀人是觀乎其內孟子是觀乎其外二章互看君子小人之情狀不可逃矣○新安陳氏曰趙氏註目為神侯精之所在存而察之善惡不隱蓋以存察解存乎人之存字然以易繫辭存乎其人存乎德行之類觀之只輕輕説過不必訓為察也
  ○孟子曰恭者不侮人儉者不奪人侮奪人之君惟恐不順焉惡得為恭儉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惡平聲惟恐不順言恐人之不順己聲音笑貌偽為於外也雙峯饒氏曰孟子就侮人奪人上説見得非泛言恭儉亦是為國君言之當時國君必有名為恭儉者但無故而加兵於他人之國便是侮人無故而取人之土便是奪人安得謂之恭儉○雲峯胡氏曰孟子嘗言賢君必恭儉禮下取於民有制蓋惟恭者必禮下而不侮人儉者必取民有制而不奪人不侮者恭之驗不奪者儉之驗否則惟恐人不順己驕侈之欲耳書曰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不侮不奪者恭儉之實事不以聲音笑貌為者恭儉之實徳有是實徳則有是實事無恭儉之實徳則聲音笑貌載爾偽耳天理人慾之分誠實虗偽之判也其亦擴天理而遏人慾與
  ○淳于髠曰男女授受不親禮與孟子曰禮也曰嫂溺則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也
  淳于姓髠名齊之辯士授與也受取也古禮男女不親授受以逺去聲必列反禮之經也○禮記內則男不言內女不言外非祭非䘮不相授器其相授則女授以篚其無篚則皆坐奠之而後取之援救之也權稱去聲直垂反也稱物輕重而往來以取中者也此釋權字之義權而得中是乃禮也朱子曰事有緩急理有大小此等處皆須以權稱之○北溪陳氏曰權字乃就稱錘上取義稱錘之為物能權輕重以取平故名曰權權變也在衡有星兩之不齊權便移來移去隨物以取平亦猶人之用權度揆度事物以取其中相似又曰知中然後能權由權然後得中中者理所當然而無過不及者也權者所以度事理而取其當然使無過不及者也○慶源輔氏曰若是經禮更何須權惟是那經禮有行不得處故須用權以取中權而得中是乃禮也若權而不得中則䧟乎漢儒權變權術之域矣豈可謂之權乎○新安陳氏曰此乃禮之權而不背乎經者也
  曰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言今天下大亂民遭䧟溺亦當從權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也
  曰天下溺援之以道嫂溺援之以手子欲手援天下乎言天下溺惟道可以捄與救同之非若嫂溺可手援也今子欲援天下乃欲使我枉道求合則先失其所以援之之具矣是欲使我以手援天下乎○此章言直已守道所以濟時枉道徇人徒為失已朱子曰古人所以捄世以有道也既自放倒矣天下豈一手可援哉○南軒張氏曰不授受固禮之經嫂溺則遭變矣援以手者遭變而處之之道當然也不援則失道而䧟於禽獸然則其權也豈非所以為不失其經也與髠因言孟子在今日似當少貶其道用權以救世孟子謂天下之溺當援以道若道先枉則將何以援之孟子之不少貶以求濟是乃援溺之本天下之大經也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不親教也
  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夷傷也教子者本為去聲愛其子也繼之以怒則反傷其子矣父既傷其子子之心又責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則是子又傷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
  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為教朱子曰易子而教考之孔子亦然若孔子自教其子則鯉所未學必有以知之又奚問焉陳亢稱君子逺其子亦可見也
  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責善朋友之道也龜山楊氏曰父子之間雖不責善豈不欲其為善然必親教之其勢必至於責善○南軒張氏曰養恩於父子之際而以責善望之師仁之篤而義之行也○新安陳氏曰父子主恩朋友責善當主恩而行責善則傷恩而易至於離矣王氏曰父有爭去聲下同子何也所謂爭者非責善也當不義則爭之而已矣父之於子也如何曰當不義則亦戒之而已矣慶源輔氏曰王氏最得孟子之正意責善謂責之使必為善也責之使必為善則便有使之捐其所能去其所劣之意故必至於相傷至其所為或背理而害義則豈可坐視而不管故在子則當爭在父則亦當戒切之也○雙峯饒氏曰王荊公所謂爭則下氣怡聲和悅以爭之所謂戒亦訓敕之而已○新安陳氏曰父之於子正身率之以責善望師友固也然遇不賢之子不得已亦當自教戒之若懼傷恩而全不教戒及其不肖徒諉曰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此所謂慈而敗子矣蓋子之言經也此所云權也權以濟經非反乎經也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守身持守其身使不䧟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去聲亦不足以為孝矣新安陳氏曰初言事君事長皆事也事親為事之大守國守官皆守也守身為守之大二者分開平説繼言不失身則能事親二貫為一分輕重説不失其身即是守身能守其身方能事親此與前章恱親在於誠身同意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親孝則忠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上聲○新安陳氏曰此事親所以為事之本身正則家齊國治去聲而天下平新安陳氏曰此守身所以為守之本○事之本守之本照應章首四句分二者平説惟其為本所以見其為大
  曽子養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養去聲復扶又反
  此承上文事親言之曽晳名㸃曽子父也曽元曽子子也曽子養其父每食必有酒肉食畢將徹去必請於父曰此餘者與誰或父問此物尚有餘否必曰有恐親意更欲與人也曽元不請所與雖有言無其意將以復進於親不欲其與人也此但能養父母之口體而已曽子則能承順父母之志而不忍傷之也南軒張氏曰守身所以事親也身失其道將何以事親反復言之欲人以守身為事親之本也若曽子者可謂能盡守身事親之道者矣故舉其養志之事以為人子之法○慶源輔氏曰養父母之口體者其事淺承順父母之心志者其思深夫子之於父異體同氣至親至宻故事之者當先意承事必能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然後為至若必待其言而後從固已不可況於先立其意以拂其親之欲唯口體是養而不恤其心志之虧乎○雙峰饒氏曰曽子養志是承順他好底意思曽晳不私其口體之奉常有及物之心這便是好底意思曽子便能承順他蓋緣曽子意思亦是如此曽元便不然矣孟子舉必有酒肉以為養親之法凢有好底意思皆要承順而推廣之若是不好的意思則不當承順要喻之使合於道方謂之孝孟子舉曽子曾元作兩箇例頭是事親者須是養志若養口體末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以守身為事親之本所以論其理及後實之以事則惟舉曽子之事親而守身不及焉雖曽子之戰兢臨履得正而斃尤善守身而辭未之及集註於此一節只曰此承上文事親言之然觀曽子養志如此惟恐一毫咈親之志欲子之不失其身尤父之志之大者一飲食間尚體承親志如此則立身行已間所謂身也者親之枝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其能謹守此身以承親志不言可知矣南軒謂曽子能盡守身事親之道故舉其養志之事者最為得之雲
  事親若曽子者可也
  言當如曽子之養志不可如曽元但養口體程子曰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無過分去聲之事也故事親若曽子可謂至矣而孟子止曰可也豈以曽子之孝為有餘哉程子曰孟子云事親若曽子可也吾以為事君若周公可也蓋子之事父臣之事君聞有自知其不足者矣未嘗聞其以為有餘也周公之功固大矣然臣子之分所當為也安得獨用天子之禮乎又曰子之事父其孝雖過於曽子畢竟是以父母之身做出來豈是分外事若曽子者僅可以免責耳臣之於君猶子之於父也假如功業大於周公亦是以君之人民勢位做出來而謂人臣所不能為可乎○慶源輔氏曰孟子只平説去曰事親若曽子可也至程子方看得可也二字有深意以此知讀書不可不熟讀玩味○新安陳氏曰此章前言守身為事親之本後言養志為養親之大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適音謫間去聲
  趙氏曰適過也間非也格正也徐氏名度字孝節睢陽人曰格者物之所取正也書曰格其非心朱子曰格如合格之格謂使之歸於正○蔡氏曰非心非僻之心也愚謂間字上亦當有與字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過讁與謫同行政之失不足非間惟有大人之德則能格君心之不正以歸於正而國無不治去聲下同新安陳氏曰仁本義用正包仁義言之仁義所以正也集註所以不提仁義大人者大德之人正己而物正者也朱子曰大人格君心之非此是精神意氣自有感格處然亦須有箇開導底道理不但黙黙而已伊川解遇主於巷雲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理義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正此意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之仁與不仁耳心之非即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也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疑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苟子大略篇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門人曰曷為三遇齊王而不言事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而後天下之事可從而理也夫音扶政事之失用人之非知去聲者能更平聲下同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事事而更之後復扶又反下同有其事將不勝平聲平同其更矣人人而去上聲下同之後復用其人將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去聲之職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後無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德則亦莫之能也朱子曰孔子不能格定哀孟子不能格齊宣要之有此理在我而在人者不可必○南軒張氏曰後世道學不明論治者不過及於人才政事而已孰知其本在於君心又孰知格君之本乃在於吾身乎○慶源輔氏曰集註解得格字義分曉所謂大人者道全徳偹譽望足以弭其邪心容色足以消其逸志非但取辦於頰舌之間諌爭之際而已也然無大人之徳與學而有言責者則又不可以是藉口○䨇峯饒氏曰大人是伊周之徒他人當不得
  ○孟子曰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
  虞度徒洛反也呂氏曰行去聲不足以致譽而偶得譽是謂不虞之譽求免於毀而反致毀是謂求全之毀言毀譽之言未必皆實修己者不可以是遽為憂喜觀人者不可以是輕為進退慶源輔氏曰集註既得孟子本意又續以此二言於人已兩有所益○雙峯饒氏曰我去譽他人之譽平聲得此譽於他人去聲譽本是美人之好處但對毀字説則二者皆有不得其眞之意○雲峯胡氏曰毀譽己自是非真況脩己而遽以是為憂喜必至於失己觀人而輕以是為進退必至於失人
  ○孟子曰人之易其言也無責耳矣易去聲
  人之所以輕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責故耳蓋常人之情無所懲於前則無所警於後非以為君子之學必俟有責而後不敢易其言也然此豈亦有為去聲而言之與音余○慶源輔氏曰謹言語自是君子之庸行何待於有責而後然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好去聲
  王勉曰學問有餘人資於己不得已而應之可也若好為人師則自足而不復扶又反有進矣此人之大患也新安陳氏曰不得已者不自知其有餘無意於為人師而人自師之好雲者自見其有餘有意於為人師而人未必心恱誠服以師之○雲峯胡氏曰通上章兩人字為泛然之衆人而言也與大學正心脩身兩章之人字不異
  ○樂正子從於子敖之齊
  子敖音遨王驩字
  樂正子見孟子孟子曰子亦來見我乎曰先生何為出此言也曰子來幾日矣曰昔者曰昔者則我出此言也不亦宜乎曰舎館未定曰子聞之也舎館定然後求見長者乎長上聲
  昔者前日也館客舎也王驩孟子所不與言者則其人可知矣樂正子乃從之行其失身之罪大矣又不早見長者則其罪又有甚者焉故孟子姑以此責之新安陳氏曰從小人為失身一罪也不早見長者又一罪也孟子且以後一罪責之
  曰克有罪
  陳氏曰樂正子固不能無罪矣然其勇於受責如此非好去聲善而篤信之其能若是乎世有強辯飾非聞諫愈甚者又樂正子之罪人也新安陳氏曰樂正子善人也信人也所以能好善而篤信之惟好善篤信所以勇於服義自以為罪亦可尚也
  ○孟子謂樂正子曰子之從於子敖來徒餔啜也我不意子學古之道而以餔啜也餔博孤反啜昌恱反
  徒但也餔食也啜飲也言其不擇所從但求食耳此乃正其罪而切責之朱子曰王驩齊幸臣蓋欲自託於孟子以取重使滕王以為介孟子未嘗與言吊公行子又不與言絶之深矣樂正子不察輕身從之意特藉其資糧輿馬以見孟子而已故以餔啜罪之若孟子所以去齊其詳雖不可考疑驩以是積憾而遂去也○南軒張氏曰克既館於子敖則未免制於子敖故舍館定始得見其師觀此二章見知君子之䖏已不可以不嚴而所與不可不謹也○雙峯饒氏曰此二章只一件事樂正子方來孟子不欲便責之後郤正其罪所以分作兩章樂正子初意只欲來齊見孟子依王驩來省糧食之費視為無緊要事殊不知一失身從之便是因失其親將來王驩或薦引之則那時去就愈難處孟子所以切責之○趙氏曰樂正子能勇於受責然後孟子正其罪而切責之所謂可與言而後與之言者也
  ○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趙氏曰於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䧟親不義一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三也三者之中無後為大慶源輔氏曰此必見於古傳記趙氏時其書尚存故引之今則不復存矣阿意曲從䧟親不義者懦也家貧親老不為祿仕者惰也不娶無子絶先祖祀則因循苟且亂常咈理不仁之甚也故於三者之中最為不孝之大者○雙峯饒氏曰此三者不是尋常不孝底事奉順孝也但阿意曲從䧟親於不義則不可非其道不仕孝也家貧親老而不祿仕則不可告而後娶孝也但告則不得娶以至無子絶祀則不可趙氏以意度説自好所以朱子不破其説
  舜不告而娶為無後也君子以為猶告也為無之為去聲舜告焉則不得娶而終於無後矣告者禮也不告者權也新安陳氏曰告者禮之正也經也不告者禮之變也權也猶告言與告同也蓋權而得中則不離去聲於正矣○范氏曰天下之道有正有權正者萬世之常權者一時之用常道人皆可守權非體道者不能用也新安陳氏曰體道謂全體此道於身與道為一者也蓋權出於不得已者也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程子曰舜不告而娶堯得以命瞽瞍使舜娶舜雖不告堯告之也以君詔之而已○朱子曰以事理度之意其未及告而受堯之命耳其後固不容不告而遂娶以歸也○新安倪氏曰人之大倫君親為重湯放桀武王伐紂而孟子謂聞誅一夫未聞弒君此處君臣之變而不失其正者也舜不告而娶而孟子謂君子以為猶告此處父子之變而不失其正者也然惟聖人體道之至乃能權而得中若未能然而欲引以藉口則誠得罪於天下萬世矣故集註於前章曰惟在下者有湯武之仁在上者有桀紂之𭧂則可不然是未免於簒弒之罪也於此章曰若父非瞽瞍子非大舜而欲不告而娶則天下之罪人也皆所以補孟子未足之意嚴萬世之大戒而扶植君臣父子之綱集註之有功於世教也大矣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故仁義之道其用至廣而其實不越於事親從兄之間蓋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其意亦猶此也朱子曰實字有對名而言者謂名實之實有對理而言者謂事實之實有對華而言者謂華實之實今這實字正是華實之實仁之實本只是事親推廣之愛人利物無非是仁義之實本只是從兄推廣之弟長忠君無非是義事親從兄便是仁義之實推廣出去者乃是仁義之華采○實對華而言凡仁義之見於日用者惟此為本根精實之所在必先立乎此而後其光華枝葉有以發見於事業之間焉且如愛親仁民愛物無非仁也但是愛親乃是切近而真實者乃是仁最先發處義之實亦然○覺軒蔡氏曰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孟子乃以事親屬之仁從兄屬之義若不同矣朱子乃以為其意亦猶此何耶蓋有子言仁專言之仁也孟子言仁義偏言之仁也事親主乎愛而已義則愛之冝者也合而言之推其事親者以從兄此孝弟所以為為仁之本分而言之則事親而孝從兄而弟所以為仁義之實也○西山真氏曰仁義之道大矣而其切實處只在事親從兄蓋二者人之良知良能天性之真於焉發見欲為仁義者惟先體認踐行於此而充廣之則其道生生而不窮否則悠悠然泛泛然非可據之實地矣○勿軒熊氏曰此實字之訓當如果核之實○新安陳氏曰洙泗言仁孟氏始每言仁義言仁渾淪言之言其理一者也故總言孝弟以明親親見親親為仁民愛物之本也言仁義分別言之言理一中之分殊者也故以事親為仁之實從兄為義之實也集註謂有子之意亦猶此者蓋以本立於孝弟而仁道自此而生與仁義之實盡於事親從兄而仁義之道其華采亦皆自此而生此意有相似者耳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樂斯樂則之樂音洛惡平聲
  斯二者指事親從兄而言知而弗去則見之明而守之固矣節文謂品節文章樂則生矣謂和順從七容反容無所勉強上聲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則其暢茂條逹自有不可遏者所謂惡可已也其又盛則至於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新安陳氏曰手舞足蹈天理之真樂形見於動容之間而不自知者也○此章言事親從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宻而樂之深也朱子曰此一叚緊要在五箇實字上如仁是親親仁民愛物義是長長貴貴尊賢然在家時未便到仁民愛物未事君時未到貴貴未從師友時未到尊賢且須先從事親從兄上做將去這箇便是仁義之實仁民愛物貴貴尊賢便是仁義之英華若理㑹得這箇便知得其他那分明見得而守定不移便是智之實行得恰好便是禮之實由中而出無所勉強便是樂之實大凡一叚中必有緊要處這一叚便是這箇實字緊要○問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曰如今恁地勉強安排如何得樂到得常常做得熟自然浹洽通快周流不息油然而生不能自已只是要到樂處實是難在若只恁地把捉安排纔忘記又斷了這如何得樂如何得生○節者等級也文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之類也○蔡氏曰旣曰知斯二者又曰弗去者易曰貞固足以幹事貞固二字朱子云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謂知而弗去是也體仁嘉㑹利物皆一意而貞固獨有二字意貞則知之真固則守之固蓋萬物之成始而成終所以為貞也惻隱羞惡辭遜皆是一靣道理而是非獨有兩面則智之為二可知矣又推之凡屬北方者皆有二如五行水土俱旺於子五蔵心肝脾肺皆一而腎獨二四方青龍朱雀白虎皆一而𤣥武獨二造化之妙莫不皆然此貞之所以成終而作始智之所以知之而又弗去也但孟子此章只以仁義為本而又以事親從兄為行仁義之本蓋事親從兄乃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也智則吾心虛靈知覺之妙經緯乎其中者也終之以禮樂又所以節之樂之使良心之發油然生生而不能自已者也若智之知而弗去與禮之節文猶是守之也到得樂則生而不知手舞足蹈則化之矣此學問之極功也○慶源輔氏曰知既明則自然弗去如人知水火之不可蹈則自然不蹈也人既知親之當愛兄之當敬孰肯舍其親而不愛舍其兄而不敬者其有不愛不敬者蓋其智為物昏而知之不明非智矣事親自有事親之節文從兄亦然粗言之如溫凊定省徐行後長之類各有品節文理便是禮之實不知手舞足蹈此聖人之作樂所以必有舞也樂之之意至於充盛之極則不假言説心意自然形見血脈自然動盪手舞足蹈皆自然而然不待心使之然故不自知也○和順從容不待勉強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而生如草木之有生意是樂之實○草木既有生意則日長月茂無一息之停孰能遏而止之哉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則亦如草木之有生意自然日日暢滿茂盛條理通逹自無一息之停又烏得而遏之哉○事親從兄是良心之真切仁與義是斯道之統㑹若便恁地説過亦只是説話須是以人體之方可所謂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者此正如魚之飲水冷暖自知非言語之能盡也○雙峯饒氏曰實如果實包得許多生意在其中萌芽枝葉皆由此生初焉五者只在事親從兄兩件內如兩箇果實然少焉知得這箇節文這箇樂這箇到生而惡可已皆此實內萌芽發甲到枝葉蕃茂處此章與論語本立而道生相似前靣事親從兄是為仁之本後靣智禮樂是道生但有子説得偏孟子説得全○節是限節文是文章如及階是節揖是文親親之殺尊賢之等此節文也就親親中而言則又有親䟽迤邐到仁民愛物上亦是節文纔到節文處功用便廣了天理之節文作靜字看節文斯二者作動字看此章説得皆活亦當活看○禮樂合精粗本末而言到樂處則道理自然生○此章不言信者實則信在其中○此章有經緯仁義是經禮樂智是緯○莆田黃氏曰前四箇是也字都是説用工處到樂處便不説是也字了這處最要看所以樂所以生者如何生字與實字相應實是箇生生種子這種子只在人腔殻子裏驗之吾身事親從兄是從源頭發見處説知弗去是就體認操存處説節文是就纎悉㣲宻處説樂是就成熟結果處説生惡可已如碩果不食善端萌櫱更無歇時足蹈手舞只是形容枝榦暢茂花蕚敷榮可玩可悅處○張氏彭老曰孟子所謂實即有子所謂本本立而道生與樂則生矣此兩生字最可觀譬之果木有根本而後生枝葉有核實而後生萌芽生則惡可已也果木之生惡可已則不知其枝之繁葉之茂也人心天理之生惡可已則不知其足之蹈手之舞也○雲峯胡氏曰前兩實字是就人本心上説下三實字是就工夫上説○新安陳氏曰味必字與然後字集註實歸重於知而弗去之智智配貞貞者正而固也果能於事親從兄知之既明守之又固然後節之密樂之深始可言耳密與文理密察之密同禮之節文不厭其密樂至於生生惡可已舞蹈而不自知斯可以謂之深矣
  ○孟子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恱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言舜視天下之歸己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恱而已順則有以諭之於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也為人蓋泛言之為子則愈宻矣朱子曰人字只大綱説子字卻説得重固有人承順顔色看父母做事不問是非一向不逆其志這是得親之心然猶是淺事惟順乎親則親之心皆順乎理必如此而後可以為子此所以為尤難也○雙峯饒氏曰順親者父母所為合乎道子所為亦合乎道彼此無違逆之謂非順從之順也問如何可以諭之於道曰所謂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父母之意未發我便做道理承順其志而諭之於道為人子不特得父母之心又能諭父母於道方謂之孝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瞽瞍舜父名底致也豫恱樂音洛也瞽瞍至頑嘗欲殺舜至是而底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書舜典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言舜乃瞽瞍之子不幸遭父頑母嚚及其異母弟名象者亦驕傲而能和以孝使之進進以善自治而不至於大為姦惡也○大禹謨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慄瞽瞍亦允若言舜敬其子之職事以見瞽瞍䕫䕫然荘敬戰慄雖瞽瞍愚頑亦且信而順之也蓋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於是莫不勉而為孝至於其親亦底豫焉則天下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新安陳氏曰化以心言定以分言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也南軒張氏曰事親之道人人具於性中他人不能盡而舜能盡之亦非有所加益於其間也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惟天下之至誠有以感通故耳又曰舜為法於天下豈特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可傳於後世萬世之為人父子者亦莫不定矣嗟乎為人子者苟以大舜為不可跂及而不取法於舜是自誣其天性也欲取法於舜如之何亦曰反身而誠而已矣○雙峯饒氏曰聖人遇此人倫之變卻能回變為常返逆為順所以可為法於天下而傳萬世也李氏曰名侗字願中延平人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音恭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仲素語此雲只為去聲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弒其君子弒其父者常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仲素名從彥豫章人後居延平了翁姓陳名瓘字瑩中延平人○慶源輔氏曰孝子之心與親為一凡親之過皆已之過順之所以負罪引慝者此也故孝子自不見父母有不是處羅氏之語約而盡質而當萬世不可易凡父母之不是皆已之不是也已既是父母豈有不是者哉陳氏則又推其極而言之亦事理之實也○西山真氏曰舜所值者至難事之親也然積誠感動不以父母為不是而自引以為己之慝惟見自己之不是而已世縱有難事之親豈得有如瞽瞍者故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人子者皆知無不可事之親惟患為子者未盡事親之道耳孰有不勉於為孝者哉是故罪己而不非其親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親而不反諸己者亂臣賊子之志也後之或遇難事之親者其必以舜為法







  孟子集註大全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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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離婁章句下
  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問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也而竹書有南廵不反禮記有𦵏於蒼梧之説何耶朱子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闕之可也○趙氏曰諸馮在冀州之分負夏春秋時衛地鳴條在安邑之西
  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胡老反○新安陳氏曰畢在鎬東非楚都之郢今有文王墓
  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
  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周禮六節守邦者用玉節守都鄙者用角節凡邦國之使節山國用虎節土國用人節澤國用龍節皆金也門關用符節貨賄用璽節道路用旌節○朱子曰古人所為恰與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己徃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古人符節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又有竹符又有英簜符簜小節竹使者謂之簜節也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粟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如徴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
  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揆度音鐸下同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南軒張氏曰聖人純乎天理舜文父子君臣之際蓋不同矣其揆一者所契合者天之理也舜與文王易地則皆然○慶源輔氏曰孟子未嘗説著道字然曰行乎中國行便是道曰其揆一揆亦是道○雲峯胡氏曰舜於君臣處其常而於父子處其變文王於父子處其常而於君臣處其變其事不一也而最可見其道之一○新安陳氏曰先後以時言逺近以地言道之同以此心此理言
  ○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乗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
  子産鄭大夫公孫僑音喬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平聲之車載而渡之
  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
  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問以左傳考之子産非不知為政者孟子姑以其乗輿濟人一事議之然夫子亦目以惠人豈子産所為終以惠勝歟朱子曰東坡雲有及人之小利無經世之逺圖亦説得好都鄙有章等只是行惠人底規模○慶源輔氏曰惟其恩之出於私故其利之及人者小又曰體以理言本也施以事言用也
  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槓音江槓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夏令曰九月除道十月成梁營室之中土功其始蓋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將寒沍音互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渉亦王政之一事也朱子曰先王之政細大具舉而無事不合民心順天理故其公平正大之體紀綱法度之施雖纎悉之間亦無遺恨如此○雙峯饒氏曰民未病渉要就未字上看十月徒杠己自成了所以民未至於病渉若徒杠到寒時方做則民已病於渉
  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䖍反闢辟除也如周禮閽音昏人為去聲之辟之辟周禮天官閽人掌王宮之中門之禁凡外內命夫命婦出入則為之闢閽人主晨昏啓閉闢關開左右行者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為過況國中之水當渉者衆豈能悉以乗輿濟之哉朱子曰辟除之辟乃趙氏本説與上下文意正相發明蓋與舍車濟人正相反也○君子能行先王之政使細大之務無不畢舉則惠之所及亦己廣矣是其出入之際雖辟除人使之避己亦上下之分固所宜然何必曲意行私使人知己出然後為惠又況人民之衆亦安得人人而濟之哉
  故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
  言每人皆欲致私恩以恱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蜀志諸葛亮之相蜀也有言公惜赦者答曰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朱子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一事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子産之事可謂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則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體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詳盡而其利澤之及人如天地之於萬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無是政則不過能以煦濡姑息苟取恱於目前其耳目之所不及不免有所遺矣況天下國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濟之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徳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舍橋梁道路莫不繕理而民不告勞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則亦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修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耶曰聞之師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修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艱而為是爾然𭧂其小惠以恱於人人亦恱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則其流必將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而干虛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㣲亦㧞本塞源之意也○南軒張氏曰先王之治為之井田為之封建與天下公共使俱得其平下至於鰥寡廢疾皆有所養而㣲至於次舍橋梁芻秣之事亦皆有經制此豈先王強為之哉因事而製法其法皆循乎天理而天下之人無不被其澤後世欲人人而恱而日亦不足公義私恩之相去蓋如此○慶源輔氏曰此正説子産之用心錯處夫子産固賢但以不知聖人之學是以有時內交要譽之私萌而不可揜孟子明辨之所以立教也
  ○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㓂讎
  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莫角反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音患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徳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音乂之而已矣其賤惡去聲之又甚矣㓂讎之報不亦宜乎慶源輔氏曰此説特為宣王發所謂有為之言也然臣之報君視君之所施常加厚一等○潛室陳氏曰孟子此語是説大都報應如此若忠臣孝子不當以此自處當知天下無不是底君父
  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音咨音催三月儀禮喪服篇傳曰大夫為舊君何以服齊衰三月也大夫去君歸其宗廟故服齊衰三月言與民同也何大夫之謂乎言其以道去君而猶未絶也註謂三諌不從待放於郊未絶者言爵祿尚有列於朝出入有詔於國凡畿內之民皆齊衰三月又子夏傳雲臣為君方喪三年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雙峯饒氏曰舊君其恩已絶尚且為其君有服不應見在之君而待之如此集註所以雲王疑孟子之言太甚
  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
  導之出疆防剽匹妙反音畧也先於其所往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祿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朱子曰有故而去非大義所繫不必深為之説臣之去國其故非一端但昔者諫行言聽而今也有故而去而君又加禮焉則不得不為之服矣樂毅之去燕近之○慶源輔氏曰導之出疆所以盡防衛之道於在我之境先於其所往所以為其祿仕之地於所往之國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所以示拳拳屬望之恩義也○雙峯饒氏曰諫是閑邪言是陳善○問諫行言聽如何又有故而去曰如夫子在其國道非不行只因受女樂便去諌行言聽是平日如此亦有偶然議論不合而去
  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摶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裡此之謂㓂讎㓂讎何服之有
  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晉錮音固欒盈也左傳㐮公二十一年欒桓子名黶娶於范宣子生懷子名盈范鞅以其亡也怨欒氏先是十四年欒黶強逐范鞅使奔秦故與欒盈為公族大夫而不相能桓子卒欒祁與其老州賔通欒祁桓子之妻范宣子之女也老家臣之長懐子患之祁懼其討也愬諸宣子曰盈將為亂范鞅為之徵証其有此宣子使城著晉邑名而遂逐之秋欒盈出奔楚冬㑹於商任錮欒氏也禁錮之使諸侯不得受二十二年秋盈自楚適齊晏平仲言於齊侯曰商任之㑹受命於晉今納欒氏將安用之冬㑹於沙隨復錮欒氏也晉知欒盈在齊故復錮也○潘興嗣豫章人曰孟子告齊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跡不若孔子之渾上聲然也蓋聖賢之別必列反如此新安陳氏曰論語集註釋孔子對定公之語末一説謂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此章與之意似然聖言含蓄不露此則英氣發露甚矣孟子亦是述記檀弓篇子思答魯穆公問禮為舊君反服之意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去聲齊王深言報施詩智反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上聲下同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蓋如此問君臣之義天倫中卻與父子一般然愛君之心不如愛父何也朱子曰離畔也只是庶民君子不如此因舉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曰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卻如此説蓋臣子無説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説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君臣之義○南軒張氏曰孟子此言非獨齊宣王所當聞為人君者苟知此義念夫感應施報之可畏而崇高之勢不可恃反已端本之不可一日忘待臣下以禮養臣下以恩保臣下以忠信則上下交通而至治可成矣若夫在為人臣者之分君雖待我者有未至而我所以事君者不可以不自盡玩味孟子三宿出晝之心則庶幾其得之矣○西山真氏曰孔孟之言可以見聖賢氣象之分雖然孟子為齊王言則然而所以自處則不然千里見王不遇故去而三宿出晝未嘗有悻悻之心猶幸王一悟而追已也曷嘗以㓂讎視其君哉
  ○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
  言君子當見幾平聲而作禍已廹則不能去矣南軒張氏曰非特士大夫當知見幾而作之義抑將使有國者聞之悚然不可以失士大夫之心也使大夫士懐去徙之心則國之危亡無日矣衛北風上為威虐下相攜而去之擕手同行又擕手同車則非徒賤者去貴者亦去矣未幾衛有狄禍可不畏哉○慶源輔氏曰可以者在時宜為可也失此㡬則有欲去而不能者矣此明夷之初所以不食而行遯之初所以有尾厲之戒而孔子往趙所以及河而復也然此特言其常理耳時與位之不同則所以處之者亦異若執此一說以為臣則凡苟免自私之徒得以藉口矣
  ○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
  張氏曰此章重平聲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慶源輔氏曰上篇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言人君當以正己為先亦大學其機如此之説也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上聲宜豈為是哉程子曰恭本是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與是非義之義也○張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逹㑹通則有非時中者矣○潛室陳氏曰程門以為如婦人之仁宦寺之忠晦翁以為凡禮義不可泥陳跡如可行於昔而不可行於今可行於人而不可行於已與夫辭之為禮亦有不辭之為禮受之為義亦有不受之為義行之人則為禮行之我則非禮惟義亦然大人者義理周徧融通故不為非禮義之禮義又曰大人則道全識周貫萬變而不膠於其跡故無此蔽學未到大人變通處則必膠於陳跡○雙峯饒氏曰此章緊要在大人弗為上大人對小人而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正是相對説○雲峯胡氏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皆似是而非大人者隨事順理而不為非禮之禮因時處宜而不為非義之義蓋不惑於其似而深得夫時中之道者也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
  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慶源輔氏曰中以徳言才以才言德本於性才本於氣賢則兼有才徳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己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南軒張氏曰父兄之於子弟教之之道莫如養之養之雲者如天地涵養萬物其雨露之所濡風雷之所振和氣之薫陶寕有間斷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養子弟之道亦當如是也寛裕以容之義理以漸之忠信以成之開其明以祛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夫豈嵗月之功哉彼雖不中不才涵養之乆豈無有萌焉如其有萌養道益可施矣○慶源輔氏曰集註涵育以天地之生物言薰陶以工冶之成物言此循其理而彼自成其形焉無心也蓋父子兄弟之間皆難於責善正其在我者使之自化而已○新安陳氏曰父兄遇子弟之賢其為教也易不幸遇子弟之不賢其為教也難所以貴乎養之也舜命契曰敬敷五教在寛寛即養之謂也若急廹以求之見其未化遽以為不可教而舍之是棄之也父兄而棄子弟則我之賢為過子弟之不肖為不及過猶不及均之為失中耳相去能㡬何哉
  ○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
  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耶朱子曰橫渠先生雲不為不仁則可以為仁不為不義則可以為義○雙峯饒氏曰凡人既不肯為惡則必勇於為善上面是有守下面是有為先有守而後有為
  ○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
  此亦有為去聲而言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耶抑恐其亦言己之不善耶朱子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新安陳氏曰隱惡忠厚之道亦逺害之道也大舜隱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夫子言誰毀誰譽下文但言如有所譽而不言毀可見矣若當官而行有姦慝當言又不可顧後患而緘黙也
  ○孟子曰仲尼不為已甚者
  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去聲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朱子曰所謂本分者事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徳矣○南軒張氏曰孟子於泄栁叚干木謂為已甚而舉孔子待陽貨事以為之凖此不為己甚之證也夫子非不欲為己甚自不至己甚也何也聖人範圍天地而不過者泛應曲當不過其則其不為已甚者聖人固天則之所存也世徒見夫子答陽貨見南子等為不為己甚獨不思靈公問陳則遂行季桓子受女樂則不脫冕而行為魯司㓂七日而誅少正卯聞陳恆弒君則沐浴而請討此謂之己甚可乎不深求聖人之權度徒竊語之近似以文其姦此賊仁義之甚者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龜山楊氏曰夫子謂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故孟子言此以發明孔子之意○南軒張氏曰君子不必夫信果獨精吾義焉耳義精則言莫非義而無不信之言行莫非義而無不果之行矣○慶源輔氏曰尹氏最得此章之指而集註又述其意而著明之以必為期尤更有功不然則無忌憚者或得以藉口王氏則又有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為妄人之說尤盡其𡚁○雙峯饒氏曰大人者篤實而有光輝以上底人與道為一不著安排隨時施宜言行何嘗有心於信果耶○雲峯胡氏曰信果自是為士者當然之事惟至於大人則言行惟義之在雖不先期於信果而自然無不信果也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朱子曰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赤子無所知無所能此二句正相抝如何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底做出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無能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有能底純一無偽○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問赤子之心莫是發而未逺乎中不可作未發時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發時也有已發時今欲將赤子之心專作已發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發時與老稚賢愚一同但其已發時未有私慾故未逺乎中耳○赤子之心固無巧偽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偽安排之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著箇不失字便是不同處○赤子無所知無所能大人者是不失其無所知無所能之心若失了此心使些子機闗計些子利害便成箇小底人了大人心下沒許多事○雙峯饒氏曰赤子如飢要乳便是欲但飢便啼喜便笑皆是真情全無巧偽大人只是守此純一無偽之心而充廣之所謂蒙以養正聖功也○新安陳氏曰常人累於私慾而失其赤子之心大人不誘於私慾而擴充其本然之心孟子言此亦是欲人遏人慾擴天理也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
  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上聲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記檀弓上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王徳脩雲親聞和靖説唯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捨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捨不能言矣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朱子曰亦說得好○雙峯饒氏曰養生今日不及明日猶可補惟送死有不到為終身之恨他日欲為不可得矣○新安陳氏曰生事死葬皆當以禮其不可輕忽均也孟子此言非謂養生為輕但以常變從容急遽較之則送死比養生為尤重大耳趙岐註雲致養未足以為大事送終如禮則為能奉大事也按此則以為字訓當字非擔當之當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
  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也朱子曰資字恰似資給資助一般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音扶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已也自得於已則所以處上聲之者安固而不搖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新安陳氏曰有安排布置便是勉強而非自然之得然後潛心積慮優游厭飫於其間説深造然後可以有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程子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廹當栽培深厚涵泳其間然後可以自得○朱子曰深造者當知非淺廹所能致若欲淺廹求之便是強探力取深造只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積力乆則自得之矣○道是進為之方此是趙岐之説蓋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以道是功夫深造之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䔍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一句又要人看蓋是自家既自得之則所以資藉之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袞袞地出來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頭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若淺則易竭矣取之左右逢其原蓋這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那件事也撞著這本來底道理事事物物皆撞着這道理如資之深那源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來然這個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如此○問學是理而得之於身不可以強探力取也必深造之以道然後有以黙識心通而自然得之蓋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旦暮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無之中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以致夫黙識心通而自得之必也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自然得之將有不可禦者矣未得之固無可居之地得而不出於自然則雖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廬之安動作起居種種便適自眷戀而不去也○資助既深看是甚事來無不湊着這道理不待自家將道理去應他且如為人君便有那仁從那邊來為人臣便有那敬從那邊來子之孝有那孝從那邊來父之慈有那慈從那邊來只是那道理原頭處自家靠著他左右前後都見是這道理○問程子之説如何曰必須以道方可潛心積慮優游厭飫若不以道則潛心積慮優游厭飫做甚底○慶源輔氏曰自得如子貢悟性天之不可聞曽子唯吾道一貫之語此何待於言語而後見正張子所謂徳性之知不萌於聞見者也豈容更有安排布置哉蓋其平日潛心積慮優而游之厭而飫之全身在義理之中及其真積力乆理與心融物與性合然後可以有得若有一毫急廹之意便是私己與道便自間斷更如何得到自得田地○潛室陳氏曰君子深造之以道謂以法度而深造之優而游之使自得之饜而飫之使自趣之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以下皆為學之效驗耳左右逢原意最好學至於自得則理只在左右之近觸處見本原此豈我帶來道理亦只事事物物元有道理森然已具吾人自得之餘取之而逢見之耳○雙峯饒氏曰這箇道字便是致知力行之方之字是指所得而言下面居之資之取之皆是指所得言也○徽庵程氏曰君子之學以自得為貴然有自得之工夫有自得之效驗深造之以道自得之工夫也居之安資之深取之左右逢其原自得之效驗也有是工夫必有是效驗效驗有所未至必工夫有所未盡也○雲峯胡氏曰非有所造者不能有所得非造之深者不能自得然不以其道則無深造之方法未易到自得之地歩深造之以道是未得之先下工夫居安至逢原是自得之後見功效大要在勿忘勿助集註謂有所持循是勿忘以俟夫黙識心通是勿助所謂潛心積慮是勿忘優游厭飫是勿助○新安陳氏曰自得之有二説朱子謂自然而得之所附程子説證已説之出於程子也一説謂自得之於已如南軒雲不自得則無以有諸已自得而後為已物也以其徳性之知非他人所能與故曰自得此近乎荘生所謂自得其得而非得人之得之意終有弊不如自然得之之説有從容優游之味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
  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鬪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蓋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程子曰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只是使人知要也○問世間博學之人非不博卻又不知箇約處者何故朱子曰他合下博得來便不是了如何㑹約他竟不窮䆒這道理是如何都見不透徹只是搜求隱僻之事鈎摘竒異之説以為博如此豈能得約今世博學之士大率類此○約自博中來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某嘗不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言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聞了又要一箇約去守他○程子説格物雲但積累多後自脫然有貫通處積累多便是博脫然有貫通處便是約○慶源輔氏曰集註所謂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理謂詩書六藝所載許多道理也承上文言博學詳説則是深造之意反説約則是自得之事但上章以行言此章以知言知與行蓋互相發也○潛室陳氏曰不博則約無所施學到約後許多博處方有受用○雙峯饒氏曰誇多説博學鬪靡説詳説所以博學者非徒誇其多所以詳説者非徒鬪其靡欲人融而㑹之貫而通之而已這物事未曽融時一箇是一箇纔融了便㑹為一約是要約如思無邪毋不敬之類○新安陳氏曰輔氏謂上章以行言竊謂亦兼知與行言之耳此章孟子所謂博學與孔子所謂博學於文同所謂反説約與孔子所謂約之以禮不同蓋約禮以行言反説約以知言也○東陽許氏曰博學詳説以知言約則㑹其極而於行上見
  ○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
  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蓋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向背音佩頓殊新安陳氏曰一則不能服人人者對已而言一則自然能服天下天下則盡乎人矣非向背頓殊乎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朱子曰以善服人者惟恐人之進於善如張華對武帝恐吳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不入於善如湯於葛遺之牛羊又使人往為之耕是也○南軒張氏曰先王樂與人為善欲天下舉在吾化育之中如春風被物物蒙其養無不應者未嘗有意於服人而天下之心悅誠服有不期而然者蓋以善道與人共之耳若覇者之所為其善者不過欲以善服人齊桓㑹首止而定王世子晉文盟踐土率諸侯以朝王是也學者深見二者霄壤之殊則王覇之分瞭然矣○慶源輔氏曰以力服人以徳服人以事言也其不同易見以善服人以善養人以心言也其不同則難見也孟子之言至此愈宻矣以善服人者以善為己私也以善養人者以善與天下公也○雲峯胡氏曰以徳服人蓋對上文以力服人而言謂王者之服人異乎覇者之服人如子禽疑夫子得聞國政有以求之而子貢答以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耳○新安倪氏曰按孟子二章皆以王覇對言前章公私之分在力字與徳字以力服人者挾力以行私而反乎公者也曰徳則其理純乎公矣此章公私之分在服字與養字以善服人者認善以為己私而害乎公者也曰養則其心純乎公矣○東陽許氏曰以善養人謂有善於身而教化撫字使民同歸於善也
  ○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
  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南軒張氏曰蔽賢出於媢疾之私方其欲蔽賢也私意橫起不祥之氣固已充溢於中矣天生斯賢以為人也蔽賢之人妨賢病國不祥孰甚焉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説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新安陳氏曰前説二實字歸一意然皆無深意味不如闕之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聲
  亟數音朔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徐子即徐辟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舍放皆上聲舍一讀如字見論語子在川上章
  原泉有源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舎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不舍晝夜而漸進盈科後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去聲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新安陳氏曰水惟其有原本所以不已而漸進以至歸宿於海有本者如是孟子自以此句承接上意有本者指原泉如是指混混至放乎四海是之取爾答徐子何取於水也之問謂孔子所以亟稱於水者此意之是取爾本文只是説水如人有實行以下因結語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二句推出孟子借水以箴規徐子之意而與下一節集註如人無實行而𭧂得虛譽不能長乆也相對言之
  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音干也如人無實行而𭧂得虛譽不能長乆也新安陳氏曰水無原本人無實行之譬也溝澮皆盈而涸可立待與上文混混盈科而進以至放乎四海者相反𭧂得虛譽而不能長乆之譬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新安陳氏曰集註所謂有實行無實行全從此情實之情字上發揮出來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逹告子張矣逹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朱子曰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叚務外更就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強苟且徇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慶源輔氏曰此章指意都結在後兩句上故集註只以虛名實行為言而引林氏鄒氏之説以明之蓋孟子之意專欲救徐子躐等干譽之病耳孔子之稱水固不專在此也然由是觀之雖一物具一理亦隨人所取如何爾理固無盡也又曰逹者有本謂質直好義聞者無本謂色取仁而行違○汪氏曰水之可觀其源有本其流不息進有漸則以盈科為量行有至則以四海為歸○雙峯饒氏曰論孟二不舎晝夜所指不同夫子説道體孟子說有本所謂㣲㫖川上之歎是也孟子只就徐子身上説取切其病而易曉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
  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他歴反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朱子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虛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昏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相愛雌雄有別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得去禽獸便更推不去人皆以私慾蔽了這箇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謂幾希○飢食渴飲之類是人與禽獸同者有親有義之倫此乃與禽獸異者存是存所以異於禽獸之道理今人自謂能存只是存其與禽獸同者耳○西氏真氏曰人與物相去亦逺矣而孟子以為幾希者蓋人物均有一心然人能存而物不能存所不同者惟此而已人類之中有凡民者亦有是心而不能存無異於禽獸矣惟君子能存之所以異於物也○新安陳氏曰集註知之一字示人以存之之門戰兢惕厲四字授人以存之之法
  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
  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說形甸反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畧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強上聲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張子曰明庶物察人倫皆窮理也既知明理但知順理而行而未嘗有以為仁義仁義之名但人名其行耳如天春夏秋冬何嘗有此名亦人名之耳○朱子曰明物察倫由仁義行三句以學言之則有序猶格物致知而後意誠心正也自聖人言之則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後言也○惟舜便由仁義行他人須窮理知其為仁為義從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須是利仁利仁豈是不好底知仁之為利而行之不然則以人慾為利矣○南軒張氏曰行仁義猶與為二物由仁義行則如目視耳聽手持足履身與理一而非二也若舜可謂全其所以為人者而無虧欠矣未至於舜猶為未盡也人皆可以為堯舜其本在乎存之而已○西山真氏曰存之者猶待於用力舜則身即理理即身渾然無間而不待於用力矣○雙峯饒氏曰孟子舉舜做箇存底様子孟子言必稱堯舜直是要人學之○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雲峯胡氏曰庶民不能存無以自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所以自異於庶民存之者君子存者聖人此又聖人所以異於君子也○新安陳氏曰人所以異於禽獸而皆可為堯舜以得形氣之正而能全其性耳仁義此性中天理之大者也人倫之中仁義行焉仁於父子義於君臣是也君子存之而後存舜大聖人不待存之而自存何以見其不待存之以其知生知其行安行見之也君子必待存之故不能生知必學知焉不能安行必勉行焉孟子所謂行仁義正是存之之君子事也而知未之言所以集註補之曰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君子知此而存之不知與知意瞭然矣知之而後能存存之而後能行知以覺於心言存以存於心言行以行於身言由仁義行存者能之即尹氏此言推之則行仁義豈非存之者能之歟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
  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飲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疏平聲儀狄而絶㫖酒書曰禹拜昌言慶源輔氏曰惡㫖酒則物慾不行好善言則天理昭著
  湯執中立賢無方
  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朱子曰這執中與子莫執中不同湯只事事恰好無過不及而已○慶源輔氏曰執中則處義精審立賢無方則用人無間○雙峯饒氏曰未應事以前未發之中如何執得須是事到面前方始量度何處是過何處是不及方可執而用之是就事物上執擇善固執也是就事物上擇而執之若先執定這中待事物來便是執一是子莫執中了
  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
  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問以而為如亦有據乎朱子曰詩云垂帶而厲鄭箋而亦如也此以而為如也春秋星隕如雨左氏曰與雨偕也此以如為而也則其混讀而互用之乆矣○易乾卦九三爻辭雲君子終日乾乾蔡氏曰乾乾行事不息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見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見此句與上文視民如傷為對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視之猶如傷體道之極而望之猶未見其純而不已如是
  武王不泄邇不忘逺
  泄狎也邇者人所易去聲下同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徳之盛仁之至也朱子曰泄邇忘逺此通人與事而言泄字兼有親狎忽畧之意○慶源輔氏曰於人所易狎而不泄則敬心常存於人所易忘而不忘則誠心不息○雙峯饒氏曰徳之盛言不泄邇仁之至言不忘逺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朱子曰所舉四事此必周公曽如此説○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南軒張氏曰不合者思而未得也未得之思之惟恐不得既得之行之惟恐不及也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禮樂刑政雖起於上世而莫偹於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經緯本諸三王而逹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發明至矣○潛室陳氏曰斟酌三王之事而損益之猶孔子之集大成○雙峯饒氏曰施此四者之事事或有不可行卻當思其理事雖不同理卻不相逺故集註雲其事或有不合又來照上面一箇事字○此承上章言舜因歴敘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形甸反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雲峯胡氏曰朱子嘗曰讀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蓋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只是憂勤惕厲須臾毫忽不敢自逸理無定在惟勤則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則不死常人不能憂勤惕厲故人慾肆而天理亡身雖存而心已死豈不大可哀哉輔氏以為周公皇皇汲汲不已之誠如此學者苟能深體而黙識之則聖人之心與理昭昭常存不死而在吾心目之間矣説常存不死四字意與集註異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卻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慶源輔氏曰集註恐人執孟子之言而疑聖人於道互有得失故發明如此聖人造道之極凡有所為無不各極其至豈容更以盛不盛言哉
  ○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跡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詩王黍離註申侯與犬戎攻宗周殺幽王於戱晉文侯鄭武公迎太子宜臼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以亂故徙居東都王城於是王室之尊與諸侯無異其詩不能復雅故貶之謂之王國之變風○新安陳氏曰平王以後詩不入於大小雅而儕為十五國風其事遂始載於春秋而詩終乎此矣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問黍離降為國風恐是夫子刪詩時降之朱子曰亦是他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便如周南召南當初在豐鎬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之時其詩為黍離只是自二南進而為二雅自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緊要在王者之跡熄一句上蓋王者之政存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詩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跡滅熄則禮樂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不復作於上而詩降為國風是以孔子作春秋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潛室陳氏曰雅詩多是王者朝㑹燕饗樂章或是公卿大臣規諫獻納之所作東遷以後朝廷既無製作公卿又無獻納故雅詩遂亡獨有民俗歌謠其體制聲節與列國之風同故止可謂之王風非聖人能降之也
  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乘去聲檮音逃杌音兀
  乘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乘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新安陳氏曰必表年以下出晉杜預所作左傳序文錯雜也雜舉春秋二時以該四時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慶源輔氏曰古人以善為常多不記載以惡為反常故特記之如堯典之末只載朱兠共鯀而已以楚史記之名觀之則楚雖蠻夷猶有古人遺意後世之人負大罪惡於身而初不知愧恥及一有小善則佔佔自喜以為莫已若者亦可哀已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覇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去聲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丁亂反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公羊傳昭公十二年春秋之信史也其序則齊桓晉文其㑹則主㑹者為之也其辭則丘有罪焉爾○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賛一辭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南軒張氏曰春秋未經聖筆則固魯之史耳自其義聖人有取焉則史外傳心之要典所以存天理遏人慾撥亂反正示王者之法於將來者也○蔡氏曰其義蒙上文王者而言蓋王者之義也孔子有徳無位故自以為竊取王者之義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謂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慶源輔氏曰夫子之作春秋不過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而已而其竊取之義則在於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也夫春秋之善善惡惡撥亂世而反之正上明四代之禮樂下示百王之法程聖人之用偹見此書而夫子之言則又謙抑如此畧無自居其功之意此孟子所以因而述之以繼羣聖之後也○雙峯饒氏曰其文則史元是魯史之春秋其義則某竊取之方是孔子之春秋以匹夫行天子賞罰故曰竊取自咎自謙之辭○汪氏曰史不止於晉楚五覇不止於桓文孟子唯及此者晉楚為列國之大者桓文為五覇之盛者也○此又承上章歴敘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雙峯饒氏曰此亦承上章思兼三王以施四事而言周公所行皆王者之事來到孔子時王者之跡滅熄故孔子出來作春秋○新安陳氏曰好辯章述羣聖事而繼以孔子作春秋此章亦以作春秋繼羣聖事不及易詩書禮樂者孔子之事莫大於作春秋五經夫子之教春秋夫子之政也○東陽許氏曰以三國之史同言而曰一也蓋謂魯之春秋其所紀載非周之典禮善惡不明不過記五覇之事與晉楚之史同爾至於孔子之春秋則假其事以明義而非盡舊史之文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如此㸔方見得中間一節不閑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音思服之窮也五世袒音但音問所介反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記疏雲上自高祖下至己兄弟同承髙祖之後為族兄弟為親兄弟期一從兄弟大功再從兄弟小功三從兄弟緦麻共四世而緦服盡也五世則𥘵免而無正服減殺同姓六世則不復𥘵免惟同姓而已故親屬竭𥘵身去飾也𥘵免者肉𥘵而著免免狀如冠而廣一寸冠至尊不可居肉𥘵之體故為免以代之又檀弓免焉註以布廣一寸從頂上而前交於額上又郤向後繞於髻禮朋友在他邦無主人乃𥘵免若朋友在家則弔服加麻加麻者素弁上加緦之環絰然則𥘵免亦朋友之服也○新安陳氏曰此禮記大傳全文共高祖者為三從兄弟相為服緦麻服制至此窮也共高祖之父者為五世已無服但不忍遽絶之故不襲不冠為之𥘵禓免冠以變其吉同姓之恩至此而減殺也共高祖之祖者為六世則親盡矣窮而殺殺而竭不變吉可也引此以證五世而斬服窮則遺澤寖微故五世而斬南軒張氏曰五世大概約度如此自今觀之孔子之澤其所浸灌萬世不斬也○慶源輔氏曰流風以風喻之也餘韻以聲喻之也父子五世經歴百五十年則君子小人之餘澤皆當絶也五世則親盡服窮其澤亦當斬絶矣蓋親也服也澤也實相因也
  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慶源輔氏曰孟子又言私淑艾而他無所見故疑是方言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游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蓋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張子曰孟子蓋謂孔子猶在五世之內雖不親為弟子其餘澤在人我得私取之以為善○雙峯饒氏曰私淑艾者私竊其善於人以自治私淑諸人者我私取之以善其身今人或把作教者説謂以此私淑他人非矣道者天下所公共師下私字不得只弟子私竊取之以自善自治耳○新安陳氏曰私竊以善其身解諸人字不順不若雲私竊其善於人文意方順○此又承上三章歴敘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新安陳氏曰韓子謂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至孔子傳之孟軻不待退之而後有此言孟子已自言之矣此四章相承是也然猶分為四章答好辯章明言以已承三聖至七篇之末章列敘羣聖道統之相傳而明言由孔子至於今百有餘歲其自任之重尤章章焉孟子一身道統攸繫蓋如是夫
  ○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亷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
  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恵過死亦反害其勇蓋過猶不及之意也雙峯饒氏曰傷亷與傷恵傷勇是兩般意思朱子所以上下箇固字下面下兩箇反字過取固傷亷與本是恵與之過則反害其恵死本是勇死之過則反害其勇○新安陳氏曰傷亷者失之不及傷恵傷勇者失之太過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亷也冉子與之是傷恵也子路之死於衛是傷勇也問可以取可以無取程子曰如朋友之饋是可取也然己自可足是不可取也纔取便傷亷矣曰與傷恵何害曰是有害於恵也可以與然卻可以不與若與之時財或不贍卻於合當與者無可與之此所以傷恵○朱子曰此叚正與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則己審矣便用決斷始得○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亷之屬猶與之為恵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亷則宜以不與為傷恵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恵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亷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恵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蓋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者其失為難知故孟子舉傷亷以例二者是亦過猶不及之意耳○問可以取取之傷亷不難於擇矣若可與不可與可死不可死之間不幸擇之不精者與其吝嗇寜過與與其茍生寜就死在學者則當平日極其窮理之功庶於取舎死生之際不難於精擇也曰此意極好但孟子之意卻是恐人過與而輕死也○南軒張氏曰取與死生之義有灼然易判者有在可否之間者在可否之間非義精者莫能擇也蓋其幾間不容髪一或有偏則失之矣是以君子貴存飬於平時而復研幾於審處也○王氏曰六可以字疑辭三傷字決辭○新安陳氏曰此章三節乍㸔似平説審察之傷亷所以警中人以下之不及者傷恵傷勇所以警賢人之過之者也
  ○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雲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
  羿有窮后羿也逄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𫂁麼 -- 簒初忠反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左傳襄公四年羿將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以食其子子不忍食死於窮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楚宜反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衛衛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衛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何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
  之語助也釋二人名中之字僕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音鐸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作木反也扣輪出鏃令平聲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逄𫎇之禍然夷羿簒弒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蓋特以取友而言耳左傳襄公十四年尹公他學射於庾公差庾公差學射於公孫丁孫文子使二子追衛獻公公孫丁御公庾公差曰射為背師不射為戮射為禮乎射兩鉤而還尹公他曰子為師我則逺矣乃反之公孫丁授公轡而射之貫臂○程子曰孺子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耳若國之安危在此一舉則殺之可也舍之而無害於國權輕重可也何用虛發四矢哉○南軒張氏曰使蒙為夏廷之臣羿篡夏氏凡為臣子得而誅之蒙以義討賊雖嘗學射亦何罪之有蒙以私意忌而殺之是則為殺其師耳以此而觀輕重之權衡可得而推矣○雲峯胡氏曰此章雖特以取友而言然使世之背其師者讀之亦當有泚○東陽許氏曰此章專為交友發羿不能取友而殺身孺子能擇交而免禍
  ○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
  西子美婦人蒙猶冒也不潔汙穢之物也掩鼻惡去聲其臭也
  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
  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䘮去聲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南軒張氏曰齊桓一執陳轅濤塗而春秋書曰齊人蓋夷狄之也其近於蒙不潔者歟秦穆一有悔過之言則進秦誓於書以其有遷善之意也其近於惡人齊沐者歟一自汚而䘮其美一自新而洗其惡勸戒彰矣○慶源輔氏曰西子之質本美而蒙以不潔則自䘮其羙而反致人之惡言此所以戒人䘮其本有之善惡人之質本醜而能齊戒沐浴至誠自潔則可以事上帝言此所以勉人以改過自新深玩尹氏之言令人惕然而懼聳然而作○新安陳氏曰此章似詩六義中之比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易繋辭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形甸反之已然則必有跡而易去聲如字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荀子性惡篇雲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董仲舒曰善言天者必有徴於人天道無形而難知人事有跡而易見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人乆反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朱子曰性自是箇難言底物事惟惻隱羞惡之類卻是已發見者乃可得而言此即性之故也只㸔這箇便見得性故集註下箇跡字若四端則無不順利若殘忍之非仁無恥之非義不遜之非禮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利是不假人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是順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順其性而以人為之也惟智者是知此理不假人為順之而已○南軒張氏曰故者本然之理也無是理而強為之曰鑿鑿則失其性所以惡夫智也蓋以私智為智而非所謂智也○慶源輔氏曰性即理也雖無形而難知然不能不感發而形見於外既已形見則必有跡而易見如人性之仁雖難知然見孺子入井則發見而為怵惕惻隱之跡則仁之性自見也○潛室陳氏曰善惡皆已然之跡但順者為本則善者其初也惡者非其初也水無有不下者水之本也若夫搏之使過顙激之使在山豈其本也哉○雙峯饒氏曰就故説性亦要就跡之順者言之如水之下便順就逆者言不得孟子説性就自然上説知惻隱羞惡等但看自然發見底便是利言性便當言故言故便當言利如水搏之激之便不是自然了
  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
  天下之理本皆利順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去聲之性而不為害也朱子曰鑿於智者非所謂以利為本也○慶源輔氏曰人物所得之理本皆順理無待於矯揉造作於其間卻緣世人不明吾性之智而以私意為智於是毎事務為穿鑿而失其順利之理○雲峯胡氏曰孟子本欲言智而必先言性者智五性之一也言智而先言性猶言水而先言水之原也鑿字與利字相反利者天理之自然鑿者人為之使然言性而必本諸天理之自然者所以言智而深惡夫人為之使然者也○新安陳氏曰所惡於智者小智也無惡於智者大智也人性必善水性必下孟子素以水譬人性故仍以禹行水譬之禹之行水順其自然之勢而導之使水不失其本然趨下之性而已智者順事物自然之理以無事處事使物各付物斯為大智而非小智矣此一節以治水申言利字之意
  天之高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高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跡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乆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新安陳氏曰此又以天度申言故字之意首一節故字言本然之理此一故字言本然之度也天高星逺若因其本然之故而求之則雖乆年日南至之時刻亦可以坐而推致以得之矣況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日至者造歴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歴元也新唐書歴志治歴之本必推上元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夜半朔旦冬至自此七曜散行不復餘分普盡總㑹如初○五代史司天考夫天人之際逺哉㣲矣而使一藝之士布筭積分上求數千萬歲之前必得甲子朔日夜半冬至而日月五星皆㑹於子謂之上元以為歴始蓋自漢而後其説始詳見於世其源所自止於如此是果堯舜三代之法歟皆不可得而考矣然自是歴家之術雖世多不同而未始不本於此○新安陳氏曰夜半即甲子時歲月日時皆甲子為歴元蓋以建寅月為歲首筭之則是癸亥歲十一月以建子月為一歳之最初筭之則甲子歲之氣候已始於此矣故云歲亦甲子也○程子曰此章専為去聲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朱子曰此章其初只是性上泛説起不是専説性但謂天下之説性者只説得故而已如苟言性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言善惡混但皆説得下面一截皆不知所以謂之故者如何不能以利為本而然也荀卿只是橫説如此到底沒這道理不得只就性惡篇謂塗之人皆可以為禹即此自可見故字若不將已然之跡言之則下文苟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歴家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跡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間或躔度少有差錯乆乆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鑿之謂也○歐陽氏曰天下之大智無所自為而常因天下之理小智不知循理而常任一已之私
  ○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往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
  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雙峯饒氏曰行字當音杭詩云殊異乎公行是主班行之官以官為氏
  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
  簡畧也
  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朝
  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晉利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周禮春官宗伯職䘮掌諸侯及卿大夫士凡有爵者之䘮以國之䘮禮蒞其禁令序其事言諸侯者謂畿內王子母弟稱諸侯者歴更平聲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朱子曰孟子鄙王驩而不與言固是然朝禮既然則當時雖不鄙之亦不得與之言矣鄙王驩於出弔處已見此章意則以朝廷之禮為重時事不同理各有當○聖賢之言無所苟也豈為愧衆人為已甚而姑以是答之哉正所以明朝廷之禮而警衆人之失也○問陳司敗譏孔子有黨孔子受之不辭右師以孟子簡已孟子辨之甚力聖賢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聞右師言曰禮也足矣無已而曰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則已㣲見圭角矣又必盡其辭所以鋒芒發露而不及孔子之渾然也○南軒張氏曰衆與之言以其嬖於君而詔之也右師以孟子為簡已者以孟子時所尊敬欲假其辭色以為榮也君子之逺小人不惡而嚴豈有他哉亦曰禮而已矣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
  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問我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朱子曰非也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不同只是處心與人不同耳○慶源輔氏曰以仁存心而不忘如造次顛沛必於是也以禮存心而不忘如視聽言動必以禮也○雙峯饒氏曰以是存於心添於字便可見孟子意是只把仁禮來存於我心此心常在仁禮上無頃刻或離君子異於人以其能以仁禮存於心他人便不能我之心安頓在仁上即是居天下之廣居安頓在禮上即是立天下之正位
  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此仁禮之施慶源輔氏曰由乎內以施外也
  愛仁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
  此仁禮之驗新安陳氏曰我感而人應可驗我之得人不應可驗我之失驗字已舍下文必不仁必無禮之意矣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橫去聲下同
  橫逆謂強暴不順理也物事也慶源輔氏曰強暴橫也不順理逆也○雙峯饒氏曰集註雲強暴不順理順理是順箇文理橫是橫來逆是倒來皆是不順箇文理○新安陳氏曰橫逆者愛敬之反
  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
  忠者盡已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慶源輔氏曰理無窮盡人有作輟一息不存一物不體便是不盡其心○新安陳氏曰忠非出於仁禮之外仁禮無一毫之不盡其心即忠也
  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
  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校音教○南軒張氏曰雖非所患難然自反之功則無窮也學者未勉乎此遇橫逆之來則曰吾仁矣有禮矣且忠矣遂斷彼以為妄人而不復勉反身之道是則自䧟於妄而已矣
  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
  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趙氏曰集註不苟二字不可淺看心一不仁而不自覺不自強便是苟且也○新安陳氏曰存心照應前存心不苟即忠也四字收拾約而盡故無後憂朱子曰古聖人多矣獨言舜為法於天下何也法者人倫而已他聖人因其常而處之不失未足見人道之盡惟舜極其變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盡於此固可見焉故特舉舜而言之然其所謂法舜亦循乎天則而已○問楊氏謂孟子三自反不若顔子之不校信乎曰自反所以自修學者事也不校不見可校成徳事也淺深之分信如楊氏之説矣然自反之説謹嚴精切正學者所當用力若自反未至而遽以不校為高恐其無修省之功而陥於苟且頽墮之域矣○新安陳氏曰前曰以仁存心以禮存心末曰非仁無為非禮無行存謂存之於心為與行謂行之於身表裏一矣存之於心者有素而行之於身者益盡豈惟無一朝之患者本於此所以懐終身之憂而欲如舜者亦不過勉於此而已何也舜所以為舜亦不外此仁禮也特舜則安而行之欲如舜者則在乎勉而行之耳
  ○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
  事見形甸反前篇問過門不入若家有父母豈可不入朱子曰固是然事亦須量箇緩急若只是泛泛底水未便傾國覆都過家見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甚急有傾國覆都君父危急之災也只得奔君父之急雖不過家見父母亦不妨也○雙峯饒氏曰禹三過其門稷是帶説○新安陳氏曰賢其用世而憂民之憂
  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
  新安陳氏曰賢其避世而樂已之樂
  孟子曰禹稷顔回同道
  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脩已其心一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道則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則以其所在言之也救民者修己之驗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則有是道有是本則有是驗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己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
  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已責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聖賢之心無所偏倚大本之中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時中之中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新安陳氏曰禹稷有官守故曰任顔子居陋巷故曰地亦能憂禹稷之憂也慶源輔氏曰聖賢之心其本然之體無所偏無所倚此其所謂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於物故隨感而應有可喜之事感則喜心便應有可怒之事感則怒心便應如進則便須救民退則便須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理無或過無或不及各盡其道此其所謂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髪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結纓往救新安陳氏曰遇沐不暇束髪冒冠於所被髪上結纓而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鄉鄰有鬬者被髪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上聲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程子曰君子而時中若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為中如居陋巷則非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非中矣○南軒張氏曰顔子未見其施為遽比之禹稷不已過乎殊不知禹稷之事功何所自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則有禹稷之事功事功在聖賢惟其時而已若墨之兼愛楊之為我皆不知天理之時中而妄意以守一偏故如此蓋墨氏終身纓冠以求救天下之鬬楊氏則坐視同室之鬬而不顧者其賊道豈不甚哉是則人慾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集註章㫖所謂聖賢之心無不同一本也事則所遭或異萬殊也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者所謂萬殊一本吾道一以貫之也又曰事雖萬殊心一以貫則凡所以語黙云為逹道也皆時中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
  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狠胡懇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新安陳氏曰五不孝之序從輕漸説至重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雙峯饒氏曰章子得罪於父與其他得罪不同章子但不合責善於父故出妻屏子以示不安之意先説子父責善是言子責父之善下説父子是泛言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孝經雲父子之道天性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又必正反養去聲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新安陳氏曰此屬字即天屬家屬之屬本文總夫妻子母而言集註分説故以配字對屬字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去聲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慶源輔氏曰至公則無私蔽於已至仁則不忍苛責於人○新安陳氏曰不徇衆見至公也不輕與絶至仁也楊氏曰章子之行去聲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朱子曰孟子之於匡章蓋憐之耳非取其孝也據章所為因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遂為父所逐雖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終身不養則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爾然當時人則遂以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舉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曉之若如此五者則誠在所絶耳後世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章之不孝而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必若孟子所處然後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南軒張氏曰章本心亦欲父之為善耳乃或過於辭色致父之怒後又不敢安於妻子之養以深自咎責則章亦可哀者若章得罪而不知懼則是終以忿戾之氣行乎其間而可罪矣○雙峯饒氏曰章資質自好但無學力雖知愛父而不知愛父之道既得見孟子必教他回父之意未必止於此章子通國稱其不孝仲子通國稱其亷孟子於此二人所謂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新安陳氏曰父子間所以不責善而惟朋友當責善者蓋朋友以義合責善而不從則交可絶父子以天合責善而不相遇則賊恩而將至於離故也然責善既不可則從父之令乎曰聖賢自有成規幾諌之章內則與幾諌相表裏之言皆是也舜事瞽瞍能致底豫特患不能如舜耳若章之出妻屏子非徒自咎責於已亦將以感動於父子不安而父安焉其執拗亦可想矣章既失之初使能如舜之事親豈不能回之於後惜無以考其終何如也
  ○曾子居武城有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㓂退則曰脩我牆屋我將反㓂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㓂至則先去以為民望㓂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嘗舍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其難去聲言師賔不與臣同
  子思居於衞有齊㓂或曰㓂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子思時仕於衛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㣲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
  㣲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去聲害或死難去聲○慶源輔氏曰子思雖無死難之事然㓂至不去有死難之理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是者理之當然也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去聲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知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去聲物低昂屢變而不害其為同也南軒張氏曰君子不避難亦不入於難惟當夫理而已於不當避而避焉固私也於不當預而預乃勇於就難是亦私而已矣夫曽子師也父兄也師之尊與父兄之義同以師道居則㓂至而去之㓂退而反無預其難在師之義當然也子思臣也㣲也委質以服君之事有雖而可逃之乎與君同守而不去則為臣之義當然也從容乎理之所當然曽子子思何殊哉故曰易地則皆然以天理之時中一而已
  ○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
  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新安陳氏曰孟子因有以異於人乎之問而答之曰我何以異扵人哉雖堯舜亦與人同耳集註謂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乃是釋堯舜與人同耳一句與孟子元文何以異於人哉所指不同矣堯舜所以與人同者非但形體之同其性善本與人不異惟聖人能盡其性常人毎汨其性於是常人與聖人始懸絶耳堯舜與人同之説與人皆可以為堯舜之説實相表裏但其意包涵而未盡使儲子再問難孟子必傾倒盡發之矣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異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顧望也訕怨詈力智反也施施喜悅自得之貌
  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南軒張氏曰意孟子在齊適見此事以為與世之求富貴者無異故載之驕妻妾者徒知以得為貴而不知所以得之者可賤也妻妾知其可賤而已不知為欲所蔽故耳○勉齋黃氏曰此章形容苟賤之態殊可賤惡然流俗滔滔務為卑諂無所不至搖尾乞憐自少至老無一念不在是未得則愁憂窮蹙志氣薾然甘於不勝其小既苟得則志得意滿驕親戚傲閭里哆然自視不勝其大可賤甚於乞墦而莫之覺也學者深明義利之辨充吾羞惡之心而養吾剛大之氣然後知孟子此言誠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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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萬章章句上
  凡九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於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號平聲
  舜往于田耕歴山時也仁覆敷救反閔下謂之旻天號泣於旻天呼去聲下同天而泣也事見形甸反虞書大禹謨篇書曰帝初於歴山往于田日號泣於旻天於父母怨慕怨己之不得其親而思慕也慶源輔氏曰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於怨慕惟遭事之變故深思其所以不得於親之故而自怨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於親無頃刻忘必欲得親之歡心而後已此所謂怨慕也○新安陳氏曰怨慕二字真得舜之心亦包盡一章之意怨非怨親怨己之不得乎親也慕則念念不忘而思其親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以上言怨也人少則慕父母以下言慕也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於旻天於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惡去聲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聲
  長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於父母亦書辭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新安陳氏曰孟子推明公明髙之意以為孝子之心既不得乎親必不若是之恝然無愁也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蓋舜惟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為去聲
  帝堯也史記雲二女妻去聲之以觀其內觀其齊家九男事之以觀其外觀其治外○史記五帝紀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溈汭內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朱子曰二女娥皇女英也蓋夫婦之間隠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雙峯饒氏曰觀者衆人之所共見以天子二女來處頑嚚傲之間㸔他如何處置二女和則是處置得是九男皆帝子亦難處若處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如後世典籤㳙人之類又言一年所居成聚廣雅雲聚居也音慈喻反漢書音義雲小於郷曰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去聲視也遷之移以與之也如窮人之無所歸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雲峯胡氏曰如窮人無所歸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之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自釋其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極天下之欲不足以解憂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孟子真知舜之心哉慶源輔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實事此又孟子推述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實有如此者耳舉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憂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者性之不可離而亦不可以不盡也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少好皆去聲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遷釋人少至熱中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釋終身慕父母艾羙好也楚詞戰國䇿所謂幼艾義與此同楚辭九歌大司命篇慫長劔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慫息拱反○戰國䇿趙孝成王篇公子魏牟過趙趙王迎之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為冠工顧見客來也因避趙王曰願聞所以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帛則國大治矣趙王不恱曰寡人豈敢輕國若此魏牟曰請為王説之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虧於王之國而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為虛器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與幼艾不得失意也熱中躁急心熱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已樂音洛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已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慶源輔氏曰心纔有一毫物慾之累而於其親有一毫之不順則於吾固有之性便有不盡處能盡其性則能不失其本心而為人倫之至也○西山真氏曰五十始衰聖人純孝之心則不以老而衰惟充極其天性之至孝而無一毫之不盡所以能如此○雙峯饒氏曰如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盡性○新安陳氏曰常人變於私情所以汨其性聖人無私情之累所以盡其性孟子言此是以遏人慾擴天理也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懟直類反
  詩齊國風南山之篇也信誠也誠如此詩之言也懟讎怨也舜父頑母嚚音銀常欲害舜告則不聼其娶是廢人之大倫以讎怨於父母也東陽許氏曰懟父母言人之常情也為廢大倫則雖子亦不免有讎怨父母之心舜固非懟父母者然告則必廢大倫故不告也此聖人善處變事處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妻去聲
  以女為人妻如字曰妻去聲下同程子曰堯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慶源輔氏曰謂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不聼也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理法當然而牽於私不肯然者則官司以法治之必使之然也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宮舜在牀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茲臣庶汝其於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弤都禮反忸女六反怩音尼與平聲
  完治也補全之捐去上聲也階梯也揜蓋也按史記曰使舜上時掌反塗廩瞽瞍從下縱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後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音孔旁出匿空隠匿之孔穴也舜既深入瞽瞍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異母弟也謨謀也蓋蓋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謂之都君咸皆也績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殺舜為已功也干盾樹尹反也戈㦸也周禮掌五兵五楯鄭雲五楯干櫓之屬禮圖雲今之三鋒㦸也內長四寸半胡長六寸以其與戈相類故云戈㦸也琴舜所彈五弦琴也弤琱丁聊反弓也通鑑外紀雲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琱弓漆赤弓尚書彤弓是也象欲以舜之牛羊倉廩與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堯二女也棲牀也象欲使為己妻也象往舜宮欲分取所有見舜生在牀彈琴蓋既出即潛歸其宮也鬱陶思之甚而氣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來見爾忸怩慙色也臣庶謂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宮故舜見其來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將殺已但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萬章所言其有無不可知然舜之心則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程子曰萬章言舜完廩浚井之說恐未必有此事論其理而已堯在上而使百官事舜於畎畝之中豈容象得以殺兄而使二嫂治其棲乎學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南軒張氏曰象之憂疾舜而謀害之也舜亦憂者憂已何以使象至此也象之喜者彼雲思君而以喜來舜固不逆其詐亦從而為之喜也憂也亦憂喜也亦喜是其心與之為一親之愛之不知其他此仁人之於弟天理人情之至也象憂而舜漠然不以為憂象喜而舜疑之不以為喜則在我之誠先不篤矣豈聖人之心也哉○慶源輔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肆人慾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順天理以見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慾雖熾舜之天理常存卒之象不格姦而源源以來則舜之天理化其人慾而消之矣○西山真氏曰象欲殺舜其跡甚明舜豈不知然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畧無一毫芥蔕於其中後世骨肉之間小有疑隙則嫌猜萬端惟恐發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同量也世儒疑堯在上二女嬪虞象無敢殺舜之理不知孟子但論舜之心使其有是處之不過如此豈必真有是哉○雙峯饒氏曰完廩浚井事儻無則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無孟子於此不辨下章咸丘蒙之問孟子卻責之蓋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為天子不受堯與瞽瞍之朝此決然之理此章説象與瞽瞍之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大凡㸔書且㸔大意如前章重在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兩句此章重在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兩句
  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子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與平聲校音效又音教畜許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紓音舒之貌洋洋則稍縱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謂誑古況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謂昧之以理之所無象以愛兄之道來所謂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偽故實喜之何偽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倫之變而不失天理之常也新安陳氏曰不失天理之常則終可以囘人倫之變矣不格姦底豫之餘人倫豈終變也哉○東陽許氏曰魚入水有悠然而逝之理弟有思兄鬰陶之理故子産與舜皆信之舜之愛弟自天性況象又以愛兄之道來感之乎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猶置也置之於此使不得去也萬章疑舜何不誅之孟子言舜實封之而或者誤以為放也
  萬章曰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兠於崇山殺三苖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音恭工官名驩兠人名二人比毗至反周相與為黨三苖國名負固不服殺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方命圯部鄙反族治水無功新安倪氏曰方命圯族見書堯典篇方命者逆上命而不行也圯敗族類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趙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縣三危西裔之地禹貢在雍州或以為燉煌未詳羽山東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縣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漢書顔師古註雲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萬章疑舜不當封象使彼有庳之民無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謂藏匿其怒宿怨謂留蓄其怨雙峯饒氏曰仁人之於弟雖有怒亦不藏之雖有怨亦不留之少間便釋然親之欲其親近於我貴之是也愛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𭧂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此之謂也
  孟子言象雖封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國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納其所收之貢稅於象有似於放故或者以為放也蓋象至不仁處上聲之如此則既不失吾親愛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繼也來謂來朝音潮下同覲也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謂不待及諸侯朝貢之期而以政事接見有庳之君蓋古書之辭新安陳氏曰以此之謂也四字觀之知其為古書之辭而孟子引以證源源而來之意見形甸反其親愛之無已如此也○吳氏曰言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義舜之於象仁之至義之盡也朱子曰封之有庳富貴之是不以公義廢私恩所以為仁之至使吏治其國納貢賦而不得肆𭧂是不以私恩害公義所以為義之盡後世如漢文之於淮南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不得謂之義皆兩失之○南軒張氏曰舜之處象可謂盡矣象雖不道而吾之弟也仁人之於弟親愛之而已矣或曰周公之於管蔡如之何蓋管蔡挾武庚以叛憂在廟社孽在生民周公為國弭亂也象之欲殺舜其事在舜之身耳固不同也舜與周公易地則皆然蓋其存心為天理人情之至則一也
  ○咸丘蒙問曰語雲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魚及反
  咸丘䝉孟子弟子也語者古語也蹙顰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之貌也言人倫乖亂天下將危也齊東齊國之東鄙也孟子言堯但老不治事而舜攝天子之事耳堯在時舜未嘗即天子位堯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書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堯典虞書篇名今此文乃見形甸反於舜典蓋古書二篇或合為一耳言舜攝位二十八年而堯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則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謂死為徂落遏止也宻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新安倪氏曰金鐘也石磬也絲琴瑟也竹簫箎也匏笙竽也土塤也革皷也木柷敔也樂器之音也南軒張氏曰堯老而命舜攝天子之事是則堯猶為君而舜則臣也堯崩舜率天下之臣民以為堯三年喪是猶以堯之事行於天下也至於堯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而天下獄訟謳歌歸之不容舍焉而後舜始踐天子位此堯舜相繼之際書傳所載莫詳焉而不獨見於孟子之書也○雙峯饒氏曰百姓是畿內百姓如平章百姓皆指畿內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內百姓為之斬衰期年之服諸侯薨國內百姓為之斬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百姓為之三年至於四海雖無服亦遏密八音不作樂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不臣堯不以堯為臣使北面而朝也詩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詩今毛氏序雲役使不均已勞於王事而不得養去聲其父母焉其詩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為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辭語也逆迎也雲漢大雅篇名也孑獨立之貌遺脫也言說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上聲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朱子曰逆是前去追迎之意將自家意思去前靣等候詩人之志來如等人來相似今日等不來明日又等須等得來方得今人卻是硬捉他來便不是逆志所謂逆者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聼於彼也大抵讀書須虛心平氣優遊玩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隨其逺近深淺輕重緩急而為之說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說橫於胷次而驅牽聖賢之言以從己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渉私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誚況又義理窒礙實有所不可行乎○慶源輔氏曰以文害辭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辭也以辭害意是泥一句之辭而害詩人設辭之意也意是己意志是詩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詩人之志然後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養去聲
  言瞽瞍既為天子之父則當享天下之養此舜之所以為尊親養親之至也豈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詩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則可以為天下法則也慶源輔氏曰上既言讀詩之法以破萬章之惑此又言尊親養親之至以見舜無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為天子則瞽瞍實為天子之父備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為尊親養親之至矣故引下武詩以詠歎之以謂如舜者然後可謂能長言孝思而為天下法則者矣豈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雙峯饒氏曰尊親養親雖是二事然尊與養相須養之至乃所以尊之也
  書曰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見音現齊側皆反
  書大禹謨篇也祗敬也載事也䕫䕫齊栗敬謹恐懼之貌允信也若順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見之蔡氏曰敬其子之職事也敬謹如此瞽瞍亦信而順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見化於其子則是所謂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䝉之說也南軒張氏曰古之君有受教於臣以成徳者如太甲之於伊尹成王之於周公謂之君不得而臣亦可也蓋在子知盡事父之道在臣知盡事君之道而已自他人與後世觀之則見其有不得而臣不得而子者焉故云爾也○雲峯胡氏曰如咸丘蒙之説則所謂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語云盛徳之士本自專以徳言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栗此舜之盛徳處瞽瞍亦允若則反見化於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萬章問而孟子荅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如字之於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𭧂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𭧂歩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力呈反上必用之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慶源輔氏曰下薦人於上公心也若有必上用之之心則私意矣孟子此言不特說得三聖授受明白而於人臣薦賢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盡彼竊位蔽賢者固不足責而進一善逹一能上必君之用下示己之恩者皆非也上只言天此又並民而言者天民一理天實以民為視聼也舜相堯二十八載固天也至於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人以人證天天與人一也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簒也非天與也治相並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新安倪氏曰冀州為帝都河在其南故謂之南河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決而訟之也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聼自我民聼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聼皆從於民之視聼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南軒張氏曰聖人之動無非天也其相授受之際豈有我之所得為哉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天子而以天下與人則是私意之所為亂之道也堯之於舜選於天下而薦之天耳而舜之卒有天下者天實為之堯豈能加毫末於此哉舜之相堯歴年如是之久其薦於天𭧂於民者如是其著此乃天也堯崩舜率天下而服堯之喪堯喪既除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不敢以己為天子而聼天所命也朝覲訟獄謳歌者皆相率而歸有不容舍焉夫然後歸而踐位而從容於天人之際蓋如此然則舜亦豈能加毫末於此哉玩此章則聖人所謂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者殆可得而究矣○新安陳氏曰太書作泰臯陶謨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泰誓之言蓋本於此天既無民之形體故其視聼皆從於民民之所歸即天之所命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啓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毫私意也南軒張氏曰堯舜傳之賢禹傳之子而後世遂有至禹而徳衰之論此以私意觀聖人也禹薦益於天與堯之薦舜舜之薦禹其心一也益避禹之子與舜之在南河禹之在陽城其心一也天而與益則朝覲訟獄謳歌者皆歸之益踐天子位矣禹亦豈得而不與之哉而天則與子也禹亦豈得而與之哉使天而與丹朱與舜之子則舜禹固得遂其終避之意猶益得遂其終避之志者也故曰其心一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澤於民久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久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久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蓋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朱子曰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職事其俸祿有厚薄嵗月有逺近無非是命命有兩樣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卻只是一箇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濁偏正無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內者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賛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而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卻被他一轉轉得好○南軒張氏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發明天人之際深矣雖然人君為不善而天命去之則是有所為而致也獨不可言天與命歟孟子蓋嘗論之矣曰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蓋知堯舜禹益之事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為不善以及於亂亡則是自絶乎天以遏其命不得謂之得其正矣○慶源輔氏曰天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於人者○北溪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則微有分別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專就天之正義言卻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後見故吉凶禍福自天來到於人然後為命乃是於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邉而言其指歸一爾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禍福未有人受來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雖無媿於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於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啓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聖但能嗣守先業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聼伊尹之訓己也復歸於亳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謂嵗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初宜反上聲故立之也二說未知孰是顛覆壊音怪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說文雲芟師衘反草也蓋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此復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朱子曰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周不有天下豈益伊周孔皆有有天下之願而以無天子薦之與天意未有所廢而不得乎直論其理如此耳○問舜禹避位之說或者疑之以為舜禹之為相攝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復往避之有如天下歸之而朱均不順則將從天下而廢其君之子耶抑將奉其君之子而違天下之心耶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從然後不敢為匹夫猶且恥之而謂益為之乎是其說也奈何聞之師曰聖人未嘗有取天下之心也三年喪畢去而避之禮之常事之宜耳其避去也其心惟恐天下之不吾釋也舜禹蓋廹於天命人心而不獲己者若益則求仁而得仁耳論者紐於利害權謀之習而妄意聖賢之心蓋以曹操不肯釋兵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以為不當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屢表陳遜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為可恥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聖人豈有私意於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矣南軒張氏曰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按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以證反臣負鼎俎以滋味説音稅湯致於王道蓋戰國時有為此説者慶源輔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有義理之學汲汲然志於功名事業以求其富貴利逹雖枉已辱身有所不顧故設為此等議論上以誣聖賢下以便一己之私耳○新安陳氏曰湯妃有莘氏女也所以有隨嫁從臣負鼎爼蓋庖人之類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趙氏曰今司州郃陽縣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新安陳氏曰詩如康衢之謡舜臯之歌之類書如二典三謨是也必如此解此句方實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一以道義而不苟也龜山楊氏曰一介之與萬鍾若論利則有多寡若論義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與故能祿之以天下弗顧繋馬千駟弗視自後世觀之則一介不以與人為太吝一介不以取諸人為太潔然君子之取與適於其義而已與之嗇取之微雖若不足道矣然苟害於義又何多寡之間乎○問道義一物非其義則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與則大者可知矣既曰非義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駟何也朱子曰道義兼舉體用而言也一介千駟極其多少而言也蓋人之氣質不同器識有異或務大而忽小或抱小而遺大故必兼舉而極言之然後足以見其徳之全耳○雙峯饒氏曰孟子說義必說道如配義與道皆是先義亙古窮今只一箇道義是隨時處事之權要兩下㸔既揆以義又揆以道方可處事有合一時之宜及揆以古道則有不合處道是體義是用義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則得其宜以理言則得其正然後為盡善故兩言之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戶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慶源輔氏曰伊尹以堯舜之道自樂故常無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則舉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於吾身親見之言於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說嚮慕之而已也朱子曰或謂飢食渇飲耕田鑿井便是樂堯舜之道此皆不實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箇便是真堯舜卻不是泛說底道皆堯舜之道如論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說日用間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覺後知後覺如呼去聲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當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通作與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朱子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如事親當孝事兄當弟事也其所以當孝所以當弟理也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道理皆是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中央兩箇覺字皆訓喚醒是我喚醒他○慶源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覺無偏全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故搖撼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而亦未嘗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說說得覺字極為全備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蓋大學之道既明明徳則必須新民到此地位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時與位亦須着如孔孟著書立言以覺萬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己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囘反內音納說音稅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後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於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蓋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說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己甚於枉己正天下難於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慶源輔氏曰辱己實由於枉己不可以為未甚而已可枉也正天下實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逺謂隠遁與遯同也近謂仕近君也言聖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如字歸在潔其身而已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慶源輔氏曰或逺而去或近而不去所遭之時不同而在潔其身則同潔身不使其身汙辱於不義也身為萬事之本使尹以割烹要湯則汙其身甚矣本既不正事無可為而謂尹為之乎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予之意新安陳氏曰承其要湯之語而正之謂伊尹所以要湯在堯舜之道而非割烹也其實伊尹未嘗要求於湯如夫子之求之與父不得而子語脈相似故集註引以為證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伊訓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今書牧宮作鳴條牧宮桀宮也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於亳也南軒張氏曰桀為不道伊尹則相湯始於亳而往征之然則其伐夏也奉天討有罪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伊尹所自言於此可見其任重之意則其不肯枉道自汙以要君必矣事苟理明義正聖賢初無所揜覆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癰於容反疽七餘反好去聲
  主謂舍於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瘍音羊醫也新安倪氏曰周禮天官有瘍醫瘍瘡癰也侍人奄與閹同音掩人也瘠姓環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於衛主顔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讎如字又音犨
  顔讎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斷丁亂反制故退以義難進而易去聲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朱子曰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進以禮揖讓辭遜退以義剛決果斷○聖人以義處命本不待斷以命也所以曰有命對彌子瑕言之也○南軒張氏曰聖人非擇禮義而為進退聖人之進退無非禮義禮義之所在固命之所在也此所謂義命之合一者也○新安陳氏曰上言禮義下只言義者進以禮亦義所當進義可以該禮也
  孔子不恱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要平聲不恱不樂音洛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式亮反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雙峯饒氏曰司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國則無宋是王者後故倣天子禮有司馬司城○新安倪氏曰宋以武公諱改司空為司城陳侯名周按史記孔子為魯司㓂齊人饋女樂以間去聲之孔子遂行適衛月餘去衛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貞子新安陳氏曰以文勢觀似是臨去宋時主於司城貞子適陳為陳侯周臣孟子言孔子雖當阨難去聲然猶擇所主況在齊衛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慶源輔氏曰以孔子進禮退義曰有命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理以當阨主司城貞子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來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呂氏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受堯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衛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間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義而無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於命故益避啓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於義故中國授室養弟子以萬鍾而孟子辭之也○南軒張氏曰此泛言觀人之法豈獨為人臣者所當知為人君者尤當明此義則逺近交見而不蔽於耳目之私矣○新安陳氏曰呂氏所謂無命無義與孟子本文是無義無命也不同進退以禮義而得之有命也於聖賢未嘗加益惟合於禮義而已命之得非所計也進退以禮義而不得亦命也於聖賢未嘗或損無慊於禮義矣不得奚傷哉安於命而已故曰得之不得曰有命若有苟得之心而欲因時君近狎之人以進則是進退不以禮義而不知有命矣故曰是無義無命也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去聲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竒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乘去聲
  虞虢皆國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産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乘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並去聲取虞宮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力呈反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秦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屈産之乗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於虞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竒諫不聼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虞師伐虢滅下陽虢邑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竒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啓冦不可翫習也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輔頰輔車牙車也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弗聼宮之竒以其族行十二月晉滅虢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趙氏曰虞在漢河東郡大陽縣虢在漢河南郡滎陽縣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汙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新安陳氏曰成其君成就其君之霸業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去聲人養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汙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扶晚反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荘子田子方篇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牛而肥飯猶食之也使秦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於心故足以動人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待洛反聖賢也范氏曰虞之將亡宮之竒諫百里奚不諫二人皆是也宮之竒不忍虞之亡諫而不聼然後以其族行君臣之義盡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矣而無所遇知其不可諫不諫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竒為忠臣奚為智士故曰皆是也按秦本紀晉虜虞君與百里奚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穆公聞其賢以五羖羊皮贖之號五羖大夫商鞅傳趙良曰五羖大夫荊之鄙人也聞穆公賢願見行而無資自鬻於秦被褐飯牛穆公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史記所傳自相矛盾蓋得之好事者○南軒張氏曰奚於虞在不必諫之地又知其不可諫諫必不聼故引而去之所以為智使在當諫之地而不諫是不忠之臣也可謂智乎○蔡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甚者敢誣聖賢欲藉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侍人百里奚自鬻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於疑問習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數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
  萬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視惡色耳不聽惡聲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則進亂則退橫政之所出橫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與鄉人處如以朝衣朝冠坐於塗炭也當紂之時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聲下同橫去聲朝音潮
  橫謂不循法度頑者無知覺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餘並見前篇見形甸反下文餘見並同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進亂亦進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此道覺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與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與音預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無不可事之君無不可使之民也餘見前篇
  栁下惠不羞汙君不辭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與鄉人處由由然不忍去也爾為爾我為我雖袒裼裸裎於我側爾焉能凂我哉故聞栁下惠之風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狹陋也敦厚也餘見前篇問夷惠勝伊尹得些朱子曰伊尹體用較全夷惠髙似伊尹伊尹大如夷惠○新安陳氏曰凡言聞其風者皆道不行於當時而其流風餘韻足以聳動後世者也伊尹道行於當時有功業可見不待以風言夷惠道不行於當時無功業可見而其制行之髙足使後世想聞其餘風而興起所以以風言夷則風之清惠則風之和也或曰孔子道亦不行於當時而不以風言何也曰孔子如太極元氣之運風不足以言之也司馬遷謂講業齊魯之都觀夫子遺風亦以風言特於齊魯之地觀之則所指者有界限而所觀者亦然故亦以風言耳
  孔子之去齊接淅而行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處而處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猶承也淅漬疾智反米水也漬米將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舉此一端以見形甸反其久速仕止各當其可也記曰當其可之謂時或曰孔子去魯不稅與脫同冕而行豈得為遲楊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遲遲其行也膰肉不至則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稅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也愚謂孔子仕止久速各當其可蓋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處上聲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任底意思去聲朱子曰夷惠氣質有偏比之夫子終有不中節處所以易中說中正伊川謂中重於正正不必中也言中則正已在其中蓋無中則做正不出來而單言正則未必能中也夷惠諸子其正與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則非諸子所及也○清任和都是有病痛底聖人問伊尹似無病痛曰五就湯五就桀孔子必不肯恁地只為他任得太過所謂任只就他治亦進亂亦進處㸔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雖雲祿之天下繋馬千駟弗顧弗受然終是任處多如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終是和處多問三子之徳各偏於一亦盡其一徳之中否曰三子之徳但各至於一偏之極既雲偏則不得謂之中矣如伯夷雖有善其辭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處若善其辭命而吾受之亦何妨只觀孔子便不然問既雲一偏何以謂之聖曰聖只是做到極處自然安行不待勉強故謂之聖非中之謂也○三聖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於清處和處亦皆過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鵠問既是如此何以為聖人之清和曰卻是天理中流出無駁雜雖是過當直是無纎毫查滓孔子集大成無所不該非特兼三子所長而已但與三子比並說時是兼其所長曰三子是資稟如此否曰然○問如伯夷之清而不念舊惡栁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為聖之清聖之和也但其流𡚁則有隘與不恭之失曰這也是諸先生恐傷觸二子所以說流獘今以聖人觀二子則二子多有欠闕處才有欠闕處便有獘所以孟子直說他隘與不恭不曽說其末流如此○問伊川雲伊尹終有任底意思在謂他有擔當作為底意思只這些意思便非夫子氣象否曰然然此處極難㸔且放那裏久之㸔道理熟自見強說不得若謂伊尹有這些意思在為非聖人之至則孔孟皇皇汲汲去齊去魯之梁之魏非無意者其所以異伊尹者何也○問夫子若處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自是不同不如此著意○南軒張氏曰孔子之速也遲也皆道之所在也曰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比公孫丑篇易一則字尤見從容不廹與時偕行之意聖之時雲者非聖人之趍時聖人之動固無不時也○慶源輔氏曰伊尹惟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與天為一而不得為聖之時若孔子則雖視天下無不可為之時在己無不可行之道然卻無伊尹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與天為一而謂之聖之時也○東陽許氏曰此章聖字言夷惠伊尹處是以地言與大而化之之聖不同只是清任和到極處故謂之聖孔子則是大而化之之聖其行之時中則清任和時而出之亦無不到極處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聖之事而為一大聖之事猶作樂者集衆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書益稷篇註簫古文作箾箾韶蓋舜樂之總名也九成者猶周禮所謂九變也金鐘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収也如振河海而不洩私列反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脈絡指衆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聖者徳之所就也蓋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猶三子之所知偏於一而其所就亦偏於一也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衆音之綱紀又金始震而玉終詘渠勿反然也記聘義昔者君子比徳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音蹶傷也義也垂之如隊直位反禮也扣之其聲清越以長其中詘然樂也越猶揚也詘然絶止之貌朱子曰金聲有洪殺始震終細玉聲則始終如一扣之其聲詘然而止故並奏八音則於其未作而先撃鎛鐘以宣其聲鎛伯各反鐘名俟其既闋苦穴反而後擊特磬以収其韻新安陳氏曰特專也單撃磬曰特磬宣以始之収以終之二者之間脈絡貫通無所不備則合衆小成而為一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徳無不全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之言故兒研兮反寛雲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新安倪氏曰前漢兒寛與武帝論封禪儀而有是言必非其自言又不純舉孟子之言且簡約精密故疑其為古樂書之言也亦此意也程子曰金聲而玉振之此孟子為學者言終始之義也始於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極聖之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終終之是也○問始終條理朱子曰如今樂之始作先撞鐘是金聲之也樂終撃磬是玉振之也始終如此而中間乃大合樂六律五聲八音一齊莫不備舉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聖之清伊尹聖之任栁下惠聖之和都如樂器有一件相似是金聲底從頭到尾只是金聲是玉聲底從頭到尾只是玉聲○始條理是知終條理是行問智之事聖之事工夫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極於一偏縁他合下少致知工夫㸔得道理有偏故其終之成亦只至一偏之極孔子合下知得至到㸔得道理周徧精切無所不盡故其徳之成亦兼該畢備而無一徳一行之或闕曰然○金聲或洪或殺清濁萬殊玉聲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樂之作也八音克諧雖若無所先後然奏之以金節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蓋其奏之也所以極其變也其節之也所以成其章也變者雖殊而所以成者未嘗不一成者雖一而所歴之變洪纎清濁亦無所不具於至一之中聖人之知精粗大小無所不同聖人之徳精粗大小無所不備其始卒相成蓋如此此金聲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與也然即其全而論其偏則纎而不能洪清而不能濁者是其金聲之不備也不能備乎金聲而遽以玉振之雖其所以振之者未嘗有異然其所振一全一闕則其玉之為聲亦有所不能同矣○奏之以金節之以玉奏之所以極其變節之所以成其章也○南軒張氏曰條理雲者有倫緒而不紊之謂始條理者析衆理於毫釐也終條理者備衆理於一貫也○致知智之事行其所知而極其至聖之事也據此一節乃是言學者之事所以學於聖人者故因上文金聲玉振而言言學之序如此蓋聖人則聖智合一無始卒之異學者則必知所先後然後有以入徳也故孟子於此一節特分而言之明聖人之智學者所當先務必明盡衆理咸極其至然後力行以造夫聖人之所以聖者始終各有條而不可亂也智之事聖之事猶言學智聖之功夫非便以為智聖也○勉齋黃氏曰孔子之異於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盡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於始而行有闕於終也此孔子所以獨得其全而三子僅得其偏也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歩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中去聲
  此復扶又反以射之巧力發明聖智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聖智兼備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是以一節雖至於聖而智不足以及乎時中也張子曰夷惠智不明於至善故偏入於清和然而卒能成性故雖聖而不智孔子智既明於至善故集大成如清和時任皆有之無不曲當也故聖且智金聲而玉振也○龜山楊氏曰伯夷伊尹栁下惠於清任和處已至聖人但其他處未必皆中其至與孔子同而其中與孔子異只為不能無偏故也若隘與不恭其所偏歟○問以智比聖智固未可以言聖然孟子以智譬巧以聖譬力力既不及於巧則是聖必由於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條理者猶可以用智終條理則智不容於其間矣則是以聖智淺深而言與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終終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蓋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盡故其後行之雖各極其至終未免各失於一偏非終條理者未到以其始條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朱子曰甚好○問孟子既以智為始聖為終則智者致知之事聖者極至之名其終復曰智巧聖力是智反妙於聖矣南軒以為論學則智聖有始終之序語道則聖之極是智之極者也此說似可以破前所疑否曰智是見得徹之名聖是行得到之號有先後而無淺深也聖而不智如水母之無鰕亦將何所到乎○以緩急論則智居先若把輕重論則聖為重○問其至爾力其中非爾力還是三子只有力無智否曰不是無智知處偏故至處亦偏如孔子則箭箭中紅心三子則毎人各中一邉縁他當初見得偏故至處亦偏曰如此則三子不可謂之聖曰不可謂之聖之大成畢竟那清是聖之清和是聖之和雖使聖人清和亦不過如此顔子則巧處工夫已至㸃㸃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顔子力至便與孔子一般○金玉備巧力全者孔子也若顔子之博文而約以禮竭才而不能及則金聲已備而玉有未振巧足以中而力有未完者歟故以所至論之則顔子不若三子之成以所期言之則三子不若顔子之大以學之序而論之則三子皆失其所當先故行愈力而見愈偏而顔子循序以進則其所進未可量也惜不及見其成耳然就三子而論之則伊尹之學又密於夷惠矣○東陽許氏曰此一節以射比四聖人能挽彊弓射逺地此力也能中其的乃巧也必先知的之所在又知中之之法然後因力之所至而中之謂知之明然後行之從容中道三子力量雖到而知有未至故不及孔子○此章言三子之行去聲各極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於衆理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缺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也峯胡氏曰此章之旨集註偏全二字盡之譬之樂則一音自為始終者偏而八音相為始終者全譬之射則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則皆謂之聖各以其所行言末則先智而後聖統以其知與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極其偏惟知之全則行不期其全而自極於全
  ○北宮錡問曰周室班爵祿也如之何錡魚綺反
  北宮姓錡名衛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而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甞聞其略也惡去聲去上聲
  當時諸侯兼併去聲僣竊故惡周制妨害己之所為也慶源輔氏曰兼併則其國日大僣竊則其祿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於天下六等施於國中慶源輔氏曰位以爵定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祿之制也不能猶不足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逹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音甫之類是也春秋隠公元年三月公及邾儀父盟於蔑○慶源輔氏曰田以祿分
  天子之卿受地視侯大夫受地視伯元士受地視子男視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內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趙氏曰食采邑於畿內祿之多少以外諸侯為差不言中下士視附庸也
  大國地方百里君十卿祿卿祿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國君田三萬二千畝其入可食音嗣下可食並同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畝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畝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畝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畝可食十八人下士與庶人在官者田百畝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周禮天官冢宰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府泊藏史掌書胥徒民服徭役者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祿皆助法之公田藉農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無田與庶人在官者則但受祿於官如田之入而已朱子曰府史胥徒以周禮考之人數極多安得許多閑祿給之嘗疑周禮一書方是起草未曽得行蘓子由古史疑府史胥徒太多當時卻多兼官其實府史胥徒無許多○古者制國土地亦廣非如孟子百里之說禹㑹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後來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八百國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併得來儘大周封新國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間豈不為大國所吞亦縁是誅紂伐奄滅國者五十得許多土地方封得許多人
  次國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三謂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國君田二萬四千畝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畝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國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祿卿祿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與庶人在官者同祿祿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國君田一萬六千畝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畝可食百四十四人朱子曰君十卿祿者猶今之俸祿蓋君所自得為私用者至於貢賦賔客朝覲祭享交聘往來又別有財儲為公用如今太守既有料錢至於貢賦公用又自有錢也○趙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國異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國同者蓋卿而上其祿寖厚苟不為之殺則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祿寖薄苟為之殺則臣之所養不能自給也
  耕者之所獲一夫百畝百畝之糞上農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食音嗣差楚宜反
  獲得也一夫一婦佃田百畝加之以糞糞多而力勤者為上農其所収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齊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祿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與周禮王制不同蓋不可考闕之可也周禮地官司徒凡建邦國以土圭土其地猶言度其地而制其域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參之一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記王制王者之制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於天子附於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視公侯天子之卿視伯天子之大夫視子男天子之元士視附庸制農田百畝百畝之分上農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農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祿以是為差也諸侯之下士視上農夫祿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祿君十卿祿次國之卿三大夫祿君十卿祿小國之卿倍大夫祿君十卿祿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未逺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祿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於煨烏回反徐刃反之餘而多出於漢儒一時之傅音附會奈何欲盡信而句為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矣問孟子與周禮不同朱子曰此也難考畢竟周禮底是周禮是全書經聖人手必不會差孟子時典籍已散亡想見沒理會是以諸儒之說紛然而卒不能得其正也○慶源輔氏曰程子之說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據其所傳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後一遇大聖則必能因其大體而詳其節目推其既往以為一時之制而先代聖王之法庶乎其可復見矣○新安倪氏曰周禮一書劉歆以為河間獻王得之李氏女子劉歆以前世無傳習之者朱子謂周禮底是南軒甞謂當以孟子為正朱子恐非定説以周書武成分土惟三證之周禮之說恐不可信若王制則漢文帝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而作將以興王者之制度成於漢儒之手宜其有與他書不合者又按朱子謂甞疑周禮一書方是起草未曾得行蔡九峯亦曰周禮首末未備周公未成之書也竊意此說為是然則冬官之闕蓋其所未甞筆者歟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慶源輔氏曰兼夫有與恃二者之意方謂之挾但有之而不恃則未謂之挾也○新安陳氏曰有挾則取友之意不誠賢者必不與之友矣三者之中挾貴尤常情所易犯下文四節皆不挾貴者但有小大之差耳
  孟獻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乗去聲下同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莫結反也張子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慶源輔氏曰獻子忘其勢不挾貴也五人忘人之勢無獻子之家也孟子歴舉四人事首於獻子事詳之又以見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挾下為上所友亦不可有所利一有利之之意則為人所賤失其可貴之實而不足友矣
  非惟百乘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顔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費音秘般音班
  惠公費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雲則入坐雲則坐食雲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祿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諸本多無之字疑闕文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七到反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糲音厲又音頼又郎葛反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祿曰天祿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慶源輔氏曰平公之於亥唐則知所敬矣然不能與之共天位治天職食天祿則是不能推廣是心以體天而治民以及於國也○西山真氏曰天位所以處賢者天職所以任賢者天祿所以養賢者三者皆天所以待賢必使治天民者也而晉平公之於亥唐特虛尊之而已未嘗處之以位命之以職食之以祿也此豈王公尊賢之道哉
  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饗舜迭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於帝堯也館舍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去聲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宮也堯舎舜於副宮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僣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雲峯胡氏曰中庸五逹道於君臣父子夫婦長㓜不言交獨曰朋友之交集註雲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僣此易之所謂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謂朋友之交也朋友居人倫之一而足以輔仁則又有禆於人倫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稱堯舜既稱其盡君臣之倫又稱其盡父子兄弟之倫此則又稱其盡朋友之倫朋友人倫之一非如堯之友舜不足以為朋友人倫之至
  ○萬章問曰敢問交際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際接也交際謂人以禮儀幣帛相交接也問如此者何心也新安陳氏曰所以表見其恭也
  曰郤之郤之為不恭何哉曰尊者賜之曰其所取之者義乎不義乎而後受之以是為不恭故弗郤也
  郤不受而還之也再言之未詳衍文也萬章疑交際之間有所郤者人便以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賜而心竊計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義與否必其合義然後可受不然則郤之矣所以郤之為不恭也新安陳氏曰若計其物之初得合義與否而酌其辭受受其合義者則郤之者必以為不合義也有此心非恭矣
  曰請無以辭郤之以心郤之曰其取諸民之不義也而以他辭無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禮斯孔子受之矣
  萬章以為彼既得之不義則其餽不可受但無以言辭間去聲一本作問而郤之直以心度待洛反其不義而託於他辭以郤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贐聞戒周其飢餓之類接以禮謂辭命恭敬之節孔子受之如受陽貨烝豚之類也慶源輔氏曰他辭郤之視貪利者固優然亦失之過由此而甚之必至於為於陵仲子而後已孔子受之者得中道也
  萬章曰今有禦人於國門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禮斯可受禦與曰不可康誥曰殺越人於貨閔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誅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如之何其受之與平聲譈書作憝徒對反
  禦止也止人而殺之且奪其貨也國門之外無人之處也萬章以為苟不問其物之所從來而但觀其交接之禮則設有禦人者用其禦得之貨以禮餽我則可受之乎康誥周書篇名越顛越也今書閔作暋無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殺人而顛越之因取其貨閔然不知畏死凡民無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當即誅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為烈十四字語意不倫李氏以為此必有斷簡或闕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闕之可也問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辭也於今為烈趙氏謂三代相傳以此法不須辭問也於今為烈烈明法如之何受其餽也或者謂若義在可受則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辭今禦人者乃為𭧂烈不義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餽乎烈如詩序所謂厲王之烈者𭧂虐之意雲爾或又以為烈光也三代相受光烈至今也是三說者檡一而從之可也何至闕而不為之說乎朱子曰本文十四字自與上下文不相屬如趙氏之說則辭受二字與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說亦覺費力不若闕之之愈也○慶源輔氏曰孟子既以開曉之如此萬章猶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復為此問此正所謂詖辭蓋䧟於郤之之意而不覺也故孟子又引康誥之說以曉之
  曰今之諸侯取之於民也猶禦也苟善其禮際矣斯君子受之敢問何説也曰子以為有王者作將比今之諸侯而誅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孔子之仕於魯也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獵較猶可而況受其賜乎比去聲夫音扶較音角
  比連也言今諸侯之取於民固多不義然有王者起必不連合而盡誅之必教之不改而後誅之則其與禦人之盜不待教而誅者不同矣夫音扶禦人於國門之外與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義之類然必禦人乃為真盜其謂非有而取為盜者乃推其類至於義之至精至宻之處而極言之耳非便以為真盜也然則今之諸侯雖曰取非其有而豈可遽以同於禦人之盜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猶或可從況受其賜何為不可乎獵較未詳趙氏以為田獵相較奪禽獸以祭孔子不違所以小同於俗也張氏以為獵而較音教所獲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慶源輔氏曰其教之不改而後誅之乎於此可見孟子待人之恕夫謂非其有而取之者盜也充類至義之盡也於此又可見孟子析理之精夫執其充類盡義之說而欲一槩以繩人幾何而不流於於陵仲子之為哉
  曰然則孔子之仕也非事道與曰事道也事道奚獵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後去是以未嘗有所終三年淹也與平聲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辯論也事道者以行道為事也事道奚獵較也萬章問也先簿正祭器未詳徐氏曰先以簿書正其祭器使有定數而不以四方難繼之物實之夫音扶器有常數實有常品則其本正矣彼獵較者將久而自廢矣未知是否也兆猶卜之兆蓋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試行道之端以示於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後不得已而必去之蓋其去雖不輕而亦未嘗不決是以未嘗終三年留於一國也慶源輔氏曰以孔子所謂吾豈匏𤓰也哉焉能繋而不食之說與夫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說而觀之則是乃聖人之心也又曰魯人獵較孔子亦獵較於以見聖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於以見聖人處事之智未嘗有所終三年之淹於以見聖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見行可之仕有際可之仕有公養之仕於季桓子見行可之仕也於衛靈公際可之仕也於衛孝公公養之仕也
  見行可見其道之可行也際可接遇以禮也公養國君養賢之禮也季桓子魯卿季孫斯也問孔子仕於定公而言於季桓子何也朱子曰當時季氏執國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相魯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樂孔子便行矣問墮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時自不奈那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桓子臨死謂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魯終不治者由我故也孔子是時也失了機㑹不曽做得成○慶源輔氏曰見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際可適其禮之宜也公養受其養之義也衛靈公衛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記皆無之疑出公輙也慶源輔氏曰或是字誤或是當時人呼出公為孝公皆不可考因孔子仕魯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於魯則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後去而於衛之事則又受其交際問餽而不郤之一驗也新安陳氏曰以此釋際可公養之仕與章首本意有照應有收拾○尹氏曰不聞孟子之義則自好去聲者為於音烏陵仲子而已聖賢辭受進退惟義所在愚按此章文義多不可曉不必強上聲為之說
  ○孟子曰仕非為貧也而有時乎為貧娶妻非為養也而有時乎為養為養並去聲下同
  仕本為去聲下同行道而亦有家貧親老或道與時違而但為祿仕者如娶妻本為繼嗣而亦有為不能親操倉刀反井臼汲臼之事而欲資其餽養者新安陳氏曰下二句不過譬上二句所以下文不復言此
  為貧者辭尊居卑辭富居貧
  貧富謂祿之厚薄蓋仕不為道已非出處上聲之正故其所居但當如此
  辭尊居卑辭富居貧惡乎宜乎抱闗擊柝惡平聲柝音託柝夜行所撃木也蓋為貧者雖不主於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祿新安陳氏曰卑官雖無行道之責薄祿亦無苟受之理故惟抱闗擊柝之吏位卑祿薄其職易稱二字並去聲下同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為貧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則是貪位慕祿而已矣南軒張氏曰既曰為貧則不當處尊與富若處尊與富是名為為貧而其實竊位也處尊富則當任行道之責
  孔子嘗為委吏矣曰㑹計當而已矣嘗為乘田矣曰牛羊茁壯長而已矣委烏偽反㑹工外反當都浪反乗去聲茁阻刮反長上聲
  此孔子之為貧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積子賜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芻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聖而嘗為賤官不以為辱者所謂為貧而仕官卑祿薄而職易稱也朱子曰程先生說孔子為乘田則為乗田為司冦則為司冦無不可者孟子則必得賔師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處惟是聖人則大小方圓無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朝音潮以出位為罪則無行道之責以廢道為恥則非竊祿之官此為貧者之所以必辭尊富而寧處上聲貧賤也○尹氏曰言為貧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問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時可以言而言亦豈得謂之出位朱子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聼徒取辱爾若是明君自無壅蔽之患有言亦見聼不然豈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記說商鞅范睢之事彼雖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發賈誼固有才文章亦雄偉只是言語急廹失進言之序㸔有甚事都一齊說了宜絳灌之徒不說而文帝謙讓未遑也易曰艮其輔言有序悔亡聖人之意可見矣○位卑者人責不加焉言髙則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職此為貧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則當以行道為任道不行而竊其位君子之所恥也○新安陳氏曰此章始為為貧而仕者言終為位髙祿厚者言居卑貧者雖其職易稱尚必求稱其職如孔子之為委吏乘田必求㑹計之當牛羊之茁是也豈有位髙祿厚而不求行道以稱其職者今人於位卑言髙則凜然懼其為罪而不敢犯於立朝道不行則㝠然不以為恥而冒犯之罪自外至或以得罪猶可言也恥自內生當恥而不知恥不可言矣
  ○萬章曰士之不託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諸侯失國而後託於諸侯禮也士之託於諸侯非禮也
  託寄也謂不仕而食其祿也古者諸侯出奔他國食其廩餼許既反謂之寄公記郊特牲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繼世寓寄也○䘮大記君之䘮大小歛為寄公國賔出士無爵土不得比諸侯不仕而食祿則非禮也慶源輔氏曰諸侯之視諸侯雖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實則皆國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來適我國則其國君以廩餼之是乃禮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謂之寄公若士之於諸侯則有尊卑貴賤之不同又本無爵土豈可自比於諸侯故必仕而後當賦以祿
  萬章曰君餽之粟則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義也曰君之於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視其空去聲乏則周䘏與恤同之無常數君待民之禮也
  曰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問其不敢何也曰抱闗擊柝者皆有常職以食於上無常職而賜於上者以為不恭也
  賜謂予通作與之祿有常數君所以待臣之禮也新安陳氏曰未仕為民既仕乃為臣方為民可以受無常數之周救未為臣不敢受有常數之俸祿士之自處當然也
  曰君餽之則受之不識可常繼乎曰繆公之於子思也亟問亟餽鼎肉子思不悅於卒也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後知君之犬馬畜伋蓋自是臺無餽也悅賢不能舉又不能養也可謂悅賢乎亟去聲下同摽音杓使去聲
  亟數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數以君命來餽當拜受之非養賢之禮故不悅而於其末後復扶又反下同來餽時麾使者出拜而辭之犬馬畜許六反伋言不以人禮待己也臺賤官主使令平聲下同左傳昭公七年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輿輿臣𨽻𨽻臣僚僚臣僕僕臣臺人有十等也蓋繆公愧悟自此不復令臺來致餽也舉用也能養者未必能用況又不能養乎新安陳氏曰士之自處固如上文所言然君待士則有養賢之禮焉繆公餽子思使一一拜受餽之適以勞之非禮也
  曰敢問國君欲養君子如何斯可謂養矣曰以君命將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後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子思以為鼎肉使已僕僕爾亟拜也非養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來餽則當拜受其後有司各以其職繼續所無不以君命來餽不使賢者有亟拜之勞也僕僕煩猥烏海反
  堯之扵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舜於𤱶畝之中後舉而加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賢者也女下字去聲
  能養能舉恱賢之至也唯堯舜為能盡之而後世之所當法也慶源輔氏曰堯之於舜則尊賢之極養賢之至用賢之周也
  ○萬章曰敢問不見諸侯何義也孟子曰在國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謂庶人庶人不傳質為臣不敢見於諸侯禮也質與贄同
  傳通也質者士執雉庶人執鶩音木相見以自通者也國內莫非君臣但未仕者與執贄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見也新安陳氏曰市井草莽之臣與詩率土莫非王臣同未仕之臣也傳質為臣乃已仕之臣也
  萬章曰庶人召之役則往役君欲見之召之則不往見之何也曰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
  往役者庶人之職不往見者士之禮慶源輔氏曰庶人則當服君之賤事為士則知學問崇禮義不惟士之自處當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也
  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曰為其多聞也為其賢也曰為其多聞也則天子不召師而況諸侯乎為其賢也則吾未聞欲見賢而召之也繆公亟見於子思曰古千乘之國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豈不曰以位則子君也我臣也何敢與君友也以徳則子事我者也奚可以與我友千乘之君求與之友而不可得也而況可召與為並去聲亟乗皆去聲召與之與平聲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釋之以明不可召之意朱子曰賢與多聞細分固當有別亦不必深致意○南軒張氏曰在我則當守庶人之分在君則當隆事師之禮
  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䘮息浪反說見形甸反前篇
  曰敢問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獵之冠也事見形甸反春秋傳去聲○左傳僖公二十年十二月齊侯田於沛澤名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旌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然則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新安倪氏曰通帛謂周大赤從周正色無飾士謂已仕者交龍為旂新安倪氏曰畫二龍於其上析羽而注於旂干之首曰旌新安倪氏曰通帛為旃交龍為旂析羽為旌見周禮司常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豈敢往哉況乎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乎
  欲見而召之是不賢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則不敢往以不賢人之招招賢人則不可往矣
  欲見賢人而不以其道猶欲其入而閉之門也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詩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夫音扶底詩作砥之履反
  詩小雅大東之篇底與砥同礪音厲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視視以為法也引此以證上文能由是路之義慶源輔氏曰以周道為君子所履證義路為賢者所由
  萬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駕而行然則孔子非與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與平聲
  孔子方仕而任職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駕而行慶源輔氏曰以敬君之命而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此章言不見諸侯之義最為詳悉更合陳代公孫丑所問者而觀之其說乃盡問此章綱領只在義路禮門朱子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謂義禮裏面殺有節目如雲往役義也往見不義也周之則受賜之則不受之類都是義之節目如雲廩人繼粟庖人繼肉不以君命將之之類都是禮之節目又如齊餽金而不受於宋薛餽而受此等辭受都是箇義君子於細微曲折一一都要合義所以易中說精義入神以致用也義至於精則應事接物之間無一非義不問大事小事千變萬化吾之所以應他如利刀快劔迎刃而解件件剖作兩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這箇氣力今觀其所言所行無不是這箇物事○慶源輔氏曰觀答陳代章知不枉道從人之義觀答公孫丑章又知不為臣不見之禮觀此章又知賢者有不可召之義蓋君子之出處進退一惟禮與義而已初無適莫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蓋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髙下以為廣狹也新安陳氏曰廣狹有異勢而善無異理雖千萬人同此心此理也惟善蓋一鄉始能友一鄉之善士不然則我所取之友必有所偏或有所遺不能盡得而友之矣一國之善士即一鄉之善士由其善不止蓋一鄉而足以蓋一國者也推而至於天下皆如此友也者友其善也善之所在聲應氣求自有天然不容不合者而非可以勉強合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跡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去聲也夫音扶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南軒張氏曰自友一鄉之善士至於上論古之人毎進而愈上也所見者愈大則所取愈廣矣○雙峯饒氏曰進善無窮已故其取善也亦無窮已取善無窮已則其進善也亦無窮已取善之地所以愈廣者由其善之進進而不已也取善之心果曷有窮已乎之人也推其所至殆將生乎千百世之下而可以繼往者於千百世之上立乎千百世之上而可以俟來者於千百世之下奚止為一世之士而已哉○雲峯胡氏曰人性之善古今所同孟子論性必論其故論尚友必論其世皆已然之跡也論性而不論其已然之跡性之理易渉於空虛論古而不論其已然之跡古之人易渉於遼邈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聼則易位
  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新安陳氏曰古人所謂親戚並指天屬之親蓋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也
  王勃然變乎色
  勃然變色貌
  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聼則去
  君臣義合不合則去○此章言大臣之義親踈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去聲○新安陳氏曰親者可以行權踈者惟當守經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聼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聼已可去矣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又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前漢霍光傳昌邑王賀武帝之孫昌邑哀王之子也即位行淫亂光憂懣音滿又音閤獨以問所親故吏大司農田延年延年曰將軍為國柱石審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選賢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於古甞有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廢太甲以安宗廟世稱其忠將軍若能行此亦漢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給事中隂與車騎將軍張安世圖計光與羣臣俱見白太后具陳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廟狀皇太后乃車幸未央承明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詔光與羣臣連名奏王尚書令讀畢光令王起拜受詔乃即持其手解脫其璽組扶王下殿送至昌邑邸○朱子曰孟子所謂易位者言其理當如是耳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奪之禍者則孟子豈不嘗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篡也若三仁之事則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為若微子之去亦或其勢之不便也然觀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則其計慮亦豈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為則伊尹霍光固以異姓之卿而行之矣況有骨肉之親者乎○南軒張氏曰貴戚之卿與異姓之卿有親踈之異故不得而同論也貴戚之卿任宗社之責故得更擇其宗族之賢以易之然非謂貴戚之卿諫君反覆而不從便可以易位蓋極其理而言之有可以易位之道也○慶源輔氏曰集註守經行權尤足以補孟子之說蓋行權者非至於甚不得已則不可為守經者則日用常行而須臾不可離者也○西山真氏曰愚按貴戚易位之說非後世所得行君有大過惟當反覆極言如屈平劉向之為爾同姓之卿雖無可去之義若其君有大惡而不可諫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將危豈容坐待則微子去之亦有明義存焉其惡雖未如紂然非可事之君義不當食其祿則魯之叔肸可以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穀梁傳曰叔肸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弒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賢之因時制義初無定法也又孟子反覆二字最宜深體前世人臣固有見君之過失姑一言以塞責者曰吾亦嘗諫之雲耳諫而不從非吾責也此其用心既欲苟全爵位又欲厭塞公言張華之所以見屈於張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覆而諫諫而不從則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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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一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勿軒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學
  告子曰性猶杞栁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栁為桮棬桮音杯棬丘圓反
  性者人生所稟之天理也杞栁櫃居旅反栁桮棬屈木所為若巵匜音移之屬朱子曰桮棬似今棬杉台子杞柳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為箭謂之栁箭即蒲栁也吿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待矯揉人九反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説也荀子性惡篇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朱子曰吿子只是認氣為性見得性有不善須拗他方善○新安陳氏曰義猶桮棬也義上脫一仁字○魯齋王氏曰朱子釋性字指性之全體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
  孟子曰子能順杞栁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栁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栁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墻與平聲夫音扶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朱子曰杞栁必矯揉而後為桮棬性非矯揉而為仁義孟子辨吿子數處皆是辨倒著吿子便休不曾説盡道理○南軒張氏曰人之為仁義乃其性之本然自親親而推之至於仁不可勝用自長長而推之至於義不可勝用皆順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違乎仁義則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人性為仁義則是性別為一物以人為矯揉而為仁義其失豈不甚乎○慶源輔氏曰不言戕賊人之性而言戕賊人者人之所以為人者性也○西山真氏曰告子之説蓋謂人性本無仁義必用力而強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矯揉而後就也何其昧於理邪夫仁義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為仁義如此則性自性仁義自仁義也其可乎夫以杞栁為桮棬必斬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為仁義乃性之所固有孩提皆知愛親即所謂仁及長皆知敬兄即所謂義何勉強矯揉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義乃戕賊人之物將畏憚而不肯為是率天下而害仁義其禍將不可勝計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辨也○雙峯饒氏曰性者人所稟之天理天理即是仁義順此性行之無非自然元無矯揉集註解性字是朱子指性之本體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禍仁義與楊墨充塞仁義相似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瀠音螢回之貌也吿子因前説而小變之慶源輔氏曰吿子本以氣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為惡必矯揉而後可為善而此説則以性為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耳此其為小變也近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善惡混之説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氣也者所適善惡之馬歟○朱子曰告子以善惡皆性之所無而生於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以善惡皆性之所有而成於脩亦有小異故曰近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
  言水誠不分東西矣然豈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朱子曰觀水之流而必下則水之性可知觀性之發而必善則性之韞善亦可知矣
  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夫音扶搏補各反
  搏擊也躍跳也顙額也水之過額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嘗不就下但為搏擊所使而逆其性耳謝氏曰如水之就下搏擊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新安陳氏曰反之猶雲逆之與張子所謂善反之不同彼乃復之之謂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南軒張氏曰伊川先生雲荀子之言性杞栁之論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言性湍水之論也蓋荀子謂人之性也以仁義為偽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則謂人之性善惡混脩其善則為善人脩其惡則為惡人故也吿子不識大本故始譬性為杞栁謂以人性為仁義今復譬性為湍水謂無分於善不善夫無分於善不善則性果為何物耶論真實之理而委諸茫昧之地其所害大矣善乎孟子之言曰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可謂深切著眀矣○西山真氏曰水之性未嘗不就下雖搏擊之可暫違其本性而終不能使不復其本性人之為不善者固有之矣所以然者往往為物慾所誘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雖甚愚無知之人詈之以惡逆斥之以盜賊鮮不變色者至於見赤子之入井則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旨數言盡之矣○新安倪氏曰先師謂當看集註本性之本字雲峯謂須看集註定體二字水之定體無有不下性之定體無有不善可使過顙在山為不善三使字皆非定體竊謂本性者本然之性定體即此性本然之定體也若有使之者則出於人力之所為而非此性本然之定體矣貫二先生之説而一之於本字定體字皆能著眼則朱子釋孟子之深意可見矣○東陽許氏曰吿子謂性本無善惡但可以為善可以為惡在所引者如何爾故以水無分東西為喻孟子亦就其水以喻之謂性之必善譬猶水之必下吿子所謂決之者人為之也非其自然之性也若人慾拂水之性甚至可使逆行況東西乎人之為善順其本性也水之就下順其本性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朱子曰生之為性只是就氣上説得蓋謂人也有許多知覺運動物也有許多知覺運動人物只一般卻不知人所以異於物者以其得正氣故全得許多道理如物則氣昏而理亦昏了○生之謂氣生之理之謂性○問氣出於天否曰性與氣皆出於天性只是理氣則已屬於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氣便有不齊處○物也有這性只是稟得來偏了這性便也隨氣轉了○慶源輔氏曰人物之生則有知覺能運動死則無知覺不能運動也○雙峯饒氏曰生活也其所以能知覺運動為是箇活底物事有生之初稟得天地之生氣所以有這活底在裏面吿子是見得這氣不曾見得這理蓋精神魂魄之所以能知覺運動者屬乎氣其所得於天以為仁義禮智之性者則屬乎理告子認氣為性故云生之謂性問知覺運動何分曰總言之都是精神分言之則知覺屬心運動屬身吿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問子以吿子論性數章皆本乎生之謂性之一言何也朱子曰吿子不知性之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於惡也又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未喻已之意也遂於此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説又窮而終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蓋猶生之雲爾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吿子之論性不外乎生之一字眀矣然則告子固指氣質而言歟曰吿子所謂性固不離乎氣質然未嘗知其為氣質而亦不知其有清濁賢否之分也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略相似朱子曰禪家說如何是佛曰見性成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蓋謂目之視耳之聽手之執捉足之運奔皆性也只説得箇形而下者且如手能執捉若執刀胡亂殺人亦可為性乎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與平聲下同白之謂白猶言凡物之白者同謂之白更無差初加楚宜二反必則反也白羽以下新安陳氏曰白羽至輕之白與白雪不堅之白白玉堅潤之白質本不同孟子再問而吿子曰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吿子自知其說之非而不能對也朱子曰犬牛人之形氣既具而有知覺能運動者生也有生雖同然形氣既異則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異蓋在人則得其全而無有不善在物則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謂性也今吿子曰生之謂性如白之謂白而凡白無異白焉則是指形氣之生者以為性而謂人物之所得於天者亦無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詰之而吿子理屈詞窮不能復對也○勉齋黃氏曰告子既不知性與氣之分而直以氣為性又不知氣或不齊性因有異而遂指凡有生者以為同是以孟子以此語之而進退無所據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朱子曰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新安陳氏曰易大傳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上字上聲讀有形以上便是無形之理性即理也有形以下便是有形之器氣有形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若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稟豈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無不善而為萬物之靈也雲峯胡氏曰大學中庸首章或問皆以為人物之生理同而氣異而此則以為氣同而理異何也朱子嘗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也嘗因是而推之蓋自大本大原上說大化流行賦予萬物何嘗分人與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氣之偏且塞者此氣之異也人物既得此氣以生則人能知覺運動物亦能知覺運動此又其氣之同也然人得其氣之全故於理亦全物得其氣之偏故於理亦偏則人與物又不能不異矣理同而氣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初說氣同而理異是從人物有生之後說朱子之說精矣吿子不知性之為理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說縱將容反橫繆靡幼反戾紛紜舛尺免反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蓋徒知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朱子曰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饑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眀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㸃眀其他更推不去○論人與物性之異固由氣稟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卻是因其氣稟之不同而所賦之理固亦有異所以孟子分別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嘗言犬之氣牛之氣人之氣不同也○此章乃告子迷繆之本根孟子開示之要切蓋知覺運動者形氣之所為仁義禮智者天命之所賦學者於此正當審其偏正全闕而求知所以自貴於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於禽獸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勉齋黃氏曰夫性者人物所得乎天之理也仁義禮智之屬是也生者人物所得乎天之氣也有知覺而能運動者是也性者萬物之一原有生之類各得於天固無少異但所稟之氣則或值其清濁美惡之不齊故理之所賦不能無開塞偏正之異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氣而言則所稟雖殊而其所以為知覺運動者反無甚異以理而言則其本雖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為至靈至貴者非庶物之可擬矣告子之學不足以知此但見其蠢然之生即以為性而又謂凡得此者無有不同則是不惟不知性亦不知氣不惟觀於外者亂於人獸之別而其反於身者亦昧於天理人慾之㡬矣○雙峯饒氏曰人説孟子論性不論氣若以此章觀之未嘗不論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內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內也吿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內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朱子曰告子先雲仁義猶桮棬其意本皆以仁義為外皆不出扵本性既得孟子說方略認仁為在內亦不以仁為性之所有但比義差在內耳○吿子以主於愛者為仁故曰內以其制是非者為義故曰外○南軒張氏曰食色固出於性然莫不有則焉吿子舉物而遺其則其說行天理不行而人慾莫遏矣○慶源輔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恱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恱之也知即知覺也甘與恱即運動也○雙峯饒氏曰告子雖知以仁為內而不知愛是情仁是性愛不便是仁愛之理是仁今便指愛為仁已是不識性了如義則是心之制事之宜事之宜者雖在彼而其所以裁製而得其宜者全自在我若非我有箇義如何處得物吿子認以為外可謂全無見識矣觀吿子前面數章之意則謂性中仁義都無到這裏又卻有仁而無義皆是遁辭○雲峯胡氏曰吿子所謂仁內義外者皆自食色說來以食色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義亦粗甘食恱色是自家心裏愛那食色愛便屬仁便是仁愛之心生於內至若食色卻有可愛者有不可愛者則是事物之宜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內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長上聲下同
  我長之我以彼為長也我白之我以彼為白也朱子曰告子不知辨別那利害處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長而我長之蓋謂我無長彼之心由彼長故不得不長之所以指義為外也
  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與平聲下同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愚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眀矣朱子曰白馬白人我道這是白馬這是白人言之則一若長馬長人則不同長馬則是口頭道箇老大底馬若長人則是敬之之心發於中從而敬之所以謂義內也○慶源輔氏曰人孰以長人之心長馬乎其所以然者乃吾心之義有不同耳義蓋隨事之宜而裁之也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內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內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耆與嗜同夫音扶
  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眀者而通之南軒張氏曰長則同而待吾之長與待楚人之長固有間矣其分之殊即所謂義也觀其義外之説固為不知義矣不知義則其所謂仁內者亦烏知仁之所以為仁哉○慶源輔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長在外而長之者在我初無異也告子所眀者食色故取譬於耆炙因其所眀通其所蔽亦納約自牖之意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屢屈而屢變其説以求勝䘚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䘚於鹵音魯莫補莫厚母黨三反而不得其正也雲峯胡氏曰夫子嘗曰義以方外夫義所以裁製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吿子義外之説孟子所以深闢之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內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蓋聞孟子之言而未達故私論之
  曰行吾敬故謂之內也
  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歳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內也長上聲伯長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問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屍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惡平聲
  屍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屍位鄉人在賔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趙氏曰因時制宜所謂義也兄叔父之當敬此理之常若弟在屍位則祭時暫當裁以視如祖考之義而敬弟鄉人在賔位則宴時暫當裁以尊賔之儀而敬鄉人此皆暫時之敬耳或常或暫因時而裁製其宜皆本於吾心爾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內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義雲峯胡氏曰集註以為此亦耆炙之義者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與湯在外而斟酌其可飲不可飲在乎心然則事物之宜在乎外而所以斟酌事物之宜則在乎心也○范氏曰二章問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內則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為堯舜矣慶源輔氏曰若以義為外則便於性之本體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則豈能知人皆可以為堯舜哉○潛室陳氏曰禮敬之義在外如叔父如弟如鄉人皆指外而言故告子以義為外然敬之所施雖在外而所以行吾敬處卻在內如當敬叔父時則敬叔父當敬弟時則敬弟當敬鄉人則敬鄉人所以權其事宜而為之差別者則此理之權度未嘗不在吾心故公都子以此折之其辭簡而理勝所謂不迫切而意已獨至也○新安陳氏曰集註於此又提挈綱領以示人仁義性也堯舜性與人同但能盡其性耳人惟性善故皆可以為堯舜也
  ○公都子曰吿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新安陳氏曰只認能知覺運動甘食悅色者即為性而任意為之無所謂善惡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蓋如此新安陳氏曰蘇東坡論性謂自堯舜以來至孔子不得已而曰中曰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支矣胡文定公論性謂性不可以善言纔説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只是贊歎之辭説好箇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五峯論性雲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好去聲
  此即湍水之説也新安陳氏曰謂性可善可惡惟上所道如湍水可東可西惟人所決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説蓋如此韓子原性篇性也者與生俱生也情也者接於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為情者七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也下焉者惡焉而已矣○朱子曰韓子三品之説只説得氣不曽説得性○此章三者雖同説氣質之性然兩或曰之説猶知分辨善惡惟無善無不善之説最無狀他就此無善無惡之名渾無分別雖為善為惡總無妨也與今世不擇善惡顛倒是非而稱為本性者何以異哉○陳氏曰韓子謂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義禮智信此語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為三品又差了三品只説得氣稟然氣稟不齊或相什百千萬豈但三品而已哉按此文則微子比干皆紂之叔父而書稱微子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誤字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與平聲
  乃若發語辭慶源輔氏曰先儒皆訓若為順言順其本然之情則無不善恐不必如此説蓋情自善不待順之而善也且此乃若正與下文若夫字相對故斷以為發語辭情者性之動也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説情卻可説所以吿子問性孟子卻荅他情蓋謂情可為善則性無有不善所謂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惻隠是情也惻隠是仁發出來的端芽如一箇穀種相似榖之生是性發為萌芽是情也所謂性只是那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北溪陳氏曰在心裏未發動底為性事物觸着便發動出來底是情這動底只是就性中發出來不是別物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便是善其不中節是感物慾而動不從本性發來便有不善○慶源輔氏曰情只是性之動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若程子謂天下之理原其所自無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亦何往而不善此則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無不善也○新安陳氏曰性渾然全體在中未發無形象可見動而為情方可見耳仁義禮智之性動而為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所謂本但可為善而不可為惡者也因其情之善而可知其性之本善蓋遡其流而知其源也如水之初流出尚清則可知其未流之先清也必矣此乃若其情至乃所謂善也已包下文惻隠之心至我固有之也之意下文乃盡發此意耳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慾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問才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朱子曰是兼形體説如説材料相似○問才與材字之別曰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如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義理上説○情是這心裏動出有箇絡脈曲折隨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張運動做事底這事有人做得有不㑹做得這處可見其才○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發則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則可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則其才亦可以為善今乃至於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問性之所以無不善以其出於天也才之所以有善不善以其出於氣也要之性出於天才亦出於天何故便至如此曰性是形而上者氣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形而下者只是那渣滓至於形又是渣滓至濁者也○問孟子言情與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汙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未染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體理而已情則性之動而有為才則性之具而能為者也性無形象聲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誠知二者之本善則性之善必矣○西山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為善者才也性以體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今乃至於為不善者是豈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雙峯饒氏曰孟子是指那好底才説如仁之能愛其親義之能敬其兄所謂才能是也
  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鑠式灼反惡去聲舎上聲蓰音師
  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北溪陳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鑠以火銷金之名自外以至內也算數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朱子曰惻隠羞惡心也能惻隠羞惡發揮之至於仁義不可勝用者才也○問不能盡其才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發於情也只是好到得動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盡其才是發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做去若盡惻隠之才則必當至於博施濟衆盡羞惡之才則必當至於一介不取予祿之天下弗顧千駟弗視這是本來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縁人為私意阻隔多是有些發動後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吿勑付與人性便似人所受職事情便似親臨這職事才便似去動作行做許多事○人皆有許多才聖人卻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謂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一性之中萬善完備發用出來事事做得便是盡其才○其未發也性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間架不是儱侗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間便應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於是乎形於過廟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於是乎形蓋由其中間衆理渾具各各分明故外邊所遇隨感而應所以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為四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而粲然有條若此○慶源輔氏曰仁義禮智性也惻隠至是非性之動而為情也皆謂之心心統性情者也四者之心根於本性非如火之銷金自外至內但人自不思不求耳○西山真氏曰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思而求之則得之而全其本善不思不求則失之而流於惡善惡相去之逺由一倍五倍而極於無算者皆不思不求不能擴充以盡其才故也本然之才初無限量極天下之善無不可為今乃如此是有才而不能盡其才耳曰思曰求而又曰盡皆孟子喫緊教人處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雲峯胡氏曰前篇於四者言端欲人充廣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欲人體認前以辭讓為禮之端辭讓皆以發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則兼以外與內而言故不必言端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聲
  詩大雅蒸民之篇蒸詩作烝衆也物事也則法也夷詩作彛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聰眀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新安陳氏曰於好字上見得是情集註此情字與上文乃若其情相應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說皆不辨而自明矣蔡氏曰惻隠等正是指性之初發動處以明未發動之理又舉蒸民詩者當然之則無物不體而此理之妙實根於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秉其有常之性所以應事接物皆好此美徳而不容己也所謂懿徳即所謂物之則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彛而言天命之所賦者謂之則人性之所秉者謂之彛存於心而有所得者謂之徳實一而已孔子又加一必字於有則之上加一故字於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孟子舉此者蓋謂秉彛懿徳即是常性心之所好者徳即是情之發動者不外乎性就性初發動為情處指出以示人方見得性之本無不善也○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稟於氣氣有清濁稟其清者為賢稟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朱子曰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理如寳珠氣如水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氣稟之清者為聖賢如珠落在清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暗如珠落在濁水中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二之則不是朱子曰論性不論氣則無以見其生質之異論氣不論性則無以見義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聖所未發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發也○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氣質論之則莫知其有昏眀開塞剛柔強弱故有所不備徒論氣質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則雖知有昏眀開塞剛柔強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原未嘗有異故有所不眀須是兩邊都説理方眀備○北溪陳氏曰只論大本而不及氣稟則所論有欠闕未備若只論氣稟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道理全然不眀千萬世而下學者只得按他説更不可改易○潛室陳氏曰孟子性善從源頭上説及論情論才只是説善不論氣質清濁厚薄是不備也諸子紛紛之説各自把氣質分別便作天性看了其不眀之失為害滋甚孔門性相近習相逺卻就氣質之性上論清濁至説上智下愚乃論得氣清之十分厚者為上智氣濁之十分薄者為下愚其間相近者乃是中人清濁在四六之間總起是三等氣質此説乃是與孟子之説互相發明要知孔子是説氣質之性孟子是説源頭本然之性諸子只是把氣質便作本然之性看錯了○新安陳氏曰須是論性兼論氣不判而二之方是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論天地之性則専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氣質之性即此理墮在氣質之中耳非別有一性也○性只是理然無那氣質則此理沒安頓處但得氣之清眀則不蔽固此理順發出來蔽固少者發出來天理勝蔽固多者則私慾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只被氣質有昏濁則隔了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言之方備○氣質之説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言之使人深有感如退之説性三品也是但不曾分眀説是氣質之性耳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處卻不曾説得氣質之性所以亦費分疏使張程之説早出則諸子説性惡與善惡混等自不用爭論故張程之説立則諸子之説泯矣○孟子雖不言氣質之性然於吿子生之謂性之辨亦既微發其端矣但告子辭窮無復問辨故亦不得而盡其辭焉至周子出始復推明太極隂陽五行之説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則同而氣質之所從來其變化錯揉有如此之不齊者至程子始明性之為理而與張子皆有氣質之説○氣質之性便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卻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又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也○勉齋黃氏曰學者知理之無不善則當加存養之功知氣質之有善有不善則當施矯揉之力○北溪陳氏曰氣質之性是以氣稟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實天地之性亦不離乎氣質之中只是就那氣質之中分別出氣質之性不與相雜而言耳○雙峯饒氏曰人未生以前不喚做性既生以後方喚做性纔喚做性便滾在氣質中所以有善有不善此氣質之性也然性之本然惟有善而已就氣質中指那本然者説是則天地之性也若不分做兩箇性説則性之與氣鶻突無分曉若不合做一箇性説認做兩件物事去了故程子曰二之則不是問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不知未反以前此性亦存否曰不曾反時此性亦未嘗無且如一鄙吝人見殘疾也知憐憫一強梁人見好人也知恭遜畢竟有箇性在內不知不覺忽然發見出來但人有氣質物慾之累則此性不能常存須於善反上做工夫方存得性之本體問反之之工夫如何曰涵養體認克治充廣皆是反之之道譬如水被泥沙混了若加澄治則本然之清仍在孟子説夜氣便是要使人涵養説四端及擴充便是要體驗充廣獨有克治一邊卻不曽説○新安陳氏曰論性不論氣是説孟子其論甚正而明但不曾説破氣質不周備耳論氣不論性是説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則全舛繆而説理不眀其害大矣孟子性善之説正而未備得程子性即理也之説足以助其甚正者又得張程氣質之説足以補其未備者朱子㑹萃提掇盡發其秘而無餘蘊其繼往開來之功大矣哉○又曰文勢如君子弗謂性也君子既善變化其氣質之性而復其天地之性矣故氣質之性君子弗以為性也愚按程子此説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蓋孟子専指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稟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眀強弱之不同矣張子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説雖殊各有所當去聲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蓋氣質所稟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悉井反察矯揉人九反之功省察屬知矯揉屬行學者所當深玩也問孟子程子論才字同異朱子曰才只一般能為之謂才才之初亦無不善縁他氣質有善惡故其才亦有善惡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為出於性程子則自其異者言之故以為稟於氣大抵孟子多是専以性言故以為性善才亦無不善到周程張子方説到氣上要之須是兼二者言之方備○集註中以程子為宻即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陰補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矣○雲峯胡氏曰程子就氣質上説則情或有不善不可無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無矯揉之功集註此矯揉二字與此篇首章所謂矯揉不同首章是吿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矯揉而後可以為善此則先儒之説以氣質之性必加矯揉而後可變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歳子弟多頼凶歳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歳豐年也頼藉慈夜反也豐年衣食饒足故有所頼藉而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為暴問程子謂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與孟子之意不同朱子曰孟子只見得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氣稟之不同程子說得較密○新安陳氏曰天之降才與書所謂上帝降衷文意略似言非天賦以有為之才如此殊異也乃阻饑而陷溺其良心賊其為善之才而然耳
  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憂磽苦交反
  麰大麥也耰覆敷救反上聲韻㑹徐氏曰布種後以耰摩田使土之開處復合曰覆種日至之時謂當成熟之期也磽瘠音夕薄也新安陳氏曰種麥三者多同雖其間有多寡之不同者則以地有肥瘠之分雨露有有無之異人事有勤惰之不齊故耳以譬降才同而養其心與陷溺其心有不同也
  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
  聖人亦人耳其性之善無不同也新安陳氏曰凡同類謂凡物之同類者人性善無不同此提掇綱領處
  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蕢音匱
  蕢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為之屨雖未必適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蕢也
  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與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調之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新安陳氏曰易牙齊桓公臣能辨淄澠二水味此先得我口之所耆已為下文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張本矣
  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師曠能審音者也言師曠所和之音則天下皆以為美也
  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
  然猶可也朱子曰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為然者義理也草食曰芻牛羊是也榖食曰豢音患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為理處上聲物為義體用之謂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悅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程子又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義理之悅心真猶芻豢之悅口始得朱子曰理是此物上便有此理義是於此物上自家處置合如此便是義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言處物為義是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非處物為義一句則後人恐未免有義外之見蓋物之宜雖在外而所以處之使得其宜者則在內也○理義人心之同然如人之為事自家處之當於義人莫不以為然無有道不好者又如人皆知君父之當事我能盡忠盡孝天下莫不以為當然此心之所同也如今處一件事苟當於理則此心必安人亦以為當然如此則其心悅乎不悅乎悅於心必矣○雲峯胡氏曰芻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悅之矣理義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悅之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大意以人心理義之同而見人性之皆善也衆人與聖人同此至善之性所以同此理義之心本同而末莫之同者陷溺其心故也能以理義養其心而不至陷溺其心則心得所養於理義得無味之味如悅芻豢有味之味其於希聖之學自將勉勉循循而欲罷不能矣始與聖人同者其終何患與聖人不同哉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櫱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櫱五割反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上聲下同雙峯饒氏曰息本訓止息纔息便生故息又訓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間去聲徒玩反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櫱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櫱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新安陳氏曰山以生物為性猶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謂為無材豈山之本性哉此全是引起以譬喻下一節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㡬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好惡並去聲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㡬希不多也梏械下戒反朱子曰梏如被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轉動亡如將自家物失去了反覆展轉也朱子曰反覆非顛倒之謂蓋有互換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新安陳氏曰物慾者伐良心之斧斤也然其日夜之間猶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眀之際良心猶必有發見形甸反下同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猶有萌櫱而牛羊又牧之也朱子曰平旦之氣只是夜間息得許多時節不與事物接纔醒來便有得這些清眀之氣此心自恁地虛靜少間纔與物接依舊又汨沒了晝之所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寖音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程子曰夜氣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廣而充之化旦晝之所梏為夜氣之所存然後有以至於聖人也○朱子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氣自是氣夜氣如雨露之潤良心如萌櫱之生人之良心雖有梏亡而彼未嘗不生也○此段首尾只為良心設夜氣不足以存蓋以夜氣至清足以存此良心平旦之氣亦清亦足以存此良心故其好惡與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時也梏亡之人謂梏亡其夜氣非也謂梏亡其良心也○夜氣不足以存皆是旦晝所為壊了所謂好惡與人相近今只要去這好惡上理會日用間於這上見得分曉有得力處夜氣方與你存夜氣上卻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晝理㑹這裏有工夫日間添得一分道理夜氣便添得一分日間只管進夜間只管添這氣便盛○氣日裏也生夜間也生只是日間生底為物慾梏亡隨手又耗散了夜間生底則聚在那裏不曾耗散所以養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便渾了至夜稍靜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如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此水亦不能清矣○人心毎日梏於事物斵喪戕賊所餘無㡬唯夜氣靜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氣之靜而猶不足以存則人理都喪去禽獸不逺矣前輩皆無眀説某因將孟子反覆熟讀方看得出後看程子説夜氣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與臆見合以此知觀書須熟讀深思道理自見○氣與理本相依旦晝之所為不害其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眀虛靜至平旦亦然至旦晝應事接物時亦莫不然○夜氣是母所息者是子蓋所息者本自微了旦晝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謂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氣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義之良心仁義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始有所汨沒矣是雖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於平旦其氣清明不為利慾所昏則本心好惡猶有與人相近處至其旦晝之所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則雖有這些夜氣亦不足以存養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環夜氣不足以存則雖有人之形其實與禽獸不逺故下文復雲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良心之消長只在得其養與失其養爾牛山之木嘗美矣是喻人仁義之心郊於大國斧斤伐之猶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櫱之生便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處旦晝之梏亡則又所謂牛羊又從而牧之雖芽櫱之萌亦且戕賊無餘矣○此章以仁義之良心為主其存其亡皆以心言之下文引孔子之言以眀心之不可不操則意益眀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惡相近為良心之萌櫱不復更著心字故説者謂氣有存亡而欲致養於氣誤矣○趙氏曰仁義性也而集註以心言者統乎性也良心即仁義之心即所謂性也○雲峯胡氏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為兩段每段皆當分六節看第一節是説牛山之木本來自美喻人仁義之良心本來未嘗無第二節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節萌櫱之生喻好惡與人相近者㡬希言既伐之後其發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萌櫱之生甚不多也第四節謂萌櫱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氣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節謂向也猶有萌櫱之生今則濯濯無復存矣喻良心向也猶有與人相近者今則去禽獸不逺矣但木與良心皆有日夜之所息而惟於人曰夜氣者木之萌櫱一絶於牛羊既牧之後無復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於日之所為而夜無所為則其氣猶足以存所謂存者謂夜氣猶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於梏之反覆則雖有夜氣亦不足以存矣第六節謂人但見其濯濯而不見其初也未嘗不美喻人但見其近於禽獸而不見其存乎人者未嘗無仁義之良心也材字與才字不同朱子以為才字是就義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新安陳氏曰前言好惡與人近今遂去禽獸不逺則與人逺矣人見其如此而以為未嘗有能為之才者此豈人性發而為情之本然者哉此所謂才與情與前章乃若其情天之降才意同皆發於性者也
  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長上聲山木人心其理一也朱子曰此段緊要在苟得其養四句存是箇保養護衛底意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見得雖梏亡之餘有以養之則仁義之心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來乃是與生俱生下又説存養之要舉孔子之言操則存舎則亡見此良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間纔操便在這裏纔舎便失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則良心常存夜之所息益有所養夜之所養愈深則旦晝之所為無非良心之發見矣○慶源輔氏曰此總結上二段意○新安陳氏曰斧斤伐牛羊牧山木之失養而消也放其良心所為梏亡人心之失養而消也所以養其心者不外乎下文之操存而已此結上二段以起下文所引孔子語之意
  孔子曰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舎音捨與平聲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北溪陳氏曰忽然出忽然入無有定時忽在此忽在彼亦無定處操之便存在此捨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眀心之神眀不測得失之易去聲而保守之難雲峯胡氏曰得之易者謂操則存失之易者謂舎則亡保守之難者謂出入無時莫知其鄉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矣新安陳氏曰此集註推廣孟子言外意繳上上文收結一章之義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內而已朱子曰心豈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內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後收之也○心是箇活物須是操守不要放舎亡不是無只是走作逐物去了又見得心不操則舎不出則入無閑處可以安頓惟心之謂與直指而總結之○孟子大意只在操則存舎則亡兩句上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伐牛羊之牧一收斂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他是要人於旦晝時不為事物所汨人心能操則常存豈特夜半平旦○問范淳夫女讀孟子曰孟子誤矣心豈有出入伊川聞之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卻識心伊川此語是許之是不許之曰此女必天資髙見此心常湛然安定無出入然衆人不能皆如此若通衆人論之心卻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衆人論耳○問不能操而存之則其出而逐物於外與其偶存於內者皆荒忽無常莫知定處然所謂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復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暫息則此心未嘗不在內耳學者於此苟能操而存之則此心不放而常為主於內矣○孔子此四句只是狀人之心是箇難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舎亡入則是在這裏出則是亡失了此大約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於此論心之本體也○心體固本靜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説操則存存則靜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舎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特係於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新安陳氏曰敬以直內本文未有此意乃程子揭要義以補孟子之意也○愚聞之師延平李先生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即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虛眀氣象自可見矣潛室陳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喪失良心者欲其認取此時體段從此養去也孟子發此夜氣之説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悉井反之也雙峯饒氏曰此章緊要在三箇存字首説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來存次説夜氣不足以存是説衆人不能存此心終説操則存是教人用力以存此心○雲峯胡氏曰集註論浩氣則以為擴前聖所未發學者所當潛心而玩索此論夜氣則以為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蓋此兩氣字前此未發而孟子發之浩氣謂是氣之體段人皆得之於天地以生者夜氣則從浩氣中説夜間又清眀如此非有二氣也浩氣是統説夜氣則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聖人志氣常清明無放心故無夜氣若學者尤宜深省不但當玩索而已○東陽許氏曰浩然章論養氣而以心為主此章論養心而以氣為驗曰志者氣之帥故謂以心為主曰平旦好惡與人相近故謂以氣為驗集義固為養氣之方所以知夫義而集之者乃心也養心固戒其梏亡驗其所息而可致力者則氣也彼欲養而無暴以充吾仁義之氣此欲因氣之息以養吾仁義之心兩章之持志操心之意未嘗不同而氣則有在身在天之異然未始不相為用也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與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齊王
  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聲暴步卜反見音現
  暴溫之也我見王之時少猶一日暴之也我退則諂諛雜進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雖有萌櫱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西山真氏曰人主之心養之以義理則眀蔽之以物慾則昏猶草木然煗之以陽則生寒之以隂則悴孟子於齊王引以當道王秉彛之心其端倪亦有時而萌動矣而進見之時少理義浸灌之益微退而蔽之以私慾者何可勝既雖有如萌芽之發旋復摧折雖孟子其如之何哉○勿軒熊氏曰此見孟子格心之學須就有萌上著力善端之發正須正人賢士輔翼而開廣之
  今夫奕之為數小數也不専心致志則不得也奕秋通國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誨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夫音扶繳音灼射食亦反為是之為去聲若與之與平聲
  奕圍棊也數技也致極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繳以繩繫矢而射也雙峯饒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是心之所主専在此致志是極其心之所向直到那田地○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一譬謂交脩者不得常用其力後一譬謂自脩者不肯専用其力意孟子之於齊王既進見時少無以勝衆邪之交蔽而齊王之於孟子又聽信不専有以分其心於多岐故設兩譬以言之前言王之不智後言智不若固羣邪寒之者之罪亦自鴻鵠其心之罪也○程子為講官言於上曰人主一日之間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而薰陶徳性時不能用識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養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賢人易去聲下同踈小人易親是以寡不能勝衆正不能勝邪自古國家治去聲日常少而亂日常多蓋以此也南軒張氏曰物固有生之理然不養而害則雖易生之物亦不能以長是則物未有不待養而能生者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則養之也微而害之者深矣則其生理焉得而遂哉是以古之明君懼一暴十寒之為害也則博求賢才寘諸左右朝夕與處而逺佞人所以養徳也豈獨人君為然一暴十寒之病為士者其可一日而獨不念乎然其要則在乎専心致志而已専心致志學之大方居敬之道也○慶源輔氏曰後世作事無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過而不知養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謂正君養徳之道必如是然後君徳成而治有本庶㡬三代可復不然雖欲言治亦苟而已○雲峯胡氏曰此章首末言智集註不及之獨紀范氏之言君子養之以善則智小人養之以惡則愚然則人主之智與不智在乎所養之正與不正耳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舎上聲
  魚與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惡辟皆去聲下同釋所以舎生取義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惡死者雖衆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乃秉彛義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為苟得惡死而有所不避也朱子曰義在於生則舎死而取生義在於死則舎生而取死○問生人心義道心乎曰欲生惡死人心也惟義所在道心也權輕重卻又是義○慶源輔氏曰利害之常情私慾也秉彛之良心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惡二者中分別出天理人慾最明切○新安陳氏曰人遇死生之大變欲全生則害義欲合義則不得生與其不義而生不若合義而死是義之可欲有甚於生之可欲故不為苟得以偷生不義之可惡有甚於死之可惡故甘死而不肯避死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設使人無秉彛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則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將不顧禮義而為之矣慶源輔氏曰偷謂偷竊免謂苟免此兩字説盡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則知秉彛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義如此慶源輔氏曰由是之是蓋指秉彛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喪去聲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但衆人汨音骨於利慾而忘之惟賢者能存之而不喪耳慶源輔氏曰羞惡之心即所謂秉彛之良心也秉彛之良心是指其全體而言羞惡之心則又於全體之中指其所謂義者言之也
  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當沒反七內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踐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為潔也言雖欲食之急而猶惡無禮有寧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惡之本心欲惡有甚於生死者人皆有之也慶源輔氏曰路人與乞丐人至微賤者也簞食豆羮生死所繫利害之至急切者也於此而猶惡無禮寧舎之而不食則羞惡之本心所惡有甚於生死者可見人無有無是心者也言羞惡而併及夫欲者羞惡則固為惡矣及反之而不羞惡焉者則是所欲也
  萬鍾則不辨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宮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為去聲與平聲
  萬鍾於我何加言於我身無所增益也新安陳氏曰萬鍾對簞豆而言彼物之微也尚惡無禮非義不可食而不受此物之富者乃不辨禮義而受之吾身受用不假萬鍾之富是萬鍾於吾身其實何所加益哉所識窮乏者得我謂所知識之窮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惡之心此言衆人所以喪之由此三者新安陳氏曰人之喪其良心固不止於成宮室供妻妾濟知識三者姑舉三者他可類推蓋禮義之心雖曰固有而物慾之蔽亦人所易去聲昏也或曰萬鍾於我何加焉他日或為利害所昏當反思其初則不為所動矣朱子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須是有本領後臨時方知克去得不然臨時比並又卻只是擇利處去耳
  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宮室之美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鄉為並去聲為之之為並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為甚輕鄉為身死猶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為此三者而受無禮義之萬鍾是豈不可以止乎本心謂羞惡之心東陽許氏曰三鄉為身北山先生作一讀言鄉為辱身失義之故尚不受嘑蹴之食以救身之死今乃為身外之物施恵於人而受失義之祿乎可謂無良心矣○此章言羞惡之心人所固有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是以君子不可頃刻而不省悉井反察於斯焉朱子曰此章孟子所論宮室之美妻妾之奉窮乏得我三者或物慾之尤人所易溺或意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燭理素眀涵養素定而臨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也○慶源輔氏曰羞惡之心雖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際私慾未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發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於宴安之時私慾紛紜展轉不已以至計較豐約都忘義理之心乃其勢之使然也人能於此而省察焉則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慾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前一截反覆發明舎生取義是説人當託孤寄命之大節時事中間食羮不受是説一飲食之小節時事然其能決一死以全義則無分於大小也不食非禮之食蓋是指此以證人皆有羞惡之心以實上文人能舎生取義之意集註謂或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亦併前一截舎生取義處論之古之君子當舎生取義時非徒感慨殺身實能從容就義如張巡死於睢陽之類所謂危迫乃事勢之危迫非謂舎生就死者之蒼黃失措也不受非禮之食而死如齊餓者不受嗟來之食之類古來真有此等人然謂其能決死生於危迫之際而又謂有不免計豐約於宴安之時者蓋危迫之際物慾不萌義理之心感發有不可遏故往往能決死生若宴安之時物慾易行私意何極義理之心多至迷溺故或不免至於計較豐約亦勢使然也人能於此省察之則知所以遏人慾而擴天理矣又是亦不可以已乎最喚醒人人之不能為君子多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此三者豈不可以己而乃冒為之乎此之謂失其本心尤斷製得明白失其本心與前所謂賢者能勿喪耳正相反賢者惟克去私慾故能勿喪其良心衆人惟汨於私慾故至於失其本心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上聲仁則其生之性是也朱子曰生之性便是愛之理○勉齋黃氏曰心是榖種心之徳是榖種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謂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陽氣發動生出萌芽後已是情須認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樂去○潛室陳氏曰人心是物榖種亦是物只是物之有生理者爾然便指心為仁則不可但人心中具此生理便以榖種為仁亦不可但榖種中亦含此生理榖不過是殻實結成而榖之所以纔播種而便萌櫱者蓋以其有生之性心不過是血氣做成而心之所以有運動惻怛處亦以其有生之性人心之與榖種惟其有生之性故謂之仁而仁則非梏於二者之形也孟子只恐人懸空去討仁故即人心而言程子又恐人以人心為仁故即榖種而言○新安陳氏曰遺書雲心譬如榖種生之性便是仁陽氣發處乃情也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見其為此身酬酢音昨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此失字即是下文放字○朱子曰仁無形跡底物事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卻不是把仁來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來指示人以仁也心是通貫始終之物仁是心體本來之妙汨於物慾則雖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惟用功親切者為能復之孟子之言固是渾然然人未嘗無是心而或至於不仁只是失其本心之妙而然耳則仁字心字亦須畧有分別○西山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為人心者蓋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即非人矣孔門言仁多矣皆指其功用處而言此則徑舉全體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視之也○雲峯胡氏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則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則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處言仁已甚親切此言心則又見生之理具於人之身而心如穀種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視中庸又親切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舎上聲朱子曰仁人心是就心上言義人路是就事上言○潛室陳氏曰或問孟子謂道若大路然又曰義人路也道為義體義為道用均謂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謂事事物物各有當行之路義亦言路者謂處事處物各就他當行路上行故皆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則取其明白易知義為人路則取其往來必由不知道之猶路無目者也不知義之猶路無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別處○雲峯胡氏曰路在外出入往來必由乎我事之宜在外而所以行事而酌其宜者在乎心於此見得仁字自包得義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義也
  舎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聲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平聲人惕然有深省悉井反雲峯胡氏曰兩其字即是上文兩人字蓋曰人心人路則禽獸無是心亦無是路矣人舎其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為人之心而不知求則不可謂之人矣不可謂之人則謂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新安陳氏曰上文先仁而後義由體而及用此先路而後心由用而歸之體也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則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雞犬放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纔求則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為放而求之則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靜時昏動時擾亂便是放了放心不獨是走作喚做放纔昏睡去了便是放愚謂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専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慶源輔氏曰能求其心則心存心存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而應事接物之際必能合時措之宜故曰義在其中蓋有體必有用也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蓋能如是則志氣清眀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達不然則昏昧放逸新安陳氏曰靜時昏昧動時放逸雖曰從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眀矣朱子曰學問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為無他蓋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後能灑掃門戶整頓事務若無主則此屋不過一荒屋耳實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學問思辨四者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則何者為學問思辨哉收斂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須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驗得聖賢之言有歸著自然有契○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箇放心來只是求時便在如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雖放去千萬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無去來也○求放心當於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之後看如何復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節看後自然習熟此心不至於放○孟子謂學問求放心又謂有是四端知皆擴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來在內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見孟子有無他而已矣之語便立為不必讀書窮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䘚流於異學此指陸象山集註謂學問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放心而已正所以發眀孟子之本意以示異學之失學者切宜玩味故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也朱子曰所謂反復入身來不是將已縱出底依舊收拾轉來如七日來復不是已往之陽重新將來復生蓋舊底已自過去了這裏自然生出來只是知求則心便在便是反復入身來○上有學問二字不只是求放心便休看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二句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必不是塊然空守得這心便了○徽庵程氏曰尋向上去者下學也能向上去者上達也○雲峯胡氏曰約之使反復入身來是此心不可為流蕩忘反之心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達蓋必由下學而後上達則此心又不可為虛空無用之心也此乃孟子開示切要之言程子又發眀之曲盡其指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南軒張氏曰學問之道以求放心為主然心豈逺人哉知其放而求之則在是矣所謂放者其㡬間不容息故君子造次克念戰兢自持所以收其放而存之也存之久則天理寖明是心之體將周流而無所蔽矣以堯舜禹相授受之際獨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豈有二乎哉放之則人心之危無有極也知其放而求之則道心之微豈外是哉故貴於精一之而已○雙峯饒氏曰上文説仁人心也是把心做義理之心不應下文心字又別是一意若把求放心做收攝精神不令昏放則只説從知覺上去恐與仁人心也不相接了曩嘗以此質之勉齋勉齋雲此章首言仁人心是言仁乃人之心次言放其心而不知求末言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言學問之道非止一端如講習討論玩索涵養持守踐行廣充克治皆是其所以如此者非有他也不過求吾所失之仁而已此乃學問之道也三箇心宇脈絡聨貫皆是指仁而言今讀者不以仁言心非矣○新安陳氏曰仁者人之本心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放其心故也本心存則為仁放則非仁非仁則不能居仁以立其體必不能由義以達其用矣求放心即所以求仁也學問者求仁之方求仁者學問之本此章歸宿在求放心上是歸宿在求仁上也一章有四心字皆是指仁而言文理血脈甚貫讀之可見又按放心人慾也求放心遏人慾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信與伸同為去聲
  無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惡去聲
  不知類言其不知輕重之等也南軒張氏曰人與聖人同類以心之同耳不同者陷溺之故也心不若人而知惡之必求所以免於惡蓋有須臾不遑寧處者矣○新安陳氏曰此承上章以雞犬與心分輕重而言下三章亦以類相方而加切焉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兩手所圍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兩木名南軒張氏曰愛其身必思所以養之古之人理義以養其心以至動作起居聲音笑貌之間莫不有養之之法所以尊徳性道問學以成其身也於桐梓知所養則自拱把至合抱可以馴致於身知所養則自士而為賢為聖亦循循可進矣弗思則待其身曽一草木之不若滔滔皆是也○新安陳氏曰苟一思之則思吾之一身三綱五常繫焉四端萬善備焉必思所以養之養之之道養心以養其內謹九容之類以養其外使吾身為仁義禮智根心見面盎背之身非徒養其口體血氣之身而已也此章身字內包心外包動容周旋而言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己取之而已矣
  人於一身固當兼養新安陳氏曰無所不愛曰兼愛無所不養曰兼養無尺寸之膚至不養也申兼愛兼養意然欲考其所養之善否者惟在反之於身以審其輕重而已矣趙氏曰人之於身無所不愛則固當無所不養然體有貴賤小大養其貴且大者則善養其賤且小者則不善此豈待他人言之而後知哉則亦反之於身而審其輕重於心焉則自知矣○新安陳氏曰輕重即下文所謂貴賤小大是也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賤而小者口腹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舎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師焉舎上聲檟音價樲音貳
  場師治場圃者梧桐也檟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棗非美材也
  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狼善顧疾則不能故以為失肩背之喻新安陳氏曰一指肩背有小大之分故藉以旁證小體大體
  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為去聲飲食之人専養口腹者也
  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言若使専養口腹而能不失其大體則口腹之養軀命所關不但為尺寸之膚而已但養小之人無不失其大者故口腹雖所當養而終不可以小害大賤害貴也朱子曰此章言身則心具焉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此數句説得倒了也自難曉意謂使飲食之人真無所失則口腹之養本無害然人屑屑理㑹口腹則必有所失無疑是以當知養其大體而口腹底他自㑹去討喫不到得餓了也○雙峯饒氏曰以身而言一毫一髪皆吾所當愛皆吾所當養但體有大小莫専養小體若才養目便貪色才養耳便貪聲才養口便貪味必至害其大體又曰無以小害大不是教人養其大者而不養其小者若養其小者而不失其大者則小者不為大者之累便是不以小害大○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人當以養心志為重養口體為輕非謂養心志者不養口體也養心志則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雖饑食渴飲與常人同而食所當食飲所當飲自與常人異若専養口體則人心愈危道心愈微不至於窮口腹之慾而滅天理者鮮矣孟子於此欲人不養小以失大蓋所以遏人慾而存天理也
  ○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鈞同也從隨也大體心也小體耳目之類也新安陳氏曰心能為身之主使耳目從心之令者大人也心不能為身之主反聽命於耳目而從其欲者小人也
  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既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於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問蔽是遮蔽如目之視色從他去時便是為他所遮蔽若能思則視其所當視不視其所不當視則不為他所蔽矣朱子曰然若不思則耳目亦是一物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三者謂耳目心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朱子曰物交物上物字指外物下物字指耳目耳目謂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為大體君子固當於思處用工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然後耳目之小者不能奪此句最有力且看他下箇立字謂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謂敬以直內是也○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於外物只管引將去心之官固是主於思然須是思方得若不思卻倒把不是做是是底卻做不是邪思雜慮便順他做去卻害事然此天之此舊本多作比而趙註亦以比方釋之今本既多作此而註亦作此乃未詳孰是但作比字於義為短故且從今本是○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音銀人於其間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倉稊杜兮反米參為三才曰惟心爾雲峯胡氏曰堪輿謂天地言天地至大而人處天地間此身至小不過如太倉一粒稊米而已然人之所以可與天地參為三才者惟在此心心之體豈不甚大往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雲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來今人人有之若純乎義理則是從其大體若役於形氣則是從其小體彼禽獸之心終日役役不過飲食牝牡而已人之心而為形所役與禽獸何異嗚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參天地而役於小者不能異乎禽獸亦獨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間去聲抵隙乞逆反為厥心病雲峯胡氏曰此言口欲味目欲色耳欲聲四肢欲安佚本心微有間隙彼則乗之而入矣一心之微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㡬平聲雲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發於義理者甚微而役於形氣者甚衆以彼之衆攻我之微如國勢方弱而四面受敵其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體從令雲峯胡氏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從其小體此四句是説大人之從其大體曰誠曰念曰敬念即思之謂而敬即存誠之方也一誠足以消萬偽一敬足以敵千邪所謂先立乎其大者莫切於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體從令是小者弗能奪朱子曰范氏之箴蓋得其旨未可易之也愚故從而釋之雲先師曰荀卿以耳目為天官心為天君又曰心者形之君也出令而無所受令即此語以看孟子此章甚切能先立乎其大者則此心卓然能為耳目之君而從其大體所謂天君泰然百體從令者也不能先立乎其大者則退然方聽命於耳目而從其小體所謂心為形役者也立之如何亦曰操而存之使得其能思之職而已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樂音洛
  天爵者徳義可尊自然之貴也南軒張氏曰仁義又言忠信忠信只是誠實此二者○雙峯饒氏曰仁義人人有之忠信樂善人所當勉須忠信樂善仁義方為我有乃為可貴○新安陳氏曰樂善即樂此仁義忠信不倦者樂之至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
  脩其天爵以為吾分去聲之所當然者耳人爵從之蓋不待求之而自至也南軒張氏曰古之人脩其天爵而已非有所為而為之人爵從之者言其理則然也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要平聲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棄天爵則其惑又甚焉終必並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朱子曰孟子時人尚脩天爵以要人爵後世皆廢天爵以要人爵○問脩天爵以要人爵者雖曰脩之實已棄之久矣何待於得人爵而後始謂之棄邪曰若是者猶五霸之假仁猶愈於不假不脩者耳○南軒張氏曰古之士脩身於下無一毫求於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賢於上毎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衆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狥名而忘實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後世則不復以仁義忠信取士而乃求之於文藝之間自孩提之童則使之懐利心而習為文辭則併與其假者而不務矣則人才何怪其難哉○新安陳氏曰無所為而為善者誠也故堅所守而不移有所為而為善者偽也故得所求而遂已或曰脩其天爵亦有人爵不從之者棄其天爵亦有人爵終不亡者何也曰脩天爵自有得人爵之理棄天爵自有亡人爵之理其不得者上之遺賢其不亡者下之僥倖豈常理哉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
  貴於己者謂天爵也
  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人之所貴謂人以爵位加己而後貴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趙孟晉卿也新安倪氏曰晉趙氏世呼趙孟如智氏世呼智伯晉為盟主趙氏世卿故當時謂趙孟能賤貴人能以爵祿與人而使之貴則亦能奪之而使之賤矣若良貴則人安得而賤之哉
  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聞去聲
  詩大雅既醉之篇飽充足也願欲也膏肥肉粱美榖令善也聞亦譽也文繡衣之美者也仁義充足而聞譽彰著皆所謂良貴也新安陳氏曰兩不願字即中庸不願乎其外之意充足乎仁義之良貴則自無所慕乎人爵之貴矣○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則外物輕南軒張氏曰人真知其貴於己者則見外誘之不足慕矣惟不知在己之自有至貴是以慕外而求於人也良貴得之於天人何預焉得於天者公理而求於人者私慾也令聞廣譽君子非有欲之之心飽乎仁義則聞譽自至猶言為善有令名理之固然者也○雲峯胡氏曰上章一要字是內輕而外重此章兩不願字是內重而外輕○東陽許氏曰世人但知公卿大夫之爵為貴而不知在我之身皆有貴者乃天所賦之善所謂天爵也天爵人所同有故思則得之人爵各有命分雖求之無益天爵亦是天命此則義理之命人爵乃氣數之命孟子前章尚有脩天爵而人爵自至之説此章則於人爵下兩不願字是不將這箇為念矣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為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為真不能勝是我之所為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朱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以理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易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若甚難以事言之則正之勝邪天理之勝人慾甚難而邪之勝正人慾之勝天理卻甚易蓋纔是蹉失一兩件事便被邪來勝將去若以正勝邪則須是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然猶自恐怕勝他未盡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為仁終必並與其所為而亡之○趙氏曰言為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南軒張氏曰此為有志於仁而未力者言也仁與不仁特係乎操舎之間而天理人慾分焉天理存則人慾消固不兩立也故以水勝火喻之然用力於仁貴乎久而勿舎若一暴十寒偶得復失則暫存之天理豈能勝無窮之人慾遂以為仁不可以勝不仁而不加勉焉則同於不仁之甚者其淪胥以亡也必矣學者觀此可斯須而不存是心乎天理寖明則人慾寖消及其至也人慾消盡天理純全以水勝火其不然乎○新安陳氏曰深味亦終必亡而已矣竊以為此章恐為戰國之諸侯言之以時暫一念一事之仁欲勝彼之殘暴甚不仁不惟不能勝遂使人謂仁不能勝不仁豈非反助其虐亦終必滅亡而已矣如此解則與天爵人爵章終亦必亡而已矣解為終必並所得人爵而失亡之者相協也
  ○孟子曰五榖者種之美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賣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榖者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榖之美也但五榖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為仁而不熟則反不如為他道之有成是以為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上聲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慶源輔氏曰日新日進也不已無間斷也必日進於一日而又無間斷然後純熟夫仁○潛室陳氏曰他道如百工衆技百家諸子皆是○雲峯胡氏曰此章與上章相因上章言為仁之不力無以勝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於為之力熟無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新安陳氏曰而已矣者熟之之説盡夫為仁之功外此無他也苟能於孔門求仁之方循而行之日新不已由勉而利利而安心與仁一則熟之功效氣象可言矣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
  大匠工師也規矩匠之法也新安陳氏曰二節兩學者字一謂學射者一謂學匠者○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舎上聲下同是則無以教弟子舎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況聖人之道乎南軒張氏曰學者之於道其為有漸其進有序自灑掃應對至於禮儀之三百威儀之三千猶木之有規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於形而上之事則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灑掃應對之間也舎是以求道是猶舎規矩以求巧也○慶源輔氏曰射者志於彀而真積力久則善中矣工者守乎規矩而真積力久則能巧矣教者與受教者舎彀而言中舎規矩而言巧皆誣也○雙峯饒氏曰聖門教人定法無如一部大學○雲峯胡氏曰此章與離婁篇首章相似彼謂治天下不可無法此謂師之教弟子之學皆不可無法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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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二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任平聲
  任國名趙氏曰任薛同姓之國在齊楚之間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扶又反問也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迎去聲於如字
  何有不難也朱子曰不親迎則得妻如古者國有凶荒則殺禮而多昏周禮荒政十二條中亦有此法蓋貧窮不能備親迎之禮法許如此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揣初委反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鋤深反樓樓之髙銳似山者至髙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髙岑樓反卑矣慶源輔氏曰物之不齊固當揣其本以齊其末不可只據其末以定其髙卑
  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鈎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鈎帶鈎也金本重而帶鈎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慶源輔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輕然重者少而輕者多則輕者反重而重者反輕矣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與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飢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楚宜反而已
  往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紾音軫摟音婁
  紾戾也摟牽也處上聲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為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去聲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別彼列反聖賢於此錯綜子宋反斟酌錯綜分經緯斟酌量淺深也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史記㢘頗藺相如傳趙孝成王七年秦與趙兵相距長平時趙使㢘頗將兵固壁不戰王信秦之間言使趙括為將代㢘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傳不知合變也註瑟每一絃有一柱旋移變而取聲音之和今以膠定其柱不使變移而鼓之豈能聲和所以斷丁亂反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朱子曰禮之大體固重於食色矣然其間事之大小緩急不同則亦或有反輕於食色者惟理明義精者為能權之而不失耳權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禮之重而深眀食色之輕也觀於寸木岑樓之喻孟子之意可見矣○南軒張氏曰食色雖出於性而其流則以害性苟無禮以止之則將何所極哉禮之重於食色固不待較而明矣惟夫汨於人慾而昧夫天性於是始有禮與食色孰重之疑矣○慶源輔氏曰集註章旨之説於聖賢處事之權度固已得其要矣苟或義理未精權度未審則於凡事膠轕難辨之際巧者必至於枉尺而直尋拙者必至於膠柱而調瑟終不得夫時措之宜也○新安陳氏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禮則天理所以防閑人慾者也禮本重食色本輕固自有大分也然亦不可拘拘於禮文之微者又當隨時隨事而酌其中焉聖賢固不肯枉尺直尋以踰夫禮之經亦未嘗膠柱調瑟以時時宜之權也○東陽許氏曰敬兄禮也雖無食而將死必不可奪兄之食而違敬兄之禮婚娶禮也雖至於絶嗣必不可摟人處子而違婚娶之禮任人蓋異端之徒棄蔑禮法而譏侮之者故孟子止就其所言食色二者使之自權其輕重而自思之蓋不屑之教誨也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朱子曰孟子道人皆可以為堯舜何曽道便是堯舜更不假脩為耶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勝平聲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說匹為鶩音木是也記曲禮庶人之摯匹注匹讀為鶩野鴨曰鳧家鴨曰鶩不能飛騰如庶人之終守耕稼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鈞趙氏曰秦武王好以力戲力士烏獲至大官○新安陳氏曰為之一字為此章之要所謂弗為耳及下文所不為也皆與為之而已一句相應而行堯之行與歸而求之行也求也皆所以為之也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以譬能為堯舜之事是亦為堯舜也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後去聲長上聲弟音悌先去聲夫音扶
  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於是哉慶源輔氏曰堯舜不過率是性而充其量非有所増益於性分外也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音扶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耳和靖尹氏曰堯舜之道止於孝弟孝弟非堯舜不能盡○朱子曰堯舜之道孝弟而已這是對那不孝不弟底說孝弟便是堯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紂○南軒張氏曰人性莫大於仁義仁莫先於愛親義莫先於從兄此孝弟之所由立也盡得孝弟則仁義亦無不盡是則堯舜之道豈不可以一言蔽之乎人孰無是心哉顧體而充之何如耳○慶源輔氏曰陳氏就孝弟上說而極於堯舜之聖楊氏是就堯舜上説而本於孝弟之近二說互相發明所謂百姓蓋日用而不知者其警發於人尤為切至也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並去聲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麤倉胡反慶源輔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長短與湯文較也人皆可以為堯舜豈謂是歟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雲覺軒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為堯舜所以誘曹氏之進也然亦豈謂不假脩為而即可為堯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間固不以難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許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進此也○新安陳氏曰上一節吿以徐行疾行此一節告以衣服言行皆是就其病之切處箴教之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留而受業於門見音現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慶源輔氏曰此亦是富貴者之習氣都未知那居無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夫音扶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上聲下同之間則性分去聲之內萬理皆備隨處發見形甸反無不可師不必留此而受業也問學莫難於知道故欲脩身者必以致知為先今曰道豈難知而特患於不為何哉朱子曰道之精微固難知也然自始學言之則如是而為孝如是而為弟如是而為不孝如是而為不弟其大體向背之間豈不明而易知乎致知雲者亦曰即其已行之知而推致之耳○慶源輔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難知但患人蔽於私役於氣自暴自棄而不肯求耳誠能即其孝親弟長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則一性之中萬理皆備日用之間隨所感處無不發見而察之而體之則師不必求於外而得道不必索於外而存矣○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蓋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誨也朱子曰曹交識致凡下又有挾貴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極親切非終拒之也○新安陳氏曰可為堯舜在性分不在形體交以形體似聖人言陋矣孟子所答全章之要在為之而已中言行堯之行以躬行言也末言豈難知與病不求歸求以求知言也求知以開其為之之端躬行以盡其為之之實則所謂可為堯舜者必真能為之安有不假脩為而可安坐以至堯舜之理耶徐行尤易能故先只言徐行之弟而後總以孝弟言之有餘師非謂人師也如先儒所謂學者當以己心為嚴師之意
  ○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盤
  髙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後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音似生伯服而黜申後廢宜臼於是宜臼之傅為去聲作此詩以敘其哀痛迫切之情也南軒張氏曰家國之念深故其憂苦父子之情切故其辭哀
  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己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己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關與彎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謂執滯不通也為猶治也越蠻夷國名道語也親親之心仁之發也新安陳氏曰小弁之事人倫之大變宗社傾覆繫焉如之何勿怨是其怨乃所以見親親之心蓋愛親之仁之發見者也
  曰凱風何以不怨
  凱風邶蒲昧反風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責也新安陳氏曰母生七子而寡不能安其室七子作詩不敢非其母引罪自責謂子不能慰母心使母不安以感動之也
  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朱子曰親之過大則傷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愛若此而不怨焉則是坐視其親之陷於大惡恝然不少動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謂愈疏親之過小則特以一時之私心而少有虧於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則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則叫號而遽怒矣此之謂不可磯故二者均為不孝也○南軒張氏曰小弁凱風其事異故其情其辭異當小弁之事而怨慕不形是漠然無親當凱風之事而怨心遽形是歸過於親皆失親親之義而賊夫仁矣故皆以不孝斷之怨一也由小弁之所存則為天理由髙子之所見則為人慾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也○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氣通於親新安陳氏曰此由子生之始而推其未生以前深味之愛親之心油然生矣當親而疏疎同怨慕號平聲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問說詩者皆以小弁之意與舜怨慕同竊謂只我罪伊何一句與舜於我何哉之意同後面君子秉心維其忍之君子不恵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親與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朱子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蓋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面説何辜於天亦似自以為無罪未可與舜同日語也○雲峯胡氏曰七情中有哀而無怨怨出於哀哀之切故怨之深雖程子嘗論小弁之怨與舜不同然皆出於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牼口莖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將何之
  趙氏曰學士年長上聲者故謂之先生
  曰吾聞秦楚搆兵我將見楚王說而罷之楚王不恱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說音稅
  時宋牼方欲見楚王恐其不恱則將見秦王也遇合也按莊子書有宋鈃刑堅二音者禁攻寢兵救世之戰上說音稅下教強上聲古活反不舎上聲○見莊子天下篇去聲雲齊宣王時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搆古候反合也
  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說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徐氏曰能於戰國擾攘之中而以罷兵息民為說其志可謂大矣然以利為名則不可也蔡氏曰宋牼在當時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猶不免溺於利害之私蹊不知仁義之正道世俗從可知矣
  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恱於利也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樂音洛下同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恱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懐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聲
  此章言休兵息民為事則一然其心有義利之殊而其效有興亡之異學者所當深察而眀辨之也南軒張氏曰古之謀國者以義理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慾之所以分而治忽所由係也說之以利使其能從亦利心耳罷兵雖息一時之患而狥利實傷萬世之彛○西山真氏曰戰國交兵之禍烈矣宋牼一言而罷之豈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願者哉顧利端一開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見利而動其禍又有甚於交兵者是以聖賢不得不嚴其防也○新安陳氏曰以利說二王而罷兵若足為斯民幸矣然上下皆懐利以相接必將有滅亡之禍是利未得而害已甚矣以仁義說二王而罷兵上下皆懐仁義以相接則仁必愛親義必急君雖不言利而仁義之利自在其中矣此章大意與首篇首章相似利端一開利心競熾而大倫將不暇顧其禍有甚於交兵者交兵不過殺人身耳言利則必蠱害人心孟子此章於遏人慾存天理尤嚴焉
  ○孟子居鄒季任為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處於平陸儲子為相以幣交受之而不報任平聲相去聲下同
  趙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音潮會於鄰國季任為去聲之居守其國也儲子齊相也不報者來見則當報之但以幣交則不必報也朱子曰初不自來但以幣交未為非禮但孟子既受之後便當來見而又不來則其誠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過而不見施報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誨也○慶源輔氏曰來見則禮意重幣交則禮意輕也
  他日由鄒之任見季子由平陸之齊不見儲子屋廬子喜曰連得間矣
  屋廬子連其名也知孟子之處上聲此必有義理故喜得其間隙而問之
  問曰夫子之任見季子之齊不見儲子為其為相與為其之為去聲下同與平聲
  言儲子但為齊相不若季子攝守君位故輕之邪俗作耶
  曰非也書曰享多儀儀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於享書周書洛誥之篇享奉上也儀禮也物幣也役用也言雖享而禮意不及其幣則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於享故也蔡氏曰享不在幣而在於禮幣有餘而禮不足亦所謂不享也
  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釋書意如此新安陳氏曰幣物有餘而禮儀不足是有慢上之心謂其所貪在物雖禮意不足無妨乃是雖有享之名而不成享之禮也
  屋廬子恱或問之屋廬子曰季子不得之鄒儲子得之平陸
  徐氏曰季子為去聲君居守不得往他國以見孟子則以幣交而禮意已備儲子為齊相可以至齊之境內而不來見則雖以幣交而禮意不及其物也慶源輔氏曰不得之鄒而不來則是制於禮者也得之平陸而不至則是簡於禮者也制於禮者欲為而不可簡於禮者可為而不欲君子之所為一視其禮意之輕重而行吾義而已○覺軒蔡氏曰此章見孟子於禮意之間是否之際權衡輕重各稱其宜如此然皆以幣交而皆受之豈孟子當時亦有幣交之禮而季子儲子皆非惡人亦有可受之理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後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後為皆去聲
  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為先而為之者是有志於救民者也以名實為後而不為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先後並如字名實未加於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栁下恵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惡趨並去聲
  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慶源輔氏曰無私心以存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諸外而言人固有雖無私心而行事不合天理者唯仁則內外合天人備矣○論語於令尹子文陳文子章註引師說以為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又以為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後不同者蓋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為當理而無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意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為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去聲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為心也以取天下為心豈聖人之心哉程子曰五就湯五就桀此伊尹後來事蓋已出了則當以湯之心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張子曰伯夷伊尹栁下恵皆稱聖人出於仁之一端莫非仁也三子者各以是成性故得稱仁○雲峯胡氏曰集註於三子之中引楊氏說獨詳於伊尹者如夷恵不屑就不屑去其跡甚易眀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識故詳之
  曰魯繆公之時公儀子為政子栁子思為臣魯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賢者之無益於國也
  公儀子名休為魯相去聲子栁泄栁也削地見侵奪也髠譏孟子雖不去亦未必能有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賢則亡削何可得與與平聲
  百里奚事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亡則何止乎削故曰削何可得魯之不亡尚以三賢在也否則如虞之亡求削而不可得矣
  曰昔者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緜駒處於髙唐而齊右善歌華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變國俗有諸內必形諸外為其事而無其功者髠未嘗覩之也是故無賢者也有則髠必識之華去聲
  王豹衞人善謳淇水名緜駒齊人善歌謳聲有曲折也歌長言也髙唐齊西邑華周杞梁二人皆齊臣戰死於莒音舉其妻哭之哀國俗化之皆善哭左傳襄公二十三年齊侯襲莒杞殖華胡化反還音旋載甲夜入明日先遇莒子莒子重賂之使無死曰請有盟華周對曰貪貨棄命亦君所惡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棄之何以事君莒子親鼓而伐之獲杞梁莒人行成齊侯歸遇杞梁之妻於郊梁戰死妻行迎喪使弔之辭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於罪猶有先人之故廬在下妾不得與郊弔齊侯弔諸其室○劉向說苑齊莊公攻莒杞梁與莒戰梁遂鬭殺二十七人而死妻聞而哭城為之陁而隅為之崩髠以此譏孟子仕齊無功未足為賢也
  曰孔子為魯司寇不用從而祭燔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不知者以為為肉也其知者以為為無禮也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不欲為苟去君子之所為衆人固不識也稅音脫為肉為無之為去聲
  按史記孔子為魯司寇攝行相去聲下同事齊人聞而懼於是以女樂遺去聲魯君季桓子與魯君往觀之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魯今且郊如致膰音煩於大夫則吾猶可以止桓子䘚受齊女樂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為為肉者固不足道以為為無禮則亦未為深知孔子者蓋聖人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又不欲為無故而苟去故不以女樂去而以燔肉行其見㡬平聲眀決而用意忠厚固非衆人所能識也然則孟子之所為豈髠之所能識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嘗知仁亦未嘗識賢也宜乎其言若是南軒張氏曰孔子之去魯非孟子發眀於此後世固亦未知也○慶源輔氏曰觀孟子引孔子之事以答淳于髠則孟子之去齊亦必有所為而不欲言之者矣○汪氏曰為肉為無禮皆非知孔子蓋不能用聖人而耽聲色君之大罪燔肉不至君之微罪若不以微罪行而著君之罪則為不仁苟去則為不義以微罪行仁也不為苟去義也君子之所為仁義而已○新安陳氏曰髠本辯口滑稽之徒始謂孟子去齊而未仁孟子答以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又謂有賢則必識之孟子答以夫子之去魯亦豈髠所能識哉反覆言古人事未方以君子自擬以衆人指髠髠雖譏孟子未立功而去而孟子所以去齊之故終不自言以顯齊王之失亦見㡬眀決而用意忠厚焉自謂所願則學孔子今觀其進退語黙宛然孔氏家法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
  趙氏曰五霸齊桓晉文秦穆宋襄楚莊也三王夏禹商湯周文武也丁氏曰丁氏名公著唐蘇州人夏昆吾商大彭豕韋周齊桓晉文謂之五霸趙氏曰丁氏說本杜預春秋傳註○新安陳氏曰自王道衰伯圖盛人惟知五伯之功豈敢議五伯之罪惟孟子崇王賤伯故以三王律五伯而名其為罪人焉五伯宜從前一說
  天子適諸侯曰巡狩諸侯朝於天子曰述職春省耕而補不足秋省斂而助不給入其疆土地闢田野治養老尊賢俊傑在位則有慶慶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蕪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一不朝則貶其爵再不朝則削其地三不朝則六師移之是故天子討而不伐諸侯伐而不討五霸者摟諸侯以伐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與闢同治去聲
  慶賞也益其地以賞之也掊克聚斂力驗反也讓責也移之者誅其人而變置之也討者出命以討其罪而使方伯連帥帥上所類反下所律反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聲其罪而伐之也摟牽也五霸牽諸侯以伐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新安陳氏曰無王如此使居三王之世豈非罪人自入其疆至則有讓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師移之言述職之事南軒張氏曰天子入諸侯之國首察其土田次詢其賢才蓋為國之道莫先於農桑莫要於人才也
  五霸桓公為盛葵丘之會諸侯束牲載書而不㰱血初命曰誅不孝無易樹子無以妾為妻再命曰尊賢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無忘賔旅四命曰士無世官官事無攝取士必得無専殺大夫五命曰無曲防無遏糴無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眀皿之人既盟之後言歸於好今之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諸侯五霸之罪人也㰱所洽反糴音狄好去聲
  按春秋傳去聲僖公九年葵丘之會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新安陳氏曰威信服人無事㰱血㰱歠也壹眀天子之禁樹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時戰反易初命三事所以脩身正家之要也榖梁傳僖公九年九月戊辰諸侯盟於葵丘桓盟不日此何以日日謂記其日美之也為見天子之禁故備之也葵丘之會陳牲而不殺讀書加於牲上一明天子之禁曰毋壅泉専水利毋訖糴訖止也毋易樹子毋以妾為妻毋以婦人與國事與音預○慶源輔氏曰一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惡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於天子而後立既立則豈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樹子是不父以妾為妻則無夫婦之別賔賔客也旅行旅也皆當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祿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賢也官事無攝當廣求賢才以充之不可以闕人廢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無専殺大夫有罪則請命於天子而後殺之也無曲防不得曲為隄防壅泉激水以専小利病鄰國也無遏糴鄰國凶荒不得閉糴也無有封而不吿者不得専封國邑而不吿天子也新安陳氏曰五命即載書之辭才者育之亞於尊賢所以明貴徳言歸於和好無構怨也
  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惡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諸侯之罪人也長上聲
  君有過不能諫又順之者長君之惡也君之過未萌而先意導之者逢君之惡也南軒張氏曰君有惡承順而長之固為罪矣逢君惡者逆探君意而成之罪尤大也其詭秘姦譎為甚而戕賊蠧害尤深蓋君萌不善之念其始必有未安於心未敢遽達也己迎而安之則其發也必果君以為己意未形於事而彼能先之則其愛也必篤故長君惡於外者其罪易見逢君惡於內者其慝難知易見者害猶淺難知者害不可言也自古姦臣之得君未有不自逆探君意以成其惡故君臣之相愛不可解䘚至於俱亡而後已逢君之惡雲者可謂極小人之情狀矣○慶源輔氏曰長君之惡者無能而巽懦阿諛之人也逢君之惡者有才而傾險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則事無統理而不得聖人之心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五霸有過者亦未有大於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以上邵子之說孟子此章之義其亦若此也與音余然五霸得罪於三王今之諸侯得罪於五霸皆出於異世故得以逃其罪至於今之大夫宜得罪於今之諸侯則同時矣而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為良臣而厚禮之不以為罪而反以為功何其謬靡幼反慶源輔氏曰孟子雖取桓文之五命而又以五霸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
  慎子魯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禮義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長上聲上也用之使之戰也慶源輔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敵愾禦侮臨戰之際皆如手足之捍頭目子弟之衛父兄矣不然則是陷之於死地也故謂之殃民在堯舜之仁政豈容之哉
  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
  是時魯蓋欲使慎子伐齊取南陽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戰有功如此且猶不可新安陳氏曰就使僥倖克敵己驕敵怒禍方深耳況未必能且不免敗乎
  慎子勃然不恱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滑音骨
  滑釐慎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待諸侯謂待其朝音潮覲聘問之禮宗廟典籍祭祀會同之常制也慶源輔氏曰觀此二句則知先王之制封國大小自有意義豈私意可得而損益之哉
  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
  二公有大勲勞於天下而其封國不過百里儉止而不過之意也問王制與孟子同而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鄭氏以王制為夏商制為夏商中國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國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朱子曰鄭氏只文字上說得好看然甚不曉事情且如百里之國周人慾増到五百里須併四箇百里國地方做得一國其所併四國又當別裂地以封之如此則天下諸侯東遷西移改立宗廟社稷皆為之騷動矣且如此䟎去不數大國便無地可容了許多國何以處之恐其不然竊意其初只方百里後來吞併遂漸漸大如禹㑹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到周時只千八百國自非吞併如何不見了許多國武王時諸國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當時封許多功臣之國縁當初滅國五十得許多空地可封不然則周公太公亦自無安頓處孟子百里之說亦只是大綱如此說不是實攷得見古制
  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
  魯地之大皆並去聲吞小國而得之有王者作則必在所損矣
  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於殺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殺人而取之也慶源輔氏曰不殺人而取彼與此仁者猶且不為以其非所當得故也況於殃民而求廣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
  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華陽范氏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於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於邪君子引其君於仁義引其君於愛民引其君於納諫引其君於恭儉引其君於學問此君子之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於好利引其君於好戰引其君於用刑引其君於拒諫引其君於驕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於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堯舜之道引成湯故成湯為堯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故成王為文武之君此引其君以當道榮夷公以専利引周厲王故周亂趙髙以刑法引秦二世故秦亡此引君以當非道也○西山真氏曰道之與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則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則曰仁心存於仁則其行無不合道矣○新安陳氏曰事合理必不爭己所不當有之地心存仁必不殺人以爭地二句不特可斷此一事實臣事君之法也殃民者仁之反欲慎子導君以仁不殃民而為不仁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闢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為去聲辟與闢同鄉與向同下皆同
  辟開墾口狠反朱子曰鄉道志仁不可分為二事中庸曰脩道以仁孟子言不志於仁所以釋不鄉道之實也前章務引其君以當道志於仁而已亦言志仁之為當道耳
  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強戰是輔桀也約要平聲結也與國和好去聲相與之國也新安陳氏曰前是為君富國剝下奉上者此是為君強兵戰勝攻取者暴君之良臣實治世之民賊不能引君鄉道志仁而導以不道不仁助桀為虐者也
  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爭奪而至於危亡也南軒張氏曰此章大抵與前章意同戰國之臣所以輔君者徒以能富國強兵為忠而其君亦固以此為臣之忠於我也而孟子以為民賊何哉蓋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但為之富強之計則君益以驕肆而民益以憔悴是上成君之惡而下絶民之命也當時諸侯乃以民賊為良臣豈不痛哉○新安陳氏曰自當時觀之孟子此論若迂且激既而六國吞暴秦亡此論豈不深中大驗此章與上章意實相類其因譏切慎子而繼發歟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平聲稅法二十分扶問反下司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記白圭能薄飲食忍嗜時至反欲與童僕同苦樂音洛下同樂觀時變人棄我取人取我與以此居積致富其為此論蓋欲以其術施之國家也勿軒熊氏曰按貨殖列傳白圭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飲食忍嗜欲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鷙鳥之發曰吾治生猶孫呉用兵商鞅行法智不足以權變勇不足以斷決仁不能以取予強不能以有守雖欲學吾術皆不吿也蓋世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國名也
  萬室之國一人陶則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設喻以詰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榖不生惟黍生之無城郭宮室宗廟祭祀之禮無諸侯幣帛饔飱無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榖黍早熟故生之得及未寒時生成饔飱以飲食饋客之禮也
  今居中國去人倫無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無君臣祭祀交際之禮是去人倫無百官有司是無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為國況無君子乎
  因其辭以折之
  欲輕之於堯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於堯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稅堯舜之道也多則桀寡則貉今欲輕重之則是小貉小桀而已慶源輔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為堯舜之道三代聖人雖因時損益有所不同然一本於中正則無以異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傳之萬世而無弊周衰王制盡廢兼併之俗起而貧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慾樂觀時變知取知予以此居積致富此三代盛時所無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顧乃私憂過計創為輕賦之說欲以其術施之國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觀其始則取其事之易辨者以開其智中則歴陳其不可之實以破其說末則舉堯舜之道不可得而輕重者使之有所歸著亦可謂委曲詳盡矣○雲峯胡氏曰易曰節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蓋堯舜之道中而已重之輕之皆非中也可行於夷狄不可通行於天下可行於一時不可通行於萬世○新安陳氏曰彼真貉真桀為大者此為小者也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於禹
  趙氏曰當時諸侯有小水白圭為去聲之築堤壅委恐反而注之他國
  孟子曰子過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順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四海為壑今吾子以鄰國為壑
  壑受水處也
  水逆行謂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惡也吾子過矣惡去聲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則與洪水之災無異矣勿軒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強勇四術然築堤壅水不能行所無事則不智以鄰國為壑利己害人則不仁所謂強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戰國富強之術故深抑之○新安陳氏曰禹除天下之害順水之性而委之於海圭除一國之害不順水之性而但壑之於鄰是禹為天下除害而圭乃為鄰國之害也不仁甚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惡乎執惡平聲
  亮信也與諒同惡乎執言凡事苟且無所執持也朱子曰考之說文古無亮字以為與諒通者近之然諒有二訓止訓信者友諒之類是也訓必信者貞而不諒是也○南軒張氏曰諒對貞而言則専於諒者未必貞也以己之私意為諒非諒之正也孟子之言諒諒之正也○慶源輔氏曰此與論語人而無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汪氏曰執諒體常也不諒通變也
  ○魯欲使樂正子為政孟子曰吾聞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孫丑曰樂正子強乎曰否有知慮乎曰否多聞識乎曰否知去聲
  此三者皆當世之所尚而樂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歴問之
  然則奚為喜而不寐
  丑問也
  曰其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聲下同
  丑問也
  曰好善優於天下而況魯國乎
  優有餘裕也言雖治天下尚有餘力也趙氏曰善取於己則有盡善取於人則無窮此其所以雖治天下猶有餘力也
  夫苟好善則四海之內皆將輕千里而來吿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輕易去聲也言不以千里為難也
  夫苟不好善則人將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聲音顔色距人於千里之外士止於千里之外則讒諂面䛕之人至矣與讒諂面䛕之人居國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聲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慶源輔氏曰世間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謂智者是乃所以為愚也然原其始則起於予既已知之之意萌於中而已可不畏乎○新安陳氏曰距與拒通前漢汲黯𫝊智足以距諫亦用此距字君子小人迭為消長上聲直諒多聞之士逺則讒諂面䛕之人至理勢然也○此章言為政不在於用一己之長而貴於有以來天下之善南軒張氏曰好善誠篤非舍己私者不能能舎己則中虛虛則能來天下之善於為天下何有蓋善者天下之公也自以為是則専己而絶天下之公理蔽孰甚焉
  ○陳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則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禮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禮貌未衰言弗行也則去之
  所謂見行可之仕若孔子於季桓子是也受女樂而不朝音潮則去之矣
  其次雖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禮貌衰則去之
  所謂際可之仕若孔子於衛靈公是也故與公逰於囿公仰視蜚與飛同鴈而後去之史記孔子世家孔子反乎衛入主蘧伯玉家他日靈公問兵陳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與孔子語見蜚鴈仰視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復如陳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飢餓不能出門戶君聞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從其言也使飢餓於我土地吾恥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謂公養之仕也君之於民固有周之之義況此又有悔過之言新安陳氏曰所謂大者以大節論所謂又者以其次言也所以可受然未至於飢餓不能出門戶則猶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則其所受亦有節矣朱子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禮貌衰未衰為去就又其次至於不得已而受其賜則豈君子之本心哉蓋當是時舉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則有能接我以禮貌而周我之窮困者豈不善於彼哉是以君子以為猶可就也然孟子蓋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處則在所擇矣孟子於其受賜之節又嘗究言之曰飢餓不能出門戸則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於如是之貧則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贏餘明不多受也○慶源輔氏曰言將行其言也則就之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禮則就之為禮而仕也道在我禮在彼至於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註恐後之貪利苟得者以是藉口而全不顧義遂流於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然使上之賜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賜止以免其死則時可知矣○雲峯胡氏曰本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則上兩節言去就末一節獨不言蓋飢餓不能出門戸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觀亦之辭見其瀕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則亦未嘗過受也君子於去就辭受之際可謂嚴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問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發於畎畆之中傅説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說音恱
  舜耕歴山三十登庸說築傅巖武丁舉之膠鬲遭亂鬻餘六反方萬反魚鹽文王舉之管仲囚於士官桓公舉以相去聲國孫叔敖隠處上聲海濵楚莊王舉之為令尹百里奚事見形甸反前篇新安陳氏曰舜聖人且君也故只曰發傅說以下五賢皆臣也故皆曰舉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與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去聲窮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為不遂多背音佩戾也動心忍性謂竦荀勇反動其心堅忍其性也然所謂性亦指氣稟食色而言耳朱子曰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忍其聲色臭味之性○慶源輔氏曰竦動其心則心活堅忍其性則性定心活則不為欲所役性定則不為氣所動○雲峯胡氏曰或謂孟子嘗曰不動心曰養性此曰動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動心是處富貴而富貴不能變動其心也此言動心是處貧賤而貧賤有以竦動其心也譬之水動心是浚得源頭活水袞袞出來不動心是水之流不為沙泥所溷不為波流所汨也養性者養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外忍性者忍其氣稟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動於中○新安陳氏曰分配之苦心志所以動心動心則善念由此生勞餓空乏所以忍性忍性則物慾由此窒拂亂所為所以増益前所不能者而能之則徳業由此進舜大聖人未必盡由此而窮苦之跡實如此履此豈無所警省若傅說以下所以能當大任實由於此也程子曰若要熟也須從這裏過朱子曰只是要事事經歴過似一條路須毎日從上面往來行得熟了方認得許多險阻去處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撞行去少間定墮坑落塹也○慶源輔氏曰人不經憂患困窮頓挫摧屈則心不平氣不易察理不盡處事多率故謂人若要熟須從這裏過○潛室陳氏曰更嘗變故多則閱義理之㑹熟熟謂義理與自家相便習如履吾室中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衡與橫同
  胡登反常也猶言大率也橫不順也作奮起也徵知盈反驗也喻曉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過然後能改新安陳氏曰下文所謂作與喻即是改過之事蓋不能謹於平日故必事勢窮蹙以至困於心衡於慮然後能奮發而興起不能燭於㡬平聲微故必事理暴著以至驗於人之色發於人之聲然後能警悟而通曉也朱子曰困心衡慮者心覺有其過徵色發聲者其過形於外○慶源輔氏曰舜大聖人之事傅說而下皆上智之事自人恆過而下則中人之事也纔言恆過而後能改便見是中人之性矣下兩句只是改過之事雖是不能謹於平日至於事勢窮蹙困心衡慮始能奮發而興起然畢竟是其才尚足以有為雖是不能燭於㡬微至於事理暴著徵色發聲始能警悟而通曉然畢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進於善若至是而猶不之覺焉則下愚而已
  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拂與弼同此言國亦然也慶源輔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國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輔弼之賢士也新安陳氏曰人主為國內有守法持正者規諫之外有敵國外患以警懼之則不敢縱肆而國可保否則驕縱而國亡矣
  然後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也樂音洛
  以上文觀之則知人之生全出於憂患而死亡由於安樂矣新安陳氏曰憂患未必便生然憂患則警戒而其慮深有生全之理結章首至而後喻一截安樂未必便死然安樂則多怠肆而其志荒有死亡之理結入則無法家至國恆亡一節自困而亨上聖且然諸賢皆然中人則待有過而後能然為國者亦莫不然也大槩此章言處困苦憂患之意多安樂即憂患之反也○尹氏曰言困窮拂鬱能堅人之志而熟人之仁雲峯胡氏曰必堅忍其志然後自至於熟堅志是入徳路頭熟仁是成徳地歩以安樂失之者多矣南軒張氏曰知生於憂患而死於安樂生言生之道死言死之道也繼體之君公侯之裔生處安樂無憂患可歴則如之何必也念安樂之可畏思天命之無常戒謹恐懼不敢有其安樂是乃困心衡慮之方生之道也死於安樂非安樂能死之以溺於安樂而自絶焉耳故在君子則雖處安樂而生理未嘗不遂在小人則雖處憂患而死亦恐不免窮斯濫是也○勉齋黃氏曰恐懼脩省常生於憂患驕奢淫泆必起於宴安當阨窮困躓之餘其操心危其慮患深其刻厲奮發以進於善有不期然者矣○新安陳氏曰張子西銘雲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貧賤憂戚庸玉汝於成後二句即孟子此章之意前二句孟子所未言也人能知此則處憂患者固可生處安樂者亦不死矣盡心上篇有徳慧章意與此合當參看動心是充廣道心忍性是節制人心一是擴天理一是遏人慾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悉井反則是亦我教誨之也朱子曰趙氏註屑潔也考孟子不屑就與不屑不潔之言屑字皆當作潔字解不屑之教誨謂不以其人為潔而教誨之如坐而言不應隠幾而臥之類○新安陳氏曰不屑教非忍而絶之實將激而進之是亦多術中教誨之一術也孔子於孺悲孟子於滕更皆是○尹氏曰言或抑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材而篤之無非教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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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巻十三
  盡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新安陳氏曰心者神明之舍具衆理心之體也應萬事心之用也大學章句釋明徳或問釋致知之知字此釋心字大槩□處互相發雲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去聲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音扶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體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則人之所以主於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無外而性稟其全故人之本心其體廓然亦無限量惟其梏於形氣之私滯於聞見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盡人能即事即物窮究其理至於一日㑹通貫徹而無所遺焉則有以全其本然之體而吾之所以為性與天之所以為天者皆不外此而一以貫之矣伊川雲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卻盡個甚惟就知上積累將去自然盡心人能盡其心者只為知其性此句文義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細看○人之所以盡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蓋盡心與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學者初用力處盡心則窮理之至廓然貫通之謂所謂知性即窮理之事也須是窮理方能知性知性之盡則能盡其心矣○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箇大底人人便是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問如何是天者理之所出曰天便是那太虗但能盡心知性則天便不外是矣○慶源輔氏曰知性而盡心者譬如家主盡識一家所有之物然後隨取隨有隨用隨足方盡得家主之職知性而知天如家主既識得家中之物則自然知此物是何從而來也○陵陽李氏曰性與心初無聞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聞則知性故能盡心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爲先而知之為後是失其先後之倫也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問盡心今既定作知至說則知天一條當何繫屬繫之知性之下盡心之前與知性俱爲一袞事耶抑繫之盡心之下乃知至又精熟底事邪朱子曰知其性則知天矣據此文勢只合在知性裏說○問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謂知事物當然之理知天命謂知事物之所以然便是知天知性之說否曰然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平聲而不舎上聲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朱子曰先存心而後養性存得父子之心盡方養得仁之性存得君臣之心盡方養得義之性存之養之即是事心性即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須盡知得方始是盡心存其心養其性方始是做工夫處如大學物格而後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盡心也至於意誠則存其心養其性也聖人說知必說行○存心者氣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養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然也○心性皆天之所以與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所以事天也夫心具性敬以存之則性得其養而無所害矣此君子之所以奉順乎天蓋能盡其心而終之之事顔冉所以請事斯語之意故敬者學之終始所謂徹上徹下之道也○問盡心存心盡莫是極至地位存莫是初存得這心否曰盡心也未說極至只是凡事便須理㑹教十分周足無少闕漏處方是盡存也非獨是初工夫初間固是操守存在這裏到存得熟後也只是存這存字無始終只存這裏○慶源輔氏曰心是活物須是操則存不然便放去矣性是實理須當順之而不害害謂違悖而戕傷之性本不可以戕傷言但為自家違悖了便是戕傷之也奉承之而不違便只是存心養性事○問盡心知性存心養性上是知工夫下是行工夫然上一莭知性在先盡心在後下一節存心在先養性在後何也潛室陳氏曰知性即窮理格物之學是工夫最先者盡心即大學知至境界存心即誠意正心之謂養性在其中矣非存心外別有所謂養性工夫故養性在存心下○新安陳氏曰人能存心養性然後能事事合理順事乎天而無愧於天之所以賦予我者此西銘所以曰存心養性爲匪懈又曰存吾順事存心養性即所以順事之本也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壽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爲害之朱子曰殀壽不貳不以死生爲吾心之欣戚也不貳是不疑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當百年未死百年要是當這便是立命既不以殀夀貳其心又須修身以俟方始能立命不以殀夀動心一向亂做又不可殀壽不貳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養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此與西銘都相貫穿○殀壽之不齊蓋氣之所稟有不同者不以恱戚二其心而惟修身以俟之則天之正命自我而立而氣稟之短長非所論矣○慶源輔氏曰徇私以賊理縱欲以傷生皆所謂以人爲害之也○新安陳氏曰命之短長此命字以氣言立命此命字兼理與氣言○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張子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朱子曰由太虛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箇太虛漸細分說得宻耳由太虛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總體而不雜乎四者之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者那隂陽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虛便是太極圖上面一圓圏氣化便是隂靜陽動合虛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便有這理隨在這裏若無此氣這理在甚處安頓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知覺又是那氣之虛處聰明視聽作爲還用皆是知覺○有是物則有是理與氣故有性之名若無是物則不見理之所寓由太虛有天之名只是據理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由氣之化各有生長消息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已成物則物各有理故曰合虛與氣有性之名○九峯蔡氏曰橫渠四語只是理氣二字而細分由太虛有天之名即無極而太極之謂以理言也由氣化有道之名即一隂一陽之謂道之謂以氣言也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即繼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謂以人物稟受而言也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即人心道心之謂以心之體而言也○趙氏曰集註並舉程張二說正欲學者於三者同處分析得異處分明於異處體㑹得同處親切耳○新安陳氏曰天者理而已惟以理言則幾於泛以形體謂之天惟以形體言則涉於淺今曰太虛則虛空之中有太極之理此由太虛所以有天之名也一隂一陽之謂道所以一隂而又一陽一陽而又一隂者氣之化也化雲者所以然之妙也此由氣化所以有道之名也合太虛之虛與氣化之氣理寓於氣而具於人此合虛與氣所以有性之名也性理也知覺所以知覺此理也偏言知覺惟見氣之靈耳必合性與知覺言之所以有心之名也以此剖析之其庶幾乎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七到反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慶源輔氏曰不知其理則㝠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則必至於妄想空虛知天而不以殀夀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爲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不法而不足以爲智矣朱子曰盡心者私智不萌萬理洞貫斂之而無所不具擴之而無所不通之謂也學至於此則知性之爲徳無所不該而天之爲天者不外是矣存者存此而已養者養此而已生死不異其心而修身以俟其正則不拘乎氣稟之偏而天之正命自我立矣○大槩此章所謂盡心者物格知至之事曾子所以一唯而無疑於一貫之言者是也所謂事天者誠意正心修身之事曾子所以臨深履薄而無日不省其身者是也所謂立命者如是以沒身焉曽子所以啟手足而知免得正斃而無求者是也以是推之一章之指略可見矣○節齋蔡氏曰孟子此章與大學中庸相表裏窮其理以知天即中庸所謂智也履其事以事天即中庸所謂仁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而不渝即中庸所謂勇也與大學合前屢言矣○雲峯胡氏曰欲造其理者用工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工夫盡心無工夫盡是大段見功知是積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工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工夫養性無大工夫存者操之而不舍養不過順之而不害耳集註分理與事言又分智與仁言何也蓋能知其理已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壽貳其心方見其爲智之盡能踐其事已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見其爲仁之至流蕩不法四字讀者多以為指異端之學言愚見流蕩與存養字相反不法與修字相反能存養則不至於流蕩矣能修身則所爲無不法者矣流蕩不法則是不能全其天之所與而以人爲害之者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爲正命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此字指正命○朱子曰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絡在這裏看他如何來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字是指氣言若我無以致之則命之壽殀皆是合當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雲峯胡氏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順受其正能脩身者之所獨○新安陳氏曰此命字氣也順受其正理也立巖墻下非理也盡道而死理也桎梏死非理也君子必以理御氣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墻之下
  命謂正命巖墻墻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上聲危地以取覆壓之禍慶源輔氏曰立乎巖墻之下以致覆壓而死則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爲之也蓋巖墻有傾覆之勢自家卻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壓也是故君子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非禮勿動○雲峯胡氏曰集註於此命字必曰正命者蓋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於巖墻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爾惟知正命者則不立乎巖墻之下○新安陳氏曰巖墻下理不當立立而壓死人所自取非正命也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問人或死於干戈死於患難如比干之類亦是正命乎朱子曰固是正命又問以理論之則謂之正命以死生論之則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說得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卻是失其正命此處須當活看古人所以殺身成仁舎生取義學者須是於此處見得臨利害時便將自家斫剉了直須是壁立萬仭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計較便說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新安陳氏曰盡其道即上章所謂修身是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桎音質足械也梏姑沃反手械也言犯罪而死新安陳氏曰不盡其道而有罪為犯罪若在縲紲非其罪者不謂之犯罪與立巖墻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爲也問桎梏死者雖非正命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謂之命朱子曰亦是自作而天殺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於羑里孔子死於桓魋卻是正命○新安陳氏曰天之命於人吉凶禍福死生夀殀雖萬變而不齊人之事乎天必盡其道有正無邪則一定而不易能盡其道而值其吉且福且夀者固正命也此似有以致之然我惟知自盡其道耳初非有所覬覦於天而爲之也盡道而吉福壽自至焉非天命之正而何苟盡其道不幸而值凶禍夭是我於道理本無愧不過自值乎凶禍夭耳非我有以致之而然是亦命之正也必不盡其道自取禍敗䘮亡則自有以致之始不得爲正命耳○此章與上章蓋一時之言所以發其末句未盡之意潛室陳氏曰凡死雖均是命但盡道而無憾者為正比干雖殺身正也盜跖雖永年非正也知謂知此道理立謂盡此道理不惑於死生夀夭壹是天理排定是謂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付於命須是盡了自家身分上道理無少虧欠方是立命盡此道理了恁時死才無憾是謂正命○雲峯胡氏曰前章末句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爲害之者也此所謂桎梏死及死於巖墻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蕩不法而以人爲害之矣立命是已造聖賢之域知命是方入聖賢之階立在知後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則得之舎則失之是求有益於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聲
  在我者謂仁義禮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無益於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則不可必得在外者謂富貴利達凡外物皆是命字以氣言○趙氏曰言爲仁由己富貴在天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去聲○朱子曰富貴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縱使得之於身心無分毫之益況不可必得乎若義理求則得之能不䘮其所有可以爲聖爲賢利害甚明○南軒張氏曰言求在我者有益於得所以擴天理也言求在外者無益於得所以遏人慾也富貴利達衆人謂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蓋亦有巧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見其無益於得也○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仁義禮智根於性乃所當求富貴利達制於命不可必求也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去聲之內也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樂音洛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去聲惡臭好去聲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強上聲而無不利矣利順也其爲樂孰大於是朱子曰萬物不是萬物之跡只是萬物之理知君臣之義父子之親這道理本備於吾身誠是實有此理檢㸃自家身上果無欠缺事君真箇忠事父真箇孝莫不各盡其當然而無一毫之不盡則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自然是快活然反之於身有些子不實則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㑹樂橫渠謂反身而誠則不慊於心此說極有理○反身而誠見得本具是理而今亦不曽虧欠了他底若不反身而誠只是天下公共之理我無與焉○此乃躬行之至無一理不實有於吾身非爲一時見人發也如仁義忠孝應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於勉強偽爲也此是見得透信得及處到此地位則推己及人不待勉強而仁在我矣下言強恕而行者蓋言未至於此則當強恕以去己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潛室陳氏曰反諸身者既是萬理皆實即渾身是義理流行何處不順裕苟於實理無得即觸處滯礙無徃而非逆境何樂之有○雲峯胡氏曰此一反字只是自檢㸃過不是湯武反之之反
  強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強上聲
  強勉強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強推己及人庶幾平聲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朱子曰強恕不言忠無忠何以爲恕蓋有心爲恕則忠固在其中矣所謂無忠做恕不出兩字不容去一者正謂此也若自己心裏元自不實不盡更將何物推以及人以此見凡說恕字必有忠字在源頭了今人皆不忠之恕惟務苟且於一時不復有己可推亦無復近仁矣○反身而誠則恕從這裏流出不用勉強未到恁田地須是勉強○問強恕而行曰此是元不曾恕在故當凡事勉強推己及人若反而誠則無待於勉強矣強恕而行是要求至於誠○雲峯胡氏曰強恕求仁即誠之之事○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音洛有餘聖賢之事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學者之事○朱子曰反身而誠自然循理所以樂強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強做去萬物皆備於我下文反身強恕皆蒙此句為義強恕者亦是他見得萬物皆備於我了只爭着一箇反身而誠便是要強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箇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則萬物自無欠缺處矣○新安陳氏曰樂莫大焉必以無不慊仰不愧俯不怍形容方見樂之味集註雖不用此語然曰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是以大學誠意章自慊之意言之而此意已在其中矣誠與仁一理耳實有此理則曰誠純乎此理而無私則曰仁未有誠而不仁者也亦未有仁而不誠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習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衆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識之精慶源輔氏曰著則明之而已察則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當然既習矣而猶不識其所以然習謂行之積習既久所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慶源輔氏曰所當然是就事上說所以然是就理上說凡事皆有所當然必有理之所以然人能於方行之時明其事之所當然既習之後又識其理之所以然則能知夫道矣○勿軒熊氏曰此與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誠上也強恕而行次也此承上章而言下等人也○新安陳氏曰天下事物有當然之則必有所以然之故行而不明當然之則習而不察所以然之故此爲凡人言也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於凡人無責也學者則不當然矣孟子斯言其亦憫凡人而不無望於學者與
  ○孟子曰人不可以無恥無恥之恥無恥矣
  趙氏曰人能恥己之無所恥是能改行去聲從善之人終身無復扶又反有恥辱之累矣南軒張氏曰恥者羞惡之心所推也恥吾之未能進於善則善可遷恥吾之未能逺於過則過可消苟惟漠然無所恥則爲無所忌憚而已矣故人當以無所恥爲恥也○慶源輔氏曰恥者改過遷善之機也人能以己之無恥爲恥則思去其恥而恥可無否則安於其恥而恥終不可免
  ○孟子曰恥之於人大矣
  恥者吾所固有羞惡去聲之心也存之則進於聖賢失之則入於禽獸故所繫爲甚大慶源輔氏曰存之則有所不爲故可進於聖賢失之則無所不爲故至入於禽獸讀之使人凜凜
  爲機變之巧者無所用恥焉
  爲機械下戒反變詐之巧者所爲之事皆人所深恥而彼方且自以爲得計故無所用其愧恥之心也慶源輔氏曰陷溺其心於機械變詐之巧則是無所不爲者也故人雖以為深恥而己方自以為得計其愧恥之心雖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復發見矣○雲峯胡氏曰爲機變之巧此巧字便與恥字相反恥則守正而有所不爲巧則行險而無所不爲雖其本心未嘗無恥而彼方自矜其為之之巧則無所用其恥矣周夫子拙賦正是深貶此一巧字
  不恥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無恥一事不如人則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有如人之事其義亦通新安陳氏曰前說以不恥爲無恥不如後說之明順其意蓋曰恥不如人則漸能如人不恥其不如人則何能如人之有或問人有恥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恥其不能而爲之可也恥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慶源輔氏曰程子是用後說恥不能而爲之則終必能是以貴夫恥也恥不能而掩藏之則終不能矣是不能擴充夫恥也
  ○孟子曰古之賢王好善而忘勢古之賢士何獨不然樂其道而忘人之勢故王公不致敬盡禮則不得亟見之見且猶不得亟而況得而臣之乎好去聲樂音洛亟去吏反言君當屈己以下去聲降也賢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勢若相反此勢字不與本文二勢字相關而實則相成蓋亦各盡其道而已張子曰不資其力而利其有則能忘人之勢若資仰其富貴而欲有所取則不能矣○南軒張氏曰在上者忘其勢而惟恐不得天下之善在下者忘人之勢而惟義是從此爲俱得其道使二者一旦而相合則上下交而爲泰矣故王公不致敬盡禮於賢士雖欲數見之且不得況可得而臣之蓋士非以此自髙也其道固當爾也○慶源輔氏曰君好善則不知勢之在己士樂道則不知勢之在人兩盡其道則雖若相反而實相成不然君挾其勢而驕夫士士懾於勢而徇乎君則兩失其道矣尚何足與有爲哉○雲峯胡氏曰使爲君者有以成賢士樂道之志而爲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則上下交而爲泰矣此集註所謂相成也○新安陳氏曰致敬內致敬也盡禮外盡禮也王公必致敬盡禮於賢是能好善而忘勢屈己以下賢也賢士必待君致敬盡禮而後應之是能樂道忘人之勢不枉道而求利也
  ○孟子謂宋句踐曰子好遊乎吾語子遊句音鉤好語皆去聲宋姓句踐名遊遊說音稅
  人知之亦囂囂人不知亦囂囂
  趙氏曰囂囂五髙許驕二反自得無欲之貌慶源輔氏曰遊說之士大病是不識義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爲欣戚是以孟子語以自得無欲之說○新安陳氏曰自得於己而無所欲於人非內重而外輕者不能也
  曰何如斯可以囂囂矣曰尊徳樂義則可以囂囂矣樂音洛
  徳謂所得之善尊之則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榮義謂所守之正樂之則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誘矣慶源輔氏曰尊如尊徳性之尊樂如樂天知命之樂○新安陳氏曰能如此則自得無欲之氣象自然著見而不可掩矣
  故士窮不失義達不離道離力智反
  言不以貧賤而移不以富貴而淫此尊徳樂義見形甸反於行事之實也新安陳氏曰尊徳樂義內存於心無跡可見必窮有定守而不失義所謂貧賤不能移達有實用而不離道所謂富貴不能淫此乃尊徳樂義著見於行事之實跡也
  窮不失義故士得已焉達不離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不失己如雲不失其身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興道致治去聲而今果如所望也慶源輔氏曰窮不失義則在我者得其所守達不離道則能興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脩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見音現
  見謂名實之顯著也新安陳氏曰內盡修身之實而名自著見於世蓋實之不可掩者非君子願乎其外而欲以是自見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實新安陳氏曰得志兼善此民不失望之實不得志獨善此士得己之實也○此章言內重而外輕則無往而不善南軒張氏曰句踐徇名而外求者孟子使求之吾身而已夫士達所不離之道即其窮所不失之義也道言體義言用互相明耳窮不失義則無慕乎外故有以自得於己一違於義則失己矣達不離道則凡其注措設施無非道之所在故有以副民望也得志澤加於民其道得行也不得志脩身見於世惟義之安也其曰得志不得志雲者蓋澤加於民雖所性不存焉而道行固亦君子本志之所欲也○雲峯胡氏曰內重是徳義外輕是窮達嚴內外輕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窮亦善達亦善但達則能使民皆歸於善窮則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夫音扶
  興者感動奮發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傑有過人之才智者也蓋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資無物慾之蔽爲能無待於教而自能感發以有爲也南軒張氏曰興者興起於善道也文王風化之盛者必待風化之盛薰陶漸漬而後興起此衆民耳若夫豪傑之士則卓然自立無待於人雖無文王固自興起也此章勉人使自立耳○慶源輔氏曰文武興則民好善此中人以下之資也蓋無特立之操教之善則爲善否則爲惡矣唯豪傑之士無物慾之累以蔽其秉彜之天有過人之才以致其爲善之力雖無聖人在上以教率之自能奮其特立之操以有爲也孟子此言蓋欲學者不以凡民自棄而以豪傑自期耳
  ○孟子曰附之以韓魏之家如其自視欿然則過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韓魏晉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滿之意尹氏曰言有過人之識則不以富貴爲事南軒張氏曰以外物爲重輕者不得其欲則不足得則滿矣其滿與不足係乎外物者也若益以韓魏之家而自視欿然則是不以外物爲重輕志存乎道義而已所進又可量乎其過人也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以生道殺民雖死不怨殺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謂本欲佚之也播穀乘屋之類是也以生道殺民謂本欲生之也除害去上聲惡之類是也蓋不得已而爲其所當爲則雖咈符勿反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朱子曰彼有惡罪當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得然後殺之以安衆而厲其餘此以生道殺之也彼亦何怨之有○慶源輔氏曰播穀乘屋之類雖不免於勞然其本意則乃欲佚之而已故雖勞而不怨除害去惡之類雖不免於殺然其本意則乃欲生之而已故雖死而不怨殺者○不得已者事也爲其所當爲者理也事雖不得已而吾但爲其理之所當爲故雖勞之殺之可謂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則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謹其所謂勞與殺之事哉○新安陳氏曰事雖不得已而理實所當爲則雖咈民之私慾而實契民之公心故民雖勞且死而自不怨也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皞胡老反
  驩虞與歡娛同皞皞廣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爲而然豈能久也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帝王通歴帝堯之時有老人擊壤於路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哉風土記雲撃壤者以木為之長三四寸形如履臘節□少以為戱將戱先側一壤於地□於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擿之中者以為上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楊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違道干譽之事若王者則如天亦不令力呈反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慶源輔氏曰霸者亟民之從䂓模狹窄時下雖得民之歡娛然豈能乆哉事過意息則忘之矣至於王者則如天道之自然當生則生當殺則殺而民自忘其喜怒也○新安陳氏曰二如字似恂恂如踧踖如之如語助辭也霸者之民感上之惠而驩虞如霸功淺近易悅故也王者之民忘上之徳而皞皞如王道廣大深逺而無跡故也
  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爲之者此所謂皞皞如也庸功也周禮曰民功曰庸豐氏曰豐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因民之所惡去聲而去上聲之非有心於殺之也何怨之有新安陳氏曰即上章以生道殺民之意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於利之也何庸之有輔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遷善而不知誰之所爲也慶源輔氏曰因民之性輔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堯所謂匡之直之輔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遷於善而不知誰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謂耕田鑿井帝力何有於我之事
  夫君子所過者化所存者神上下與天地同流豈曰小補之哉夫音扶
  君子聖人之通稱也所過者化身所經歴之處即人無不化如舜之耕歴山而田者遜畔陶河濱而器不苦窳音喻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處便神妙不測如孔子之立斯立道去聲斯行綏斯來動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此句釋神字是其徳業之盛慶源輔氏曰徳以其得於己者而言業以其見於事者而言乃與天地之化同運並行舉一世而甄吉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補塞先則反其罅虛訝反漏而已此則王道之所以爲大而學者所當盡心也程子曰所存者神在己也所過者化及物也○朱子曰經歴不必爲經行之地凡其身之所臨政之所及風聲氣俗之所被皆謂經歴程子直以所過者化爲及物蓋言所過者化則凡所經歴物無不化不必久於此而深治之然後物從其化也其曰在己者蓋以化者無意而及物此則誠於此而動於彼其感應之速如影響形聲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則所謂神爾○問所經歴處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化之化有病只是所經歴處纔霑著些便化雷一震而萬物俱生動霜一降而萬物皆成實無不化者書曰俾予從欲以治四方風動亦是此意○存是自家主意處便神妙不測亦是人見其如此○上下與天地同流重鑄一畨過相似小補只是逐片逐些子補綴○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此皆說王者功用如此○南軒張氏曰霸者之為利小而近目前之利民歡樂之王者之化逺而大涵養斯民富而教之民安於其化由於其道而莫知其所以然也○新安陳氏曰過化存神所存主者其體也所過者化以其所存者神也若此則上下與天地同流矣言其配化育之流行也視霸者之區區求以利之者不亦小乎夫以王者功用之大其本在於過化存神而已而此二者又存神爲之主焉○孟子辨王霸屢矣此又言王霸之民其不同如此首以霸與王對說中言王而不及霸末方以小補繳上霸者之事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謂仁聞去聲謂有仁之實而爲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慶源輔氏曰仁言如書所載訓誥誓命之類是也仁聲如邠人聞太王爲仁人伯夷太公聞文王善養老之類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去聲徳齊禮所以格其心也慶源輔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徳行乎其間但道之以政齊之以刑終不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者得民之心感而誠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愛之善政得民財善教得民心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也南軒張氏曰善政立而後善教可行所謂富而教之者也孟子論得民心必歸之善教者蓋至此而後為得民之至也○慶源輔氏曰百姓足而君無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節故民先自足而君亦無不足也不遺其親不後其君使民之於君親之如父母愛之如四體尊而敬之則得其財與無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雲峯胡氏曰孟子之意蓋謂使民畏不如使民愛得民財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財一句集註又恐後世貪君汙吏藉此以藉口訓之曰得民財者百姓足而君無不足也意謂無善政則百姓不足君孰與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財孟子猶以爲不如善教之得民心況後世無善政而取民之財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繫於人西山真氏曰善出於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學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學而知也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長上聲下同
  孩提二三歲之閒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也慶源輔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曉之是豈待學而後能慮而後知哉○新安陳氏曰孩提知愛親敬兄與能愛親敬兄此蓋指良知良能之先見而切近者以曉人也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達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朱子曰無他達之天下只說達之天下無別道理○問仁義不止於孝弟而孟子以為達之天下還是推孝弟之心以友愛天下即是仁義否潛室陳氏曰此章無推此及彼之意所謂達乃達道達徳之達言人心所同然也親親仁之發敬長義之發仁義之道無他人心之所同然耳○新安陳氏曰親吾親敬吾長雖一人之私然推而達之天下則人人皆親親敬長無不同者此人心天理之公也親親仁之實敬長義之實仁義不待外求不過即人之本心可通乎天下之人心而一義不可勝用矣正以愛親敬兄出於良知良能者凡人之性無不同此本然之善故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與木石居與鹿豕遊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也行去聲
  居深山謂耕歴山時也蓋聖人之心至虛至明渾上聲然之中萬理畢具新安陳氏曰此由其感而應之用而推原其未感未應之體如此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新安陳氏曰善言善行皆是感觸我者聞而急聽之見而急行之若決江河沛然莫禦乃其應之甚速而無不通者矣非孟子造七到反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問舜聞善言見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能禦其未有所聞見時氣象如何朱子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備一有所觸便沛然而不可禦○南軒張氏曰所謂善言善行者豈有外於舜之性哉惟舜之心純乎天理故聞善言見善行不待勉強而自趨沛然若決江河之莫禦也○新安陳氏曰孟子又嘗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舎己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與此章實互相發蓋舜之心萬善之感㑹也聞見天下之善因感觸吾心之善即勇於從之合而爲一人之善此大舜之所以為大與
  ○孟子曰無爲其所不爲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爲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爲所不爲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去聲之心者而義不可勝平聲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華陽范氏曰君子所當爲者義也所不可為者不義也所可欲者善也所不可欲者不善也不為不義則所為皆義不欲不善則所欲皆善君子之道止於如此而已矣○朱子曰人心至靈其所不當為不當欲之事何嘗不知但初聞自知了到計較利害即自以為不妨便自冒昧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當為不當欲者便要這裏截斷斷然不爲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勿軒熊氏曰此大學誠意章事無為其所不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謂志士厲行守之於為也無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發念處克治所謂哲人知幾誠之於思也○雲峯胡氏曰有所不爲有所不欲是本來羞惡之心無為其所不爲無欲其所不欲是能擴充其羞惡之心為是一身之動欲是一念之動不惟謹其動而且謹其動之幾是真能擴充其羞惡之心而義不可勝用矣○新安陳氏曰李氏之說上言禮義下獨言義者蓋以義制事則能不為其所不當為以禮制心則能不欲其所不當欲故兼以禮義言之然義者心之制也施之斷制義爲尤切斷然不爲其所不當爲不欲其所不當欲則在充其羞惡之心以達夫義之用而已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術知者恆存乎疢疾知去聲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慧聰警也術知者術之知疢疾猶災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則能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慶源輔氏曰徳之慧謂慧徳也與昏正相反術之知謂知術也與愚正相反疢疾則非真是病故曰猶災患也人惟有災患竦動其仁義禮智之心堅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徳慧術知也
  獨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故達
  孤臣逺臣獨惟也不連孤字孽子庶子皆不得於君親而常有疢疾者也達謂達於事理即所謂徳慧術知也南軒張氏曰人平居無事漠然不省唯疢疾加焉則動心忍性有所感發故慧知由此而生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審而不敢忽専精之極故於事能通達也處安樂者誦斯言可不思逸豫之溺人而深戒懼乎當憂患者誦斯言可不念其為進徳之地而自勉勵乎○新安陳氏曰此章與舜發畎畆章互相發故集註及南軒之說皆引動心忍性以釋此章人苟履憂患之境處孤孽之勢當知天以是玉我於成勿自沮而深自力於以進其徳益其術庶幾操心危而卒無危慮患深而卒免患而至於達乎達則徳必慧術必知而疢疾不能爲吾患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爲容悅者也
  阿徇以爲容逢迎以爲悅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慶源輔氏曰阿徇爲容謂長君之惡以求容其身者逢迎為悅謂逢君之惡以求君之悅者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悅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悅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慶源輔氏曰此即所謂天理人慾同行而異情也其眷眷不忘雖同而其情則異一則務為容悅之私一則務安社稷以爲意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後出如伊呂之徒雲峯胡氏曰伊尹為天民之先覺此則曰有天民者㫖意不同蓋前所謂天民者皆稟氣於天均之為天生之民此則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也○新安陳氏曰伊耕莘呂釣渭之時可當天民之名使不遇湯武則沒世不出必矣此提天民主其不輕出而言非以伊呂等後來出當大任而言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形甸反龍在田天下文明者龜山楊氏曰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是正己而已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己物自然正此乃篤恭而天下平之意○慶源輔氏曰上謂君下謂民大人徳盛故君民無不化大人一出而天下文明是聖人之事也○雲峯胡氏曰易乾卦九二九五皆稱大人九二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飛龍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雖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為臣者也故以乾九二當之○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悅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矣然猶有意也無意無必唯其所在而物無不化惟聖者能之朱子曰天民専指未得位者大人則其徳已著○南軒張氏曰以事是君為容悅者慕爵祿而從君者也以安社稷為悅則志存乎功業者也與為容悅者固有間矣然未及乎道義也蓋志存功業則苟可就其功業而遂其志則亦所屑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義而已雖有蓋世之功業在前可為而在我者有一毫未安則不敢徇也天民者必明見夫達而其道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蓋其所主在道而非必於行也謂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理者也天之生民也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達故謂之民若伊尹之在莘野是也正己而物正之者正己而物自正也若規規然有意於正物則其道狹矣至正而天下之感無不通焉固有不言而信不令而從者矣秦漢而下其間號為賢臣者不過極於以安社稷為恱而已語夫天民事業則鮮也○慶源輔氏曰猶有意如程子所謂伊尹雖聖人終是有任底意思在是也大人則聖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當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萬世文明者也至公無私進退以道周公之無意無必也仕止久速無可不可孔子之無意無必也○新安陳氏曰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事君為容悅志於富貴者也安社稷為悅志於功名者也春秋列國名卿可以當之若天民者則志於道徳矣然猶未能純乎道徳而無意於功名也至於大人則純乎道徳之自然而功名不足以累其心矣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樂音洛王與皆去聲下並同
  南軒張氏曰君子之樂樂其天也於下文三者得其樂則視王天下之事如太虛中浮雲耳果何與於我而況其他哉
  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
  此人所深願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樂可知
  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則仰不愧俯不怍心廣體胖其樂可知有息則餒矣新安陳氏曰本文無克己之意此程子推原所以能不愧不怍之由而示人以其要也人所以俯仰愧怍累於己私耳克去己私則內不愧於心所以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心廣體胖之樂不期其然而然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盡得一世明睿俞例反之才而以所樂乎已者不愧不怍之樂教而養之則斯道之傳得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矣聖人之心所願欲者莫大於此今既得之其樂為何如哉慶源輔氏曰此樂與朋自逺來之樂同而有大焉○新安陳氏曰朋自逺來其言平而易遂得天下英才其言髙而難必孟子之門僅一樂正子亦恐未足以當此韓子曰軻之死不得其傳焉是孟子於此一樂亦終不能得也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
  林氏曰此三樂者一係於天一樂一係於人三樂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學者可不勉哉南軒張氏曰三樂之中仰不愧俯不怍其本與蓋不愧不怍在我可得而勉者也使吾胷中多所愧怍則雖處父母兄弟之間固亦不得而樂其樂也所以教育天下之英才者是吾之不愧不怍者也自不能無愧怍則雖得英才亦何以為教而有此樂哉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樂音洛下同地闢民聚澤可逺施去聲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在是也朱子曰此君子是通聖人而言○慶源輔氏曰二者皆施仁之事但有一國與天下之辨故所欲未足以為樂至於樂則博施濟衆聖人之事也所欲極於所樂固亦非性外事但於吾性所受之全體則初無増損也○雲峯胡氏曰前章君子三樂所樂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樂之所性在所樂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達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達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雖樂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註前謂斯道傳之者衆而天下後世將無不被其澤此謂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皆曰道曰澤而此則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傳之者衆萬世之澤也其道大行一時之澤也況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於位而後行不如是則不能行此君子雖樂乎此而所性不存焉若夫盡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樂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覺彼之天聖人之心深樂乎此而其樂即在性分之內且孟子於三樂則曰王天下不與存於中天下而立則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聞哉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去聲
  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達而有異朱子曰此是說生來承受之性君子所性只是這一箇道理雖達而為堯舜在上亦不是加添些子若窮而為孔孟在下亦不是減少些子蓋這一箇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減不得○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與其處畎畆之中孰若進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澤要得出行其道者亦是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舎於我性分之內本不相闗進而大行退而窮居於我性分之內無所加損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睟音粹見音現盎烏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藴委粉反又去聲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四徳即性之蘊蓄者根本也生發見音現下同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音逸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閒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蓋氣稟清明無物慾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新安陳氏曰順謂順其則也當玩味根字生字其根深則其積盛其積盛則其生發自不可遏矣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致然四體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朱子曰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著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譬如木根著在土上方㑹生其色也睟然便從那根上發出來且性字從心見得有這心便有許多物在其中○君子氣宇清明無物慾之累故合下生時這箇根便著土所以生色形見於外衆人則合下生時便為氣稟物慾一重隔了這箇根未著土蓋有殘忍底心便沒了仁之根有頑鈍底心便沒了義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沒了禮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沒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氣稟之隔教四者之根著土而已○四體不言而喻是四體不待命令而自如此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覺軒蔡氏曰先師雲看文字當看大意又看句語中何字最切要仁義禮智根於心根字甚有意蓋根於心者培養得厚盛則發於外者自然睟面盎背到得手足順便不覺其所以然○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於天者則不以是而有所加損也新安陳氏曰道之大行如堯舜固所樂也而於性分亦何加窮居如孔孟亦非所戚也其於性分亦何損此君子所以惟求盡其性分之在內者而無所慕於勢分之在外者也
  ○孟子曰伯夷辟紂居北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大公辟紂居東海之濱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天下有善養老則仁人以為已歸矣辟去聲下同大他蓋反
  已歸謂已之所歸餘見形甸反下同前篇新安陳氏曰仁人指伯夷太公前篇以爲大老此以爲仁人達尊三齒徳居其二大老以齒言仁人以徳言也
  五畆之宅樹墻下以桑匹婦蠶之則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雞二母彘無失其時老者足以無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無饑矣衣去聲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養母雞五母彘二也餘見前篇
  所謂西伯善養老者制其田裡教之樹畜導其妻子使養其老五十非帛不煖七十非肉不飽不煖不飽謂之凍餒文王之民無凍餒之老者此之謂也
  田謂百畆之田裡謂五畆之宅樹謂耕桑畜許六反謂雞彘也趙氏曰善養老者教導之使可以養其老耳非家賜而人益之也南軒張氏曰以伯夷太公之事觀之則知天下有善養老者則仁人必歸之蓋善養則其仁心之所存仁政之所行可知矣仁人見其然是以樂從之○慶源輔氏曰若無孟子此說則人將謂文王之養老只如後世尊養三老五更之禮文而已
  ○孟子曰易其田疇薄其稅斂民可使富也易斂皆去聲易治也疇耕治之田也教民務本
  食之以時用之以禮財不可勝用也勝音升
  教民節儉則財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門戸求水火無弗與者至足矣聖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於䖍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愛之而反不愛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禮義生於富足民無常産則無常心矣華陽范氏曰先王養天下之民非人人衣食之也唯不奪農時則皆得治其田疇恭儉節用則可以薄其稅斂此二者使富足之道也又曰聖人之治天下既庻而後富之既富而後教之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所謂菽粟如水火則民無有不仁堯舜三王之盛皆由此道也○新安陳氏曰禮義常心即所謂仁也使菽粟如水火之多則民皆能推有餘以濟不足必不至於慳吝不仁矣有餘則易公其有所以無不仁不足則各私其有烏得仁夫聖人治天下政事亦多端矣然其大本在養民而已民以食為天使民足其食之天不在乎他在使民務本以豐財之源儉約以節財之流而已孟子言治鑿鑿皆實如此
  ○孟子曰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觀於海者難為水遊於聖人之門者難爲言
  此言聖人之道大也東山蓋魯城東之髙山而太山則又髙矣此言所處上聲益髙則其視下益小所見既大則其小者不足觀也難爲水難爲言猶仁不可爲衆之意慶源輔氏曰觀於海則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動吾之視遊於聖人之門則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動吾之聽亦猶仁則天下之衆皆莫能與之敵故亦曰難為衆也○潛室陳氏曰仁不可爲衆言仁者難為衆看有幾多人衆來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如太山之前難為山大海之前難為水
  觀水有術必觀其瀾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瀾水之湍急處也明者光之體光者明之用也觀水之瀾則知其源之有本矣觀日月於容光之隙乞逆反無不照則知其明之有本矣新安陳氏曰二者皆是於其用處知其本承上文以比聖道之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
  流水之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於道也不成章不達
  言學當以漸乃能至也成章所積者厚而文章外見形甸反朱子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觀如孝真箇是做得孝成忠真箇是做得忠成子貢之辯子路之勇都是真箇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達者足於此而通於彼也慶源輔氏曰如自有諸己之謂信至於大而化之之謂聖自志學至於從心不踰矩其閒次第皆是足於此而通於彼須實體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虛空者所能測識也○新安陳氏曰盈科而後進已見前篇盈而行者溢於此而流於彼也○此章言聖人之道大而有本學之者必以其漸乃能至也朱子曰此一章如詩之有比興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說破其事如鶴鳴於九臯之類是也此之觀水有術至容光必照焉似詩之比興則引物以發其意而終說破其事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之上引毚兎柔木之類是也此之以登山觀海興起逰聖門難為言以流水不盈科不行興起為道不成章不達似詩之興也君子之志於道不成章不達蓋人之為學須是務實乃能有進若這裏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過那裏不得○慶源輔氏曰聖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學者言之則又豈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後行君子之志於道必成章而後達者曉之以見學者當務實而有漸不可躐等陵節懸空妄想而卒歸於無所得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爲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孳與孜同勤勉之意言雖未至於聖人亦是聖人之徒也
  雞鳴而起孳孳爲利者蹠之徒也
  蹠盜蹠也蹠與跖同
  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閒也
  程子曰言閒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耳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問這箇利非是有心於為利只是理不明纔差些便入那邉去朱子曰然纔差向利邉去只見利之為美矣○閒是兩者相並在這裏一條路做這邉去一條路做那邉去所以謂之閒○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利善之閒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爲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朱子曰程子嘗言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穩便處皆利心也如此則善利之閒相去毫髪苟辨之不明其不及以利為善者鮮矣此大學之道所以雖以誠意正心為重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也○新安陳氏曰善與利之閒察之貴乎精而為善之力守之貴乎一察之精緻知之事也守之一力行之事也察之不精則認利為義認人慾為天理者有矣守之不一則今日為善明日怠焉者有矣必精以察乎善利之閒而不雜一以守其為善之力而不移則庶乎不流為蹠之歸而人皆可為舜者將真可以為舜矣此章亦所以遏人慾擴天理也或問雞鳴而起若未接物如何為善程子曰只主於敬便是為善慶源輔氏曰程子又教人以靜時工夫也動靜相涵敬義兩立孳孳不已則庶乎可以進於聖人之學矣○新安陳氏曰未接物時敬以直內以立其本及接物時義以方外以達其用此動靜交養內外夾持之功皆所謂為善也必如是而後為善之功始宻矣不然則未接物時為無所用其為善之力乎
  ○孟子曰楊子取爲我抜一毛而利天下不爲也爲我之為去聲
  楊子名朱取者僅足之意取為我者僅足於為我而已不及為亦去聲人也列子稱其言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是也此失之不及者也○列子楊朱篇楊子曰伯成子髙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問楊朱曰去子體之一毛以濟一世汝為之乎楊朱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濟禽子曰假濟為之乎楊子弗聽○朱子曰莊子數稱楊子吾恐楊氏之學如今道流修煉之士其保嗇神氣雖一句話不妄與人說只是箇逍遙物外僅足其身微似義耳然不似也
  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爲之放上聲
  墨子名翟兼愛無所不愛也摩頂摩突其頂也突陀沒反觸也放至也此失於太過者也○南軒張氏曰摩其頂以至踵一身之間凡可以利天下者皆不惜也
  子莫執中執中爲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待洛反於二者之閒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去聲下同直為反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無定體惟達權然後能執之○龜山楊氏曰聖人所謂權者猶權衡之權量輕重而取中也用之無銖兩之差則物得其平矣今夫物有本重而末輕者執其中而不知權則物失其平非所以用中也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如字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非中而堂為中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又曰中不可執也新安陳氏曰不可如子莫之固執耳非謂堯舜湯之執中為不可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著直略反則不中矣程子曰楊子抜一毛不為墨子又摩頂放踵為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子莫執中欲執此二者之中不知怎麽執得○朱子曰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子莫執中文同而意異蓋精一之餘無適非中其曰允執則非徒然執之也子莫之執中其爲我不敢為楊朱之深其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中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由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隨時隨事而無不中中之死者非學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游移前卻以適其中蓋所以節量仁義之輕重而時措之者也程子謂子莫執中比楊墨為近而中則不可執也當知子莫之執中與舜禹湯之執中不同則知此說矣蓋聖人義精仁熟非有意於執中而自然無過不及故有執中之名而實未嘗有所執也以其無時不中故又曰時中若學未至理未明而徒欲求夫所謂中者而執之則所謂中者果何形狀而可執也殆見愈執而愈失矣子莫是也既不識中乃慕夫時中者而欲隨時以為中吾恐其失之彌逺未必不流而為小人之無忌憚也中庸但言擇善而不言擇中其曰擇乎中庸亦必繼之曰得一善豈不以善端可求而中體難識乎夫惟明善則中可得而識矣○慶源輔氏曰楊氏資質略偏於剛毅墨氐資質略偏於寛厚只縁不知至理所在而各流於一偏淪胥不已遂至各極其偏一則為我一則兼愛至於子莫又自其末流觀之而知楊墨之皆失中也乃度於兼愛為我之閒而執其中其意固善而於道亦近矣然時有萬變事有萬殊物有萬類而中無定體若但膠於一定之中而執之不能如稱錘之因物輕重而前卻以取平則與二子之執一者亦無異矣若子莫者是要安排箇中來執之也○問書之允執厥中與子莫執中之說二者分辨如何潛室陳氏曰允執厥中乃時中之中觸處是道理活法也子莫乃執一以為中死法也霄壤之異○新安陳氏曰安排者以私意揣度之而不順其自然也
  所惡執一者爲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惡為皆去聲賊害也爲我害仁兼愛害義新安陳氏曰爲我者惟知有己不知有人似義非義而有害於仁兼愛者愛無差等似仁非仁而有害於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南軒張氏曰為我兼愛皆道也當為我則為我當兼愛則兼愛是乃道也彼墮於一偏者固賊夫道而於其間取中者是亦舉其一而廢其百耳○雲峰胡氏曰吾儒亦有所謂中所謂一但吾儒之中也隨時以取中異端之中也執中而無權吾儒之一也一以貫萬異端之一也一而廢百○新安陳氏曰舉一偏而廢百端百者言其多耳○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問中一名而涵二義這箇中要與喜怒哀樂未發之中異與時中之中同曰然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苟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苟不當其可則與楊氏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鬭而不知閉戸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回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朱子曰子莫見楊墨皆偏在一處要就二者之中而執之正是安排尋討也原其意思固好只是見得不分明依舊不是且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時則可在顔子則不可居陋巷在顔子之時則是中在禹稷之時則非中矣居陋巷則似楊氏三過其門而不入則似墨氏要之禹稷似兼愛而非兼愛顔子似為我而非為我
  ○孟子曰饑者甘食渇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渇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渇之害人心亦皆有害口腹為饑渇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朱子曰饑渇害其知味之性則飲食雖不甘亦以為甘利慾害其仁義之性則所為雖不可亦以為可
  人能無以饑渇之害爲心害則不及人不爲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而動其心則過人逺矣慶源輔氏曰人若能不以貧賤動其心而於富貴辨其所當得而受之其不當得則不受之則過於常人逺矣過人之逺則不憂其不及人矣○新安陳氏曰富貴有當得不當得之正理知之在心如飲食有羙惡之正味知之在口口腹因饑渇而失其正味人易知之人心因貧賤而失其正理人多未知也孟子因舉人之易知者以曉人之未知者夫貧賤不與饑渇期而饑渇必至自非有守之君子必不能忍饑渇遂厭貧賤而求富貴以害其心之正理矣是害口腹者饑渇也害心者亦饑渇也饑渇能害口之正味不當以害心之正理此君子所以可饑可寒可貧可賤而不可與為不義也人能不以貧賤動其心不以饑渇之害害其心則必不厭貧賤以脫饑渇必不𡨋受富貴以圗甘肥而不患不及人矣凡此皆孟子所以遏人慾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介有分辨之意慶源輔氏曰介有分辨意則與界限之界同凡事各有界限甚分明不可踰越○新安陳氏曰介有剛介介特㢘介之意惟其有分辨所以能如此亦如亷本訓亷隅惟其亷隅分辨所以清㢘㢘潔也柳下惠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不怨阨窮不憫直道事人至於三黜是其介也○此章言柳下惠和而不流問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此與聖人之和互相發明邪乃所以為和邪龜山楊氏曰觀惠之和宜若不介故此特言之問何以知其介曰只不卑小官之意便自可見如柳下恵之才以為大官何所不可而樂於為小官則其剛介可知矣○新安陳氏曰不以三公之貴移奪其所守之介和而不流故也與孔子論夷齊不念舊惡意正相類皆聖賢微顯闡齒淺反幽之意也汪氏曰伯夷餓於首陽伊尹祿以天下不顧皆能不以三公易其介獨稱栁下恵何也以恵之和嫌於不介故也○雲峯胡氏曰人皆知夷齊之清而不知夷齊之清而有量人皆知栁下恵之和而不知恵之和而不流孔孟之言皆闡幽之意也微顯是帯過説○新安陳氏曰微顯闡幽四字出杜預春秋傳序本以言孔子作春秋之意於顯明者則微之幽昧者則闡之集註以為孔孟之論夷齊栁下惠亦得此意蓋夷齊之清恵之和此其顯而易見者夷齊之不念舊惡惠之介此其幽而難見者今則微其顯而闡其幽聖賢之至公至明如此
  ○孟子曰有為者辟若掘井握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爲棄井也辟讀作譬軔音刃與仭同
  八尺曰仞新安倪氏曰集註於語夫子之墻數仞下雲七尺曰仞愚按周書爲山九仞孔安國雲八尺曰仞鄭𤣥雲七尺曰仞集註兩存其說歟蔡氏傳從孔説愚證之周禮匠人為溝洫廣四尺深四尺謂之溝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廣二尋深二仞謂之澮蓋其為溝洫澮是加一倍之數尋八尺也仞亦八尺也度脩廣則計之以尋度髙深則計之以仞是澮之廣與深各一丈六尺也以此觀之則孔説爲是鄭說恐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呂侍講曰名希哲字原明河南人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天道未免為半塗而廢自棄前功也慶源輔氏曰為人而未得為聖人言治而不及於堯舜皆為未及夫泉也○雲峯胡氏曰當與論語譬如為山一章通㸔學問垂成而不至於成者可為戒矣
  ○孟子曰堯舜性之也湯武身之也五霸假之也堯舜天性渾上聲全不假修習湯武修身體道以復其性五霸則假借仁義之名以求濟其貪欲之私耳程子曰身之是身踐履之也假之者身不行而假借之也○張子曰堯舜固無優劣及至湯武則有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聖人如此言惟孟子分出遂知堯舜是生知湯武學而能之○龜山楊氏曰堯舜性之由而行者也湯武身之體之者也五覇則假之而已非己有也若管仲責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昭王南征不反非謀伐之本意假此為説耳○朱子曰性之是合下如此身之是做到那田地○問性善之善與堯舜性之之性如何曰性善之性字實性之之性字虛性之只是合下稟得合下便得來受用又曰反之是先失著了反之而後得身之是把來身上做起○性是自然有底身是從身上做得來底湯武固皆身之但細觀其書湯身之之功恐更精宻湯有慙徳如武王恐未必有此意○新安陳氏曰孟子論堯舜湯武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與此章為二而互相發明反之即復其性也論五霸者不一莫切於假之一辭曰以力假仁者霸與此章為二乃是以一字斷盡五霸心事得春秋以一字為褒貶與誅心之法者也
  乆假而不歸惡知其非有也惡平聲
  歸還也有實有也言竊其名以終身而不自知其非真有慶源輔氏曰其初不過以之欺人而其終遂至以之自欺或曰蓋嘆世人莫覺其偽者亦通舊說趙邠卿註久假不歸即為真有則誤矣朱子曰惡知二字為五霸設如雲五霸自不知也五霸久假而不歸安知其亦非己有也○汪氏曰舊説之意謂若能久假而不歸則固有者將自得之是為假者謀假者之初意全非天理而以人慾之私行之合下已差矣加以久假則私意纒繞以終其身虛偽益甚膠固莫解其得為真有之乎是皆學術心術不正不能辨公私理欲之幾者之論宜朱子明辨其誤也○尹氏曰性之者與道一也身之者履之也及其成功則一也五霸則假之而已是以功烈如彼其卑也問假之之事真所謂幽沉仁義非獨為害當時又且流毒後世朱子曰此孟子所以不道桓文而卑管晏也且如興滅繼絶誅殘禁暴懐諸侯而尊周室百般好事他都做只是無惻怛之誠心他本欲他事之行又恰有這題目入得故不得不舉行此邵子所以有功之首罪之魁之論○雲峰胡氏曰性之者自然而然身之者當然而然假之者似然而實不然自然者所性而有當然者能復其有似然者不自知其非真有
  ○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於不順放太甲於桐民大悅太甲賢又反之民大悅
  予不狎於不順太甲篇文狎習見也不順言太甲所為不順義理也言不欲習見其如此餘見形甸反前篇
  賢者之爲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平聲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則可無伊尹之志則簒也
  伊尹之志公天下以為心而無一毫之私者也南軒張氏曰伊尹之事志存乎宗祀變而得其正者也方是時太甲在諒隂故徙之先王墓側使之動心忍性而深思焉是伊尹以冡宰攝政而太甲居憂於桐耳太甲克終允徳則於練除之際奉而歸毫焉其克終雖由其自怨艾以改過實亦尹之至誠有以感格之無尹之志徒以君不賢而放之是簒亂之所為耳後世唯霍光放昌邑王賀而立宣庶幾乎心存宗祀者然始也建立之不審而至誠敦篤又不加焉其於尹之志蓋有愧也是以嚴延年劾之以為擅廢立無人臣禮而識者有取焉霍光且爾況他人本為一身利害言者乎所謂元惡大憝必誅而無赦者也○慶源輔氏曰公天下以為心豈一朝夕勉強所能為哉非道全徳備其素行有以信於人至誠有以通於天者不能也○覺軒蔡氏曰孟子此兩語不惟見伊尹之心如青天白日而百世之下姦臣亂賊亦無所逃其罪矣味則可之辭亦見處變僅可之意而非正法也
  ○公孫丑曰詩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弟忠信不素餐兮孰大於是餐七丹反
  詩魏國風伐檀之篇素空也無功而食祿謂之素餐此與告陳相彭更之意同南軒張氏曰伐檀之詩非必欲君子稼穡而後食也公孫丑以君子不耕而食為素餐其為詩也亦固矣其弊將至於為許行之徒之論矣故孟子告之以不素餐之大者夫君子仁義修乎身居是國也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如其未用子弟從之則亦薰陶乎孝弟忠信之習而足以善俗若夫飾小亷而妨大徳徇末流而忘正義非君子之道也○新安陳氏曰君子居人國用則有功於君而功業建不用亦有功於人子弟而風俗厚豈為無功而食乎丑之見何陋也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墊丁念反
  墊齊王之子也上則公卿大夫下則農工商賈音古皆有所事而士居其間獨無所事故王子問之也
  孟子曰尚志
  尚髙尚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士既未得行公卿大夫之道又不當為農工商賈之業則髙尚其志而已朱子曰此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未見於所行方見其所存也
  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惡平聲
  非仁非義之事雖小不為而所居所由無不在於仁義此士所以尚其志也慶源輔氏曰士雖未得位以行其道而其志則須髙尚方可志於仁義則髙尚溺於利慾則卑汙大人謂公卿大夫言士雖未得大人之位而其志如此則大人之事體用已全若小人之事則固非所當為也南軒張氏曰殺一無罪而非仁由是而體之則仁之所以能愛者可得而推矣非其有而取之為非義由是而體之則其義之所以為宜者可得而推矣居仁由義居則不違由則不他居仁則體立由義則用行大人之事亦不越此而已矣○新安陳氏曰此章因王子問士何所事對以士志乎仁義已備大人之事蓋志者事之本未為者也事者志之用有為者也志之所向素髙則事之大本已立一旦得大人之位舉而措之耳何必待有事跡可見而後始謂之有所事哉若農工商賈小人之事不特非所當為亦不屑為且不暇為也
  ○孟子曰仲子不義與之齊國而弗受人皆信之是舎簞食豆羮之義也人莫大焉亡親戚君臣上下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奚可哉舍音捨食音嗣
  仲子陳仲子也言仲子設若非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齊人皆信其賢然此但小亷耳其辟兄離母不食君祿無人道之大倫罪莫大焉豈可以小亷信其大節而遂以為賢哉南軒張氏曰仲子飾小亷而廢大倫其不知義已甚矣○慶源輔氏曰觀前篇所論仲子之事其介然自守如此則不義而與之齊國必不肯受此待名而強矯者或能之故孟子以為是特舍簞食豆羹之義而已蓋未以為賢也若夫安於人倫使之各盡其道則非盡性而樂循理者不能故孟子言此以曉齊人使之勿迷於小而必察其大耳○新安陳氏曰孟子於陳仲子其對匡章既深非之此又申言之二章當參看
  ○桃應問曰舜爲天子臯陶爲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已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與平聲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夫音扶惡平聲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受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問也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濱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蹝音徙訢與欣同樂音洛
  韻書音所爾反又所解反草履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已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視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為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蓋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雲峰胡氏曰臯但知有天子之法天理也君臣人倫之至也舜但知有父天理也父子人倫之至也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上聲之事矣朱子曰某嘗問李先生以此事先生曰蒯聵父子只為無此心所以為法律所縛都轉動不得若舜之心則法律縳他不住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求仁得仁何怨之有然此亦只是言聖賢之心耳聖賢之心合下是如此權制有未服論然到極不得已處亦須變而通之蓋法者天下公共在臯陶亦只得執之而已若人心不許舜棄天下而去則便是天也臯陶亦安能違天法與理便即是人心底亦須是合下有如此底心方能為是權制今人於事合下無如此底心其初便從權制去則不可○執之而已矣非洞見臯陶之心者不能言也此一章之義見聖賢所處無所不用其極所謂止於至善者也○南軒張氏曰舜之有天下初不以天下與於己循天理之當然而已為瞽瞍殺人而枉其法則失天下之公若致辟於瞽瞍則廢父子之倫是皆雖有天下不可一朝居者也舜寧去天下而存此義耳舜非輕天下也義所當去視天下猶敝蹝也是故在臯陶則使舜得以伸其竊負之義在舜則以此而可以終身夫何求哉循天理而已善發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後世以利害之見論之則謂天下方戴舜而賴其治舜乃去之得無廢成業而孤衆望乎此不知天命者也聖人所以為治奉天命而已若汨於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在雖舜亦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為臯既執瞽瞍舜烏得而竊之蓋未之思也臯既執瞽瞍於前而使舜得伸其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全君臣父子之倫者也微孟子孰能推之○汪氏曰竊負而逃畏天故也訢然之樂樂天故也孟子之對示後世為人臣子之道而已以天子之父殺人且不可舍況其者乎以天下之大且可棄況其小者乎
  ○孟子自范之齊望見齊王之子喟然歎曰居移氣養移體大哉居乎夫非盡人之子與夫音扶與平聲
  范齊邑居謂所處上聲下同之位養奉養去聲也言人之居處所繫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養不同而其氣體有異也
  孟子曰
  張鄒張敬夫鄒志完皆云羨延面反文也
  王子宮室車馬衣服多與人同而王子若彼者其居使之然也況居天下之廣居者乎
  廣居見形甸反下同前篇謂仁也尹氏曰睟然見於面盎於背居天下之廣居者然也新安陳氏曰居仁宅者之氣象必徳潤身而心廣體胖與王子驕貴之氣習又不侔矣
  魯君之宋呼於垤澤之門守者曰此非吾君也何其聲之似我君也此無他居相似也呼去聲
  垤澤宋城門名也孟子又引此事為證問孟子先言居移氣養移體後卻只言居朱子曰有是居則有是養居公卿有公卿底奉養居貧賤有貧賤底奉養言居則養在其中○南軒張氏曰居天下之廣居宅乎天理者也宅之之久則其氣質變化有不期然而然者矣夫聖賢相去雖有先後而玩其氣象如出一人者以其所居之同故也○新安陳氏曰此章重在居廣居一句勢位之居猶足移氣與賤者異廣居之居其能充吾正氣而與常人異也必矣
  ○孟子曰食而弗愛豕交之也愛而不敬獸畜之也食音嗣畜許六反
  交接也畜養也獸謂犬馬之屬
  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
  將猶奉也詩曰承筐是將小雅鹿鳴篇程子曰恭敬雖因威儀幣帛而後發見形甸反然幣之未將時已有此恭敬之心非因幣帛而後有也
  恭敬而無實君子不可虛拘
  此言當時諸侯之待賢者特以幣帛為恭敬而無其實也拘留也趙邠卿曰實謂愛敬也○慶源輔氏曰世衰道㣲在上者皆不知有恭敬待賢之誠而惟恃其有幣帛之聘在下者惟知有幣帛之可慕而不知察夫上之人所以待之之誠上下之情交鶩於利而不知有義理焉故孟子發此論以警之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禮記曲禮修身踐言謂之善行蓋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後可以踐其形而無歉苦忝反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蓋人得天地之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去聲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矣龜山楊氏曰莫非形也自聖人言之目之所視耳之所聴以至口之所言身之所動不待著意莫不合則所謂動容周旋中禮者也未至於聖則未免有克焉若孔子告顔淵非禮勿視等語是也故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朱子曰形是耳目口鼻之類色如一顰一笑皆有至理○形色上便有天性視便有視之理聴便有聴之理○問形色天性下卻雲踐形而不言色何也曰有此形便有此色言形則色在其中矣○踐猶踐言踐約之踐言聖人所為便踏著箇形色之性耳性即理之謂伊川說充其形色說得好形是形體色如臨䘮則有哀色介冑則有不可犯之色之類天之生人人之得於天其具耳目口鼻者莫不皆有此理耳便必當無有不聰目便必當無有不明口便必能盡別天下之味鼻便必能盡別天下之臭聖人與常人都一般惟衆人有氣稟之雜物慾之累雖同是耳也而不足於聴同是目也而不足於明同是口而不足以別味同是鼻而不足以別臭雖有是形而不能充踐此形惟聖人耳則十分聰目則十分明口鼻莫不皆然如此方可以踐此形○潛室陳氏曰聖人盡性地位方償得他本來形色學未至於聖人則於性分道理未免虧欠才於性分有虧欠即是空具此形色不能充踐滿足也○問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告子曰食色性也二者之分如何曰形色為性是引氣入道理中來食色為性是逐道理出形氣外去霄壤之分○新安陳氏曰程子之說蓋自踐字推廣之衆人全不能踐者也賢人雖能踐之而未盡者也聖人則極能踐之而無不盡者也如洪範五事則貌言視聴思極於肅又哲謀聖皆踐形之意也
  ○齊宣王欲短䘮公孫丑曰爲朞之䘮猶愈於己乎己猶止也新安陳氏曰丑附其說謂三年短而為朞猶勝於止而不為者乎
  孟子曰是猶或紾其兄之臂子謂之姑徐徐雲爾亦教之孝弟而已矣紾之忍反
  紾戾也教之以孝弟之道則彼當自知兄之不可戾而䘮之不可短矣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懐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所謂教之以孝弟者如此蓋示之以至情之不能已者非強上聲之也
  王子有其母死者其傅為之請數月之䘮公孫丑曰若此者何如也為去聲
  陳氏曰王子所生之母死厭一甲反於嫡母而不敢終䘮其傅為請於王欲使得行數月之䘮也大功九月小功五月時又適有此事丑問如此者是非何如按儀禮公子為亦去聲其母所生母練冠麻衣縓七絹反赤黃色俞絹反既葬除之疑當時此禮已廢或既葬而未忍即除故請之也儀禮䘮服章記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縓縁為其妻縓冠葛絰帯麻衣縓縁皆既葬除之公子君之庶子
  曰是欲終之而不可得也雖加一日愈於己謂夫莫之禁而弗為者也夫音扶
  言王子欲終䘮而不可得其傅為請雖止得加一日猶勝不加我前所譏乃謂夫莫之禁而自不為者耳○此章言三年通䘮天經地義不容私意有所短長示之至情人心天理之真切處則不肖者有以企去智反而及之矣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下文五者蓋因人品髙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慶源輔氏曰如時雨化品之髙者成徳達財其次也答問下者也私淑艾有同時而相去或逺不同時而其生也後不能及門受業者也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殖丞職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而雨之則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猶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曾是已程子曰待物生以時雨潤之使之自化○朱子曰時雨化者不先不後適當其時而已○他地位已到因而發之如孔子告顔子以四勿告曾子以一貫所謂時兩化之者○新安陳氏曰惟人力已至而後時雨可化惟顔曾力到功深而後孔子之化可施使他弟子而遽以是告之是猶種殖之力未至雖有時雨亦不能速行也
  有成徳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朱子曰成就其徳徳則天資純粹者通達其材材是天資明敏者○雲峰胡氏曰孔門四科顔曾冉閔皆以徳行稱孟子五教集註則以夫子之於冉閔為成徳而顔曾為時雨化之何也蓋自顔曾以下皆在夫子教之之中而顔曾二子獨得夫子化之之妙也
  有答問者
  就所問而答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南軒張氏曰成徳達財答問固在其中而又有所謂答問者此則專為凡答其來問者也雖鄙夫之空空所以答之者亦無非竭兩端之教也○慶源輔氏曰樊遲之粗鄙萬章之淺率孔孟皆必俟其問而後告教之是也
  有私淑艾者艾音乂
  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孟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朱子曰艾芟草也自艾淑艾皆有斬絶自新之意懲艾創艾亦取諸此○有答問者未及師承只是來相答問而已私淑艾者未嘗親見靣授只是或聞其風而師慕之或私竊傳其善言善行學之以善於其身是亦君子之教誨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趙氏曰君子之教人如天地之生物各因其材而篤焉天地無棄物聖賢無棄人
  ○公孫丑曰道則髙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幾音機
  孟子曰大匠不爲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爲拙射變其彀率為去聲彀古候反率音律
  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悲檢反以徇學者之不能也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踴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踴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去聲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朱子曰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竟其說躍如謂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閒○躍如是道理活潑潑地發出在面前如由中躍出○引而不發躍如也須知得是引箇甚麽是怎生地不發又是甚麽物事躍在面前須是聳起這心與他看教此心精一無些子夾雜方見得他那精㣲妙處○道理散在天下事物之閒聖賢也不是不說然也全說不得自是那妙處不容説然雖不説只纔撥動那頭了時那箇物事自跌落在面前如張弓十分滿而不發箭雖不發箭然已知得其箇是中這物事了○南軒張氏曰聖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過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視之以為甚髙而不知其髙之為中也自隘者視之以為甚大而不知其大之為常也徇彼而遷就則非所以為道矣能與不能則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從之此正大之體而天地之情也學者循繩墨彀率而勿舍焉及其久也將自有得不然蘄獲助長為害祗甚矣○此章言道有定體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髙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汪氏曰君子雖不貶道以徇人亦未嘗離人絶物而使人不可幾及也○雲峯胡氏曰道有定體故卑不可抗髙不可貶是之謂中道而立教有成法故語不能顯黙不能蔵而在乎人之能者從之○新安陳氏曰道有定體謂中道而立教有成法謂繩墨彀率卑者不可抗之使髙髙者不可貶之使卑申言道有定體也雖語有不能顯者謂引而不發雖黙有不能蔵者謂躍如也熟玩味之有無窮之妙
  ○孟子曰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無道以身殉道殉如殉葬之殉以死隨物之名也記檀弓下陳子車死於衛其妻與其家大夫謀以殉葬謀特殺人以殉葬定而後陳子亢至以告曰夫子疾莫養於下請以殉葬子亢曰以殉葬非禮也雖然則彼疾當養者孰若妻與宰得已則吾欲已不得已則吾欲以二子者之為之也於是弗果用身出則道在必行道屈則身在必退以死相從而不離去聲趙氏曰道不可離也雖時有治亂已有窮達非道殉身即身殉道以死相從豈可得而離哉
  未聞以道殉乎人者也
  以道從人妾婦之道華陽范氏曰君子遭世之治則身顯而道行得志澤加於民故以道從身遭世之亂則身隱而道不行不得志脩身見於世故以身從道以道殉乎人者陳代所謂枉尺而直尋也古之聖賢以道殉身伊尹周公是也以身殉道孔子孟子是也君子窮達不離乎道道可以處則處道可以出則出故人君用人不用其身惟用其道以道殉人者雖得之無所用也○南軒張氏曰身與道不可離也以道殉人則是可離矣烏有所謂道哉○新安陳氏曰妾婦以順從為道故亦曰道孟子見有身徒顯而道不行道不行而身猶不知隱者故發此論言當隨時之理亂而酌身之進退非道殉身則身殉道身與道不可須臾離也使道不殉身身不殉道即是以道殉乎人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更平聲
  趙氏曰滕更滕君之弟來學者也
  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長上聲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答也慶源輔氏曰學者之心須是專一方有受教之地有所挾則二三也○新安陳氏曰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勲勞已甞有功勞於師故謂己與師有舊好恃此以來學望師待以異意而教之皆所不當答○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去聲音扶意之不誠者南軒張氏曰受道者以虛心為本則能受有所挾則私意先橫於中而不能入矣故空空之鄙夫聖人必竭兩端之教而滕更挾二故不答也使能思所以不答之故於所挾致力以消之是亦誨之矣
  ○孟子曰於不可已而已者無所不已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也
  已止也不可止謂所不得不為者也所厚所當厚者也此言不及者之弊朱子曰厚薄是以家對國言之又曰所厚謂父子兄弟骨肉之恩理之所當然而人之不能已者
  其進銳者其退速
  進銳者用心太過其氣易去聲衰故退速覺軒蔡氏曰進鋭退速其病正在意氣方盛之時已有易衰之勢不待意氣已衰之後始見其失也○三者之弊理勢必然雖過不及之不同然卒同歸於廢弛施紙反○慶源輔氏曰不及者之弊則愈見其不及流於欲者之所為也過者之弊則其退也可立而待役於氣者之所為也欲肆則無極氣過則易衰循理而行則有則而可繼也○勿軒熊氏曰前二句則見之處事接物之閒後一句則本於立心講學之際○雲峰胡氏曰前二者是當用心而不用心之弊後一者是過用其心之弊不用其心固宜廢弛過用其心者亦同歸於廢弛過猶不及故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新安陳氏曰當取則取當用則用但有時有節即愛也若釋氏以不取不用為愛則非矣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慶源輔氏曰統而言之則皆自吾一性之仁分而言之則有輕重之序然在學者言之則於此三者之序有由之而不知者有得於此而失於彼者又有倒行逆施雜亂無次者要當因聖賢之言反求之心涵養於未發之前體察於已發之後毋惑於異端毋汨於私慾然後是聖學工夫楊氏曰其分去聲下同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楚宜反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問孟子言愛與仁有小大之分潛室陳氏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一理萬殊稱物平施此仁字是用待禽獸只有愛心不可使失所若夫牛不穿鼻馬不絡首一以人理奉之則親民何別不幾於同人類於牛馬乎仁者人心也有人理存焉施於人者不可施於物乃理一分殊處○新安陳氏曰理一所以為仁分殊所以為仁之義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偽也慶源輔氏曰一本故無偽而有等差若無等差是偽而二本也○西山真氏曰凡生於天地閒者莫非天地之子而吾之同氣者也是之謂理一然親者吾之同體民者吾之同類而物則異類矣是之謂分殊故仁愛之施則有差○朱氏祖義曰不以待人者施之物以其有貴賤之分也不以待親者施之他人以其有親踈之殺也於無所不愛之中而不失其貴賤親疎之等差此聖人之仁所以歴萬世而無弊也○新安陳氏曰𭧂殄者固非愛物矣梁武之宗廟不用犧牲亦非愛物之宜蓋愛之而仁是以仁民者仁物也無怪其於民反不仁也墨氏之愛無差等施由親始亦非仁民之宜蓋仁之而親是以親親者親民也無怪其無父而於親反不親也是皆倒行逆施之道無次序無等差非仁矣○東陽許氏曰愛之而弗仁之愛愛惜之義不輕用物不𭧂殄天物之意仁民之仁乃愛之本義親又重於仁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知者之知並去聲
  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去聲而其為知也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也博矣問如舜舉臯陶湯舉伊尹所謂親賢者乃治天下不易之務若當務之急是隨其時勢之不同堯之歴象治水舜之舉相去凶湯之伐夏救民皆所務之急者朱子曰也是如此然當務之急如所謂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堯舜之治天下豈無所用其心亦不用於耕耳又如夫子言務民之義應係所當為者皆是也又曰堯以不得舜為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為己憂此聖人之所急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若學圃學稼則是不急○新安陳氏曰上四句言知仁之理下六句舉堯舜之知仁以實之
  不能三年之䘮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決是之謂不知務飯扶晚反歠昌恱反
  三年之䘮服之重者也緦麻三月小功五月服之輕者也察致詳也放飯大飯流歠長歠不敬之大者也齒決齧吾結反斷乾音干肉不敬之小者也記曲禮曰毋放飯毋流歠又曰濡肉齒決乾肉不齒決濡滯也宜齧斷之乾肉堅宜用手問講求之意南軒張氏曰孟子所譬特言舍大徇小者為不知務耳非謂能三年之䘮則緦小功有不足察無放飯流歠則齒決有不必問也先後具舉本末畢貫此所以為道○新安陳氏曰上文言智之知急務仁之急親賢為務乃智仁之大者此取譬於䘮服飲食以譏不能其大而求其細非知務者也不知務是併結上文當務親賢為務二務字○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雲峰胡氏曰集註之意以為識智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知識仁之全體則其用宜無所不愛然智之用有當務之為急仁之用當急親賢之為務故不識其全體者知之不周愛之不廣狹用其心者也不知所先後則知之雖周而精神弊於無用愛之欲廣而徳澤壅於下流泛用其心也輔氏以為識其全體是言仁知所先後則為智非集註意矣豐氏曰智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去聲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下達聰明日蔽於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新安陳氏曰當務為急與急親賢為務相對以臯陶能哲而恵及樊遲問仁智章之意推之謂智之所當務者即是急親賢之為務仁之所為即智之所知亦儘可通南軒即此說也但孟子朱子之意本不如此蓋知所當務所包甚濶不可竟以親賢當知此章乃平論智仁非論智仁相為用也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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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四
  盡心章句下
  凡三十八章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梁惠王以下孟子答辭也糜爛其民使之戰鬭糜爛其血肉也復扶又反之復戰也子弟謂太子申也即所謂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者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承前篇之末三章之意雲峯胡氏曰承所厚者薄親親仁民仁者無不愛而言言仁人之恩自內及外不仁之禍由䟽與踈同逮親南軒張氏曰仁者推其愛親者以愛人不仁者以其忍於他人者忍於其親仁與不仁之分其端甚微而其流如此○慶源輔氏曰仁人之恩自內以及外者自本而推之也惟其自本而推之故雖無所不愛而輕重等差蓋不可紊也不仁之禍由䟽逮親者徇欲而從流者也惟其徇欲而從流故橫放逆施莫之紀極也始也糜爛其民人而殘賊其子弟終不至殺身覆族不已也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春秋每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時戰反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音邵陵之師之類是也春秋僖公四年齊侯伐楚楚屈完來盟於師盟於召陵○南軒張氏曰春秋無義戰如齊桓公侵蔡伐楚如晉文公城濮之戰在當時其事雖若善至於不稟王命而擅用其師則均為不義而已矣○雲峯胡氏曰春秋書戰皆以著諸侯無王之罪召陵之師猶知假尊王之義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新安陳氏曰春秋以道名分使征伐自天子出春秋不作矣惟不自天子出而自諸侯出春秋所以作也無義戰三字斷盡春秋諸侯兵爭之罪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程子曰載事之辭容有重稱而過其實者學者當識其義而已苟執於辭則時或有害於義不如無書之愈也
  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武成周書篇名武王伐紂歸而記事之書也策竹簡也取其二三策之言其餘不可盡信也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意反政施仁之法而已張子曰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意此教人讀詩法也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此教人讀書法也
  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杵舂杵也或作鹵與魯同音魯楯也楯竪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是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上聲不仁之心耳問血流漂杵乃紂之前徒倒戈之所為荀子以為殺之者皆商人非周人者是也而孟子不之信何哉朱子曰此亦㧞本塞源之論蓋雖殺者非我而亦不忍言也程子以為孟子設為是言蓋得其微意余隠之雲魯語曰爼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孔子之意可見矣客有問陶𢎞景註易與本草孰先陶曰註易誤不至殺人註本草誤則有不得其死者世以為知言唐子西嘗曰𢎞景知本草而未知經註本草誤其禍疾而小註六經誤其禍遲而大前世儒臣引經誤國其禍至於伏屍百萬流血千里武成曰血流漂杵武王以此自多之辭當時倒戈攻後殺傷固多非止一處豈至血流漂杵乎孟子深慮戰國之君以此藉口故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而謂血流漂杵未足為多豈示訓之至哉經訓之禍正此類也反以孟子為畔經豈不惑之甚邪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為陳我善為戰大罪也陳去聲制行音杭伍曰陳交兵曰戰以帝王之世律之大罪人也
  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為後我好去聲
  此引湯之事以明之解見形甸反前篇
  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兩去聲賁音奔又以武王之事明之也兩車數一車兩如字輪也千書序作百
  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
  書泰誓文與此小異孟子之意當雲王謂商人曰無畏我也我來伐紂本為去聲安寜汝非敵商之百姓也於是商人稽首至地如角之崩也
  征之為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焉於䖍反
  民為𭧂君所虐皆欲仁者來正己之國也南軒張氏曰戰國之際以功力相勝善為戰者則謂之能臣矣而孟子前以為當服上刑今又以為大罪蓋所謂深救當時之弊使之循其本也循其本有道焉其惟好仁乎好仁則無敵於天下若不志於仁而徒欲以功力取勝則天下孰非吾敵勝與負均為殘民而逆天也○雲峯胡氏曰觀此復引書而言則可知前章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者矣大抵此四章亦相承而言一章以梁王之戰為不仁二章以春秋之戰為無義三章言武王仁義之師必無血流漂杵之事四章言湯武仁義之師必不用我善為戰之人○東陽許氏曰孟子之時皆尚攻戰能者為賢臣而孟子乃以為大罪蓋國君苟能行仁政以愛其民使之飽暖安佚則下民親戴其上矣其他國之民受虐於君者心必歸於此人既樂歸於我我以親上之民而征虐民之君則其民豈肯與我為敵故引湯武之事以證之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己蓋下學可以言傳上達必由心悟南軒張氏曰聖賢之教人自灑掃應對進退而上皆規矩也行著習察則存乎人聖賢亦豈能使之然哉然而固不外乎規矩舍規矩以求巧無是理也○新安陳氏曰巧即循規矩熟後自得之妙未有舍規矩而可以得巧者上逹即下學之覺悟處未有舍下學而徑可以上逹者但巧與上逹非教者所能致力耳未嘗以為出於規矩與下學之外也○本文如詩六義之比未嘗説破此乃以吾道之教者與學者言之也荘周所論斵輪之意蓋如此荘子天道篇桓公齊君讀書於堂上輪扁音篇又如字匠氏名斵輪於堂下釋椎鑿而上問桓公曰敢問公之所讀者何言耶公曰聖人之言也曰聖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魄普各反己夫桓公曰寡人讀書輪人安得議乎有説則可無説則死輪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觀之斵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之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於其間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輪古之人與音余其不可傳者死矣然則君之所讀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孟子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鼔琴二女果若固有之飯上聲糗去乆反茹音汝袗之忍反果説文作祼烏果反
  飯食也糗乾音干音備也茹亦食也袗畫俗作畫衣也趙氏曰畫黼黻絺繡之衣也二女堯二女也果女侍也朱子曰趙氏以果為侍廣韻從女從果者亦曰侍言聖人之心不以貧賤而有慕於外不以冨貴而有動於中隨遇而安無預於己所性分去聲定故也南軒張氏曰若將終身若固有之可謂善形容舜者蓋所欲不存樂天而安土窮而在下則無一毫之虧逹而在上亦無一毫之加故無適而不得也○慶源輔氏曰所性謂天所予我之性分定謂雖大行不加雖窮居不損也夫貧富貴賤皆外物之儻來寄也聖人盡性故湛然無所欣戚於其間隨遇而安不以物動己也無預於己不以己隨物也
  ○孟子曰吾今而後知殺人親之重也殺人之父人亦殺其父殺人之兄人亦殺其兄然則非自殺之也一間耳間去聲
  言吾今而後知者必有所為去聲而感發也一間者我徃彼來間一人耳其實與自害其親無異也范氏曰知此則愛敬人之親人亦愛敬其親矣南軒張氏曰天有顯道厥類惟彰感應之理未有不以類者方其殺人之親孰知人殺吾親其機固已在此乎觀魏晉南北朝之君互相屠戮自今觀之屠戮他人者實自絶滅而已矣孟子斯言欲使時君無動於忿欲寡怨息爭以保其宗廟親族是仁術也
  ○孟子曰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
  譏察非常
  今之為關也將以為𭧂
  徵稅出入新安陳氏曰關有譏有徵古者禁異服譏異言以譏為主今以征為主而已○范氏曰古之耕者什一後世或收大半之稅此以賦歛力驗反為𭧂也文王之囿與民同之齊宣王之囿為阱國中此以園囿為𭧂也後世為𭧂不止於關若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凡此之類皆不終日而改也南軒張氏曰古以義理為國後世徇利而已古人創法立制與天下公共凡以為民耳以利為國雖古法之尚存者亦皆轉而為一己之計矣本原不正無往不失先王之意豈特為關之暴而已哉○慶源輔氏曰關則一而古今所以為關之意則不同譏察非常為義也天理也徵稅出入為利也人慾也天下之事莫不然孟子舉關之一事言之范氏推言及賦歛苑囿之事且曰使孟子用於諸侯必行文王之政者尤説得孟子之事實蓋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言之則必行之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身不行道者以行去聲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朱子曰身若不行道則妻子無所取法全無畏憚瞭然猶可使也若使人不以道則妻子亦不可使矣○問不行於妻子百事不可行不可使亦在其中不能行於妻子卻只指使人一事言之否曰然○南軒張氏曰順理之事則人易從否則雖妻子亦不能使之必從也前言不躬行則無以化之後言使之非道則不得而強之然使之以道而躬行未至彼亦未必信從均於不行而已是行道為本也然在行道者言之使人以道亦行道之見於一事者也古人謂進徳者必考之於妻子其是之謂歟
  ○孟子曰周於利者凶年不能殺周於德者邪世不能亂
  周足也言積之厚則用有餘慶源輔氏曰徳貴蓄積然後有餘用而外物不足以亂之若夫挾一善一長而自以為足而欲以遊於邪世則鮮有不為其所亂者矣故良農不患乎年之有凶而惟患乎蓄糧之不厚君子不患乎世之難處而患乎徳之不周戰兢自持死而後已凡皆以周其徳也○新安陳氏曰積利厚者豐凶皆給積徳厚者理亂皆正孟子不言利而此言之主周於徳而言藉以為喻而引起耳
  ○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讓千乘之國苟非其人簞食豆羮見於色好乘食皆去聲見音現
  好名之人矯情干譽是以能讓千乘之國然若本非能輕富貴之人則於得失之小者反不覺其真情之發見矣蓋觀人不於其所勉而於其所忽然後可以見其所安之實也朱子曰讓千乗之國惟賢人能之然好名之人亦有時而能之本非真能讓國也徒出一時之慕名而勉強為之耳這邉雖能讓千乘之國那邉簞食豆羮必見於色東坡謂人能破千金之璧而不能無失聲於破釡正此意也苟非其人其人指真能讓國者非指好名之人也○常把此一叚對鄉為身死而不受為義蓋此固是好名之心勝大處打得過小處漏綻也動於萬鍾者是小處遮掩得過大處發露也○千乗之國辭受之間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地也簞食豆羮得失之際則微矣人亦何暇注其耳目於斯哉此好名之士所以飾情於彼以取美名而不意其鄙吝之真情實態乃發露於忽易不虞之地也○慶源輔氏曰矯情者務勉於其大而難乆至誠者不忽於其小而有常是以觀人之法不於所勉而於所忽人之誠與偽見矣所安即誠也○新安陳氏曰所安對所勉言勉強者多矯飾於大而不免發露於小安焉者則貫小大皆出於真實也
  ○孟子曰不信仁賢則國空虛
  空虛言若無人然慶源輔氏曰仁者德之首賢則總言其有德耳○新安陳氏曰仁賢分言則仁仁人也賢有徳之人也合言則仁徳之賢人也
  無禮義則上下亂
  禮義所以辨上下定民志
  無政事則財用不足
  生之無道取之無度用之無節故也○尹氏曰三者以仁賢為本無仁賢則禮義政事處上聲之皆不以其道矣南軒張氏曰信仁賢則君有所輔民有所庇社稷有所託姦宄有所憚國本植立而堅固矣有禮義則自身以及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上下序所謂治也有政事則先後綱目粲然其舉百姓足而君無不足焉此三者為國之大要然信仁賢其本也信仁賢而後禮義興禮義興而後政事脩雖三王之所以治亦不越是矣○新安陳氏曰禮義由賢者出為政在人三者所以以仁賢為本也何代不生賢在人君能信用之耳有之而不信用與無人同孟子不曰無仁賢而曰不信仁賢見仁賢信用之則有不信用則無此不信二字之深意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言不仁之人騁丑井反其私智可以盜千乘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須看盜字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秦隋五代是也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南軒張氏曰不仁而得國得其土地而已豈得其民心哉然是終可保乎孟子之言所當深味不可執辭以害意也後之取天下而立國差乆者其始所行亦必庻幾於仁不然雖得土地於一時亂亡亦相踵而至是其得也適以速其滅亡耳○慶源輔氏曰不仁而得天下如曹操司馬氏及五代之君皆是也鄒氏斷以得天下必如三代而後可者得孟子之旨矣○雲峯胡氏曰騁私智可以盜之於一時非至仁不可得之於悠乆
  ○孟子曰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社土神稷榖神建國則立壇壝以水反又維季反以祀之周禮地官大司徒設其社稷之壝而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遂以名其社與其野○封人掌設王之社壝為畿封而樹之聚土曰封壝謂壇及堳埒也白虎通曰天子社壇方五丈取五方五色土封之諸侯半之各以其所守之方一色土封之皆冒以黃土○周禮圗社稷壇相並社壇在東稷壇在西各三級壝在四隅如矩曲方○趙氏曰社所以祭五土之神稷所以祭五榖之神稷非土無以生土非稷無以見生生之效以其同功均利以養人故也蓋國以民為本社稷亦為去聲民而立而君之尊又係於二者之存亡故其輕重如此問民貴君輕之説得不啓後世簒奪之端乎朱子曰以理言之則民貴以分言之則君貴此固兼行而不悖也各於其時視其輕重之所在而已爾若不惟其是而姑借聖賢之説則亦何詞之不可借而所以啓後人之禍者又豈止於斯乎○新安陳氏曰此以理言非以分言也
  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
  丘民田野之民至微賤也然得其心則天下歸之天子至尊貴也而得其心者不過為諸侯耳是民為重也
  諸侯危社稷則變置
  諸侯無道將使社稷為人所滅則當更平聲立賢君是君輕於社稷也
  犧牲既成粢盛既㓗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盛音成
  祭祀不失禮而土榖之神不能為去聲民禦災捍音汗患則毀其壇壝而更平聲置之亦年不順成八蜡助駕反不通之意記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伊耆氏始為蠟蠟也者索音色也歳十二月合聚萬物而索饗之也蠟之祭也主先嗇而祭司嗇也祭百種以報嗇也饗農先農及郵音尤表畷陟劣反郵表畷田官督約農事之所也禽獸仁之至義之盡也古之君子使之必報之迎貓為其食田鼠也迎虎為其食田豕也迎而祭之也迎其神而祭之祭坊與水庸事也坊以止水以其事於我而祭之八蜡以記四方四方年不順成八蜡不通不典諸方相通而祭以謹民財順成之方其蠟乃通○雲峯胡氏曰兩變置字不同集註釋之亦異變置諸侯者改立其人也變置社稷者改立其祀神之壇壝而非改立其神也是社稷雖重於君而輕於民也南軒張氏曰人君惟恃崇髙之勢而忽下民之㣲故肆其私慾輕失人心以危其社稷使其知民之貴社稷次之而已不與焉則心兢兢業業不敢自恃惟懼其失之也則民心得而社稷可保矣是以明王畏其民而闇主使民畏己畏其民者昌使民畏己者亡驕亢自居民雖廹於勢而憚之然其心日離民心離之是天命去之矣○慶源輔氏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以司牧之是君為民而立也世衰道微至戰國時為君者不知其職視民如草芥而不知恤也故孟子發此輕重之論而並及夫社稷焉蓋社稷亦為民立故也於是反覆明辨之其丁寜警切之意可謂仁矣
  ○孟子曰聖人百世之師也伯夷栁下惠是也故聞伯夷之風者頑夫亷懦夫有立志聞栁下惠之風者薄夫孰鄙夫寛奮乎百世之上百世之下聞者莫不興起也非聖人而能若是乎而況於親炙之者乎
  興起感動奮發也親炙親近而薫炙之也餘見形甸反前篇朱子曰孟子於二子論之詳矣雖以為聖之清和然又嘗病其隘與不恭且以其道不同於孔子而不願學也及其一旦發為此論乃以百世之師歸之而孔子反不與焉蓋孔子道大徳中而無跡故學之者沒身鑚仰而不足二子志㓗行髙而跡著故慕之者一日感慨而有餘也○問孟子學孔子者也乃屢稱夷惠而深歎仰之何耶曰夷惠之行髙矣然偏勝而易能有跡而易見且百世之貪懦鄙薄者衆一聞其風而興起焉則其為效也速而所及者廣譬之薑桂大黃之劑雖非中和然其去病之功為㨗而田夫販婦大寒大暑之所便也若孔子之道則廣大而中正渾然而無跡非深於道者不能庻幾其萬一如參苓芝術之為藥平居有養性之益而緩急伐病之功未必優於薑桂大黃非所以施於閭巷之間危惡之候也孟子屢稱夷惠而不及孔子其意殆以此耶○南軒張氏曰夷惠稱聖人以其聖於清聖於和而得名也○潛室陳氏曰伯夷栁下惠皆入聖來故其清為聖人之清和為聖人之和作用處與常人萬萬不侔但比孔子猶為小成之聖耳○汪氏曰聖人逹則澤及當時窮則風傳後世於此不及伊尹者夷惠不為政於天下所可言者風而已伊尹異於是故不及之○雲峯胡氏曰四時之風莫和於春莫清於秋物無有不動者然在物猶有跡也仲尼元氣也渾然無跡矣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仁者人之所以為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而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朱子曰此仁字不是別物即是這人底道理仁是人之道理就人身上體認出來及就人身上説合而言之便是道也○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人自有生意脩道以仁便説仁者人也是切己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仁則性而已矣道則父子之親君臣之分見於人之身而尤著者也○只仁與人合而言之便是道猶言公而以人體之便是仁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尤延之雲孟子仁也者人也下高麗本云云此説近是○新安陳氏曰若據此本則是合仁義禮智信而言之皆道也且又見得仁義禮智兼信而言五常之道尤為明備雲
  ○孟子曰孔子之去魯曰遲遲吾行也去父母國之道也去齊接淅而行去他國之道也
  平聲已見萬章下篇○南軒張氏曰當其可即是道當去魯之時則遲遲其行為道當去齊之時則接淅而行為道孟子學孔子去齊也非父母國而有三宿出晝之濡滯何也孟子於宣王蓋有望焉故其去有眷眷不能已者夫其不能以已是固道之所存也
  ○孟子曰君子之戹於陳蔡之間無上下之交也君子孔子也戹與厄同君臣皆惡無所與交也慶源輔氏曰陳蔡之厄聖人之極否也是亦氣數之窮在聖人則何與焉
  ○貉稽曰稽大不理於口貉音陌
  趙氏曰貉姓稽名為衆口所訕所晏反理頼也今按漢書無俚音里方言亦訓頼前漢季布賛賢者誠重其死夫婢妾賤人感慨而自殺非能勇也其書無俚之至耳晉灼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方言曰俚聊也許慎曰頼也○慶源輔氏曰大不頼於口者言大為衆口所訕也
  孟子曰無傷也士憎茲多口
  趙氏曰為士者益多為衆口所訕按此則憎當從土今本皆從心蓋傳冩之誤新安陳氏曰為士者往往見憎於此多口如語之屢憎於人
  詩云憂心悄悄慍於羣小孔子也肆不殄厥慍亦不隕厥問文王也
  詩邶蒲昧反風柏舟及大雅緜之篇也悄悄憂貎慍怒也本言衛之仁人見怒於羣小孟子以為孔子之事可以當之如見毀於叔孫是也肆發語辭南軒張氏曰肆猶言遂也承上起下之辭隕墜也問聲問也本言大王事昆夷雖不能殄絶其慍怒亦不自墜其聲問之美孟子以為文王之事可以當之如見囚於羑里是也○尹氏曰言人顧自處上聲如何盡其在我者而已新安陳氏曰文王孔子二聖人尚不免逄人之慍怒況今能絶衆口之謗訕乎惟在自反而盡其在我者耳○東陽許氏曰此章言文王孔子雖有聖人之徳亦不免為衆口所謗訕而其所以處之者如此然人雖謗之終不能損其令名孟子意謂稽雖為衆口所訕但當自脩其徳而已
  ○孟子曰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今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昭昭明也昏昏闇與暗同也尹氏曰大學之道在自昭明德而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慶源輔氏曰以己昭昭使人昭昭者求之己也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者求之人也尹氏引大學之説當矣能明明徳則施於天下國家其有不順者寡矣若不自明其徳則如面墻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移雖至近如妻子亦且不順況他人乎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間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間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介音戞
  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間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去聲徒玩反趙氏曰高子齊人嘗學於孟子去而學他術○慶源輔氏曰理義之心人所固有雖易發而亦易窒善端發處體察而力充之則可以成徳否則內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慾所誘而遂窒之矣○新安陳氏曰學問漸進則理義日開學問纔止則理義日窒氣習物慾皆塞理義之心之茅也學問廢弛譬之茅又生而塞子之心矣髙子為人如前篇論小弁後章論禹文王樂其固陋窒塞可見○東陽許氏曰山間之小徑倐然有人行而不斷即成大路少頃無人行則茅長而遂塞之學問之道才有間斷私慾便生而塞天理之路矣
  ○髙子曰禹之聲尚文王之聲
  尚加尚也豐氏曰言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
  孟子曰何以言之曰以追蠡追音堆蠡音禮
  豐氏曰追鐘紐女九反也周禮所謂旋蟲是也趙氏曰按周禮考工記鐘縣平聲謂之旋旋蟲謂之幹蓋縣鐘之紐也其形如環環有盤旋之義於旋之上為蟲形以飾之自漢以來鐘旋之上以銅篆作蹲熊及盤龍獸名辟邪皆旋蟲之類也蠡者齧倪結反木蟲也言禹時鐘在者鐘紐如蟲齧而欲絶蓋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鐘不然是以知禹之樂過於文王之樂也
  曰是奚足哉城門之軌兩馬之力與與平聲
  豐氏曰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軌車轍跡也兩馬一車所駕也城中之塗與途同容九軌周禮冬官下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國中城內也經緯謂塗也經緯之塗皆容方九軌凡八尺為軌廣九軌積七十二尺則此塗十二歩也車可散行故其轍跡淺城門惟容一車車皆由之故其轍跡深蓋日久車多所致非一車兩馬之力能使之然也藉此以為鐘歴年乆之譬言禹在文王前千餘年故鐘乆而紐絶文王之鐘則未乆而紐全不可以此而議優劣也○此章文義本不可曉舊説相承如此而豐氏差初賣反較也明白故今存之亦未知其是否也
  ○齊饑陳臻曰國人皆以夫子將復為發棠殆不可復復扶又反
  先時齊國嘗饑孟子勸王發棠邑之倉以振貧窮至此又饑陳臻問言齊人望孟子復勸王發棠而又自言恐其不可也華陽范氏曰孟子在賔師之位方以仁義説齊王幸而聽其言故發棠邑之粟然而不行王政孟子言終不合及再饑孟子遂不復言度其不可言也
  孟子曰是為馮婦也晉人有馮婦者善摶虎卒為善士則之野有衆逐虎虎負嵎莫之敢攖望見馮婦趨而迎之馮婦攘臂下車衆皆悅之其為士者笑之
  手執曰摶卒為善士後能改行去聲為善也之適也負依也山曲曰嵎攖觸也笑之笑其不知止也疑此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言如此南軒張氏曰世固有勇於為善事者不察夫義理之當然與否而必為之蓋亦足以悅於流俗然發不中節有害於君子之道是皆馮婦之類耳學者其無惑於衆之悅而有動哉審諸己而已矣○慶源輔氏曰齊人之所望於孟子者利也而孟子之所以自守者義也夫告君以發粟振民是亦美事固君子所樂為者但是時齊王已不能用孟子而孟子亦將去矣故其義不當復有所言耳君子之所為與時變化不主故常唯義理如何耳豈徇其常所為者以取人之屢快哉○新安陳氏曰勸王發倉振饑仁也知時不可言而不言智也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性之所欲此即食色性也之性然有分去聲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願即欲也命則天理之則也不可踰越其分限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愚按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蓋雖富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朱子曰此性字指氣質而言此命字合理與氣而言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必求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制裁節又當安之於理如紂之酒池肉林卻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卻恁地不得今人只説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新安陳氏曰此命字合理與氣言貧賤之安於分此以氣言也富貴之不過其則此以理言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邪朱子曰橫渠有雲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歟此命字恐作兩般看若作所稟之命則是嬰稟得智之淺者若作命分之命則是嬰偶蔽於此遂不知夫子此當作兩般㸔愚按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賔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武粉反一音冺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朱子曰命也有性焉此命字專指氣而言此性字專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所遇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稟皆命也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所造之有淺有深所感之有應有不應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故當盡性○或説以五者之命皆為所值之不同如舜之於瞽瞍則仁或不得於父子文王之於紂則義或不得於君臣孔子之於陽貨則禮或不得於賔主子貢不能聞一知十則智或不得於賢者孔子不得堯舜之位則聖人或不得於天道此皆命也然君子當勉其在己者而不歸之命其義亦通○雲峯胡氏曰此命字專指氣而言然氣亦有二清濁美惡氣質之不齊也髙下厚薄脩短氣數之有異也○愚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欲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扶又反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前重在命後重在性以伸此而抑彼也伸後抑前張子所謂飬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其言約而盡矣朱子曰口之於味五者此固性之所欲然在人則有所賦之分在理則有不易之則皆命也是以不謂之性而付命於天仁之於父子五者在我則有厚薄之稟在彼則有遇不遇之殊是皆命也然有性焉君子不謂之命而責成於己須如此㸔意思方圎無欠缺處○口之於味等固是性然亦便是合下賦予之命仁之於父子等固是命然亦是各得其所受之理便是性孟子恐人只見得一邉故就其所主而言舜禹相授受只説人心惟危道心惟㣲論來只有一箇心人心如口之於味等若以為性所當然一向惟意所欲卻不可蓋有命存焉須著安於定分不敢少過始得道心如仁之於父子等若以為命已前定任其如何更不盡心卻不可蓋有性存焉須著盡此心以求合乎理始得上雲性也是氣稟之性有命焉是斷制人心欲其不敢過也下雲命也蓋其所受氣稟亦有厚薄之不齊有性焉是充廣道心欲其無不及也此叚只要遏人慾長天理前一節人以為性我所有須要必得後一節以為命則在天多委之而不脩所以孟子到人説性處卻曰有命人説命處卻曰有性○且如嗜芻豢而厭藜藿是性如此然芻豢分無可得只得且喫藜藿如父子有親有相愛底亦有不相愛底有相愛深底亦有相愛淺底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處便當勉強以致其厚在彼有薄處吾當致厚感他得他亦厚如瞽瞍之頑舜便能使烝烝乂不格姦○問仁義禮智天道此天之所以命於人所謂本然之性者也今曰命有厚薄則是本然之性有兩般也若曰伊川以厚薄言人氣質稟受於隂陽五行者如此孟子不應言命若以氣質厚薄言命則是天之降才為有殊矣曰孟子言降才且如此説若命則誠有兩般以稟受有厚薄也又不可謂稟受為非命也大抵天命流行物各有得不謂之命不可也命如人有貧富貴賤豈不是有厚薄知之於賢者則有小大聖人之於天道亦有盡不盡處只如堯舜性之則是盡天道湯武身之則是於天道未能盡也此固是命然不可不求之於性○潛室陳氏曰世人以上五者為性則見血氣而不見道理以下五者為命則見氣數而不見道理於是人心愈危道心愈㣲孟子於常人説性處卻以命言則人之於嗜慾雖所同有卻有品節限制不可必得而人心安矣於常人説命處卻以性言則人之於義理其氣稟雖有清濁不齊須是著力自做工夫不可一委之天而道心顯矣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
  趙氏曰浩生姓不害名齊人也
  何謂善何謂信
  不害問也
  曰可欲之謂善
  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去聲下同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朱子曰可欲是資稟好別人以為可欲是説這人可愛也只是渾全一箇好人其為人處心造事行己接物一皆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之善人矣○有可欲之善然後有諸己而充實將去若無可欲者則充實箇甚物譬如先討得真實藥材然後脩製以為圓為散若是藥材不真雖百般羅碾畢竟不是○問可欲之謂善若作人去欲他恐與有諸己之謂信不相恊蓋有諸己是説樂正子身上事可欲卻做人説恐未安曰此便是他有可欲處人便欲他豈不是渠身上事與下句非不相協○慶源輔氏曰先儒多以可欲為己之欲如書所謂敬脩其可願之意獨集註不然可欲是別人以為可欲蓋若以為己之欲則説得太輕且人之欲有善惡之不同故也
  有諸己之謂信
  凡所謂善皆實有之如惡去聲惡臭如好去聲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慶源輔氏曰善固多端故集註言凡所謂善以該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則表裏誠實無一毫勉強假託之意也○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朱子曰善人者或其天資之美或其知及之而勉慕焉未必其真以為然而果能不失也必其用力之乆真實有此善於己而無一毫虛偽意然後可以謂之信人矣
  充實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朱子曰無待於外都是裏靣流出來○既信之則其行必力其守必固如是而不已焉則其所有之善充足飽滿於其身雖其隠㣲曲折之間亦皆清和純懿而無不善之雜是則所謂美人也○有諸己之謂信是都知得了實是如此做此是就心上説心裏都理㑹得充實之謂美是就行上説事事都行得盡充滿積實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慶源輔氏曰有諸己則已是知至意誠之事然又須見於履踐方得故云力行其善至於充滿其量蓄積成實然後美在其中而無所待於外矣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引記樂記雲美在其中而暢於四支發於事業引易坤卦文言則德業至盛而不可加矣朱子曰美能充於內而已未必其能發見於外也又如是而不已焉則其善之充於內者彌滿布濩洋溢四出而不可禦其在躬也則睟靣盎背而施於四體其在事也則徳盛仁熟而天下文明是則所謂大人者也○慶源輔氏曰大則形見於外矣故集註以徳業至盛不可加言之
  大而化之之謂聖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冺然無復扶又反可見之跡則不思不勉從七容反容中去聲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程子曰大而化之只是理與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不免有差至於化則己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己○朱子曰大而不化則其大者未能離乎方體形跡之間必其徳之盛者日益盛仁之熟者日益熟則向之所謂大者方且春融凍解混然無跡而與天地合徳日月合明四時合序鬼神合吉凶矣是則所謂聖人者也○慶源輔氏曰大則猶可以目見而指言至於化則無跡不可以目見不可以言傳無待於思惟無假於勉強從容自然與道為一而非人之智力所能及矣
  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
  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朱子曰至於聖則造道入德之功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是其盛德至善之極無聲無臭之妙必有非耳目所能盡心思所能測者是則所謂神者而非聖人之上復有神人也夫自可欲而至於大則思勉之所及也至於聖且神焉則非思勉之所及矣然非思勉之而不已焉則亦未有至焉者也○問可欲之謂善至聖而不可知之謂神曰善渾全底好人無可惡之惡有可喜可欲之善有諸己之謂信真箇有此善若不有諸己則若存若亡不可謂之信自此而下雖一節深如一節卻易理㑹充實謂積累光輝謂發見於外化則化其大之之跡聖而不可知處便是神也所以明道言仲尼無跡顔子㣲有跡孟子其跡著或問顔子之㣲有跡處曰如願無伐善無施勞皆是○此六位皆他人指而名之之辭○南軒張氏曰本領在可欲之善信者信此者也美者美此者也大則充此而有光輝也化則為聖而其不可知則神也至於聖且神其體亦不外此而已又曰可欲之善聖神之事備焉人生而靜皆具此體至於化而聖然後為全盡純於此者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蓋在善信之間觀其從於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未實也問樂正子以善名矣而以餔啜從子敖先館舍後長者何也朱子曰言在二者之中則其餘於善而不足於信矣○慶源輔氏曰意者樂正子雖能明善而亦工夫未到於善未誠使其誠有諸己則於從子敖之事當如惡惡臭而自不嚮邇也張子曰顔淵樂正子皆知好去聲下同仁矣新安陳氏曰樂正子資質純粹略似顔子故橫渠引此立論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慶源輔氏曰張子並顔子言之見學之不可已如此○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音旬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而已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上聲慶源輔氏曰程子又發明學者只要有諸己有諸己則住不得自然䟎將去故美且大可以馴致不然徒知其善而若存若亡則為流俗所變而終亦必亡之矣○新安陳氏曰此條重在有諸己之信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充而至於神則不可得而名矣慶源輔氏曰尹氏上下一理之説尤得其要惟其不可得而名故謂之神也○雲峯胡氏曰須看尹氏上下一理四字善者人心之天理始而為人之所可欲者此理也終而人之所不可知者亦此理也善非粗淺神非高虛惟在乎實有此善而力行以充之爾○新安陳氏曰自善信至聖神高下固懸絶矣然雖聖神之極致亦不外乎自善信而充之生知安行之聖人固不必由科級而進學知利行以下之希聖未有不由科級而進者可欲之善真能有諸己勉勉循循充而拓之以至於極雖比性之之聖有生熟之不同豈有不能如身之之聖者
  ○孟子曰逃墨必歸於楊逃楊必歸於儒歸斯受之而已矣
  墨氏務外而不情楊氏太簡而近實故其反正之漸大略如此歸斯受之者憫其䧟溺之乆而取其悔悟之新也朱子曰楊墨皆是邪説無大輕重但墨氏之説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故孟子之言如此非以楊氏為可取也○南軒張氏曰兼愛者棄本而外馳為我者狹隘而秘勝墨之比楊猶奢之比儉自為者固非猶愈於兼愛之泛也泛者尤難反耳
  今之與楊墨辯者如追放豚既入其苙又從而招之放豚放逸之豕豚也苙闌也招罥扄縣反也羈其足也言彼既來歸而又追咎其既徃之失也○此章見聖賢之於異端距之甚嚴而於其來歸待之甚恕距之嚴故人知彼説之為邪待之恕故人知此道之可反仁之至義之盡也雲峯胡氏曰於異端距之甚嚴者至正不可以容邪義之盡也來歸待之甚恕者至大可以容小仁之至也於此可見聖賢至正至大之心矣
  ○孟子曰有布縷之徵粟米之徵力役之徵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
  征賦之法歳有常數然布縷取之於夏粟米取之於秋力役取之於冬當各以時若並去聲取之則民力有所不堪矣新安陳氏曰用其二一時併用二端也用其三一時併取三者也今兩稅三限之法亦此意也尹氏曰言民為邦本取之無度則其國危矣慶源輔氏曰此孟子言之以警夫取民無度者○問布縷粟米力役之徵周禮皆取之而孟子言用其一而緩其二朱子乃有夏秋之辨夫夏秋之説始出於唐不知何所據而雲潛室陳氏曰緩非廢其征但不作一時併征之耳月令孟夏蠶畢而獻繭稅孟秋農乃登榖始收榖布縷征之夏粟米征之秋乃古法若唐分兩稅始於徳宗楊炎非止布縷粟米之徵乃是取大歴十四年應干賦歛之數併而為兩稅名同實異失孟子之意矣
  ○孟子曰諸侯之寳三土地人民政事寳珠玉者殃必及身
  尹氏曰言寳得其寳者安寳失其寳者危新安陳氏曰諸侯寳人民而善政事以治之則有人有土而常為吾寳矣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盆成姓括名也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南軒張氏曰不聞道則為才所役道者理義之存乎人心者也於此有聞則才有所不敢恃矣人之有才本不足以為人害惟無所本而徒用其才於是才始足以病已甚至有取死之道又不若魯鈍無才之愈也小有才而未聞道者身且不能保為國者乃信而用之亡國敗家其何日之有○慶源輔氏曰才出於氣而有限才本自小道原於性而無方道本自大況曰小有才則又才之小者也不顧義理而唯才是逞則行險僥倖無所不至不至於顛覆不已也孟子之言但述其理之當然耳不以是為竒中也學者不逹而以是為竒則必以料事為明而駸駸然入於逆詐億不信矣
  ○孟子之滕舘於上宮有業屨於牖上館人求之弗得館舍也上宮別宮名業屨織之有次業而未成者蓋館人所作置之牖上而失之也
  或問之曰若是乎從者之廀也曰子以是為竊屨來與曰殆非也夫子之設科也往者不追來者不拒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而已矣從為去聲與平聲夫子如字舊讀為扶餘者非
  或問之者問於孟子也□與廋同匿也言子之從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孟子答之而或人自悟其失因言此從者固不為去聲竊屨而來但夫子設置科條以待學者苟以向道之心而來則受之耳雖夫子亦不能保其徃也門人取其言有合於聖賢之指故記之慶源輔氏曰先儒多讀夫子作夫音扶予而以為孟子自説朱子獨以為夫子而作問者自悟其失而言者蓋不獨以殆非也下無曰字而知其然若以為孟子之言則不惟露筋骨且非所以待學者將使學者不自重矣惟以為問者之言則可取愚嘗謂近世好議論者往往以學者之失而議先生長者是其識量又不逮於當時織屨者矣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者與人為善之公也至於孺悲欲見則辭以疾滕更在門則不見答是又義之所當然也然教亦固在其中矣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
  惻隠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慾之蔽則於他事或有不能者但推所能逹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慶源輔氏曰不忍者惻隠之事也不為者羞惡之事也是皆本於性發於情而統於心人之所固有者也但為氣稟所拘物慾所蔽則心失其正而不能統夫性與情故有所當發而不發亦有所不當發而反發遂至於其所不忍者或有時而忍於其所不為者或有時而為而性亦從而梏亡之矣今教之以推所不忍以逹於所忍推所不為以逹於所為如是則心得其職情得其正而性之所以為仁義者得矣○西山真氏曰有所不忍不為者此心之正也能即是心而推之雖所忍者亦不忍即仁也雖所為者亦不為即義也
  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勝平聲
  充滿也穿穿穴窬踰墻皆為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逹於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逹於所為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南軒張氏曰人皆有所不忍皆有所不為此其秉彛之不可冺滅者也然冇所不忍矣而於他則忍之有所不為矣而於他則為之此豈有異心哉為私慾所蔽而生道息故也若以其所不忍而逹之於其所忍豈非仁乎以所不為而逹之於其所為豈非義乎自無欲害人之心而充之則其愛無所不被仁有不可勝用矣自無穿窬之心而充之則其宜無所不得義有不可勝用矣蓋其理本具於性貴於充之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一節因前説而教人以充滿其本心之量也無欲害人之心即是所不忍無穿窬之心即是所不為是心也其量甚大其用有常人能推所不忍以逹於其所忍然後能充滿其無欲害人之心量推所不為以逹於其所為然後能充滿其無穿窬之心量能充滿其心量則其用有常而仁義不可勝用矣○新安陳氏曰逹如導水自畎澮逹之川自川逹之海充此水逹海而充滿於其中也惟逹而後能充如擴而充之之意
  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徃而不為義也
  此申説上文充無穿窬之心之意也蓋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所貪昧隠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心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問充無受爾汝之實朱子曰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惡不仁而不能使不仁者不加乎其身便是不能充無受爾汝之實○㸔來實字對名字説不欲人以爾汝之稱加諸我是惡爾汝之名也然反之於身而去其有可爾汝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若我身有未是處則雖惡人以爾汝相稱亦自有所愧矣○新安陳氏曰朱子此條乃用趙計之説與集註不同蓋謂惡爾汝之名是惡人之輕己也反身而去其可輕之行是能充其無受爾汝之實也人能充滿其無受爾汝之實行則所為無徃非義矣意義較明白○慶源輔氏曰此一節事雖㣲而理愈密夫人不受爾汝之稱皆是羞惡之實心存飬之不加體察之不至則不受之心雖有得於此而或遂失於彼亦不能充滿其實心之量而義有時而不行矣惟能推所不受而逹之於所受而無所滲矣然後能充滿其無受爾汝實心之量無所適而不為義也
  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類也餂音忝
  餂探取之也今人以舌取物曰餂即此意也便平聲未可以言而言隠黙可以言而不言皆有意探取於人是亦穿窬之類然其事隠㣲人所忽易去聲故特舉以見形甸反例明必推無穿窬之心逹於此而悉去上聲之然後為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朱子曰餂是鉤致之意如本不必説自家卻強説幾句要去動人要去悅人是以言餂之也如合當與他説卻不説須故為隠難要使他來問我是以不言餂之也不直心而私意如此便是穿窬之類裏靣是如此外靣卻不如此外靣恁地裏靣卻不恁地○問此章先言仁義後專言義何也曰仁只是一路只是箇不忍之心苟能充此心便了義卻頭項多又問人能充無穿窬之心是就至粗處説未可以言而言與可以言而不言是説人至細處否曰然能充無受爾汝之實處工夫卻甚大了到這田地時工夫大叚周密了所以説無所往而不為義也使行己有一毫未盡便不能無受爾汝之實矣逹者推之也是展開去充者填滿也須填塞教滿○南軒張氏曰以言取之者其猶以諂為悅者乎以不言取之者其猶以黙為容者乎以是為穿窬之類者以若有取之之心故耳此章始言仁義而末獨言義何也蓋仁義體用相須者也人之不仁以非義害之也不為非義而後仁可得而存故反復再三推而言之使人知所用力也○慶源輔氏曰此一節事之㣲而理之密又有甚於前者故以士言之夫不為穿窬無受爾汝在士則有所不必道然一語一黙之㣲而於計較安排而有意探取於人則是亦穿窬之類故集註亦以為其事隠㣲人所忽易故特舉以見例必推無穿窬之心而逹之於此類至纖至悉處亦不容有不盡方始能充其無穿窬之心也其義亦精矣○雲峯胡氏曰孟子首篇曰善推其所為欲齊王即其不忍之心而推之也末篇曰逹曰充欲人皆即其有所不忍不為之心而逹之充之也擴此心之用無少壅遏則謂之逹滿此心之量無少欠缺則謂之充集註論此逹與充二字而推之一字凡五及之逹者推之始充者推之終也不推不能逹不逹不能充集註可謂能發孟子終始教人之本旨矣先儒雲孟子平生工夫受用處只在善推其所為一句爾非朱子孰能發之哉○新安陳氏曰此章後二節單言義無受爾汝之實正其行也戒以言不言餂之正其言也正其言行以充其羞惡之心乃於稱謂語黙日用之常事以求義之精焉語曰色厲內荏其猶穿窬與表記曰君子不以色親人情疏而貎親在小人則穿窬之盜也與皆可以充廣此義所當參玩
  ○孟子曰言近而指逺者善言也守約而施博者善道也君子之言也不下帶而道存焉施去聲
  古人視不下於帶記曲禮下天子視不上於祫音劫不下於帶凡視上於面則傲下於帶則憂傾則姦則帶之上乃目前常見至近之處也舉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為言近而指逺也朱子曰説言近指逺守約施博四方八面皆看得見此理本是逺近博約如一而行之則自近約始道理只是一但隨許多頭靣去又不可不逐頭面理㑹也○慶源輔氏曰言近而指逺故測之而益深窮之而愈逺是君子教人之事
  君子之守脩其身而天下平
  此所謂守約而施博也南軒張氏曰所謂指逺者固存乎近所謂施博者固存乎約也不下帶而道存言近而指逺也蓋其所言只其身中事在目前者耳而至理初不外是也脩身而天下平守約而施博也脩身則本立由是而家齊國治天下平皆其所推耳○慶源輔氏曰守約施博故推之而無不凖動之而無不化是君子治天下之事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所求於人者重而所以自任者輕舍音捨
  此言不守約而務博施之病朱子曰不知道者務為高逺之言則固荒唐而無餘味然欲其近則又鄙淺而無深逺之趣也不知約之可守則固泛濫而不切矣然欲其約則又狹隘而無廣博之功也然則所謂善言善道者非有道之君子其孰能知之乎○南軒張氏曰舍其田而芸人之田者不治其身而治人之譬也不務在己者而責諸人其自任亦輕矣蓋不知一身為天下之本故也
  ○孟子曰堯舜性者也湯武反之也
  性者得全於天無所汚烏故反壞不假脩為聖之至也反之者脩為以復其性而至於聖人也程子曰性之反之古未有此語蓋自孟子發之呂氏曰無意而安行性也朱子曰呂氏説性也性下合添之者二字有意利行而至於無意復性者也堯舜不失其性湯武善反其性及其成功則一也程子曰堯與舜更無優劣及至湯武便別孟子言性之反之自古無人如此説只是孟子分別出來便知得堯舜是生而知之湯武是學而能之文王之德則似堯舜禹之德則似湯武要之皆是聖人○朱子曰湯武反之其反之雖同然細看來武王終是疎略成湯卻孜孜向進如其伐桀所以稱桀之罪只平説過又放桀之後惟有慙徳武王數紂至於極其過惡於此可見矣
  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為生者也經徳不回非以干祿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中為行並去聲細㣲曲折無不中禮乃其盛德之至自然而中而非有意於中也經常也回曲也三者亦皆自然而然非有意而為之也皆聖人之事性之之德也問信言語以正行莫無害否朱子曰言語在所當信若有意以此而正行便是有為而然也○慶源輔氏曰若有意於中則也有勉強持守之意力懈意弛則必有所不中者矣又曰三者特舉聖人之庸行人所易曉者以例其餘聖人之動無不時也豈有意而為之者哉故集註斷以為聖人之事性之之徳也
  君子行法以俟命而已矣
  法者天理之當然者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有所不計蓋雖未至於自然而已非有所為去聲而為矣此反之之事董子所謂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此意也○程子曰動容周旋中禮者盛徳之至行法以俟命者朝聞道夕死可矣之意也新安陳氏曰惟聞道故生順死安雖夕死亦可惟行法故禍福能一聽天命其意相類呂氏曰法由此立命由此出聖人也新安陳氏曰以法與命移上聖人説聖人從容中道身即為度法由我立與天為徒命由我出與天地合徳與鬼神合吉凶如書雲自作元命唐李泌雲君相造命是也行法以俟命君子也聖人性之君子所以復其性也朱子曰聖人是人與法為一己與天為一學者是人未與法為一己未與天為一故須行法以俟命也○行法以俟命三代以降惟董子嘗言之而諸葛忠武侯言於其君有曰臣鞠躬盡力死而後已至於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覩也程子語其門人有曰今容貌必端言語必正非欲獨善其身以求知於人但天理當然亦得循之而已矣此三言者所指雖殊要皆行法俟命之意○慶源輔氏曰法者凡古聖賢之所制皆是也蓋莫非天理之當然如為君而仁為臣而敬子孝父慈皆是也君子行之而吉凶禍福聽天所命我皆在所不計所謂俟命也雖未能如聖人之安行自然己非有為而為之矣
  ○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勿視其巍巍然説音稅藐音眇趙氏曰大人當時尊貴者也藐輕之也巍巍富貴髙顯之貎藐焉而不畏之則志意舒展言語得盡也和靖尹氏曰藐者止是不以其貴勢威嚴為事而慴非謂便視他作無物也○朱子曰説大人則藐之蓋主於説而言如曰見大人則藐之則失之矣蓋大人固當畏而所謂藐者乃是藐其堂高數仞之類耳道為世人把大人許多崇高富貴當事有言不敢出口故孟子云爾○今人不是畏大人只是畏其巍巍然者若能勿視其巍巍然而不失其畏大人之心乃是真能畏大人者○問孔子畏大人而孟子藐之何也曰孟子藐大人不視其巍巍然者而已故雖不肯枉尺直尋而齊人敬王莫如孟子也特以當世之士以道殉人內無所守故特發此以立其志使其意氣舒展無所懾懼而得以盡其所言爾若君子以禮存心固將無所不用其敬豈於大人而反藐之哉○慶源輔氏曰若不藐視之則是為其巍巍者所動矣志氣一有所懾怯則必不能展盡底藴剛強者有懐或不敢盡柔弱者則必至於變其所欲言而反徇之矣
  堂髙數仞榱題數尺我得志弗為也食前方丈侍妾數百人我得志弗為也般樂飲酒驅騁田獵後車千乘我得志弗為也在彼者皆我所不為也在我者皆古之制也吾何畏彼哉榱楚危反般音盤樂音洛乘去聲
  榱桷音角也題頭也食前方丈饌食列於前者方一丈也此皆其所謂巍巍然者我雖得志有所不為而所守者皆古聖賢之法則彼巍巍者何足道哉南軒張氏曰藐讀如𦕈左氏曰以是藐諸孤藐小之也小之者小其所挾也視其巍巍然則動於中動於中則慕在彼之勢而屈在我之義矣使在我不知古制之守則為其巍巍然所動矣故程子曰內重則見外之輕得深則見誘之小後之為士者惟不知古制之是守故未得志則有所慕既得志則行其所慕遂欲不已以為天下害士必寡慾而後能守古制守古制而後知自重知自重而後不為勢所屈使其身用而道行則生民受其福矣○楊氏曰孟子此章以己之長方人之短猶有此等氣象在孔子則無此矣慶源輔氏曰孟子有泰山巖巖然之氣象便是指此等處言也若聖人則大而化之冺然不見其大之跡故不至如此然非聖人覺此而不為也德盛仁熟大而化之則自然不至有此等氣象矣
  ○孟子曰飬心莫善於寡慾其為人也寡慾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欲如口鼻耳目四支之欲雖人之所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沈溺只有所向便是欲周子曰飬心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誠立明通○蔡氏曰誠立而實體安固明通而實用流行○程子曰欲寡則心貞誠荀子言飬心莫善於誠既誠矣又何飬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飬○朱子曰孟子只是言天理人慾相為消長分數其為人也寡慾則人慾分數少故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不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多也其為人也多欲則人慾分數多故雖有存焉者寡矣存焉者寡則天理分數少也蓋多字對寡字説若眼前事事貪要時這心便一齊走出了未便説到邪僻不好底物事只是眼前底事纔多欲本心便都分雜了只減少便漸存得此心問周子之言曰語其所至則固然矣然未有不由寡慾而能至於無者語其所至而不由其序則無自而進由其序而不要其至則或恐其安於小成也周子之説於此為有相發之功焉○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用其心只是要得寡慾存這心最是難湯武聖人孟子猶説湯武反之也反復也反復得這本心如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只為要存此心觀旅獒之書只受一犬而反覆切諌以此見欲之可畏無小大皆不可忽○南軒張氏曰寡慾為飬心之要然人固有天資寡慾者有天資多欲者其為人寡慾則不存者寡多欲則存焉者寡以是知飬心莫善於寡慾也存者謂其心之不外馳也雖然天資寡慾之人不存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則亦莫之能充也若學者以寡慾為要則當存飬擴充由寡慾以至於無欲則其清明高逺者為無窮矣○勉齋黃氏曰孟子嘗言求放心矣又言存其心矣操之則存舍之則亡心之存亡決於操舍而又曰莫善於寡慾何也操存固學者之先務然人惟一心而攻之者衆聲色臭味交乎外榮辱利害動乎內隨感而應無有窮已則清明純一之體又安能保其常存而不放哉此孟子發明操存之説而又以為莫善於寡慾也雖然寡慾固善矣然非真知夫天理人慾之分則何以施其克治之功哉故格物致知又所以為寡慾之要此又學者之所當察也○慶源輔氏曰程子又極其微而言之學者須是於欲有所向處便加克治若待其張皇則用力難矣○雲峯胡氏曰孟子一書三飬字皆切要語曰飬氣曰飬性曰飬心合而觀之氣生於理善飬氣者在飬性理具於心善飬性者在飬心心汨於欲善飬心者在寡慾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心存而性存氣不必言矣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羊棗實小黒而圓又謂之羊矢棗曾子以父嗜之父沒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曾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棗曰膾炙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肉聶而切之為膾聶之渉反詳見論語鄉黨篇膾不厭細章下之夜反音隻肉也勿軒熊氏曰須看不忍字重母沒而杯圈不能飲不忍故也○新安陳氏曰不諱姓喩食膾炙諱名喩不食羊棗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略於事進取謂求望高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小異慶源輔氏曰志大謂狂略於事謂簡如曾㸃異乎三子者之撰則志大而略於事可知直欲躐乎聖人之樂處則其望髙逺可知終不肯做下學工夫後至於臨人之喪而歌不能改其舊可知狂簡二字又該括得下兩句進取即是志大不忘其初即是略於事也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獧音絹
  不得中道至有所不為據論語亦孔子之言然則孔子字下當有曰字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恥自好去聲不為不善之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以下孟子言也其次謂狂者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曾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戶死琴張臨其喪而歌事見形甸反下同莊子荘子大宗師篇子桑戸孟子反子琴張相與為友子桑戸死未葬孔子聞之使子貢往行事焉或編曲或鼔琴相和而歌曰嗟來桑戶乎而已反其真而我猶為人猗於宜反子貢趨而進曰敢問臨喪而歌禮乎二人相視而笑曰是惡音烏知禮義雖未必盡然要必有近似者曾晳見前篇季武子死曾晳倚其門而歌事見檀弓記檀弓下季武子寢疾及其喪也曾㸃倚門而歌又言志異乎三子者之撰事見論語牧皮未詳
  何以謂之狂也
  萬章問
  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嘐火交反行去聲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平聲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敷救反也言平考其行則不能覆其言也新安陳氏曰志大言大動欲慕古狂故也平考其行行不掩言簡故也程子曰曾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慶源輔氏曰曾晳之志固不止於如此然其不屑之於事為其直欲徑探乎聖人之樂處則與所謂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之意亦不相逺而其行有不能掩其言者則又自有不可誣也故集註取程子之説以釋之夫子與之者是與其志大言大也便是堯舜氣象者是亦所謂古之人古之人之類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朱子曰狂者知之過獧者行之過○南軒張氏曰中庸雲智者過之其狂者歟賢者過之其獧者歟郷原即所謂小人之中庸也○慶源輔氏曰狂者是合下氣質高明便自有所見者獧者是合下氣質全固便自有所守者狂者則於知上所得分數多獧者則於行上所得分數多聖門學者必皆中與和合徳知與行並進然後為貴所謂中道者是也此等人既不可得故不得已而與夫狂獧也○新安陳氏曰以不善為不潔而不屑為之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郷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郷原矣
  鄉原非有識者原與願同荀子原慤克角反字皆讀作願謂謹愿之人也荀子榮辱篇孝悌原慤以敦比其事業○富國篇其臣主百吏汙者皆化而脩悍者先化而原躁者先化而慤是明主之功已○正論篇上端誠則下原慤矣上公正則下易直矣故鄉里所謂願人謂之鄉原孔子以其似德而非德故以為徳之賊過門不入而不恨之以其不見親就為幸深惡去聲而痛絶之也以上釋孔子語萬章又引孔子之言而問也慶源輔氏曰先儒皆以原為善不惟無所據又既謂之善人則不應遂以為徳之賊故集註引荀子為證以原為願且曰鄉人無知其所謂願人謂之郷原原字固淺狹又鄉人以為願則亦非真願者也
  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郷原也行去聲踽其禹反閹音奄
  踽踽獨行不進之貎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稱古人邪俗作耶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但當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以上皆釋鄉原之言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周禮春官守祧奄八人逺廟曰祧奄如今之宦者祧他凋反媚求悅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去聲朱子曰郷原務為謹愿不欲忤俗以取容專務徇俗欲使人無所非刺既不肯做狂又不肯做狷一心只要得人説好更不理㑹自己所見所得與夫理之是非彼狂者嘐嘐然以古人為志雖行之未至而所知亦甚逺矣狷者便只是有志力行不為不善二者皆能不顧流俗汙世之是非雖是不得中道卻都自是為己不為他人郷原反非笑之郷原者為他做得好使人皆稱之而不知其有無窮之禍如五代馮道者此真鄉原也○慶源輔氏曰閹然媚於世此是郷原之隠情匿志孟子説破其情狀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徃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
  原亦謹厚之稱而孔子以為徳之賊故萬章疑之
  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呂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慾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徒回反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亷潔而似亷潔朱子曰狂者所見過於髙逺而行不到狷者能力行而見有所不逮二者皆可收拾入來至於郷原則孟子敢斷然以為徳之賊者蓋其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悅之使其回頭來卻未可知只被他自以為是既把來做是了便休是以終身為原人而孟子以為徳之賊也○南軒張氏曰此數句極郷原之情狀非之無舉刺之無刺言其善自矯飾流俗能同汙世能合言其無所執守也以忠信亷潔曰似則非真矣衆皆悅之則異乎郷人之善者好之矣自以為是所以卒為郷原而不可反也堯舜之道大中至正天理之存乎人心者也此所謂善也若郷原所謂善斯可矣則出於一己之私竊善之似而己異端之於正道如黑與白本不足以賊徳惟道之不明世俗之見易以惑溺故以為徳之賊也○慶源輔氏曰郷原既欲人以為謹愿故同乎流俗而不敢自異合乎汙世而不能自㧞故衆皆悅之自以為是則又迷而不知反故不可與入堯舜大中至正真實之道也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苖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郷原恐其亂德也惡去聲莠音有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明之莠似苖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去聲色朱正色也郷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德慶源輔氏曰佞者有口才能辯説故以為才智之稱惟其能言則其説多似義而實不然故以為害義巧言之人徒尚口而初無誠實故以為害信郷原既譏狂者故不狂又譏獧者故不獧衆皆悅之故人皆以為善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有似乎中道而實非此聖人所以恐其亂徳而深惡之據論語所載亦與此不同雖冇詳略然其惡似而非之意則一也
  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庻民興庻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經只是日用常行道理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新安陳氏曰邪慝不止是鄉原如楊墨皆是以此章言則指鄉原故云鄉原之屬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説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平聲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明白無所回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尹氏曰君子取夫音扶狂狷者蓋以狂者志大而可與進道狷者有所不為而可與有為也所惡去聲於鄉原而欲痛絶之者為去聲其似是而非惑人之深也絶之之術無他焉亦曰反經而已矣問反經之説朱子曰經便是大經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且先復此大經天下事未有出此五者其間卻殺有曲折如大學亦先指此五者為言使大綱既正則其他節目皆可舉若不先此大綱則其他細碎工夫如何做○問經正還只是躬行不及政事曰這箇不通分做兩件説如堯舜雖是端拱無為只政事便就這裏做出那曾恁地便了○孟子論鄉原亂徳之害而卒以君子反經為説此所謂上策莫如自治者況異端邪説日新月益其出無窮蓋有不可勝排者惟吾學既明則彼自滅熄耳此學者所當勉而不可以外求者也○經正則庶民興蓋風化之行在上之人舉而措之而已庻民興則人人知反其本而見善明見善明則邪慝不能惑也既人不之惑則其道自然銷鑠而至於無也歐陽永叔雲使王政明而禮義充雖有佛無所施於吾民矣亦此意也○慶源輔氏曰集註反經之説實辨異端息邪説之大權也○雲峯胡氏曰此章言經正而下章則以聖人相傳之説繼之不無意也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歳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歳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慶源輔氏曰天道固有常矣然亦不能截然整齊須有先後遲速○雲峯胡氏曰語孟末皆言堯舜以來相傳之意但論語以行言故歴述其政事之實孟子以知言故歴敘其見聞之真堯言執中中之用也湯言降𠂻中之體也舜自心上發出執中之藴而六經言心始此湯自性上推原降衷之初而六經言性始此此可見堯舜湯明道處至若見而知之言禹臯而不言稷契何也或曰舉禹臯可例其餘然考之書稷契不曰謨而禹臯獨曰謨蓋可見也況洪範九疇禹發之天敘天秩五典五禮臯發之其明道之功固不小也
  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歳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許偉反也為湯左相去聲○雲峯胡氏曰舜言精一而後協於克一伊尹能發之堯言執中而後建中於民仲虺能發之曰勇曰智曰仁曰禮曰義中庸三逹德孟子四端已散見於仲虺誥中矣吾以是知萊朱即仲虺也○論語之末言武不言文此言文不言武文王謨以明道言也武王烈以行道言也易之作也其於中古乎文王明道之功大矣○新安陳氏曰萊朱與伊尹並稱而經傳不他見仲虺作誥𢎞大精㣲仁義禮智信皆開端言之而德日新一言又首唱之湯盤銘伊尹咸有一徳皆因而述之伊尹相湯虺為左相同時他誰與之班者萊朱即仲虺也必矣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歳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散素亶反
  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此所謂聞而知之也或曰尚父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士也散宜生於經傳不多見亦以為見文王之道而知之者何也雲峯胡氏曰敬勝怠義勝欲之類非太公孰發之書曰茲廸彛教則彛倫之教散宜生蓋有助焉
  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歳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逺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至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歳之後又豈復扶又反下同有聞而知之者乎朱子曰由堯舜至孔子率五百餘歳而聖人一出所以異世同心歴聖同道道統繩䋲相績不絶者實頼同時之見而知之者知之於先而異世之聞而知之者得以知之於後耳自孔子至今方百餘歳去孔子之時若此其未逺也孟子鄒人近孔子所居之魯又若此其甚也若使今此已無有見而知之者則如前所云五百歳之後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禹臯之徒本皆名世之士伊尹太公又湯文之師非必見其君而後知之湯文孔子又生知之聖亦非必聞前聖之道而後得之也此其曰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者蓋以同時言之則斯道之統臣當以君為主以異世言之則斯道之傳後聖當以前聖為師學者不以辭害意可也至於章末二句則孟子之致意深矣觀其所謂然而無有乎爾則雖若託於不居而其自任之實可見觀其所謂則亦無有乎爾則雖若歎其將絶而所以啓夫萬世無窮之傳者又未嘗不在於斯也學者誠能深考其言而自得之則古人雖逺而其志意之所存者蓋無以異乎日相與言而授受於一堂之上也○雲峯胡氏曰論先後則不有見之者而孰有聞之者是則見而知之者為先論難易則見而知之者聚精㑹神於一時之頃而聞而知之者心融神㑹於異世之遙是則聞而知之者為難也愚按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已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音扶下同天理民彞不可冺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歴序群聖之統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新安陳氏曰此申言然而無有乎爾之意孟子隠然謂道統之傳在己但其辭婉其意深非詳玩味之不能見耳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新安陳氏曰申言則亦無有乎爾之意以望後世聖賢之能傳道統者此已為程子接孟子之絶學者張本矣其㫖深哉雲峯胡氏曰集註神㑹心得四字有深意蓋為聞而知之者言也孟子所謂見而知聞而知者知其道也知其道者知其心也時有先後之異心無先後之間萬古一理千聖一心世逺而心之神明相接跡異而心之天理相孚黙而成之不言而信此其為神㑹而心得之者歟○有宋元豐八年河南程顥伯淳卒潞公文彥博題其墓曰明道先生而其弟頥正叔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去聲學不傳千載音宰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音茂焉莫知所之人慾肆而天理滅矣雲峯胡氏曰論語之末堯而後終之以武王孟子之末終之以孔孟道不行百世無善治武王以後事學不傳千載無真儒孔孟以後事無善治而下又言道之不明其害有甚於道之不行者也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新安陳氏曰孟子沒至明道生大約年數如此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雲峯胡氏曰朱子賛濓溪先生之言曰道喪千載聖逺言湮不有先覺孰開我人今言明道而不言濓溪者二程夫子受學於濓溪先生見而知之者也且孟子所述列聖之相傳者非徒為其行道而言實為其聞知見知有以明斯道而言也伊川墓述專言學不傳則道不明之害而又深言夫明道之功正與孟子之意脗合故集註述之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明道二字之稱情意哉稱去聲情實也名稱其實也○慶源輔氏曰集註係以程子之説者見程子果得其傳於遺經而孟子之説至是而遂驗也○雲峯胡氏曰所向者人道之始事所至者造道之極功學者不知所向則非有志於斯道者不足以知明道不知所至則非深造乎斯道者亦不能真知明道也趨向之正造詣之深庶乎可知明道之所以為明道矣真知明道則真知堯舜以至於孔孟者矣善乎勉齋黃氏之言曰由孔子而後曾子子思繼其㣲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朱子而始著朱子出而自周以來聖賢相傳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晣呈露然則集註所謂百世而下必有神㑹而心得之者朱子亦當自見其有不得辭者矣○新安陳氏曰朱子繫以伊川此説者見得孟子之意望百世之下將有神㑹心得其道者而千四百年後果有如程子者出焉見孟子之言至是而果驗孟子不傳之絶學至是而果有傳也觀韓子所謂堯以是傳之舜至軻之死不得其傳焉之言見道統之傳至孟子而絶察朱子所列明道墓表之意見道統之傳既絶而後續也孟子朱子之意章章明矣








  孟子集註大全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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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去聲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朱子曰曽子學於孔子而得其傳子思又學於曽子而得其所傳於孔子者既而懼夫傳之久逺而或失其真也於是作為此書○雲峯胡氏曰唐虞三代之隆斯道如日中天中庸可無作也至孔子時始曰攻乎異端然其說猶未敢盛行至子思時則有可憂者矣憂異端之得肆其説所以憂道學之不得其傳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道統二字為此序綱領後面屢提掇照應其見形甸反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扶又反又也後凡遇此字當釋為又字之義者並同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音扶序中除夫子之夫如字外並同音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平聲朱子曰中只是箇恰好底道理允是真箇執得堯告舜只一句舜已曉得所以不復更說舜告禹又添三句這三句是允執厥中以前事是舜教禹做工夫處便是怕禹尚未曉得故恁地說○舜禹相傳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靜之間求之不是去虛空中討一箇物事來○只是一箇心有道理底人心即是道心○勿齋程氏曰人生而靜氣未用事未有人與道之分但謂之心而已感物而動始有人心道心之分焉精一執中皆是動時工夫○雲峯胡氏曰六經言道統之傳自虞書始不有論語表出堯曰允執其中則後世孰知舜之三言所以明堯之一言哉朱子於論語執中無明釋至孟子湯執中始曰守而不失意可見矣堯之執中不可以賢者之固執例論自堯之心推之則聖不自聖愈見堯之所以為聖爾況中無定體儻不言執人將視之如風如影不可捕詰矣然執之工夫只在精一上堯授舜曰允執厥中如夫子語曽子以一貫舜授禹必由精一而後執中是猶曽子告門人必由忠恕而逹於一貫也蓋甞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勿齋程氏曰虛靈心之體知覺心之用○格庵趙氏曰知是識其所當然覺是悟其所以然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問形氣是耳目鼻口四肢之屬未可便謂之私慾朱子曰但此數件事屬自家體叚上便是私有底物不比道便公共故上面便有箇私底根本如飢飽寒燠之類皆生於吾之血氣形體而他人無與焉所謂私也亦未便是不好但不可一向徇之耳○形氣非皆不善只是靠不得蔡季通曰形氣之有善皆自道心出由道心則形氣善不由道心一付於形氣則為惡形氣猶船也道心猶柂也船無柂縱之行有時入於波濤有時入於安流不可一定惟有一柂以運之則雖入波濤無害故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物乃形氣則乃理也○西山真氏曰私猶言我之所獨耳今人言私親私恩之類非惡也如六經中遂及我私言私其豵此類以惡言之可乎○雲峯胡氏曰生是氣已用事時方生原是從大本上說來就氣之中指出不雜乎氣者言之○新安陳氏曰有形氣之私方有人心故曰生自賦命受性之初便有道心故曰原○東陽許氏曰人心發於氣如耳目口鼻四肢之欲是也然此亦是人身之所必有但有發之正不正爾非全不善故但云危謂易流入於不善而沒其善也道心發於理如惻隱羞惡辭遜是非之端是也亦存乎氣之中為人心之危者晦之故徵而難見心只是一箇心上加人字道字看便見不同若只順讀人心道心字卻似有二心矣謂之道則是天理之公謂之人則是我身之私雖我身之私亦非全是不善因身之所欲者發而正即合乎道而為道心之用矣大抵人心可善可惡道心全善而無惡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朱子曰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新安陳氏曰前言虛靈知覺總心之體用而言此單言所以為知覺者專以心之用言也體無不同用始有不同知覺從形氣之私而發者曰人心知覺從性命之正而發者曰道心所以此只言知覺而不及虛靈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朱子曰危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險在欲墮未墮之間易流於不好耳微者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雲峯胡氏曰朱子以前多便指人心為人慾殊不知氣以成形是之謂人理亦賦焉是之謂道非人無以載此道故言道心必先言人心非道則其為人不過血氣之軀爾故言人心必言道心如飲食男女人心也飲食男女之得其正道心也人心之發危而不安而發之正者又微而難見實非有兩心也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朱子曰道心是義理上發出來底人心是人身上發出來底雖聖人不能無人心如飢食渇飲之類雖小人不能無道心如惻隱之心是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陳氏曰人心道心二者無日無時不發見呈露非是判然不相交涉只在人別識之○新安陳氏曰不知所以治之者不知以精一之理治之也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危愈危流於惡微愈微幾於無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慾之私矣朱子曰人心之危者人慾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奧也○雲峯胡氏曰人心未便是人慾到不知所以治之方說得人慾上文形氣之私與性命之正對言私字未為不好此雲人慾之私與天理之公對言私字方是不好耳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去聲朱子曰精是精察分明一是要守得不離○陳氏曰要分別二者界分分明不相混雜専守道心之正而無以人心二之○雲峯胡氏曰孟子曰利與善之間所謂間者猶易剖析此所謂二者之間方雜於方寸非精以察之不可也本心之正即上文所謂原於性命之正者蓋其本也真而靜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此所謂性命之正即吾心之正也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於其發也始有人心道心之異必能專一於道心是即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斯指精一無少間去聲徒玩反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毎聽命焉問人心可以無否朱子曰如何無得但以道心為主而人心毎聽道心之區處方可○有道心而人心為所節制人心皆道心也○人心是此身有知覺嗜欲者豈能無但為物誘而至於陷溺則為害爾故聖人以為此人心有知覺嗜欲然無所主宰則流而忘反不可據以為安故曰危道心則是義理之心可以為人心之主宰而人心據以為凖者也然道心卻雜出於人心之間微而難見故必須精之一之而後中可執然此又非有兩心也只是義理與人慾之辨爾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朱子曰不待擇於無過不及之間自然無不中矣○陳氏曰如此則日用之間無往非中凡聲之所發便合律身之所行便合度凡由人心而出者莫非道心之流行○雲峯胡氏曰人心本危能收斂入來則危者安道心本微能充拓出去則微者著中如何執只精一便是執之之工夫所以朱子於此不復釋執字然上文曰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下一守字便見得執中之功先在惟精而重在惟一○新安陳氏曰朱子引禹謨四句以見中庸之宗祖以標道統之淵源可謂考諸三王而不繆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者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雲峯胡氏曰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者中之一字聖聖相傳之道莫加於此也精一二字聖聖相傳之學莫加於此也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音邵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新安陳氏曰若孟子末章所標列聖之君聖賢之臣見而知之聞而知之者不過只是知此耳以此之此指三聖相授受之說道統二字再接出與前相照應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雲峯胡氏曰未論六經之功有賢於堯舜只如此執中一語夫子不於論語之終發之孰知其為堯之言不於堯曰執中之後而繼之湯武誓師之意與其施於政事者又孰知夫堯舜之授受者此中而湯武之徵伐者亦此中也哉姑即此一節言之其功賢於堯舜可知矣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雲峯胡氏曰夫子以前傳道統者皆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行夫子以後傳道統者不得君師之位而斯道以明故明堯舜禹湯文武之道者夫子六經之功而明夫子之道者曽子大學子思中庸之功也○新安陳氏曰顔子博文精也約禮一也曽子格致精也誠正一也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發首二句意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平聲互演以淺反音亦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雲峯胡氏曰性是心未發時此理具於心道心是心已發時此心合乎理○新安陳氏曰上文雲道心原於性命之正可見天命謂性率性謂道即是道心之謂○東陽許氏曰切言深要詳言周備憂深為道之不明也故言之深而要慮逺恐久而復失也故說之周而備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朱子曰擇善即惟精固執即惟一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朱子曰時中是無過不及底中執中亦然○雲峯胡氏曰執中二字堯言之時中二字夫子始言之道不合乎中異端之道非堯舜之道中不合乎時子莫之執中非堯舜之執中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苦結反綱維開示藴委粉於問二反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此統字又指道統言之○格庵趙氏曰中庸深處多見於孟子如道性善原於天命之性也存心收放心致中也擴充其仁義之心致和也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其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新安陳氏曰惟精以審擇惟一以同守此自堯舜以來所傳未有他議論時先有此言聖人心法無以易此後來孔門教人先後次第皆宗之中庸博學至明辨皆惟精也篤行惟一也明善精也誠身一也顔子擇中庸便是精得一善服膺便是一大學格物致知非惟精不可能誠意則惟一矣學只是學此孟子以後失其傳亦只是失此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朱子曰便是他那道理也有相似處只是說得來別須是看得他那彌近理而大亂真處始得○陳氏曰彌近理而大亂真甚相似而絶不同也然非物格知至理明義精者不足以識破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音閔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上聲不傳之緒音序緒即斯道之統緒得有所㨿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老佛二家彌近理故似是大亂真本全非也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朱子曰明道不及為書伊川雖言中庸已成書自以不滿其意而火之矣而凡石氏之所輯音集即石子重集觧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音佩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與早通嵗即甞受讀而竊疑之沈俗作沉非潛反復芳服反亦作覆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東陽許氏曰裳之要衣之領皆是總㑹處然後乃敢㑹衆說而折其𠂻既為去聲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甞論辨取捨上聲之意別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東陽許氏曰章句輯略或問三書既備然後中庸之書如文體之分骨節之解而脈絡卻相貫穿通透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雖謙言不敢與道統之傳實有不容辭其責者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雲爾行逺自邇升髙自卑引中庸語以結中庸序尤切○雲峯胡氏曰大學中不出性字故朱子於序言性詳焉中庸中不出心字故此序言心詳焉淳熈己酉公時年六十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讀中庸法
  朱子曰中庸一篇某妄以己意分其章句是書豈可以章句求哉然學者之於經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南軒張氏曰中庸一書聖學之淵源也體用隱顯成己成物備矣雖然學者欲從事乎此必知所從入而後可以馴致焉其所從入奈何子思以不睹不聞之訓著於篇首又於篇終發明尚絅之義且曰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而推極夫篤恭之效其示來世可謂深切著明矣○勉齋黃氏曰中庸之書章句或問言之悉矣學者未有不曉其文而能通其義者也然此書之作脈絡相通首尾相應子思子之所述非若語孟問答之言章殊而指異也苟徒章分句析而不得一篇之大㫖則亦無以得子思著書之意矣程子以為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朱子以誠之一字為此篇之樞紐示人切矣○西山真氏曰中庸始言天命之性終言無聲無臭宜若高妙矣然曰戒慎曰恐懼曰謹獨曰篤恭則皆示人以用力之方蓋必戒懼謹獨而後能全天性之善必篤恭而後能造無聲無臭之境未甞使人馳心窈㝠而不踐其實也
  又曰中庸初學者未當理會○中庸之書難看中間說鬼說神都無理會學者須是見得箇道理了方可看此書將來印證○讀書之序須是且著力去看大學又著力去看論語又著力去看孟子看得三書了這中庸半截都了不用問人只畧畧恁看過不可掉了易底卻先去攻那難底中庸多說無形影說下學處少說上違處多若且理㑹文義則可矣○讀書先須看大綱又看幾多間架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此是大綱夫婦所知所能與聖人不知不能處此類是間架譬人看屋先看他大綱次看幾多間間內又有小間然後方得貫通勉齋黃氏曰中庸自是難看石氏所集諸家說尤亂雜未易曉須是胷中有權衡尺度方始看得分明今驟取而讀之精神已先為所亂卻不若子細將章句研究令十分通曉俟首尾該貫後卻取而觀之可也○中庸與他書不同如論語是一章說一事大學亦然中庸則大片叚須是袞讀方知首尾然後逐叚解釋則理通矣今莫若且以中庸袞讀以章句子細一一玩味然後首尾貫通
  又曰中庸自首章以下多對說將來直是整齊某舊讀中庸以為子思做又時復有箇子曰字讀得熟後方見得是子思參夫子之說著為此書自是沈潛反覆遂漸得其㫖趣定得今章句擺布得來直恁麽細宻○近看中庸於章句文義間窺見聖賢述作傳授之意極有條理如繩貫棊局之不可亂○中庸當作六大節看首章是一節說中和自君子中庸以下十章是一節說中庸君子之道費而隱以下八章是一節說費隱哀公問政以下七章是一節說誠大哉聖人之道以下六章是一節說大徳小徳末章是一節復申首章之義三山陳氏曰中庸三十三章其血脈貫通之處朱子既為之章句又提其宏細如言某章是援引先聖之言某章是子思發明之說具有次序○王氏曰是篇分為四大支第一支首章子思立言下十一章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第二支十二章子思之言下八章引夫子之言以明之第三支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以立言下十二章子思推明此章之義第四支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立心之始推言戒懼慎獨之事以馴致其極
  問中庸大學之別曰如讀中庸求義理只是致知功夫如謹獨脩省亦只是誠意問只是中庸直說到聖而不可知處曰如大學裏也有如前王不忘便是篤恭而天下平底事雙峯饒氏曰大學是說學中庸是說道理會得大學透徹則學不差理會得中庸透徹則道不差○東陽許氏曰中庸大學二書規模不同大學綱目相維經傳明整猶可尋求中庸賛道之極有就天言者有就聖人言者有就學者言者廣大精微開闔變化髙下兼包巨細畢舉故尤不易窮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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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朱子曰名篇本是取時中之中然所以能時中者蓋有那未發之中在所以先說未發之中然後說君子之時中○北溪陳氏曰中和之中是專主未發而言中庸之中卻是含二義有在心之中有在事物之中所以文公必合內外而言謂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可謂確而盡矣○雲峯胡氏曰朱子於語孟釋中字但曰無過不及蓋以用言中庸有所謂未發之中與時中故添不偏不倚四字兼體用言以釋名篇之義○新安陳氏曰不偏不倚未發之中以心論者也中之體也無過不及時中之中以事論者也中之用也庸平常也朱子曰庸是依本分不為怪異之事堯舜孔子只是庸夷齊所為都不是庸了○北溪陳氏曰文公解庸為平常非於中之外復有所謂庸只是這中底便是日用平常道理平常與怪異字相對平常是人所常用底怪異是人所不曾見忽然見之便怪異如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㓜之序朋友之信皆日用事便是平常底道理都無竒特底事如五穀之食布帛之衣可食可服而不可厭者無他只是平常耳
  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問正道定理恐道是總括之名理是道裏面有許多條目朱子曰𦂳要在正字定字上中只是箇恰好道理為不見得是亙古今不可變易底故更著箇庸字○東陽許氏曰程子謂不偏之謂中固兼舉動靜朱子不偏不倚則專指未發者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北溪陳氏曰卑不失之汚賤髙不溺於空虛真孔門傳授心法也子思恐其乆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新安陳氏曰於七篇中觀其議論淵源所自則可知其以此授孟子矣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上聲之則退藏於宻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色窄反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朱子曰始言一理指天命謂性末復合為一理指上天之載始合而開其開也有漸末開而合其合也亦有漸○中散為萬事便是中庸所說許多事如知仁勇許多為學底道理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及祭祀鬼神許多事中間無些子罅隙句句是實○雲峯胡氏曰中庸全體大用之書首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是由體之一而逹於用之殊末復合為一理是由用之殊而歸於體之一放之則彌六合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心之用也卷之則退藏於宻寂然不動心之體也此乃孔門傳授心法故於心之體用備焉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
  命猶令也朱子曰命如朝廷差除又曰命猶誥勑○北溪陳氏曰命如分付命令他一般性即理也朱子曰有是性便有許多道理總在裏許在心喚做性在事喚做理○北溪陳氏曰性即理也何以不謂之理而謂之性蓋理是泛言天地間人物公共之理性是在我之理只這道理受於天而為我所有故謂之性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徳所謂性也朱子曰伊川雲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理一也自天所賦予萬物言之謂之命以人物所稟受於天言之謂之性○天命與氣質亦相袞同纔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天命之性本未甞偏但氣質所稟卻有偏處○天命謂性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稟而言是專言理若雲兼言氣便說率性之道不去如太極不離乎隂陽而亦不雜乎隂陽也○天命之謂性此只是從原頭說萬物皆只同這一箇原頭聖人所以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由其同一原故也○若論本原即有理然後有氣若論稟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隨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問五常之徳何故添卻健順二字曰五行乃五常也健順乃隂陽二字既有隂陽須添此二字始得○健順之體即性也合而言之則曰健順分而言之則曰仁義禮智仁禮健而義智順也○北溪陳氏曰天固是上天之天要之即理是也然天如何而命於人蓋藉隂陽五行之氣流行變化以生萬物理不外乎氣氣以成形理亦賦焉便是上天命令之也○西山真氏曰自昔言性者曰五常而已朱子乃益之以健順蓋陽之性健木火屬焉在人為仁禮隂之性順金水屬焉在人為義智土則二氣之沖和信亦兼乎健順隂陽不在五行外健順豈在五常外乎○東䆫李氏曰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粲然明盛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乎可否之宜知不外乎是非之別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無違者順也○雲峯胡氏曰孟子性善之論自子思此首一句來然須看開端一天字程子曰中庸始言一理末復合為一理所謂一理者即此一天字又曰萬物各具一理萬物同出一原所謂一原者即此一天字按朱子曰穀梁言天不以地對所謂天者理而已成湯所謂上帝降𠂻子思所謂天命之性是也是為隂陽之本而其兩端循環不已者為之化焉○東陽許氏曰人物之生雖皆出於天理而氣有通塞之不同則有人物之異氣通者為人而得人之理氣塞者為物亦得物之理雖曰有理然後有氣然生物之時其氣至而後理有所寓氣是載理之具也故章句先言氣以成形後言理亦賦焉○健順本上文隂陽而言也五常固已具健順之理分而言之仁禮為陽為健義智為隂為順信則沖和而兼健順也錯而言之則五常各有健順義斷智明非健乎仁不忍而用主於愛禮分定而節不可踰非順乎率循也北溪陳氏曰循猶隨也道猶路也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本此以釋道字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朱子曰率性非人率之也率只訓循循萬物自然之性之謂道此率字不是用力字伊川謂便是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循字非就行道人說只是循吾本然之性便自有許多道理或以率性為順性命之理則為道如此卻是道因人方有也○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當然之理猶四海九州百千萬人當行之路爾○道即理也以人所共由而言則謂之道以其各有條理而言則謂之理其目則不出乎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其實無二物也○性是箇渾淪底物循性之所有其許多分𣲖條理即道也性字通人物而言但人物氣稟有異不可道物無此理只為氣稟遮蔽故所通有偏正不同然隨他性之所通道亦無所不在也○人與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則為人之道循牛馬之性則為牛馬之道若不循其性使馬耕牛馳則失其性非牛馬之道矣○陳氏曰天命謂性是說渾淪一大本底率性謂道是就渾淪大本裏分別箇條貫脈絡處隨人物所得之性皆從大本中流出如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此皆大化流行處隨他溪澗科坎小大淺深所得之雨便有許多脈絡之不齊皆是此雨水也○如隨物之性則牛可耕馬可乗鷄可司晨犬可司夜其所發皆有自然之理如隨草木之性則桑麻可衣穀粟可食春冝耕夏冝耘秋冝穫凢物皆有自然之理○潛室陳氏曰率性不要作工夫看人率循其人之性物率循其物之性此即人物各各當行道理故謂之道○西山真氏曰朱子於告子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而於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謂性以氣言者也天命之謂性以理言者也以氣言之則人物所稟之不同以理言之則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則虎狼之搏噬馬牛之踶觸非道耶曰子思之所謂率性雲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若有搏噬踶觸則氣稟之所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其為不善則發乎氣稟之性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雙峯饒氏曰子思率性之謂道一語專為訓道名義蓋世之言道者髙則入於荒唐卑則滯於形氣入於荒唐則以為無端倪之可測識老荘之論是也滯於形氣則以為是人刀之所安排告荀之見是也是以子思於此首指其名義以示人言道者非他乃循性之謂也○雲峯胡氏曰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子思之論蓋本於此但易先言道而後言性此道字是統體一太極子思先言性而後言道此道字是各具一太極也脩品節之也三山潘氏曰品節之者如親親之殺尊賢之等隨其厚薄輕重而為之制以矯其過不及之偏者也雖若出於人為而實原於命性道之自然本有者○雙峯饒氏曰修裁製之也聖人因人所當行者而裁製之以為品節也性道雖同而氣稟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問明道雲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如此即性是自然之理不容加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學者所以脩性故伊川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為不識性中庸卻言脩道之謂教如何朱子曰性不容脩脩是揠苖道亦是自然之理聖人於中為之品節以教人耳○脩道謂教専就人事上言就物上亦有品節先王所以使鳥獸魚鱉咸若周禮掌獸掌山澤各有官周公驅虎豹犀象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昆蟲未蟄不以火田之類各有箇品節使萬物各得其所亦所謂教也所以謂之盡物之性但於人較詳於物較畧於人較多於物較少○黃氏曰脩道二字須就道上及人氣稟上兼看道是大綱之名如孝是事父之道然孝中有多少曲折人氣稟不同柔者過於和剛者過於嚴則於孝道之曲折必有不中節者此所以著為品節使之盡其道也○新安陳氏曰禮樂正是中和之教刑所以弼教政亦教之寓○此章命性道教皆當兼人物而言而必以人為主然苟不兼及於物則道理便該不盡只以此篇後章證之盡己之性盡人之性必說到盡物之性則可見矣蓋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就性上移上一級說己性原於天命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又就道上移上一級說道由於己之性知聖人之有教而不知其因吾之所固有者裁之也又就教上栘歸一歩說因吾之所固有之道而裁之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而董子所謂道之大原出於天亦此意也漢董仲舒䇿中此語大意亦可謂知道之原者故引以為證○朱子曰子思此三句乃天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方見聖賢所說道理皆從自已胷中流出不假他求○三山陳氏曰此章乃中庸之綱領此三句又一章之綱領也聖賢教人必先使之知道所自來而後有用力之地此三句蓋與孟子道性善同意○王氏曰此書皆言道之體用第一句天是體性是用第二句性是體道是用第三句道是體教是用○雙峯饒氏曰性道教道字重中庸一書大扺說道性原於天而流行於事物則謂之道脩此道以教人則謂之教所以下文便說道也者如君子之道費而隠大哉聖人之道皆提起道字說以此見重在道字○雲峯胡氏曰開端雖不露出中字天命謂性即未發之中因率性之道而品節之即時中之中也○番昜李氏曰大學入徳之書學者事也故首曰大學之道而教在其中中庸明道之書教者事也故首曰脩道之謂教而學在其中中庸一書性道教三言為一篇之綱領而道之一字為三言之綱領道由性而出言道而不言性則人不知道之本原而或索之於淺近道由教而明言道而不言教則人不知道之功用而或索之於高虗言性於道之先言教於道之後而下即繼之曰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子思子立言之㫖可得而識矣○新安陳氏曰道字上包性字下包教字推其本原必歸之天命○朱子此總斷之語元本雲蓋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偹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於此首發明之讀者所宜深體而黙識也今以後來本校之踈宻淺深大有間矣然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此語亦包括要切或問所謂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乎我與此語無異是仍存之於或問中矣他本多依元本惟祝氏附錄從定本耳蓋甞論之前聖如舜首言道言教而未言命性至商湯君臣始言天之明命又曰上帝降𠂻於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雖包涵命性道教之意未始別白融貫言之至孔子傳易曰各正性命一隂一陽之謂道繼善成性習教事教思無窮然言命自命性自性道教亦然至子思子始言性本於命道率乎性教脩乎道發前聖未發之藴以開示後世學者於無窮朱子於此三言既逐字逐句剖析於先復融貫㑹通於後元本含蓄未盡至定本則盡發子思之意無復餘藴故今一遵定本雲
  道也者不可須㬰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離去聲
  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上句言道之用下句言道之體無物不有言道之大橫說無時不然言道之乆直說所以不可須㬰離也若其可離則豈率性之謂哉新安陳氏曰元本作則為外物而非道矣兩句冝兼存之雲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豈率性之謂哉如此尤為明偹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敬謂戒慎畏謂恐懼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北溪陳氏曰未感物時渾是天理而不使離於須㬰之頃也朱子曰此道無時無之然體之則合背之則離也一有離之則當此之時失此之道矣故曰不可須臾離君子所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則不敢以須臾離也○可離與不可離道與非道各相對待而言離了仁便不仁離了義便不義公私善利皆然○戒慎恐懼不須說得太重此只是畧畧收拾來便在這裏伊川所謂道箇敬字也不大叚用得力孟子曰操則存操字亦不是著力把持所不睹不聞不是閉耳合眼時只是萬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懼不睹不聞之時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處常要提起此心在這裏防於未然所謂不見是圖也○戒慎恐懼是未發然只做未發也不得便是所以養其未發只是聳然提起在這裏這箇未發底便常在何曾發或問恐懼是已思否曰思又別思是思索了戒慎恐懼正是防閑其未發曰即是持敬否曰亦是○北溪陳氏曰道是日用事物所當行之路即率性之謂而得於天之所命者而其緫㑹於吾心大而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微而起居飲食蓋無物不有自古及今流行天地之間蓋無時不然戒謹恐懼只是主敬是提撕警覺使常惺惺則天命之本體常存在此若不戒懼則易至於離道逺也○潛室陳氏曰道只是當行底理天下事事物物與自家一身凡日用常行那件不各有當行底道理𨙻曾一歇走離得纔離得便物非物事非事吾身日用常行者皆非是矣故道即路之謂也之燕之越無非是路纔無路便是荊棘草莾聖人之道只是眼前當然底一時走離不得○問當不睹不聞而戒懼愚謂如鑑之照物當不照時光自常存不可欺以妍醜上蔡惺惺法者豈謂此乎曰若如此說則是他自常存了何用戒慎恐懼道理固自常在但人須用提撕照管不可謂目無睹耳無聞一齊都放下須當此時常自惺惺地也○問大學不要先有恐懼中庸卻要恐懼何也西山真氏曰大學之恐懼與中庸之恐懼不同中庸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只是事物未形之時常常持敬令人不昏昧而已大學之恐懼只是俗語所謂怖畏之意自與中庸有異○雙峯饒氏曰君子常存敬畏雖當事物既往思慮未萌目無所睹耳無所聞暫焉之頃亦不敢忽事物既往是指前靣底說思慮未萌是指後靣底說不睹不聞正在此二者之間看上文道不可須臾離則是自所睹所聞以至於所不睹不聞皆當戒懼而此不睹不聞在事物既往之後看下文喜怒哀樂未發則此不睹不聞又在思慮未萌之前故須看此二句方說得上下文意貫串𦂳要在須臾之頃四字於此見得子思所以發須㬰兩字之意
  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隠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問謹獨莫只是十目所視十手所指處也與那暗室不欺時一般否朱子曰這獨也不只是獨自時如與衆人對坐自心中發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獨處如一片止水中間有一㸃動處此最𦂳要着工夫處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平聲則已動人雖不知面己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朱子曰事之是與非衆人皆未見得自家自是先見得分明○三山陳氏曰曰隠曰微則此念已萌矣特人所未知隠而未見微而未顯耳然人雖未知而我已知之則固已甚見而甚顯矣此正善惡之幾也○三山潘氏曰幽暗之中細微之事其是非善惡皆不能逃乎此心之靈所以當此之時尤為昭灼顯著也若其發之既逺為之既力則在他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雖甚昭灼而在我者心意方注於事為精神方運於酬酢其是非得失反有不自覺者矣○雙峯饒氏曰此又對上文而言隠暗之地雖人之所不睹微宻之事雖人之所不聞然其幾既動則必將呈露於外而不可掩昭晰於中而不可欺是道固不可須㬰離而其形見明顯尤莫有甚於此者○子思雲道也者提起道字見得下靣莫見乎隠莫顯乎微見與顯皆是此道是以君子既常戒懼指上文一節而於此尤加謹焉指此一節所以遏人慾於將萌新安陳氏曰未發之前私慾不萌只是存天理而已幾動之初天理人慾由此而分此處加謹則人慾將萌動便從而遏絶之矣而不使其潛滋暗長上聲於隠微之中元本只雲滋長定本加潛暗二字以至離道之逺也朱子曰道不可須㬰離是言道之至廣至大者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是言道之至精至密者道不可離是說不可不存養是故以下是教人戒懼做存養工夫莫見莫顯是說不可不省察故君子以下是教人謹獨察私意起處防之只看兩故字可見○既言道不可離只是精粗隠微之間皆不可離故言戒懼不睹不聞以該之若曰自其思慮未起之時早已戒懼非謂不戒懼乎所睹所聞而只戒懼乎不睹不聞也此兩句是結上文不可須㬰離也之意下文又提起說無不戒懼之中隠微之間念慮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於其獨而謹之又結上文隠微意此分明是兩節事前叚有是故字後叚有故字且兩提起君子字若作一叚說亦成是何文字問如此分兩節工夫則致中致和工夫方各有着落而天地位萬物育亦各有歸着曰是○問戒懼是體統做工夫謹獨是又於其中𦂳切處加工夫曰然○戒懼是防之於未然以全其體謹獨是察之於將然以審其幾○問戒懼者所以涵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當此之時寂然不動只下得涵養工夫謹獨者所以省察於喜怒哀樂已發之時當此之時一毫放過則流於欲矣判別義利全在此時不知是如此否曰此說甚善○問涵養工夫實貫初終而未發之前只須涵養纔發處便須用省察工夫至於涵養愈熟則省察愈精矣曰是又問未發時當以義理涵養曰未發時着義理不得纔知有義理便是已發當此時有義理之源未有義理條件只一箇主宰嚴肅便有涵養工夫○存養是靜工夫省察是動工夫○陳氏曰雖是平時已常戒懼至此又當十分加謹則所發便都是善不加謹則所發便流於惡○潛室陳氏曰戒慎恐懼與謹獨是兩項地頭戒慎恐懼是自家不睹不聞之時謹獨是衆人不覩不聞之際○蛟峯方氏曰戒懼是保守天理慎獨是檢防人慾○雙峯饒氏曰戒慎恐懼便是慎獨之慎詳言之則曰戒慎恐懼約言之只是慎之一字道者率性之謂其體用具在吾身敬者所以存養其體省察其用乃體道之要也戒懼存養之事慎獨省察之事中庸始言戒懼慎獨而終之以篤恭皆敬也中庸以誠為一篇之體要惟其敬故能誠○大學只言慎獨不言戒懼初學之士且令於動處做工夫○勿軒熊氏曰按大學誠意章言慎獨子思傳授蓋本於此○雲峯胡氏曰首三句重在一道字天命謂性是道之體脩道謂教是道之用所以於此獨提起道也者三字下文卻分為兩節言之道也者不可須㬰離所以君子必戒慎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不睹不聞四字正是釋須㬰二字人有目豈不睹有耳豈不聞不睹不聞特須㬰之頃爾道也者莫見乎隠莫顯乎微所以君子必慎其獨此一獨字正是說隠微二字隠微卻是人之所不睹不聞而我所獨睹獨聞之時之處也章句於大學曰審其幾此曰幾則已動一幾字是喫𦂳為人處上文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一敬字是教人用工夫處戒懼不睹不聞是幾未動而敬慎獨則幾己動而敬也曰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當看常字與亦字曰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當看常字與尤字曰存天理之本然遏人慾於將萌當看存字與遏字然皆不離乎敬而已大扺君子之心常存此敬不睹不聞時亦敬獨時尤敬所以未發時渾是本然之天理此敬足以存之纔發時便有將然之人慾此敬足以遏之也朱子敬齋箴與此無不合戒懼是靜而敬慎獨是動而敬戒懼是惟恐須㬰之有間慎獨是惟恐毫釐之有差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樂音洛中節之中去聲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推本於天命之謂性一句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推本於率性之謂道一句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徳中為性之徳和為情之徳以明道不可離之意延平李氏曰方其未發是所謂中也性也及其發而中節也則謂之和其不中節也則有不和矣和不和之異皆既發焉而後見之是情也非性也孟子故曰性善又曰情可以為善其說蓋出於子思○朱子曰喜怒哀樂渾然在中未感於物未有倚看一偏之患亦未有過與不及之差故特以中名之而又以為天下之大本程子所謂中者在中之義所謂只喜怒哀樂未發便是中皆謂此也林擇之謂在中之義是裏靣底道理看得極子細○喜怒哀樂未發如處室中東西南北未有定向不偏於一方只在中間所謂中也及其既發如已出門東者不復西南者不復北然各行所當然無所乖逆所謂和也○中和是承上兩節說中所以狀性之徳而形道之體和所以語情之正而顯道之用子思欲學者於此識得心也心也者妙性情之徳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達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心包性情性是體情是用心字是一箇字母故性情皆從心○問中和者性情之徳也寂感者此心之體用也此心存則寂然時皆未發之中感通時皆中節之和心有不存則寂然木石而已大本有所不立也感通馳騖而已達道有所不行也故動靜一主於敬戒謹恐懼而謹之於獨則此心存而寂感無非性情之徳也曰是○問惻隱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曉然易見處如未惻隱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靜時然豈得皆塊然如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靜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靜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北溪陳氏曰節者限制也其人情之凖的乎只是得其當然之理無些過不及與是理不相咈戾故曰和○情之中節是從本性發來其不中節是感物慾而動須有戒懼工夫方存得未發之中須有謹獨工夫方有已發之和○問發時有中節不中節之分未發時還有分否潛室陳氏曰既是未發更有何物可分但有渾然之理在中不曾倚着耳○蒙齋袁氏曰喜怒哀樂未發則渾然在中及發則有中節不中節而惟中節者為和○雙峯饒氏曰四者皆中節方謂之和譬之四時三時得冝一時失冝亦不得謂之和矣○雲峯胡氏曰上文說君子主敬之功見人心之於道不可離此說在人性情之徳又見道之在人心本不可離也發而中節之和即是無過不及之中故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達道即率性之道前言率性之道必自天命上說來此言逹道必自大本說來體用一源非知道者孰能識之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無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靡㓜反而無適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黃氏曰章句無少偏倚無少差謬是橫致其守不失無適不然是直致橫致如一箇物打迸了四圍恁地潔浄相似直致則是今日如此潔淨後日亦如此以至無頃刻不如此○雲峯胡氏曰章句精之約之只是釋一致字約之則存養之功益宻精之則省察之功益嚴至靜之中無少偏倚已是約之之至而其守不失所以約之者愈至應物之處無少差謬已是精之之至而無適不然所以精之者愈至此之謂中和之致也○新安陳氏曰收歛近裏貴乎約審察幾微貴乎精二字下得尤不苟○東陽許氏曰致中和是戒懼慎獨推行積累至乎極處則有天地位萬物育之效驗蓋天地萬物本吾一體吾之心正致中則天地之心亦正矣天地位吾之氣順致和則天地之氣亦順矣天地氣順則萬物育故其效驗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不出吾性之外而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陳氏曰致中即天命之性致和即率性之道及天地位萬物育則脩道之教亦在其中矣○雲峯胡氏曰致吾之中如何天地便位致吾之和如何萬物便育蓋以天地萬物本吾一體故也朱子此八字是從天命之性說來性一而已天地萬物與吾有二乎哉是其一體一用雖有動靜之殊然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則其實亦非有兩事也三山陳氏曰體之立所以為用之行之地用之行所以為體之立之驗○新安陳氏曰體靜用動分言也體立而後用行合言也致中則必能致和中和一理天地位則必萬物育位育一機非兩事也故於此合而言之以結上文之意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與喜怒哀樂不相干朱子曰世間何事不係在喜怒哀樂上且如人君喜一人而賞之則千萬人勸怒一人而罰之則千萬人懼以至哀矜鰥寡樂育人材這便是萬物育以至君臣父子夫婦長幼相處相接無不是這箇即這喜怒中節處便是實理流行○問致中和天地位萬物育此以有位者言如一介之士如何得如此曰若致得一身中和便充塞一身致得一家中和便充塞一家若致得天下中和便充塞天下有此理便有此事有此事便有此理如一日克復如何便得天下歸仁為有此理故也○問堯湯不可謂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災曰經言其常堯湯遇非常之變也大抵致中和自吾一念之間培植推廣以至裁成輔相匡直輔翼無一事之不盡方是至處○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便是形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天地位萬物育便是裁成輔相以左右民底工夫若不能致中和則山崩川竭者有矣天地安得而位胎夭失所者有矣萬物安得而育問如此則須專就人主身上說方有此功夫曰規模自是如此然人各隨一箇地位去做不道人主致中和士大夫便不致中和○西山真氏曰致中和之所以用功不過曰敬而已不睹不聞而戒懼靜時敬也謹獨動時敬也靜無不敬所以致中動無不敬所以致和自然天地位萬物育如洪範所謂肅乂哲謀聖而雨暘燠寒風之時若應之董仲舒所謂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萬民而隂陽和風雨時諸福之物畢至皆是此理○雙峯饒氏曰致中和而能使天地位萬物育是有此理但所居位有髙下則力之所至有廣狹如為一家之主則能使一家之天地位萬物育為一國之主則能使一國之天地位萬物育為天下主則能使天地位萬物育父父子子夫夫婦婦此一家之天地位也妻子臣妾人人各得其所此一家之萬物育也一國亦然極而至於天下然後天地位萬物育始充其量如孔子在當時雖不見位育極功然道明於萬世能使三綱五常終古不墜是即位育之極功也○雲峯胡氏曰中和雖有體用動靜之殊然深觀其所從來則天地萬物之所以位育有不得而析者故曰必其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亦非有兩事也中庸一書本只言率性之道而必推原天命之性本只言時中之中而必推原未發之中皆謂體立而後用有以行也○新安陳氏曰由教而入之學者其於致中和位育之事業雖未敢遽望及此然學問志向之初亦所當考而以之為標的也○東陽許氏曰位育以有位者言之固易曉若以無位者言之則一身一家皆各有天地萬物以一身言若心正氣順則自然睟面盎背動容周旋中禮是位育也以一家言以孝感而父母安以慈化而子孫順以弟友接而兄弟和以敬處而夫婦正以寛御而奴僕盡其軄及一家之事莫不當理皆位育也但不如有位者所感大而全爾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首三句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道不可離可離非道二句次言存養省悉井反察之要戒懼慎獨二節終言聖神功化之極中和位育三句○黃氏曰此章字數不多而義理本原功夫次第與夫效驗之大無不該備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上聲音扶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新安陳氏曰中之大本原於天命之性和之逹道即率性之道也反求諸身身本有之自得之者即自得乎此也去外誘之私慎獨以遏人慾而已克本然之善致大本之中逹道之和也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陳氏曰此章乃子思總括一篇之義○新安陳氏曰中庸一書造聖道之閫奧其首章子思子自著之格言也首三句祖述湯誥惟皇上帝降𠂻於下民若有恆性克綏厥猷惟後之言而推明性道教三字血脈貫通名義精當則實過之真是發從古聖賢之所未發慎獨曾子雖甞言之然只就意之動處言之耳前一截靜時工夫未之言也子思先就戒懼處言靜時之涵養方就慎獨處言動時之省察動靜相涵交致其力視曽子之言益加宻焉亦本其所已發而盡發其所未發也自古書中多言無過不及之中中之用耳子思則先言未發之中以見中之體後言時中之中以見中之用言未發之中本體淵深除中庸外他固罕見豈非亦發前古聖賢之所未發乎靜致其中動致其和極其功至於位天地育萬物參賛化育之大功其本原實自存養天理遏絶人慾者基之精乎大哉一章大指有本原有工夫有功用厯選聖賢之書無能肩之者聖師有此賢孫其有功於道統之傳萬世實不可磨雲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雙峯饒氏曰首章論聖人傳道立教之原君子涵養性情之要以為一篇之綱領當為第一大節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陳氏曰中庸只是一箇道理所以不拆開說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新安陳氏曰提掇篇首一句以為綱領乃天命所賦當然之理所謂極至之徳也與惟通君子為能體之新安陳氏曰體之謂以身當而力行之如仁以為己任之意小人反是雲峯胡氏曰第二章以下十章皆述夫子之說獨此章與第三十章揭仲尼二字仲尼曰仲尼之言也所言者中庸也仲尼祖述堯舜以下仲尼之行也所行者皆中庸也中和之論發於子思中庸之論本於仲尼然發而中節之和即是時中之中子思中和二字亦只是說仲尼一中字故曰中庸之中兼中和之義而章句必先曰不偏不倚而後曰無過不及可謂精矣
  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王肅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此是正觧說上兩句○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徳而又能隨時以處上聲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徒案反程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乆則乆可以速則速此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君子之於中庸也無適而不中則其心與中庸無異體矣小人之於中庸無所忌憚則與戒慎恐懼者異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朱子曰君子只是說箇好人時中只是說箇做得恰好底事○為善者君子之徳為惡者小人之心君子而處不得中者有之小人而不至於無忌憚者亦有之○當看而字既是君子又要時中既是小人又無忌憚二又字不用亦可但恐讀者不覺故特下此字要得分明○新安陳氏曰朱子蓋就兩箇而字上咀嚼出意味來蓋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問何謂時中程子曰猶之遇門不入在禹之世為中也時而居陋巷則過門不入非中矣居於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也時而當過門不入則居於陋巷非中矣○朱子曰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當如此做做得來恰好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湯武亦然如當盛夏時須要飲冷衣葛隆冬時須要飲湯重裘不如此便失其中便是差異矣○中庸之中本是無過不及之中大㫖在時中上若推其本則自喜怒哀樂未發之中而為時中之中未發之中是體時中之中是用中字兼中和言之○南軒張氏曰中字若統體看是渾然一理也若散在事物上看事事物物各有正理存焉君子處之權其所冝悉得其理乃隨時以處中也○雙峯饒氏曰中庸之理即率性之謂而天下之逹道也惟君子為能體之中庸之中只是時中如舜用中於民亦只是中之用問言中而不及庸何也曰庸不在中之外惟其隨時處中所以可常行而不可易也○東陽許氏曰既曰隨時以處中又曰中隨時而在此隨時字含兩意謂君子毎應事之時各隨其事以處乎中是一日之間事事皆處乎中也又同此一事今日應之如此為中它日應之乃如彼為中凡一事各於時冝不同者處乎中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覩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蔡氏曰此章上二句孔子之言下四句乃子思釋孔子之言○三山潘氏曰君子致存養省察之功是以無時而不中小人放肆而無忌憚是以與中庸相反○新安陳氏曰前六句己正觧此節文義明白此又推其本而以知此理為重如論語三畏章君子惟知天命故畏天命小人惟不知天命所以不畏也君子惟知此理在我故能戒懼以存養此中之體而隨時以裁處此中之用戒懼即畏天命也小人惟不知有此理所以縱肆人慾而無忌憚無忌與戒慎反無憚與恐懼反是即不知天命而不畏者也○魯齋許氏曰時有萬變事有萬殊而中無定體當此時則此為中於彼時則非中矣當此事則此為中於彼事則非中矣是以君子戒慎恐懼存於未發之前察於既發之際大本立而逹道行故堯舜湯武之徵讓不同而同於中三仁之生死不同顔孟之語黙不同其同於中則一也明乎此則可論聖賢之時矣
  右第二章  此下十章皆論中庸以釋首章之義文雖不屬音燭而意實相承也變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曰中和以徳行去聲言之則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中庸之中兼已發未發二義○陳氏曰中和是分體用動靜相對說中庸是兼徳性行事相合說○黃氏曰性情天生底徳行人做底性情人人一般徳行人人不同○雙峯饒氏曰中庸者道之凖的古今聖賢所傳只是此理子思所作中庸亦只為發明此二字首章中和是性情之徳而中庸之根本蓋特推其所自來耳㳺氏所謂徳即性情之徳中和是也行即見諸行事者時中是也以中庸兼此二者而得名故曰中庸之中實兼中和之義然中和以性情言人心本然純粹之徳也中庸以事理言天下當然之則不可過亦不可不及者也二者雖同此中理而所指各異故致中和者則欲其戒懼慎獨以涵養乎性情踐中庸者則欲其擇善固執以求合乎事理二者內外交相養之道也此下十章是聖人立中庸使過者俯而就不肖者企而及乃變化氣質之方也○新安倪氏曰惟君子能因性情之自然而致中和是以能全徳行之當然而踐中庸究其用功惟在主乎敬而已戒謹恐懼敬也擇善固執非主敬者能之乎若小人則全無主敬之功冝其無忌憚而反中庸也饒氏以中和中庸二者分析而論故今又以二者融貫而論之雲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鮮上聲下同
  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徳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去聲故鮮能之今已乆矣論語無能字北溪陳氏曰至者天下之理無以加之謂○仁夀李氏曰自物則言之則過與不及皆不可以言至自末世言之則過乎則者少不及乎則者多學者試以事君之敬事父之孝與人交之信反已而自省焉則其至與否可見矣○雙峯饒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道非特小人反之而衆人亦鮮能之以起下章之意○格庵趙氏曰此章無之為徳也四字故下句有能字意論語是夫子本文此是子思櫽括○雲峯胡氏曰此比論語添一能字惟民氣質偏故鮮能知能行仍須看下章許多能字方見子思之意鮮能知味是不䏻知者不䏻期月守是不能行者中庸不可䏻非義精仁熟者不䏻知不䏻行惟聖者䏻之是専言聖人知之盡仁之至故獨䏻知䏻行至於人一䏻之已百之人十䏻之己千之果䏻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是愚者本不能知䏻百倍其功則䏻知柔者本不䏻行䏻百倍其功則䏻行後面至誠䏻盡其性是䏻知之盡能行之至唯至聖為䏻聦明睿知是能知能寛裕溫柔以下是能行惟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是能行非聦明聖知逹天徳者孰能知之又說能知看許多能字則子思此章添一䏻字固有㫖哉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聲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雲峯胡氏曰只是一道字首章釋道也者曰道者事物當然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為下文不可須㬰離而言也此章釋道字曰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為下文過不及而言也然事物當然之理即是天理之當然性之徳而具於心亦中而已矣特具於心者是不偏不倚之中此是無過不及之中章句錙銖不差也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稟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三山陳氏曰世之髙明洞逹識見絶人者其持論常髙其視薄物細故若凂焉則必不屑為中庸之行如老佛之徒本知者也求以逹理而反滅人類非過乎至於昏迷淺陋之人則又蔽於一曲而暗於大理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行道世之刻意厲行勇於有為者其操行常髙其視流俗汚世若將凂焉則必不復求於中庸之理如晨門荷蓧之徒本賢者也果於潔身而反亂大倫非過乎至於闒茸卑汚之人則又安於故常而溺於物慾是又不及矣二者皆不能明道○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二章明小人所以反中庸與衆人所以鮮能中庸者皆以氣質之有偏以起下六章之意然專以過不及為言似言中而不及庸蓋中即所以為庸非有二也或問愚者不及知此中不肖者不及行此中費隠章又雲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能行何也曰彼以夫婦之事言此以道之全體言問賢合屬行知合屬明夫子卻交互說者何故曰如此則人皆曉得夫子何以曰我知之矣緣天下人皆不知此夫子所以有此嘆行不是說人去行道是說道自流行於天下明不是說人自知此道是說道自著明於天下人多差看了須要見得知行相因○新安王氏曰自世俗觀之過疑勝於不及自道言之其不合於中庸則一也○雲峯胡氏曰此章分道之不行不明而下章即舜之知言道之所以行即回之賢言道之所以明兼後靣欲說知仁勇此章為此三者發端而言知者知之過以道為不足行不仁也賢者行之過以道為不足知不智也愚不肖者安於不及不能勉而進不勇也○東陽許氏曰道不行者知之過與不及道不明者行之過與不及是固然矣然下乃結之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是又總於知蓋二者皆欠真知爾若真知理義之極至則賢者固無過知者亦必篤於行不徒知之而已矣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朱子曰以飲食譬日用味譬理是以有過不及之𡚁三山陳氏曰道曷甞離人哉特百姓日用而不知耳○晏氏曰知者專於明道或怠於行道賢者專於行道或忽於明道鮮䏻知味以喻不能知道道既不能明安能行乎末專言知味以見明道為先惟不明故不行也○新安陳氏曰道不可離又提此句以為頭腦人自不察如飲食而不知味是以有過不及之弊又繳上前一節去知者氣清而質欠粹故知之過而行不及賢者質粹而氣欠清故行之過而知不及也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音扶
  由不明故不行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章鮮䏻知味之知而言道由不明所以不行右第五章  此章承上章而舉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三山陳氏曰此一句自為一章子思取夫子之言比而從之蓋承上章以起下章之義若曰道不逺人猶日用飲食也由而不知故鮮能知味耳惟其不知是以不行故以道其不行之言繼之蓋所以承上章之義也必如下章舜之事則知而行矣蓋又所以起下章之義○雲峯胡氏曰前章民鮮䏻是兼知行言鮮能知味是指知而言此章道其不行又指行而言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知去聲與平聲好去聲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朱子曰舜本自知又能合天下之知為一人之知而不自用其知此其知之所以愈大也若只據一己所有便有窮盡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朱子曰雖淺近言語莫不有至理寓焉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別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先生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言語莫非至理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隠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音洛告以善哉朱子曰言之善者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不善者隠匿之則善者愈樂告以善而不善者亦無所愧而不惜言也求善之心廣大光明如此人安得不盡言來告而吾亦安得不盡聞人之言乎○新安陳氏曰隠惡見其廣大能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見其光明不蔽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蓋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徒洛反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音預此此知如字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朱子曰執其兩端而用其中如天下事一箇人說東一箇說西自家便把東西來斟酌看中在那裏○兩端只是箇起止二字猶雲起這頭至那頭也自極厚以至極薄極大以至極小極重以至極輕於此厚薄大小輕重之中擇其說之是者而用之乃所謂中若但以極厚極薄為兩端而中摺其中間以為中則是子莫執中矣中間如何見得便是中蓋極厚者說是則用極厚之說極薄者說是則用極薄之說厚薄之中說是則用厚薄之中之說輕重六小莫不皆然蓋惟其說之是者用之不是察其兩端不用而但取兩頭之中者用之也且如有功當賞或說合賞萬金或說合賞千金或說百金或說十金萬金至厚十金至薄也則執其兩端自至厚至至薄而精權其厚薄之中合賞萬金便賞萬金合賞十金也只得賞十金合賞千金百金皆然若但去兩頭只取中間則這頭重那頭輕這頭偏多那頭偏少是乃所謂不中矣或曰孔子所謂兩端與此同否曰竭其兩端是自精至粗自大至小自上至下都與他說無一毫之不盡執兩端是取之於人者自精至粗自大至小總括以盡無一善之或遺又問所謂衆論不同都是善一邉底曰惡底己自隠而不宣了○葉氏曰兩端非如世俗說是非善惡之兩端乃是事已是而不非己善而非惡已皆當為之事自斯道之不明往往以是非善惡為兩端而執其中則半是半非半善半惡之論興君子不必為十分君子小人不必為十分小人乃郷原賊徳之尤者也可不辨哉○雙峯饒氏曰中無定體隨時而在如萃之時用大牲吉則中在那極厚處如損之時二簋可用享則中在那極薄處他可類推執是執其言用亦是用其言執其兩端則有以見其寛𢎞博大兼總衆善而無遺用其中則有以見其精宻詳審極於至當而無偏○黃氏曰因道之不行起於知者之過愚者之不及故必知如大舜而後可以望斯道之行○雲峯胡氏曰知仁勇學者入徳之事下章囬之仁子路之勇皆學者事大舜之知自是聖人事姑藉以為言耳故章句於回與由則曰擇曰守於舜則曰擇之審而行之至不以守言也然此章正是學者用力之始正當以聖人自期擇之審舜之精也行之至舜之一也此所以為舜之中也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此章言舜而下章言回學者正好將顔淵之語以通看二章雲右第六章此章言知之事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聲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
  罟網也擭機檻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獸者也格庵趙氏曰此譬禍機所伏擇乎中庸辨別彼列反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去聲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作荅反一月也新安陳氏曰匝周也期年是周一年期月是周一月言知禍而不知辟以況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仁夀李氏曰中不可不擇又不可不守擇而不守終非己物能擇能守然後可以言知夫子甞因仁以言知矣曰擇不處仁焉得知擇而不處謂之知不可也孟子甞因仁義以言知矣曰知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而去之謂之知不可也夫子之所謂處孟子之所謂弗去中庸之所謂守其義一也○雙峯饒氏曰知屬貞貞者正而固正固二字方訓得貞字知得雖是正了仍舊要固守所以說貞者事之幹又曰分而言之則擇固謂之知然䏻擇而不能守亦不得謂之知此章雖引起下章仁能守之說然仍舊重在知字○新安陳氏曰此章如詩之有興借上一事譬喻以引起下一事也
  右第七章  承上章大知而言又舉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雲峯胡氏曰此章兩人字蓋借知禍而不知辟之人以況能擇而不䏻守之人也上章言舜聖人下章言回賢人此章兩人字衆人也上章舜能擇為知起下章回䏻守為仁此章結上章之所謂知起下章之所謂仁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回孔子弟子顔淵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徒略反也膺胷也奉持而著之心胷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蓋真知之故䏻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程子曰人凡於道擇之則在乎知守之則在乎仁斷之則在乎勇○朱子曰舜大知章是行底意多回擇中章是知底意多用其中者舜也擇乎中庸得一善拳拳服膺而不失者顔子也夫顔子之學所以求為舜者亦在乎精擇而敬守之耳蓋擇之不精則中不可得守不以敬則雖欲其一日而有諸己且將不䏻尚何用之可致哉○雙峯饒氏曰毎得一善則著之心胷之間而不失不是只守一善亦不是著意去守這一善○黃氏曰道之不明起於賢者之過不肖者之不及故必賢如顔子而後可以望斯道之明○雲峯胡氏曰舜逹而在上擇乎中庸而用之民聖人之道所以行也顔淵窮而在下擇乎中庸而不失於己聖人之學所以傳也子思以回繼舜之後其意深矣
  右第八章新安陳氏曰此章言仁之事擇中庸知之意弗失勇之意也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陳氏曰可均似知可辭似仁可蹈似勇然皆倚於一偏故資之近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至於中庸雖若易去聲下同天下之至難也以下元本云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慾之私者不䏻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上聲䏻也朱子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別有一箇道理只於三者做得恰好處便是中庸○三者亦就知仁勇上說來蓋賢者過之之事只是就其所長處著力做去而不擇乎中庸耳○三者也是知仁勇之事只是不合中庸若合中庸便盡得知仁勇○問中庸如何不可䏻曰只是說中庸之難行急些子便過慢些子便不及所以難也○北溪陳氏曰三者似知仁勇然亦不必泥說知仁勇大意只謂國家至大難治也而資稟明敏者能均之爵祿人所好難卻也而資稟廉潔者能辭之白刃人所畏難犯也而資稟勇敢者能蹈之是三者雖難而皆可以力為至於中庸乃天命人心之當然不可以資稟勉強力為之須是學問篤至惟那義精仁熟真有以自勝其人慾之私方能盡得此所以若易而實難也○雲峯胡氏曰即論語中如管仲一匡天下是天下國家可均也如晨門荷蓧之徒是爵祿可辭也如召忽死子紏之難是白刃可蹈也然夫子則以為民鮮能於中庸久矣蓋深嘆夫中庸之不可能也饒氏謂章句言義精仁熟似欠勇字意竊謂擇之審者義精也行之至者仁熟也不頼勇而裕如者也學者於義必精之於仁必熟之便是知仁中之勇故章句於此釋中庸之不可能曰非義精仁熟無一毫人慾之私者不能及於下章言勇處則曰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慾之私者不能擇而守之反復細玩朱子之意可見矣
  右第九章  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問強
  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去聲勇故問強
  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與平聲
  抑語辭而汝也新安王氏曰夫子甞患不得中行而與之師堂堂曽晳嘐嘐子路行行皆不合乎中庸夫子於門人一言一藥如子路者甞以好勇過我儆之以兼人抑之以不得其死戒之以死而無悔責之然其習氣融釋不盡以強為問則行行之勇猶在也夫子是以設三端問之○新安陳氏曰汝之強謂學者之強也下文四強哉矯照應結束此句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橫去聲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強君子之道也朱子曰此雖未是理義之強然近理也人能寛柔以教不報無道亦是箇好人故為君子之事○三山陳氏曰既曰寛柔何強之雲蓋守其氣質而不變是亦強也○雲峯胡氏曰此君子是泛說下文君子和而不流是說成徳之君子如論語首章不亦君子乎是說成徳後章君子不重則不威是泛說也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
  而審反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冑直又反之屬衽金革如雲枕戈○三山陳氏曰臥席曰衽○倪氏曰衽衣衽也金鐡也革皮也聫鐡為鎧甲被之於身如衣衿然故曰衽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強強者之事也雙峯饒氏曰陽剛隂柔理之常也而南方風氣反柔弱北方風氣反剛勁何也蓋陽體剛而用柔隂體柔而用剛如坤至柔而動也剛便見得隂體柔而用剛矣才說風便是用了陽主發生故其用柔隂主肅殺故其用剛也問一味含忍何以為強曰固是含忍然卻以此勝人所謂柔能勝剛也此亦未是中道若是中道則無道當報亦只著報所謂以直報怨是也○雲峯胡氏曰南北之強固皆非中然以含忍勝人猶不失為君子之道以果敢勝人不過為強者之事道與事二字下得有輕重然南方豈無果敢者北方豈無含忍者亦不過舉其風氣之大槩而言耳要之氣質之用小學問之功大南北之強氣質之偏也下文四者之強學問之正所以變化其氣質者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強也新安陳氏曰此乃君子之事中庸之道是汝之所當強應抑而強與一句舉小反強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詩泮水篇雲明明魯侯克明其徳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傳雲矯矯武貌○朱子曰強哉矯賛歎之辭倚偏著直略反也塞悉則反未逹也國有道不變未逹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慾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強孰大於是陳氏曰此君子指成徳之君子與前泛言君子居之者不同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剛而進之以徳義之勇也朱子曰和便易流若是中便自不倚何必又說不倚蓋柔弱底中立則必欹倒若能中立而不倚方見硬健問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夷惠正是如此曰是問惠和而不流甚分明夷如何是中立不倚處曰如文王善養老他便來歸及武王伐紂他又自不從而去只此便是他中立不倚處○人多有所倚靠如倚於勇倚於智皆是中道而立初縱無倚把捉不住乆處畢竟又靠取一偏此所以要硬在中立而無所倚也○問此四者勇之事必如此乃能擇中庸而守之乎曰此乃能擇後工夫大智之人無俟乎守只是安行賢者能擇能守無俟乎強勇至此様資質人則能擇能守後須用如此自勝方能徹頭徹尾不失○陳氏曰和則易至於流和光同塵易太軟而流蕩和而不流方謂之強中立在無所依倚弱則易至倒東墜西惟剛勁底人則能獨立於中而無所倚也國有道逹而在上則不變未逹時所守是富貴不能淫國無道窮而在下守死而不變平生所守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雙峯饒氏曰四者亦有次第一件難似一件中立不倚難於和而不流國有道不變塞又難於上二者國無道至死不變即所謂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此是最難處南北方之強皆是氣之偏處是要勝人下面君子之強是能自勝其氣質之偏○雲峯胡氏曰流字倚字變字皆與強字相反不流不倚不變三不字有骨力是之謂自強南北以勝人為強其強也囿於風氣之中君子以自勝為強其強也純乎義理而出乎風氣之外此變化氣質之功所以為大也
  右第十章此章言勇之事
  子曰素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素按漢書當作索山客反蓋字之誤也前漢藝文志孔子索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不為之矣顔師古曰索隠求索隠暗之事索隠行怪言深求隠僻之理而過為詭古委切異之行去聲朱子曰深求隠僻如戰國鄒衍推五徳之事後漢䜟緯之書便是○三山陳氏曰詭異之行如荀子所謂苟難者於陵仲子申屠狄尾生之徒是也○格庵趙氏曰深求隠僻之理是求知乎人之所不能知過為詭異之行是求行乎人之所不能行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強而強者也聖人豈為之哉朱子曰索隠是知者過之行怪是賢者過之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䏻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強而不強者也雙峯饒氏曰此智足以擇乎中庸而仁不足以守之蓋君子而未仁者也冉求自謂說夫子之道而力有不足正夫子之所謂畫者○雲峯胡氏曰此君子亦是泛說下文君子依乎中庸方是說成徳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蓋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問半塗而廢可謂知及之而仁不能守朱子曰只為他知處不親切故守得不曽安穏所以半塗而廢若大智之人一下知了千了萬當所謂吾弗能已者只是見到了自住不得耳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隠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程子曰素隠行怪是過者也半塗而廢是不及者也不見知不悔是中者也○朱子曰此兩句結上文意依乎中庸便是吾弗為之意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便是吾弗能已之意○陳氏曰不見知而或悔則將半塗而廢矣此中庸之成徳知去聲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與惟通後倣此聖者能之而已雙峯饒氏曰既曰君子依乎中庸又曰唯聖者能之何也蓋言君子之依乎中庸未見其為難遯世不見知而不悔方是難處故曰唯聖者能之聖人徳盛禮恭雖處既聖之地未甞有自聖之心也○蔡氏曰此再辨知仁勇而總結之索隠之知非君子之知行怪之行非君子之仁半塗而廢非君子之勇君子之知仁勇則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是也○雲峯胡氏曰第四章為知仁勇開端則言知者賢者之過愚者不肖者之不及此章結之則言聖者之中庸首尾相應如此兼之前此說鮮能不能不可能此則結之曰唯聖者能之又以見中庸非終不可能也夫子不為於彼便自弗能已於此即此弗能已處便見非夫子不能○新安陳氏曰依乎中庸知仁兼盡不見知而不悔不待勇而自裕如也
  右第十一章  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義者止此蓋此篇大㫖以知去聲下同仁勇三逹徳為入道之門故於篇首即以大舜顔淵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顔淵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廢其一則無以造七到反道而成徳矣餘見形甸反第二十章三山潘氏曰中庸之道至精至微非知者不足以知之至公至正非仁者不足以體之其為道也非須臾可離非一蹴可到故惟勇者然後有以自強而不息焉大抵知仁勇三者皆此性之徳也中庸之道即率性之謂者也非有是徳則無以體是道○雲峯胡氏曰自第二章至此大要欲人由知仁勇以合乎中知則能知此中仁則能體此中勇則能勉而進於此中然夫子於舜之知讃之也於回之仁許之也於由之勇抑而進之也○雙峯饒氏曰以上十章論道以中庸為主而氣質有過不及之偏當為第二大節
  君子之道費而隠費符味反
  費用之廣也雲峯胡氏曰費字當讀作費用之費芳味切說文散財用也隠體之微也朱子曰道者兼體用該費隠而言也費是道之用隠是道之所以然而不見處○或說形而下者為費形而上者為隠曰形而下者甚廣其形而上者實行乎其間而無物不具無處不有故曰費就其中形而上者有非視聴所及故曰隠○陳氏曰此章就費隠上說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雙峯饒氏曰首章由體以推用故先中而後和此章由用以推體故先費而後隠蓋中間十章極論君子中庸之事皆道之用故也○新安陳氏曰斯道廣大之用昭著於可見而其體藏於用之中者則隠微而不可見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與去聲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隠而莫之見也朱子曰莫能載是無外莫能破是無內如物有至小而可破作兩者是中着得一物在若曰無內則是至小更不容破了○勿軒熊氏曰此章有大小費隠四字大處有費隠小處亦有費隠○新安陳氏曰全叚皆是說費在不言之表而不可見者為隠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朱子曰人多以至為道之精妙處若是精妙處有所不知不能便與庸人無異何足為聖人這至只是道之盡處不知不能是沒𦂳要底事他大本大根處元無欠缺只是古今事變禮樂制度便也須學○夫婦之與知能行是萬分中有一分聖人不知不能是萬分中欠一分○陳氏曰可知可能道中之一事是就日用間一事上論如事親事長之類○東陽許氏曰聖人不能知行非就一事上說是就萬事上說如孔子不如農圃及百工技藝細𤨏之事聖人豈盡知盡能若君子之所當務者則聖人必知得徹行得極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家語觀周篇孔子謂南宮敬叔曰吾聞老聃愽古知今則吾師也今將往矣敬叔與俱至周問禮於老聃○左傳昭公十七年秋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昊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雲紀故為雲師而雲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為水師而水名太皥氏以龍紀故為龍師而龍名我髙祖少昊摯之立也鳯鳥適至故紀於鳥為鳥師而鳥名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逺乃紀於近為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堯舜病愽施去聲之類問以孔子不得位為聖人所不能祿位夀乃在天者聖人如何能必得朱子曰中庸明說大徳必得其位孔子有大徳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䏻愚謂人所憾胡暗反於天地如覆敷救反蓋也後凢當釋為覆蓋之義者並同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朱子曰道無所不在無窮無盡聖人亦做不盡天地亦做不盡此是此章𦂳要意思○雙峯饒氏曰此章就夫婦所知所能而推之以至於天地之大先語小而後語大也大哉聖人之道章從發育萬物峻極於天而歛歸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先語大而後語小也○新安陳氏曰天覆而生物地載而成物以天地之無私而生成之物或有偏而不均者當寒而寒當暑而暑作善降祥作不善降災正也乃有當寒而不寒當暑而不暑善而不祥不善而不災者是不得其正也是皆人所不能無憾於天地者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鳶余專反
  詩大雅旱麓音鹿之篇鳶鴟處脂反類戾至也察著也雙峯饒氏曰察是自然昭著便是誠之不可揜子思引此詩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隠也問鳶飛魚躍必氣使之然朱子曰所以飛所以躍者理也氣便載得許多理出來若不就鳶飛魚躍上看如何見得此理問程子云若說鳶上面更有天在說魚下面更有地在是如何先生黙然微誦曰天有四時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地載神氣神氣風霆風霆流形庶物露生無非教也便覺有竦動人處○鳶飛可見魚躍亦可見而所以飛所以躍果何物也○鳶飛魚躍費也必有一箇什麽物事使得它如此此便是隠○問許多都說費處卻不說隠處所謂隠者只在費中否曰惟是不說乃所以見得隠在其中舊來多將聖人不知不䏻處做隠說覺得下面都說不去且如鳶飛天魚躍淵亦何甞隠來○鳶飛魚躍無非道體之所在猶言動容周旋無非至理出入語黙無非妙道言其上下察也此一句只是觧上面察者著也言其昭著徧滿於天地之間非察察之察詩中之意本不為此中庸藉此兩句形容道體○事地察天地明察與此上下察察乎天地皆明著之意○三山陳氏曰有一物必有一理有已然者必有所以然者鳶則天而不能淵魚則淵而不能天此其用也已然者也是必有所以然者以為之體然體之隠初不離於用之顯也○溫陵陳氏曰中庸之道只在日用之間而不可他求雖曰日用之間而有至微至隠者存焉亦猶鳶魚之飛躍皆在目前初不離性分之內○潛室陳氏曰凡說道之費處其體之隠則在其中矣故不言隠非於費之外別有所謂隠也使有隠可見有隠可言則非體用一源顯微無閒矣○雙峯饒氏曰此兩句引得妙若以人來證也證不得若引植物來證也證不得蓋人有知識植物又不動須以動物證之且如鳶魚何嘗有知識但飛則必戾天躍則必於淵自然如此又不是人教他要必有使之然者須於此黙而識之○問子思如何獨舉鳶魚而言蛟峯方氏曰只且提起一二以示人天下萬物皆如此何獨鳶魚○雲峯胡氏曰中庸言道字皆自率性之道說來費用之廣也是說率性之道隠體之微也是說天命之性纔說費隠即在其中纔說率性之道天命之性即在其中非有二也故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在即朱子所謂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者也饒氏謂無性外之物是萬物統體一太極性無不在是一物各具一太極是也性無不在費也而性之所以為性則隠也如鳶率鳶之性必飛魚率魚之性必躍於此見物物有自然之天物物有天命之性首章言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自第二章以至第十章無非率性之道亦無非因其天命之性也天地間無非是此性之著見處造端乎夫婦則是盡性之始事朱子曰幽闇之中衽席之上或䙝而慢之則天命有所不行非知性命之理者不足與語此○新安陳氏曰鳶飛魚躍天機自動鳶飛天見此理之著於上魚躍淵見此理之著於下詩人此二句興體也本以興君子之作成人才也子思引之藉以言此理之昭著非興也亦非比喻也理無形體於有形體之物上見得無形體之理偶引詩以鳶魚二物指言之耳捨鳶魚而言固不可泥鳶魚而言亦不可充滿天地無一物不可見此理之昭著如程子於子在川上章論道體言日徃月來寒徃暑來水流物生皆道體之顯然者是也此察字實對首句隠字體之隠者於此物上昭著出來則隠而不可見者於此著察而可見矣然其所以然之妙則終非見聞所及雖察也而實隠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𦂳居忍反去聲人處活潑潑普活反地讀者其致思焉朱子曰喫𦂳為人處是要人就此瞥地便見箇天理全體活只是不滯於一隅○潛室陳氏曰大要不欲人去昏黙窈㝠中求道理處處平平㑹得時多少分明快活○問如何是喫𦂳為人處雙峯饒氏曰以道體示人也觀鳶魚而知道之費而隠猶觀川流而知道體之不息○雲峯胡氏曰道體毎於動處見本自活潑潑地聖賢教人每欲人於動處用功亦是活潑潑地鳶飛魚躍道之自然本無一毫私意勿忘勿助學者體道之自然亦着不得一毫私意○新安陳氏曰章句引程子說蓋前面已說得文義分曉了恐人只容易讀過故引此語使讀者更加涵泳又恐枝葉太繁則本根漸逺故引而不發使學者於此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朱子曰君臣父子人倫日用間無所不該特舉夫婦而言以見其尤切近處○夫婦人倫之至親至密者也人之所為蓋有不可以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者人事之至近而道行乎其間非知幾謹獨之君子其孰能體之○新安陳氏曰總結上文謂君子之道始乎夫婦居室之間及其極至則昭著乎天髙地下之大造端夫婦結夫婦與知能行及語小莫能破數句察乎天地結聖人不能知行及語大莫能載包到鳶魚上下察處該括盡矣人苟知道造端乎夫婦則見道之不可離而男女居室之間有不敢忽者矣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蓋以申明首章道不可離之意也其下八章雜引孔子之言以明之雙峯饒氏曰始言中和以見此道管攝於吾心次言中庸以見此道著見於事物此言費隠以見此道充塞乎天地知道之管攝於吾心則存養省察之功不可以不盡故以戒懼謹獨言之知道之著見於事物則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加故以知仁勇言之知道之充塞乎天地則致知力行之功不可以不周故自違道不逺以極於逹孝又曰費隠是申道不可離之意然道不可須㬰離是無時不然君子之道費而隠是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故徳欲其久無物不有故業欲其廣徳欲其乆故敬以直內之功由動而靜由靜而動不可有須㬰間㫁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慎獨是也業欲其廣故義以方外之功自近而逺若小若大不可毫髪放過造端夫婦至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也○此章論道之費隠小大以為下七章之綱領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朱子曰此三句是一章之綱下面三節只是觧此三句然𦂳要處又在道不逺人一句人之為道之為如為仁由己之為不可以為道如克己復禮為仁之為○黃氏曰率性之謂道道何嘗逺人此人字兼人已而言自己觀之便具此道自人觀之人亦具此道也又曰此指為道之人己身而言己之身便具此道又豈可逺此身以為道○陳氏曰此道常昭著於日用人事之間初無髙逺難行之事若欲離人事而求之髙逺便非所以為道如老荘言道在太極先之類無非髙逺此三句語脈猶道不可離可離非道之謂○雙峯饒氏曰道不逺人以道言也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以學道者言也逺人之人是指衆人人之為道之人是指為道之人○雲峯胡氏曰上章言性無不在其廣大也如此此章言率性只在人倫日用之間其篤實也又如此○東陽許氏曰人之為道而逺人此為字重猶言行道不可以為道此為字輕猶言謂之道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計反
  詩𡺳悲巾反風伐柯音哥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別彼列反下同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去聲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別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蓋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去聲從是也程子曰執柯伐柯其則不逺人猶以為逺君子之道本諸身發諸心豈逺乎哉道初不逺扵人之身人之為道而不近求之於其身尚何所為道故有伐柯睨視之譬知道之不逺人則人與己本均有也故以人治人○朱子曰𦂳要處全在道不逺人一句言人人本自有許多道理只是不曾依得這道理卻做從不是道理處去如人之孝他本有此孝他卻不曽行得這孝卻亂行從不孝處去君子治之非是別討箇孝去治他只是與他說你這箇不是你本有此孝卻如何錯行從不孝處去其人能改即是孝矣不是將別人底道理治他我但因其自有者還以治之而已及我自治其身亦不是將他人底道理來治我亦只是將我自有底道理自治我之身而已所以說執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不用更別去討法則只那手中所執者便是則然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若此箇道理人人具有纔要做底便是初無彼此之別故中庸一書初間便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只是說人人各具此箇道理無有不足故耳從上頭說下來只是此意○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如水本東流失其道而西流從西邉遮障得歸來東邉便了○陳氏曰能改即止不以髙逺難行底責他只把他能知能行底去治他○蒙齋𡊮氏曰不曰我治人而曰以人治人我亦人耳道不離吾身亦不離各人之身吾有此則人亦有此則以則取則天則自然非彼柯假此柯之比也人有過焉能改則止若責人已甚違天則矣故曰忠恕違道不逺○潛室陳氏曰衆人即天生烝民凡厥庶民之謂只將他共有底道理治他乃天理人倫之類若以蠢蠢昏昏者為衆人非張子意○雲峯胡氏曰衆人同此性即同此當然之則以衆人望人不敢遽以聖人責人也章句分三節皆提起不逺人以為道一句第一節言以人治人皆欲其不逺人以為道第二節言己之施於人者不逺人以為道第三節言雖聖人所以責之己者亦不逺人以為道也○東陽許氏曰柯有彼此之異尚猶是逺道在人身而不可離又非柯之比故教者只消就衆人自身所有之道而治之耳行道者不假外求治人者無可外加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己之心為忠推己及人為恕違去也如春秋傳去聲齊師違榖七里之違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音佩而去之之謂也左傳哀公二十七年晉荀瑤帥師伐鄭次於桐丘鄭駟𢎞請於齊乃救鄭及留舒齊兵違榖七里榖人不知及濮水名智伯聞之乃還曰我卜伐鄭不卜伐齊智伯智襄子也即荀瑤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此章以道不逺人為綱領故章句節節提掇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朱子曰忠者盡己之心無少偽妄只是盡自家之心不要有一毫不盡須是十分盡得方始是盡若七分盡得三分未盡也是不忠恕者推己及物各得所欲知得我是要恁地想人亦要恁地而今不可不教他恁地三反五析便是推己及物○問此只是恕如何作忠恕說曰忠恕兩箇離不得方忠時未見得恕及至恕時忠行乎其間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非忠者不能也○北溪陳氏曰忠是就心說是盡己之心無不真實者恕是就待人接物處說只是推己心之真實者以及人物而已○東陽許氏曰行道之方惟在忠恕自此行之則可至中庸之道故曰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推己之恕也然非忠為本則亦無可推者矣蓋忠以心之全體言恕就毎事上言所接之事萬有不同皆自此心而推然應一事時盡己之心推之則心之全體卻又只在此故恕非忠無以本忠非恕不能行二者相湏缺一不可所以經以施諸己兩句總言忠恕而章句亦曰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徒洛反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己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黃氏曰此即己之身而得待人之道待人之道不必逺求不過推己以及人而已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問論語中庸言忠恕不同朱子曰盡己推己此言違道不逺是也是學者事忠恕工夫到底只如此曽子取此以明聖人一貫之理耳若聖人之忠恕只說得誠字與仁字盡字推字用不得若學者則須推故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自是兩端說此只說下學而上逹是子思掠下教人處論語則曰一以貫之又曰勿者禁止之辭豈非學者事論語分明言夫子之道豈非聖人事○問到得忠恕己是道如何雲違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學者下工夫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子思之說正是工夫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卻不是恁地曽子只是借這箇說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便是天之忠恕純亦不已萬物各得其所便是聖人之忠恕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便是學者之忠恕○凡人責人處急責己處緩愛己則急愛人則緩若拽轉頭來便自道理流行○潛室陳氏曰此因恕而言仁耳恕是求仁之事推愛己之心以愛人恕者之事也以愛己之心愛人仁者之事也忠恕違道不逺轉一過即仁矣故張子以仁言○雙峯饒氏曰道是天理忠恕是人事天理不逺於人事故曰道不逺人人事盡則可以至天理故曰忠恕違道不逺其理甚明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子臣弟友四字絶句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脩焉黃氏曰此即人之身而得治己之道治己之道初不難見觀其責人者而己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忍也難也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去聲行顧言行之行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賛羙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三山陳氏曰人之言常有餘行常不足言顧行則言之有餘者將自損行顧言則行之不足者將自勉此章語若雜出而意脈貫通反復於人已之間者詳盡明切而有序其歸不過致謹於言行以盡其實耳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是也朱子曰未能一焉固是謙辭然亦可見聖人之心有未嘗滿處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毎常人責子必欲其孝於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父者曽孝否乎以我責子之心而反推己之所以事父此便是則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常人責臣必欲其忠於我然不知我之所以事君者盡忠否乎以我責臣之心而反之於我則其則在此矣又曰事父未能須要如舜之事父方盡得子之道事君未能須要如周公之事君方盡得臣之道若有一毫不盡便是道理有所欠缺便非子與臣之道矣無不是如此只緣道理當然自是住不得○南軒張氏曰此章大意謂道雖不逺人而其至則聖人亦有所不能而實亦不逺於人故君子只於言行上篤實做工夫此乃實下手處○格庵趙氏曰我之所望於人者即我所當自盡之則不是將他人道理來治我蓋以得於天之所同然者而自治其身耳○雙峯饒氏曰施諸己而不願二句是恕之事君子道四一節是忠之事所以為恕之本者也忠為恕之本先論勿施於人而後反之以責其所以盡己者語意尤有力大學自明明徳於天下而反推之至於誠意致知中庸自獲上治民而反推之至於誠身明善皆此意○朱氏仲曰言未能者欲先盡己也能盡乎己則恕可推矣○雲峯胡氏曰論語說忠恕是曽子藉此二字形容聖人至妙處此則是子思就此二字說歸聖道至實處推愛己之心愛人推己及物之恕也而忠即行乎其間以責人之心責己發己自盡之忠也而恕即不外乎此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倫人人性分之所固有者而曰丘未能一焉亦曰吾之反求諸己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爾學者之心常如聖人以為未能則必深體而力行之惟恐庸言之不謹而言未能顧其行惟恐庸徳之未行而行未能顧其言此皆盡己之心而恕之本也饒氏謂夫子責己以勉人前四語是責己庸徳以下是勉人
  右第十三章  道不逺人者夫婦所能丘未能一者聖人所不能皆費也而其所以然者則至隠存焉下章放上聲與倣同雙峯饒氏曰此章實承上章上章說道如此費恐人以闊逺求道故此章說道不逺人上章以費隠明道之體用而此章以忠恕違道不逺繼之以明學者入道之方蓋即夫子告曽子以一貫而曽子告門人以忠恕之意也意子思得其傳於曽子而於此發明之與○新安陳氏曰丘未能一固聖人謙辭然實足以見聖人愈至而愈不自至之誠如朱子所謂必如舜之事父周公之事君方為盡道語其極誠聖人所不敢自以為能也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素猶見形甸反下同在也如今人言素來之意言君子但因見在所居之位而為其所當為無慕乎其外之心也此二句一章之綱下文分應之
  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難去聲
  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北溪陳氏曰素富貴行乎富貴如舜之被袗衣鼓琴若固有之是也素貧賤行乎貧賤如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是也行乎夷狄如孔子欲居九夷曰何陋之有是也行乎患難如孔子曰天未䘮斯文匡人其如予何是也蓋君子無所往而不自得惟為吾之所當為而已○雙峯饒氏曰四者之中只有富貴是順境三者皆逆境問上言四事下文在上位以下只暗說富貴貧賤如何曰人之處世不富貴則貧賤如夷狄患難不常有之素夷狄謂適然䧟於夷狄如蘇武洪忠宣事問入字是入四者之中否曰入字闊上四者特舉其槩隨其所在而樂存焉○倪氏曰順居一逆居三以見人少有不經憂患者君子居易俟命以能視順逆為一也
  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聲
  此言不願乎其外也陳氏曰吾居上位則不陵忽乎下吾居下位則不攀援於上惟反自責於己初無求取於人之心自然無怨蓋有責望於天而不副所望則怨天有求取於人而人不我應則尤人君子無責望於天之心無求取於人之意又何怨尤之有此處見君子胷中多少灑落明瑩真如光風霽月無一㸃私累
  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徼幸易去聲
  易平地也易與險對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願乎外也問君子居易俟命與大易樂天知命似否潛室陳氏曰居易俟命學者事樂天知命聖人事○格庵趙氏曰君子胷中平易所居而安素位而行也富貴貧賤惟聽天之所命不願乎外也堅堯反求也幸謂所不當得而得者朱子曰言強生意智取所不當得○朱氏伸曰易者中庸也俟命者待其分之所當得故無怨尤險者反中庸也徼幸者求其理之所不當得故多怨尤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正音征鵠工毒反胡卦反布曰正棲皮曰鵠皆侯之中射之的也詩傳侯張布而射之者也正設的於侯中而射之者也大射則張皮侯而設鵠賔射則張布侯而設正○雙峯饒氏曰正乃是鴊字小而飛最疾最難射所以取為的鵠取革置於中正則畫於布以為的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結上文之意陳氏曰射有不中只是自責如君子行有不得反求諸己蓋以證上文正己而不求於人是亦不願乎其外之意也
  右第十四章  子思之言也凡章首無子曰字者放此雙峯饒氏曰上章道不逺人是就身上說此章素位而行是就位上說比身放開一歩然位是此身所居之地猶未甚逺下章言行逺登髙卑近可以至於髙逺迤𨓦放開去
  君子之道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辟譬同新安陳氏曰承上章言道無不在而進道則有序以君子之道提起言凡君子之道皆當如此也
  詩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冝爾室家樂爾妻帑好去聲耽詩作湛亦音耽樂音洛
  詩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樂也帑與孥通子孫也
  子曰父母其順矣乎
  夫子誦此詩而賛之曰人䏻和於妻子冝於兄弟如此則父母其安樂音洛之矣子思引詩及此語以明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三山陳氏曰行逺自邇登髙自卑凡君子之道其推行之序皆然引詩以明之特舉一事而言耳○雙峯饒氏曰行逺自邇登髙自卑說得濶只引詩來形容卻是切惟妻子好合如鼔瑟琴故䏻冝爾室家惟兄弟既翕和樂且耽故䏻樂爾妻孥室家宜妻孥樂皆下面事父母順是上面事欲上面順須下面和始得即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意○新安陳氏曰兄弟妻子之間日用常行之事道無不在不可忽其為卑近雖髙逺實自於此堯舜之道孝弟而己正此意也子思引詩及夫子賛詩語蓋偶指一事而言非以自邇自卑之義為止於此詩所云而已也
  右第十五章雙峯饒氏曰自道不逺人而下至此凡三章皆近裏就實學者所當用功○東陽許氏曰此章專言行道必自近始未有目前日用細微處不合道而於逺大之事能合道者也君子之道其理勢必當如此故於費隠之後十三章先言修己治人必恕以行之而謹其庸徳庸言次十四章則言正己不求於外此章則言自近及逺是言凡行道皆當如是也引詩本是比喻說然於道中言治家則次序又如此
  子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
  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跡也朱子曰功用只是論發見者如寒來暑往日往月來春生夏長皆是○風雨霜露日月晝夜此鬼神之跡也○造化之妙不可得而見於其氣之往來屈伸者足以見之微鬼神則造化無跡矣問何謂跡曰鬼神是天地間造化只是二氣屈伸往來神是陽鬼是隂往者屈來者伸便有箇跡恁地○北溪陳氏曰造化之跡以隂陽流行著見於天地間者言之張子曰鬼神者二氣之良䏻也朱子曰良䏻是說往來屈伸乃理之自然非有安排措置二氣則隂陽良䏻是其靈處○鬼神論來只是隂陽屈伸之氣謂之隂陽亦可也然必謂之鬼神者以其良䏻功用而言也○屈伸往來是二氣自然䏻如此一伸去便生許多物事一屈來便無了一物便是良䏻功用便是隂陽往來○雙峯饒氏曰造化之跡指其屈伸者而言二氣良䏻指其䏻屈䏻伸者而言程子只說他屈伸之跡不說他靈處張子說得精愚謂以二氣言則鬼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朱子曰二氣謂隂陽對待各有所屬如氣之呼吸者為魂魂即神也而屬乎陽耳目口鼻之類為魄嵬即鬼也而屬乎隂○北溪陳氏曰靈只是自然屈伸往來恁地活爾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鬼其實一物而已張子曰物之初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反而逰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鬼以其歸也天地不窮寒暑耳衆動不窮屈伸耳鬼神之實不越乎二端而已矣○朱子曰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以二氣言隂之靈為鬼陽之靈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伸者神之鬼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鬼之鬼其來格者鬼之神○天地間如消底是鬼息底是神主底是神死底是鬼四時春夏為神秋冬為鬼人之語為神黙為鬼動為神靜為鬼呼為神吸為鬼○新安陳氏曰二氣以隂陽之對待者言一氣以隂陽之流行者言為徳猶言性情功效朱子曰性情乃鬼神之情狀䏻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便是功效○視不見聽不聞是性情體物而不可遺是功效○性情便是二氣之良䏻功效便是天地之功用人須是於良䏻功用上認取其徳鬼神之徳言鬼神實然之理○蛟峯方氏曰性情言其體功效言其用易曰鬼神之情狀情即性情狀即功效也鬼神生長歛藏是孰使之然是他性情如此若生而成春長而成夏歛而成秋蔵而成冬便是鬼神之功效
  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
  鬼神無形與聲然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新安陳氏曰隂陽之合為物之始隂陽之散為物之終是其為物之體而物之所不䏻遺也其言體物猶易所謂幹事問體物而不可遺朱子曰只是這一箇氣入毫釐絲忽裏去也是這隂陽包羅天地也是這隂陽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理無非實者○天下豈有一物不以此為體天地之升降日月之盈縮萬物之消息變化無一非鬼神之所為者是以鬼神雖無形聲而遍體乎萬物之中物莫䏻遺也○此三句指鬼神之徳而言視不見聽不聞無形聲臭味之可聞可見也然卻體物而不遺則甚昭然而不可揜也所謂體物者固非見有是物而後體之亦非有體之者而後有是物萬物之體即鬼神之徳猶雲即氣而不可離也可離則無物矣所謂不可遺者猶雲無闕遺滲漏蓋常自洋洋生活不間乎晦明代謝也物之聚散始終無非二氣之徃來伸屈是鬼神之徳為物之體而無物䏻遺之也○不見不聞此正指隠處如前後章只舉費以明隠○雙峯饒氏曰前章詳於費而不及隠引而不發之意也此章推隠而逹於費以發前章未發之意也然弗見弗聞已足以形容其隠矣而復以體物而不可遺言者明隠非空無之謂也故下文言微之顯而復以誠之不可揜申之明隠之所以不䏻不費者正以其實理之不可揜故也又曰道是形而上者鬼神是形而下者此章即鬼神之費隠以明道之費隠言觀鬼神之體至隠而其用至費如此則道之用所以至費者豈非有至隠以為之體乎○朱氏伸曰視弗見聽弗聞徳之微也體物不可遺徳之顯也○新安陳氏曰鬼神為物之體故此曰體物猶貞為事之幹故乾卦文言曰貞固足以幹事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味其語意可互相發明
  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齊側皆反
  音齋下其齊同之為言齊也所以齊不齊而致其齊也出禮記祭統篇謂齊其不齊之思慮以極致其齊也明猶潔也明潔其心○陳氏曰齊明是肅於內盛服是肅於外內外交致之功也洋洋流動充滿之意䏻使人畏敬奉承而發見形甸反下同昭著如此乃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問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似不是感格意思是自然如此朱子曰固是然亦須自家有以感之始得○雙峯饒氏曰使天下之人使字最好看見得他靈處○陳氏曰承祭祀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大夫祭五祀士祭其先之類隨所當祭者誠敬以集自家精神則彼之精神亦集便洋洋流動充滿如神在焉○新安陳氏曰此章自體物而不可遺以上所說鬼神所包甚闊凡天地造化日月風雨霜露雷霆四時寒暑晝夜潮水消長草木生落人生血氣盛衰萬物生死無非鬼神自使人齊明以下方是就無所不包之鬼神中提出所當祭祀之鬼神來說見得鬼神隨祭而隨在流動充滿昭著發見無所不在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豈不可驗之於此哉○東陽許氏曰如在上如在左右此是於祭祀時見體物不可遺處所以章句言乃其體物不可遺之驗○前以天地造化二氣一氣言是言鬼神之全後所謂承祭祀者如天神地示人鬼及諸祀亦皆鬼神卻是從全體中指出祭祀者使人因此識其大者孔子曰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音熏蒿悽愴初亮反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禮記祭義篇孔子答宰我問鬼神之語正謂此爾朱子曰鬼神之露光景是昭明其氣蒸上感觸人者是焄蒿使人精神凜然竦然如漢書所謂神君至其風颯然之意是悽愴○問鬼神章首尾皆主二氣屈伸往來而言而中間洋洋如在其上乃引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乃人物之死氣似與前後意不合何也曰死便是屈感召得來便是伸祖宗氣只存在子孫身上祭祀時只是這氣便自然又伸自家極其誠敬肅然如在其上是甚物那得不是伸此便是神之著也
  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詩作斁詩大雅抑之篇格來也矧況也射厭也言厭怠而不敬也思語辭陳氏曰言神明之來視不見聴不聞皆不可得而測度矧可厭斁而不敬乎
  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
  誠者真實無妄之謂此誠字指鬼神之實理而言隂陽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之不可揜如此延平李氏曰中庸發明微顯之理於承祭祀時為言者只謂於此時鬼神之理昭然易見令學者有入頭處爾○朱子曰鬼神只是氣之屈伸其徳則天命之實理所謂誠也○鬼神主乎氣為物之體物主乎形待氣而生蓋鬼神是氣之精英所謂誠之不可掩者誠實也言鬼神是實有者也屈是實屈伸是實伸合散無非實者故其發見昭昭不可掩如此○上下章恁地說忽揷一叚鬼神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在這裏也是鳶飛魚躍意思所以末梢只說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陳氏曰此理雖隠微而甚顯以隂陽之往來屈伸皆是真實而無妄所以發見之不可揜如此詩云三句視弗見聽弗聞意微之顯誠之不可揜說如在上在左右意○雙峯饒氏曰中庸誠之一字方見於此蓋為自此以後言誠張本也後章誠字即此章誠字但此章誠字是費之所以然處以理言也後章誠字是以貫衆費而有諸已處以徳言也皆所謂隠也○雲峯胡氏曰誠者中庸一書之樞紐而首於此章見之漢儒皆不識誠字宋李邦直始謂不欺之謂誠徐仲車謂不息之謂誠至子程子始曰無妄之謂誠子朱子又加以真實二字誠之說盡矣六經言誠自商書始書但言鬼神享人之誠而中庸直言鬼神之誠其旨微矣鬼神者造化隂陽之氣誠者即造化隂陽之理也實有是理則實有是氣其體甚㣲其用甚顯視不見聼不聞㣲也前之所謂隠也體物而不可遺顯也前之所謂費也前言君子之道以人道言此言鬼神之徳以大道言人道其用也故先言用之費而體之隠者即在費之中天道其體也故先言體之㣲而用之顯者亦不出乎㣲之外言固各有當也體物而不可遺章句以為體物猶易所謂幹事木非幹不立築非幹易傾幹字釋體字最有力此是指鬼神之顯處以示人人之齊明盛服鬼神未甞使之而若有使之者洋洋如在鬼神精爽直與人之齊明相接章句謂此即其體物而不可遺之驗也蓋前此所謂鬼神無所不包此又就無所不包之中提出當祭祀之鬼神來說是又指鬼神之最顯處示人然此其顯也必有所以顯者末斷之曰㣲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鬼神無聲無形於天下之物如之何其體之於天下之人又如之何其使之顯然一至誠之不可揜如此也凡物之終始莫非隂陽合散之所為而隂陽合散莫非真實無妄之理後世此理不明有賾鬼神於佛老而競為淫祀以徼福者一何怪誕不經至此哉嗚呼使天下後世而皆知天命之性則知佛氏之空者非性矣皆知率性之道則知老氏之無者非道矣皆知鬼神之誠則知後世淫祀之幻妄者非誠矣朱子以為憂之也深而慮之也逺信哉○新安陳氏曰末二句又該貫上章首五句雲雖因祭祀而發不止為祭祀言也視弗見聴弗聞鬼神之妙雖無形而難知其為體物而不可遺則顯著而可見㣲字與誠字對顯字與不可揜對自其妙言之曰㣲自其實言之曰誠鬼神之徳誠而已矣實有是理故實有是隂陽之氣實有是氣則實有是鬼神其所以為物之體而不可遺其所以洋洋如在之發見顯著而不可揜者無非以其實故也鬼神之徳豈有出於誠之外者哉
  右第十六章  不見不聞隠也體物如在則亦費矣此前三章以其費之小者而言此後三章以其費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費隠包大小而言胡氏曰此前三章說費之小處言日用之間道無不在此後三章說費之大處言道之至近而放乎至逺中間此一章以鬼神之㣲顯明道之費隠而包大小之義所以發上章未發之藴而貫前後六章之指且為下文諸章之論誠者張本也○新安陳氏曰前章非小也以後章校之則前章之身位與家比後章之大闗天下萬世則為小耳包大小者體物而不可遺總而言之所該甚大即一物言之亦鬼神實為之體茲非小歟以承祭祀天子祭天地大也士庻所祭亦是祭祀又非小歟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與平聲
  子孫謂虞思陳胡公之屬舜子孫不止乎此故以之屬二字該之○左傳哀公元年夏後少康逃奔有虞虞思於是妻去聲之以二姚二女也姚虞姓而邑諸綸邑名有田一成方十里有衆一旅五百人○襄公二十五年曰子産之言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賴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庸用也元女武王之長女也胡公閼父之子滿也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周封夏殷二王後又封爵後皆以示敬而已故謂之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賴○西山真氏曰舜以聖徳居尊位其福祿上及宗廟下延子孫所以為大孝舜所知孝而已祿位名夀天實命之非舜有心得之也○宣氏曰書孟子論舜之孝言孝之始指事親之實也中庸言孝之終發明其功用之大也○新安陳氏曰孟子稱舜為大孝以親底豫天下化言此稱舜為大孝以徳為聖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言何也常人使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尚謂之孝舜徳為聖人而䏻尊富饗保如此豈不可為大孝乎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夀舜年百有十嵗書舜典舜生三十徵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問大徳者必得位祿名夀乃理之常然獨孔子有徳而不得位祿與夀惟得聖人之名耳此乃氣數之變仁山金氏曰此所謂聖人所不䏻也然為教無窮而萬世享之子孫保之此又大徳必得之驗也
  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材質也篤厚也栽植也氣至而滋息為培氣反而游散則覆朱子曰因其材而篤焉是因其材而加厚○物若扶植種在土中自然生氣湊泊他若已傾倒則生氣無所附着從何處來相接如人疾病若自有生氣則藥力之氣依之而生氣滋長若已危殆則生氣流散而不復相湊矣○永嘉薛氏曰天人之應至難言也而聖賢常若有可必之論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今曰大徳而謂之必得其位必得其祿與名壽聖賢何若是為必然之論而亦豈䏻盡取必於天哉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質而加厚焉其本固者雨露必滋培之其本傾者風雨必顛覆之其培之也非恩之也其覆之也非害之也皆理之必然者也○新安陳氏曰以理言則必然以數言則或不必然理者其常而數者其變也
  詩曰嘉樂君子憲憲令徳宜民宜人受祿於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
  詩大雅假樂音洛之篇假當依此作嘉憲當依詩作顯申重去聲雙峯饒氏曰栽培傾覆只將天之生物喻天之眷聖人嘉樂君子憲憲令徳便是栽受祿保佑申之便是培○東陽許氏曰可嘉可樂之君子其令善之徳顯顯昭著宜於人民故受天之祿而為天下之主既受天祿矣而天又保之佑之復申重之其所以反覆眷顧之者如此又重明上文大徳必得四者之一節也
  故大徳者必受命
  受命者受天命為天子也問舜之大徳受命正是為善受福中庸卻言天之生物栽培傾覆何也朱子曰只是一理此亦非有物使之然但物之生時自節節長將去恰似有物扶持他及其衰也則自節節消磨將去恰似有物推倒他理自如此惟我有受福之理故天既佑之又申之董仲舒曰為政而宜於民固當受祿於天他說得自有意思○陳氏曰孔子徳與舜同而名位祿壽乃與舜反何也蓋有舜之徳而必得其應者理之常有孔子之徳而不得其應者理之不得其常也大抵聖人之生實關天地大數天地之氣自伏羲至堯舜正是長盛時節堯舜稟氣清明故為聖人又得氣之髙厚所以得位得祿又得氣之長逺所以得夀周衰以至春秋天地之大氣數己㣲雖孔子亦稟氣清明本根已栽植然適當氣數之衰雖培擁之而不可得所以不得祿位僅得中夀蓋理之不得其常也○雲峯胡氏曰前言父母之順在於宜兄弟樂妻帑不過目前之事費之小者也此言孝之大在於宗廟饗子孫保則極其流澤之逺費之大者也前言費之小則曰居易以俟命學者事也此言費之大則曰大徳必受命聖人事也栽者培之是言有徳者天必厚其福可為居易者勸傾者覆之是言不徳者天必厚其毒可為行險者戒矣所引詩専為栽者培之而言也○新安陳氏曰必者決然之辭必得其位至必受命六必字皆是常理之必然者此一句總結上文意○東陽許氏曰自舜其大孝至子孫保之一節言舜之事實自故大徳至必得其夀一節泛言理之必然自故天之生物至覆之一節言善惡之應所必至後引詩又證有徳之應如此故以大徳者必受命結之
  右第十七章  此由庸行去聲之常孝也推之以極其至新安陳氏曰大孝也徳為聖人以下皆是推極其至見道之用廣也而其所以然者則為體㣲矣後二章亦此意
  子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
  此言文王之事書言王季其勤王家蓋其所作亦積功累魯水反仁之事也海陵胡氏曰舜禹父則瞽鯀堯舜子則朱均所以惟文王為無憂○兼山郭氏曰憂勤者文王也無憂者後人之言文王也○雲峯胡氏曰文王父作子述人倫之常也舜之父子人倫之變也舜惟順於父母可以觧憂此所以曰無憂者其惟文王也
  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宗廟饗之子孫保之大音泰下同
  此言武王之事纉作管反繼也大王王季之父也書雲大王肇基王跡詩云至於大王實始翦商書武成篇王若曰嗚呼羣後惟先王建邦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於大王肇基王跡王季其勤王家○詩閟宮篇后稷之孫實維大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至於文武纉大王之緒致天之屆於牧之野緒業也戎衣甲冑之屬壹戎衣武成文言壹著陟畧反戎衣以伐紂也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須有些等級不同朱子曰看來也是有些異如堯舜與湯武真箇爭分數有等級只看聖人說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處便見○三山陳氏曰周家之業自大王遷岐從如歸市是時人心天意己有為王之基武王一擐戎衣以有天下此蓋天命人心之極不得而辭者○蔡氏曰大王雖未有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此○問孔子於舜言必得其名於武王言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語意似有斟酌雙峯饒氏曰反之不若性之之純征伐不苦揖遜之順
  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庻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𦵏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䘮逹乎大夫三年之䘮逹乎天子父母之䘮無貴賤一也追王之王去聲
  此言周公之事末猶老也追王蓋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跡之所起也新安陳氏曰蓋者疑辭以意推之觀武成稱大王王季文王可見矣先公組音祖古暗反以上至后稷也史記周本紀后稷別姓姬氏后稷卒子不窋立不窋卒子鞠陶立鞠陶卒子公劉立公劉卒子慶節立國於豳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毀隃立毀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髙圉立髙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組紺即公叔祖類乃大王之父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於無窮也問組紺以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所謂葬以士祭以大夫之義朱子曰然周禮祀先王以袞冕祠先公以鷩冕則祀先公依舊止用諸侯之禮鷩冕諸侯之服但乃是天子祭先公之禮耳蓋不敢以天子之服臨其先公鷩冕旒玉與諸侯不同天子之旒十二玉雖諸侯同是七旒但天子七旒十二玉諸侯七旒七玉耳○新安陳氏曰無窮謂自大王以上及乎前無窮盡直至於后稷也制為禮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祿䘮服自期居之反以下新安陳氏曰上言𦵏祭禮此言䘮服禮諸侯絶大夫降而父母之䘮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朱子曰夏商而上只是親親長長之意到周又添得許多貴貴底禮數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期之喪天子諸侯絶大夫降然諸侯大夫尊同則亦不絶不降姊妹姪在諸侯者亦不絶不降此皆貴貴之義上世想皆簡畧未有許多降殺貴貴底禮數凡此皆天下之大經前世所未備到得周公搜剔出來立為定製更不可易○陳氏曰周公推文武大王王季之意追尊其先王先公又設為禮法通行此意於天下所謂推己以及人也此章言文武周公䏻盡中庸之道○山隂陸氏曰經不言追王文王者以上言周公成文武之徳追王之意文王與焉故也○新安王氏曰追王之禮夏殷未有武王晚而受命初定天下追王及於文考至周公因文王之孝武王之志追王上及大王王季不言武王追王者禮制定於周公故也大王以上追王不及而武成稱后稷為先王蓋史官刪潤之辭然追王止於三王而祀用天子之禮則上及先公蓋喪從死者祭從生者天下之逹禮也父為大夫子為士𦵏以大夫而祭以士非貶也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而祭以大夫非僣也武王為天子則祭先公用天子之禮其義當然祭禮殺於下而上致其隆䘮禮詳於下而上有所畧若夫父母之喪則自天子至於庶人賤無加隆貴無降殺孟子所謂三代共之者也○潛室陳氏曰伸情於父母獨三年之喪上逹於天子其他各有限節等衰不可盡伸也○雲峯胡氏曰周家自大王以至周公世世修徳古所無也周公追王之禮特以義起古所無也所以中庸特表而出之此叚須看章句推字與及字周公推文武之意以及大王王季於是始行追王之禮又推大王之意以及組紺以至后稷於是祀以天子之禮又推此及諸侯大夫士庶人使各得以行喪祭之禮孝心上下融徹禮制上下通行此周公所以謂之逹孝也此章之末數逹字所以有下章之首一逹字○新安陳氏曰三年之喪自庶人上逹於天子蓋以子於父母喪服無貴賤之分一而己末二句只是申明上二句父母之喪即三年之喪朱子謂中庸之意只是王父母而言未必及其他者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逹孝矣乎
  逹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謂之孝猶孟子之言逹尊也西山真氏曰人君以光祖宗遺後嗣為孝舜之孝如天之不可名故曰大武王周公之孝天下稱之無異辭故曰逹○江陵項氏曰舜為人道之極萬世仰之不可加也周為王制之備萬世由之不䏻易也此蓋古之盡倫盡制者故舉之以為訓也○雙峯饒氏曰逹孝是承上章三逹字而言言其孝不特施之家又䏻逹之天下如斯禮逹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是自上逹下期之喪至逹乎天子是自下逹上䏻推吾愛親之心而制為䘮制之禮以通乎上下使人人得致其孝故謂之逹孝如所謂徳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此天子之孝是也
  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
  上章言武王纉大王王季文王之緒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徳以追崇其先祖此繼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禮通於上下者言之西山真氏曰當持守而持守固繼述也當變通而變通亦繼述也○新安陳氏曰祖父有欲為之志而未為子孫善繼其志而成就之祖父有己為之事而可法子孫善因其事而遵述之
  春秋脩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薦其時食
  祖廟天子七諸侯五大夫三適音的士二官師一禮記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大祖之廟而七諸侯五廟二昭二穆與大祖之廟而五大夫三廟一昭一穆與大祖之廟而三士一廟此謂諸侯之中士下士名曰官師者若上士則二廟庶人祭於寢○祭法適士二廟一壇曰考廟曰王考廟享甞乃止顯考無廟官師一廟曰考廟王考無廟○問官師一廟得祭父母而不及祖無乃不盡人情耶朱子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又問今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卻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卻無廟亦不可謂之僣古所謂廟體面甚大皆具門堂寢室非如今人但以一室為之○官師謂諸有司之長止及禰卻於禰廟併祭祖適士二廟祭祖祭禰皆不及髙曽大夫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則公子友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牙是也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新安王氏曰先王先公有廟有祧廟則有司脩除祧則守祧黝堊此脩其祖廟也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訓天球音求河圖之屬也書顧命越玉五重陳寳赤刀大訓𢎞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赤刀赤削也武王誅紂時以赤為飾大訓三皇五帝之書訓誥亦在焉文武之訓亦曰大訓天球鳴球玉磬也河圖伏羲時龍馬負圖出於河裳衣先祖之遺衣服祭則設之以授屍也授屍使神依焉時食四時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類是也周禮天官冢宰庖人凡用禽獸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行猶用也腒音渠乾雉也鱐音搜乾魚也臊犬膏治腒鱐以犬膏也秋行犢麛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羶犢牛子麛音迷鹿子腥雞膏鱻音鮮魚也羽鴈也羶羊脂也又禮記內則篇亦云○格庵趙氏曰四時之食各有其物以奉人者薦神蓋以生事之也羔稚羊豚稚豕嫩而肥故春用之香謂牛膏也調膳之物各以物之所便而和之○朱氏伸曰此以下併前章論䘮葬之禮脩道之教也
  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所以序齒也昭如字為去聲
  宗廟之次左為昭右為穆而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太廟則子姓兄弟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格庵趙氏曰左昭右穆者死者之昭穆也羣昭羣穆者生者之昭穆也宗廟之禮非特序死者之昭穆亦所以序生者之昭穆○新安陳氏曰王制所謂三昭三穆昭在左左為陽昭者陽明之義穆在右右為隂穆者隂幽之義以周言之書於文王曰穆考文王詩於武王曰率見昭考父穆則子昭父昭則子穆也子孫亦以為序祭統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是也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職事也新安陳氏曰宗宗伯宗人之屬祝大祝小祝也並見周禮祭祀以任職事為賢次序與祭之職事所以辨其人之賢也旅衆也酬導飲也旅酬之禮賔弟子兄弟之子各舉觶音至飲器也於其長上聲下同而衆相酬祭將畢時行衆相酬之禮蓋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故逮及賤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朱子曰旅酬禮下為上交勸先一人如郷吏之屬升觶或二人舉觶獻賔賔不飲卻以獻執事執事一人受之以獻於長以次獻至於沃盥者所謂逮賤也○問酬導飲也曰主人酌以獻賔賔酢主人曰酢主人又自飲而復飲賔曰酬其主人又自飲者是導賔使飲也賔受之奠於席前至旅而後舉主人飲二杯賔只飲一杯疑後世所謂主人倍食於賔者此也燕毛祭畢而燕則以毛髮之色別彼列反長㓜為坐次也齒年數也雲峯胡氏曰序爵所以貴貴賤者冝在所畧旅酬下為上賤者亦得以伸其敬矣序事所以賢賢老者若在所簡燕毛則於老者獨加敬矣禮意周浹如此亦通乎上下而言也○新安陳氏曰辨貴賤以爵序也辨賢以徳序也序齒以齒序也逹尊三亦見於祭禮中者如此○東陽許氏曰祭畢而燕今不知其儀亦於楚茨之詩見其大意雲皇屍載起神保聿歸然後言諸父兄弟偹言燕私下章曰樂具入奏說者謂祭時在廟燕當在寢故祭時之樂皆入奏於寢也所謂燕禮其可知之彷彿若此○宗廟之禮一節五事禮意至為周密序昭穆既明同姓之尊卑序爵是合同姓異姓之貴賤蓋皆指助祭陪位者而言至於序賢則分別羣臣之賢否廟中奔走執事必擇徳行之優威儀之美趨事之純熟者為之賢者既有事則不賢者亦自䏻勸雖然既以有事為榮則事不及之者豈不有恥則又有序爵以安其心執事者既榮無事有爵而在列者及賤而役於廟中者皆得與旅酬至此賢不賢皆恩禮之所逮然此合同姓異姓而通言至祭禮已畢屍既出異姓之臣皆退獨燕同姓是親親之禮又厚於踈逺者見制禮之意文理密察恩意周偹仁至義盡而文章粲然
  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踐猶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親先王之祖考子孫臣庶也始死謂之死既𦵏則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朱子曰記曰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主婦入於室反諸其所養也須知得這意則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方見得繼志述事之事○陳氏曰事死如生居䘮時事事亡如存葬祭時事此結上文兩節皆繼志述事之意也雙峯饒氏曰踐其位三句是善述事敬所尊三句是善繼志○新安陳氏曰善繼志述事至於如此所以為孝之至也
  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郊祭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朱子曰周禮只說祀昊天上帝不說祀后土先儒說祭社便是如郊特牲而社稷大牢又如用牲於郊牛二乃社於新邑此乃明驗五峯言無北郊只社便是祭地此說卻行○新安陳氏曰首句提郊與社則次句冝雲所以事上帝后上也今不然乃省文禘天子宗廟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於太廟而以太祖配之也詳見語問禘章太祖即始祖也嘗秋祭也四時皆祭舉其一耳禮必有義對舉之互文也示與視同視諸掌言易去聲見也此與論語文意大同小異記有詳畧耳此申言武王與周公䏻盡中庸之道○朱子曰游氏說郊社之禮所謂惟聖人為䏻饗帝禘甞之義所謂惟孝子為䏻饗親意思甚周密○譚氏曰治道不在多端在夫致敬之間而已當其執圭幣以事上帝之時其心為何如當其奠斚以事祖宗之時其心為何如是心也舉皆天理無一毫人偽介乎其間鬼神之情狀天地萬物之理聚見於此推此心以治天下何所往而不當○雙峯饒氏曰序昭穆序爵序事序齒下為上此親親長長貴貴尊賢慈㓜逮賤之道便是治天下之經敬其所尊敬也愛其所親仁也事死亡如生存誠也盡是三者孝也仁孝誠敬指心而言是又治天下之本一祭祀之間而治天下之道具於此故結之曰明乎此者治國其如示諸掌乎○雲峯胡氏曰上文孝之至也已結了逹孝二字此又別是一意蓋上章與此章上文專以宗廟之禮言此則兼以郊禘之禮言周公制為禮法未甞不通上下之情亦未甞不嚴上下之分祭祀之禮通上下得行事上帝惟天子得行之故特先後而言之曰此所以事上帝也此所以祀乎其先也名分截然不可犯也明乎郊社之禮胡為先郊而後社郊祭天惟天子得行之社則自侯國以至於庶人各有社上下可通行也明乎禘甞之義胡為先禘而後甞禘大祭惟天子得行之甞宗廟之秋祭上下可通行也前章末言三年之喪庶人得以通乎天子必有父也此章末言郊禘之祭諸侯不得以通乎天子必有君也但言周公之制禮如此而不足於魯之郊禘非禮其意自見於不言之表此所以為聖人之言也○張氏存中曰禮記王制天子諸侯宗廟之祭春曰礿夏曰禘秋曰甞冬曰烝此蓋夏殷之祭名周則改之春曰祠夏曰礿秋冬同詩小雅曰禴祠烝甞於公先王此乃周四時祭宗廟之名也祭統所載與王制同礿禴同
  右第十九章雙峯饒氏曰以上八章自第十二章至此皆以道之費隠言當為第三大節



  中庸章句大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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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章句大全下
  哀公問政
  哀公魯君名蔣
  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䇿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
  方版也䇿簡也葉氏少藴曰木曰方竹曰䇿䇿大而方小聘禮束帛加書百名以上書於䇿不及百名書於方既夕禮書賵於方書遺於䇿蓋䇿以衆聨方一而已息猶滅也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矣
  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夫音扶
  敏速也蒲盧沈括以為蒲葦是也以人立政猶以地種樹其成速矣而蒲葦又易去聲下同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舉其易如此顧氏曰以蒲葦喻政之敏猶孟子以置郵喻徳之速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為政在人家語作為政在於得人語意尤備人謂賢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達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上聲此句見易乾文言○朱子曰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三山陳氏曰為政雖在得賢然使吾身有所未修則取捨不明無以為取人之則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問仁亦是道如何說修道以仁朱子曰道是泛說仁是切要底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問這箇仁字是偏言底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如此說則是偏言○象山陸氏曰仁人心也人者政之本身者人之本心者身之本不造其本而徒事其末不可得而治矣○西山真氏曰道與仁非有二致道者衆理之總名仁者一心之全徳志乎道而弗他知所向矣仁則其歸宿之地而用功之親切處也○新安陳氏曰仁其身三字精妙以三字𮎛括修身以道修道以仁八字修道以仁如志道據徳而依於仁修身工夫至於以仁可謂能仁其身而身與仁為一矣能仁其身則君身修是有君也以身為取人之凖則則得其人是有臣也有君有臣則人存而宜乎政舉此所以繳結上文照應前有是君有是臣則有是政之說○新安倪氏曰此仁字以上文觀之曰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是自身上說歸心上兼心之徳愛之理而言故章句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而真氏亦曰仁者一心之全德以下文觀之曰仁者人也親親為大是又從身上說到親親上方以愛之理言故章句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慈愛之意而朱子亦曰是偏言詳玩之則可見矣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殺去聲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惻怛當葛反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朱子曰以生字說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求天地生我底意我如今須要自體認得○西山真氏曰人之所以為人以其有此仁也有此仁而後命之曰人不然則非人矣○雙峯饒氏曰人字之義難訓但凡字須有對待即其所對之字觀之其義可識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此人字正與鬼字相對生則為人死則為鬼仁是生底道理所以以人訓仁人若不仁便是自絶其生理○東陽許氏曰仁者人也此是古來第一箇訓字言混成而意深宻深體味之則具人之形必須盡乎仁其所以盡仁則不過盡人道而已宜者分別彼列反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朱子曰宜指事物當然之理道理宜如此節者等級也文者不直截而回互之貎是裝裹得好如升降揖遜○問修道以仁繼以仁者人也何為下面又添說義禮曰仁便有義陽便有隂親親仁之事尊賢義之事親之尊之其中自有箇降殺等差這便是禮親親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謂殺也尊賢有當事之者有當友之者所謂等也○北溪陳氏曰親親則有隆殺三年與期功緦是也尊賢亦有等級如大賢為吾師次賢為吾友是也纔有隆殺等級便有節文而禮生乎其間矣禮所以節文斯二者使無過不及之患節則無大過文則無不及也○雙峯饒氏曰等殺是人事禮是天理人事之輕重高下皆天理有以節文之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鄭氏曰此句在下誤重平聲在此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事親即是以親親之仁事其親欲盡親親之仁必由尊賢之義故又當知人陳氏曰知人有賢否之別賢者近之不肖者逺之有師友之賢則親親之道益明與不肖處則必辱其身以及其親矣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皆天理也故又當知天程子曰不知天則於人之愚智賢否有所不能知雖知之有所不盡故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不知人則所親者或非其人所由者或非其道而辱身危親者有之故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故曰不信乎友不恱乎親矣○朱子曰此一節卻是倒看根本在修身然修身得力處卻是知天知天是物格知至知得箇自然道理學若不知天便記得此又忘彼得其一失其二未知天見事頭緒多既知天了這裏便都定這事也定那事也定○知天是起頭處能知天則知人事親修身皆得其理矣聞見之知非真知也只要知得到信得及如君之仁子之孝之類人所共知而多不能盡者非真知故也○三山陳氏曰修身而不本於事親則施之無序失為仁之本矣事親之仁不由尊賢之義則善惡不明失事理之宜矣事親知人而等殺不明不知天理者也書曰天秩有禮故於此又當知天所謂秩即等殺也自禮所生也以上推其理之所由生自君子不可不修身以下繹其義之所以貫○雙峯饒氏曰孔子對哀公之語至不可不知天處其間項目雖多然大意不過兩節而已始言政之舉息在乎人而其下自為政在人推之以至於修道以仁所以明為政之本在於仁也繼言仁義之等殺生乎禮而其下自君子不可不修身推而至於不可不知天所以又明為仁之端在於智也故兩節各以故字承之蓋為下明善誠身張本明善智也誠身仁也問章首專歸重於人而以人訓仁下文又說義說禮今又謂為仁以智為先何也曰義者仁之對有箇仁自然有箇義禮又節文斯二者禮者天理自然之節文不是人安排故於事親知人歸宿於知天然非智不能知故末句發兩知字前賢截從知天斷朱子合作一章亦有深意九經與為政相應前面說修身親親尊賢故後面九經節節發明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只是此三者為網目敬大臣體羣臣懐諸侯乃自尊賢之等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乃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天下之達道五便是修身之道天下之達徳三便是事親之仁知天之智只添得箇勇字○雲峯胡氏曰上文修道以仁即是率性之道知天之天字即是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是渾然者此從等殺上說是粲然者然其粲然者即其渾然者亦非有二天也
  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聲
  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彼列反上聲㓜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如字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此也此字指五達道體謂以身體而力行之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徳則無以行之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慾間去聲之而德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別無誠朱子曰知底屬智行底屬仁勇是勇於知勇於行仁智了非勇便行不到○知仁勇是做的事誠是行此三者真實的心○蔡氏曰達道本於達徳達徳又本於誠誠者達道達德之本而一貫乎達道達徳者也○西山真氏曰道雖人所共由然其智不足以及之則君當仁臣當敬之類未必不昧其所以然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仁守之而勇不能斷則於當行之理或奪於私慾或蔽於利害以至蔑天常敗人紀者多矣德雖人所同得然或不誠而勉強矯飾則知出於術數仁流於姑息勇過於強暴而徳非其徳矣故行之必本於誠一者誠也三者皆真實而無妄是之謂誠○雲峯胡氏曰虞書曰五教曰五典未嘗列五者之目至此則曰天下之達道五始列其目言之蓋曰天敘有典是言天命之性不離此五者曰敬敷五教是言修道之教不離此五者此曰達道是言率性之道不離乎此五者也
  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強上聲
  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謂達道也以其分扶問反而言則所以知者知去聲下知也同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於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知之透徹行之成功便是勇以其等而言則生知安行者知也如舜之大知學知利行者仁也如顔子之克復為仁困知勉行者勇也困知勉行非勇則做不徹○朱子曰生知安行主於知而言不知如何行安行者只是安而行之不用着力然須是知得乃能行得也學知利行主行而言雖是學而知得然須著意去力行則所學而知得者不為徒知也○問諸說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先生獨反是何也曰論語說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與中庸說知仁勇意思自別生知安行便是仁在知中學知利行便是仁在知外既是生知必能安行所以謂仁在知中若是學知便是知得淺些子須是力行方始到仁處所以謂仁在知外○生知安行以知為主學知利行以仁為主困知勉行以勇為主○北溪陳氏曰就知仁勇等級而言之生知安行為知知主於知就知上放重蓋先能知之而後能行之也學知利行為仁仁主於行以行處為重故知得須是行得也困知勉行為勇此氣質昏懦之人昏不能知懦不能行非勇則不足以進道○雙峯饒氏曰生知安行隠然之勇學知利行非勇不可到困知勉行全是勇做出來蓋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者故聞道有蚤莫與早暮同行道有難易去聲然能自強如字不息則其至一也陳氏曰人性雖無不善而氣稟有不同惟其有清濁厚薄之分所以有知行三等之別上等之人稟氣清明所以義理昭著不待教而後知故曰生知賦質純粹所以安於義理不待學習而能故曰安行此聖人地位也其次者清多而濁少於事物當然之理必待學而後知故曰學知賦質純多而駁少蓋真知道理而篤好之如嗜欲然故曰利行此大賢地位也又有一等人稟氣濁多而清少須是困心衡慮然後發憤以求知故曰困知賦質駁多而純少未能利行且須黽勉強力而為之故曰勉行此又其次等人地位也凡此皆其氣質之不同者然本然之性無有不善或生知或學知或困知及已知處則一般或安行或利行或勉行及其行之成功則一般至此為能復其本然之初矣呂氏曰所入之塗雖異而所至之域則同此所以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資為不可幾平聲及輕困知勉行謂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雲峯胡氏曰以其分而言是說知行之屬有先後以其等而言是說氣質之屬有高下至於知之成功而一是知行之功足以變化氣質天命之性本一也至是則不見其氣質之不一者惟見其天命之本一者矣知行之不可不勇也如此夫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好近乎知之知並去聲
  子曰二字衍文○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朱子曰上既言達徳之名恐學者無所從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則可以入徳也聖人之言淺深逺近之序不可差欠如此○西山真氏曰既言三達徳又教以入徳之路夫知必上智仁必至仁勇必大勇然後為至然豈易遽及哉苟能好學不倦則亦近乎智力行不已則亦近乎仁以不若人為恥則亦近乎勇蓋好學所以明理力行所以進道知恥所以立志能於此三者用功則三達徳庶可漸至矣通上文三知為知去聲下非知同三行為仁則此三近者勇之次也節齋蔡氏曰三知主知三行主仁三近主勇生知者知之知也學知者仁之知也困知者勇之知也安行者仁之仁也利行者知之仁也勉行者勇之仁也好學者知之勇也力行者仁之勇也知恥者勇之勇也呂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慾而忘返懦奴臥奴亂二反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朱子曰仁則力行工夫多知則致知工夫多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意自可見○三山陳氏曰所謂力行足以忘私者蓋世之怠惰不為者皆所以自便其所欲故曰私○問此章以力行言仁前章服膺勿失又以守言仁何也雙峯饒氏曰守也屬行以擇為知則當以守為仁以知為知則當以行為仁各有所當問守與行如何屬仁曰仁者無私慾心無私慾然後能守能行今人行不去只是被私慾牽制守不住只是被私慾牽引耳○問呂氏元本雲自私者以天下非吾事朱子改之曰自私者徇人慾而忘返如何蛟峰方氏曰呂氏以公為仁有我為不仁力行雖未是仁然足以去我朱子以純乎天理為仁有欲便是不仁力行足以去欲故近仁呂氏就愛上用上說仁朱子就本體上說仁也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朱子曰知恥如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郷人也是則可憂也既恥為鄉人進學安得不勇○雲峯胡氏曰達徳自是人所同得之理而此復以其近者言之誘人之進也蓋雖昏惰之極亦未有不進者但患無恥耳周子曰必有恥則可教侯氏曰知恥非勇也能恥不若人則勇矣嗚呼彼悠悠者豈非無恥之甚哉○東陽許氏曰非知非仁非勇不曰不是知仁勇蓋知仁勇是徳已至之定名若好學力行知恥亦知仁勇之事但未全爾此體貼三近字說
  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對已之稱天下國家則盡乎人矣言此以結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經之端也雲峯胡氏曰黃氏雲此章當一部大學大學以修身為本此章自首至此皆以修身為要上文言修身而曰不可不知天者即大學逆推修身之工夫至於格物致知者也此言修身而曰治人治天下國家者即大學順推修身之功效至於家齊國治天下平者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懐諸侯也
  經常也廣平游氏曰經者其道有常而不可易其序有條而不可紊○三山陳氏曰施之治天下國家可以常行而不變故曰經○倪氏曰經者常也即所謂庸也體謂設以身處上聲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愛其子也雲峯胡氏曰羣臣相去踈逺休戚不相知必如以身處其地而察其心則可耳庶民相去尤逺休戚愈不可知必如父母之愛其子乃可耳體字子字皆心誠求之者也柔逺人所謂無忘賓旅者也無忘賓旅本齊桓公葵丘載書中語○三山陳氏曰逺人非四夷乃商賈賓旅皆是離家鄉而來須寛恤之若謂四夷不應在諸侯之上此列九經之目也呂氏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故修身為九經之本然必親師取友然後修身之道進故尊賢次之三山陳氏曰下文既有大臣又有羣臣而此先雲尊賢者非臣之之謂正書所謂能自得師禮所謂當其為師則不臣者也道之所進莫先其家故親親次之由家以及朝音潮廷故敬大臣體羣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國故子庶民來百工次之由其國以及天下故柔逺人懐諸侯次之此九經之序也問中庸九經先尊賢而後親親何也程子曰道孰先於親親然不能尊賢則不知親親之道○陳氏曰經有九其實總有三件三件合來共歸一件蓋敬大臣體羣臣其本從尊賢來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懐諸侯其本從親親來而親親尊賢之本又從修身來視羣臣猶吾四體視百姓猶吾子此視臣視民之別彼列反朱子曰體羣臣章句與呂說體字雖小不同然呂說大意自好不欲廢也○新安陳氏曰視臣猶四體移之股肱大臣豈不可乎朱子所訓不可易矣觀下文忠信重祿所以勸士釋雲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頼乎上者如此也則體字謂以身處其地而察之可移易否乎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懐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道立謂道成於己而可為民表新安陳氏曰表儀也如書所謂表正萬邦之表所謂皇建其有極是也書洪範五皇極皇建其有極不惑謂不疑於理新安陳氏曰得賢以師資講明故不疑於理眩音縣謂不迷於事北溪陳氏曰不惑是理義昭著無所疑也不眩是信任専政事舉無所眩迷也敬大臣則信任專而小臣不得以間去聲之故臨事而不眩也來百工則通功易事農末相資故財用足朱子曰若百工聚則事事皆有豈不足以足財用乎如織紝可以足布帛工匠可以足器皿之類○雙峯饒氏曰財用是兩字財是貨財用是器用一人之身豈能百工之所為備如農夫之耕農器缺一不可農得用以生財工得財以贍用推此可見其餘蓋農工相資則上下俱足柔逺人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塗故四方歸懐諸侯則徳之所施去聲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矣故曰天下畏之陳氏曰報禮重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也百姓勸君待民如子則民愛君如父母庶民子來是也○雲峯胡氏曰道即前五者天下之達道立是吾身於此五者各盡其道而民皆於吾身取則也章句以為即是皇建其有極皇極建而九疇敘君道立而九經行其㫖一也尊賢尤與修身相闗修身則道成於己尊賢則見道分明而無疑章句曰此九經之效也道立是修身之效以下皆道立之效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徳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歛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懐諸侯也齊側皆反去上聲逺好惡歛並去聲既許氣反省悉井反稟彼錦力錦二反稱去聲朝音潮此言九經之事也北溪陳氏曰九經之事是做工夫處齊齊其思慮明明潔其心齊明以一其內盛服以肅其外內外交相養也齊明盛服是靜而未應接之時以禮而動是動而已應接之時動靜交相養也如此所以修身○雲峯胡氏曰齊明盛服靜而敬也即首章戒懼存養之事非禮不動動而敬也即首章慎獨省察之事官盛任使謂官屬衆盛足任使令平聲也蓋大臣不當親細事故所以優之者如此忠信重祿謂待之誠而養之厚蓋以身體之而知其所賴乎上者如此也既讀曰餼餼稟稍去聲食也周禮天官宮正幾其出入均其稍食○內宰掌書版圖之法以治王內之政令均其稍食分其人民以居之稍食吏祿廩也稍者出物有漸之謂○朱子曰餼牲餼也如今官員請受有生羊肉稟即廩給折送錢之類是也稱事如周禮稾古老反人職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夏官稾人掌受財於職金以齎音咨其工弓六物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箙盛矢器春獻素秋獻成書其等以饗工乗其事試音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而誅賞乃入工於司弓矢及繕人槀讀為芻槀之槀箭幹謂之槀○新安陳氏曰食必與事稱有功不可負無功不可濫往則為去聲之授節以送之朱子曰逺人來至去時有節以授之過所在為照如漢之出入關者用繻唐謂之給過所是也來則豐其委去聲子賜反以迎之新安陳氏曰委積畜聚也周禮遺人掌牢禮委積註雲委積謂牢米薪芻給賓客又司徒註少曰委多曰積朝謂諸侯見形甸反於天子聘謂諸侯使大夫來獻王制比毗至反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比年每年也厚往薄來謂燕賜厚而納貢薄
  凢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之實也三山潘氏曰三徳行之者一所以實其徳九經行之者一所以實其事○雲峯胡氏曰修身不實則欲得以間理尊賢不實則邪得以間正親親不實則疎得以間親推之莫不皆然○新安陳氏曰中庸一書誠為樞紐論誠雖至誠者天之道處而始詳而誠之名己見於鬼神章誠之不可揜之一言誠之意已兩見於三徳九經行之者一之二言矣誠之不可揜以實理言兩行之者一皆以實心言也
  凢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跲其刼反行去聲
  凢事指達道達徳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音致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凢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文所推是也朱子曰言前定句句著實不脫空也纔一語不實便說不去事前定則不困閒時不曽做得臨時自是做不徹便至於困行前定則不疚若所行不前定臨時便易得屈折枉道以從人矣道前定則不窮此一句又連那上三句都𮎛在裏面是有箇妙用千變萬化而不窮之謂事到面前都理㑹得○陳氏曰上凢事一句乃𮎛達道達徳九經而言下事前定一句乃指其事而言之也○項氏曰言誠而必言豫者教人素學之也知之素明行之素熟而後取之則不窮矣○雲峯胡氏曰上文言達道達徳九經之所以行此則總言凢事之所以立蓋曰是誠也非一朝一夕之故戒懼慎獨養之者有素矣如此則先立乎誠而後事可立可立則可行矣章句以先立二字釋前定正與上二行字相應○新安陳氏曰四前定字所以申明上豫字也非以豫與前定為誠乃是所當豫所當前定者謂先立乎誠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能真實而無妄也朱子曰反諸身是反求於心不誠是不曽實有此心如事親孝須實有這孝之心若外面假為孝之事裏面卻無孝之心便是不誠矣○新安陳氏曰所存所發指心而言所存靜而涵養時也所發動而應接時也不明乎善謂不能察於人心天命之本然此又推本從天命謂性之源頭處來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問凢事豫則立言與事行與道皆欲先定於其初則不跲不困不疚不窮斯有必然之驗故自不獲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順乎親而推之皆始於不誠乎身而已然則先立乎誠為此章之要㫖而不明乎善則不可以誠乎身矣今欲進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窮其理致知以處其義夫然後真知善之為可好而好之則如好好色真知惡之為可惡而惡之則如惡惡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誠哉以是觀之則中庸所謂明善即大學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謂誠身即大學誠意之功要其指歸其理則一而已朱子曰得之○陳氏曰此一節又推明誠不可不前定之意須自誠身明善始𦂳要在於明善善者天命率性之本然須是格物致知真知至善之所在否則好善不能如好好色惡惡不能如惡惡臭雖欲誠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故必明善乃能誠身至於事親信友獲上治民無所往而不通而達道達徳九經凢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雙峯饒氏曰前言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此曰身不誠不順乎親以入德之本言則修身必先事親以成徳之效言則身誠然後親順○雲峯胡氏曰此以在下位者言見得上文九經是在上位者中庸之道通上下皆當行也故上言尊賢此則言信乎朋友上言親親此則言順親上言修身此則言誠身其道一也勉齋雲此一章當一部大學誠身是包大學誠意正心修身而言心是所存意是所發故章句釋誠身必兼所存所發言之上文曰知天而此曰明善善即天命之性天命無有不善學者當知夫至善之所在是即大學所謂格物致知也天不可不知善不可不明又見三德必以知為先也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中並去聲從七容反
  此承上文誠身而言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徳渾上聲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慾之私而其為徳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後可以明善問明善擇善何者為先朱子曰譬如十箇物事五箇善五箇惡須㨂此是善此是惡方分明○東陽許氏曰擇善然後可以明善擇者謂致察事物之理明者謂洞明吾心之理合外內而言之擇善是格物明善是知至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然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善不擇則有誤認人慾為天理者矣執不固則天理有時奪於人慾矣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章句兩以下字該困知勉行在其中○朱子曰誠者天之道誠是實理自然不假修為者也誠之者人之道是實其實理則是勉而為之者也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便是誠反身而誠便是誠之反身只是反求諸已誠只是萬物具足無所虧欠○問在天固有真實之理在人當有真實之功聖人不思不勉而從容中道無非實理之流行則聖人與天為一即天之道也未至於聖人必擇善而後能明是善必固執然後能實是善此人事當然即人之道也曰善○北溪陳氏曰天道人道有數様分別且以上天言之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自元亨而利貞貞而復元萬古循環無一息之間凢天下之物洪纎高下飛潛動植青黃白黒萬古皆常然不易又如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萬古皆然無一息之差繆此皆理之真實處乃天道之本然也以人道相對誠之乃人分上事若就人論之則天道流行賦予於人而人受之以為性此天命之本然者便是誠故五峯謂誠者命之道蓋人得天命之本然無非實理如孩提知愛及長知敬皆不思而得不學而能即在人之天道也其做工夫處則盡已之忠以實之信凢求以盡其誠實乃人道也又就聖賢論之聖人生知安行純是天理徹內外本末皆真實無一毫之妄不待勉而自中不待思而自得如人行路須照管方行得路中否則蹉向一邊去聖人如不看路自然路中行所謂從容中道此天道也自大賢以下氣稟不能純乎清明道理未能渾然真實無妄故知有不實須做擇善工夫行有不實須做固執工夫擇善是辨析衆理而求其所謂善致知之功也固執是所守之堅而不為物所移力行之功也須是二者並進乃能至於真實無妄此人道也○雙峯饒氏曰不勉而中安行之仁也不思而得生知之知也從容中道自然之勇也或疑從容非勇曰今有百鈞於此一人談笑而舉之力有餘也一人竭蹷而不能舉力不足也然則聖人之於道也衆皆勉強而已獨從容非天下之大勇而何擇善近知固執近仁而勇在其中論誠者則先仁而後知以成徳之序言也論誠之者則先知而後仁以入徳之序言也○雲峯胡氏曰自此以前十六章言誠之不可揜是以天道言誠上文誠身是以人道言誠所以於此總兩者言之曰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也不勉而中者安行之仁不思而得者生知之知從容中道者自然之勇此以上皆言知仁勇學者入徳之事此以下兼言仁知勇聖人成徳之事論語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學之序也此以上見之又曰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徳之序也此以下見之下章盡性仁也前知知也無息勇也愽厚仁也高明知也悠乆勇也如地之持載仁也如天之覆幬知也如日月之代明四時之錯行勇也往往皆言仁知勇而於此始焉至論學知利行之事擇善為知固執為仁又依舊先知而後仁其所以開示學者至矣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去聲學而知如字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朱子曰五者無先後有緩急不可謂博學時未暇審問審問時未暇謹思謹思時未暇明辨明辨時未暇篤行五者從頭做將去初無先後也○陳氏曰擇善有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工夫儘用功多固執只有篤行一SKchar工夫是擇善處真能知之則行處功自易也○雙峯饒氏曰學必博然後有以聚天下之見聞而周知事物之理問必審然後有以訂其所學之疑思必謹然後有以精研其學問之所得而自得於心辨必明然後有以別其公私義利是非真妄於毫釐疑似之間而不至於差繆擇善至此擇之可謂精矣如是而加以篤行則日用之間由念慮之微以逹於事為之著必能去利而就義取是而舍非不使一毫人慾之私得以奪乎天理之正而凡學問思辨之所得者皆有以踐其實矣所執如此其固為何如此學知利行以求至於誠者之事也○項氏曰學而又問則取於人者詳思而又辨則求於心者精如是而後可以行矣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己為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朱子曰此一叚是應上面博學之五句反說起如雲不學則已學之弗能而定不休如雲有不戰戰必勝矣之類也○陳氏曰學問思辨智之事篤行仁之事弗措勇之事○雙峯饒氏曰逹道有五知此者曰知行此者曰仁勉於此者曰勇實知實行而實勉者曰誠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以擇乎善所以求實知也篤行以固執之所以求實行也五弗措所以求實勉之也知之實行之實勉之實則達徳之實體立而達道之實用行矣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明者擇善之功強者固執之效朱子曰雖愚必明是致知之效雖柔必強是力行之效○新安陳氏曰自人一能之以下乃子思子喫𦂳為氣質昏弱者言果能此道一句尤警䇿只恐不能百倍其功耳若真能於此五者下百倍於人之功則學力之至到決可變化氣質之昏弱矣子思子豈欺我哉呂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去聲能變化氣質而已徳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蓋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強弱之稟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音扶以不羙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音魯莫古莫後二反滅裂之學莊子則陽篇君為政焉勿鹵莽治民焉勿滅裂昔予為禾耕而鹵莽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芸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鹵莽不用心也滅裂輕薄也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新安陳氏曰成已仁也進學不勇卒也不能成已是自棄其身於不肖之歸非不仁而何○朱子曰某年十五六時見呂與叔解得此叚痛快讀之未嘗不竦然警厲奮發人若有向學之志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雲峯胡氏曰前曰鮮能曰不可能此能百倍其功則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亦可謂知矣充之而義精可也雖柔必強亦可謂仁矣充之而仁熟可也以此見得中庸非不可能能之者在乎人人之所以能之者在乎勇
  右第二十章 此引孔子之言以繼大舜文武周公之緒明其所傳之一致舉而措之亦猶是爾陳氏曰此說孔子能盡中庸之道子思引此以明道統之傳也○雲峯胡氏曰上章所述文武周公皆是舉而措之之事此引孔子之言謂所傳一致使得舉而措之則亦猶是耳至第三十章曰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則愈可見其所傳之一致焉○新安陳氏曰論語堯曰篇厯敘堯舜禹湯武王之事而以孔子答子張問政繼之子思此章正此意也蓋包費隠兼小大以終十二章之意或問章句第十六章兼費隠包大小而言至此則曰包費隠兼小大何也雲峯胡氏曰十六章則兼費隠而言不言小大而包小大於其中此章則兼小大而言不言費隠而包費隠在其中兼字包字各有攸當也章內語誠始詳而所謂誠者實此篇之樞紐女九反如戸之有樞如衣之有紐○黃氏曰中庸著一誠字鎻盡○格庵趙氏曰中庸一篇無非說誠自篇首至十六章始露出誠字然專說鬼神是以天道言至此章說許多事末乃說誠身工夫乃是人道自此以下數章分說天道人道極為詳悉又按孔子家語亦載此章而其文尤詳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復以子曰起答辭今無此問辭而猶有子曰二字蓋子思刪其繁文以附於篇而所刪有不盡者今當為衍文也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意彼有闕文抑此或子思所補也歟家語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文武之政云云其人亡則其政息天道敏生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猶蒲盧也待化以成故為政在於得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云云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以生也禮者政之本也是以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云云及其成功一也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不足以成之也孔子曰好學近乎知云云知所以治人則能成天下國家者矣公曰政其盡此而已乎孔子曰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云云懐諸侯則天下畏之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齊明盛服云云爵其能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篤親親也云云從容中道聖人之所以定體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公曰子之教寡人備矣敢問行之所始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之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而民貴用命民既孝於親又順以聽命措諸天下無所不可公曰寡人既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朱子曰前輩多是逐叚解去某初讀時只覺首叚合與次叚首意相接如雲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說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都接統說去又思修身叚後便繼以天下之達道五知此三者叚後便繼以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亦似相接續自此推去疑只是一章後讀家語方知是孔子一時間所說乃是本來一叚也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自由也徳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徳所性而有者也如孟子謂堯舜性之之性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朱子曰此性字是性之也此教字是學之也與首章天命謂性修道謂教二字義不同○葉氏曰聖人全體無一不實而明睿所照無一不盡此自誠而明也學者先明乎善無不精察故踐履之際始無不實此自明而誠也謂之性者全於天之賦予謂之教者成於己之學習○雙峯饒氏曰自誠明謂之性指誠者而言自明誠謂之教指誠之者而言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朱子曰自誠明謂之性誠實然之理此堯舜以上事學者則自明誠謂之教明此性而求實然之理○以誠而論明則誠明合而為一以明而論誠則誠明分而為二○陳氏曰下二句結上意可以至於誠可以是做工夫處○三山陳氏曰自誠明者由其內全所得之實理以照事物如天開曰明自然無蔽此性之所以名天之道也自明誠者由窮理致知去其私慾以復全其所得之實理必由學而能此教之所以立人之道也自誠明者誠即明也非曰誠而後至於明自明誠者尚須由明而後至於誠雖然及其成功一也○勿軒熊氏曰首章言性道教道之一字前章備言此但言性與教誠明謂之性生知安行之事先仁而後知明誠謂之教學知利行之事先知而後仁○雲峯胡氏曰此性即天命之性但天命之性人物所同此則性之者也聖人所獨此教即修道之教但教是聖人事此則由教而入學者事也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朱子曰中庸言天道處皆自然無節次言人道處皆有下工夫節次○陳氏曰此章兼天道人道而言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雙峯饒氏曰此章大意是繳上章言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一向分兩路說去則天人為二也到此章方合說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指人道可至於天道合天人而一之也下章至誠盡性章言天道致曲章言人道而末合之曰唯天下至誠為能化此下又分別天道人道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徳之實天下莫能加也朱子曰至誠之至乃極至之至如至道至徳之比○葉氏曰至誠者蓋聖人之全徳無一之不實極其至之謂舉天下無以加亙古今莫能及者也盡其性者徳無不實故無人慾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髪之不盡也新安陳氏曰章句又推本天命謂性一句而言天命之在我者即天理之賦予於我而為性者是也察之謂生知由之謂安行乃借孟子所謂舜察於人倫由仁義行之察由二字用之謂知之與行之皆無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上聲之無不當去聲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問盡性即孟子盡心否朱子曰盡心是就知上說盡性是就行上說能盡得真實本然之全體是盡性能盡得虛靈知覺之妙用是盡心盡性盡心之盡不是做工夫之謂蓋言上面工夫已至至此方盡得耳○盡已之性如在君臣則義在父子則親之類盡人之性如黎民於變時雍盡物之性如鳥獸魚鱉咸若○性只一般人物氣稟不同人雖稟得氣濁本善之性終在有可開通之理是以聖人有教化去開通他使復其善物稟氣偏無道理使開通只是處之各當其理且隨他所明處使之他所明處亦只是這箇善聖人便用他善底如馬悍者用鞭䇿方乘得此亦教化是隨他天理流行發見處使之也○贊天地之化育人在天地間雖只是一理然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卻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必用人火能熯物而爨必用人財成輔相皆人非贊而何○陳氏曰此乃有徳有位之聖人之事惟堯舜足以當之○雙峯饒氏曰此與首章一般至誠盡性便是致中和贊化育便是天地位萬物育○問盡已之性可以兼知行言盡人物之性恐只是主知而言且如人物之性我如何行得他底曰盡其性者是知之行之無不盡之雲也盡人物之性者知之無不明處之無不當之雲也如新民止於至善相似不是民之自新止於至善乃是新之止於至善問如何盡人之性曰如教以人倫使之父子有親君臣有義之類皆是問知何盡物之性曰如仲冬斬陽木仲夏斬隂木獺祭魚然後漁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之類皆是也○雲峯胡氏曰天命之性本真實而無妄故聖人之心真實無妄之至始於本然之性為能盡耳非有所加也盡兼知行而言察之無不盡故於人物之性知之無不明由之無不盡故於人物處之無不當人物之性亦我之性聖人之盡之亦非有加也天地能賦人物以性不能使人物各盡其性聖人能盡之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而可以與天地參而為三矣○東陽許氏曰兩章性字不同前如孟子性之之性是帶用說此乃指性之體而言
  右第二十二章  言天道也或疑此章以後言天道人道間見迭出潛室陳氏曰道理縱橫說之無盡如何立定様範只合逐章體認纔不費力處便是天道著力處便是人道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積中而發外形見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朱子曰動是方感動他變則己改其舊俗然尚有㾗跡在化則都消化了無復㾗跡矣○孟子明則動矣未變也顔子動則變矣未化也○北溪陳氏曰自形著至變化以致曲之效言○新安陳氏曰形著明相似而有漸皆誠之全體呈露於大用者也形著明是一類動變化是一類明者形著之盛化者動變之妙蓋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𤼵見形甸反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七到反其極也新安陳氏曰當看悉字各字悉是一一推致各是各要造極曲無不致則徳無不實新安陳氏曰解曲能有誠一句承致曲而言曲無往而不致則徳無往而不實偏曲者皆貫通乎全體矣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己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學而後知之也而其成也與生而知之者不異焉故君子莫大於學莫害於畫莫病於自足莫罪於自棄學而不止此湯武所以聖也○朱子曰至誠盡性則全體著見次於此者未免為氣質所隔只如人氣質溫厚其發見多是仁氣質剛毅其發見多是義隨其善端發見便就上推致以造其極非是止就其發見一處推致之也如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此正是致曲處如從惻隠處發便就此發見處推致其極從羞惡處發亦然孟子謂擴充其四端是也雲峯胡氏曰曰端則於其發之初即推之曰曲則於其發之偏悉推之也○曲不是全體只是一偏之善就一偏之善能一一推之以致乎其極則能貫通乎全體矣○問曲能有誠若屬上句則曲是能有誠若屬下句則曲若能有誠二意不知孰為焉當曰曲也是能有誠但不若屬下句意○問顔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顔子體叚已具曽子卻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貫之時則渾全矣○王氏曰孟子曰至誠未有不動者不誠未有能動者也蓋發明子思意也動則變使之改不善而從善也變則化使之遷善逺罪而不知為之者也變則改易之跡顯化則陶染之功深能化雖與至誠相似然至誠之化無待乎明而動動而變變而後化也故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唯夫子能之○新安陳氏曰唯天下至誠與上章五字同然上章是聖人之至誠此章是大賢致曲有誠之極亦同乎聖人之至誠所謂及其成功一也故亦與聖人並稱至誠歟○東陽許氏曰此章重明自明而誠之意誠以下皆言效驗形著明就已上說動變化就物上說右第二十三章  言人道也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見音現
  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妖亦作祅孽魚列反說文作𧕏雲衣服歌謡草木之恠謂之妖禽獸蟲蝗之恠謂之𧕏○兆眹萌芽皆㡬之先見者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左傳定公十四年邾隠公來朝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皆有死亡焉是年定公薨哀公七年魯伐邾以邾子益來凡此皆理之先見形甸反者也然唯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平聲焉神謂鬼神興國本無此四字○問至誠之道可以前知朱子曰在我無一毫私偽故常虛明自能見得如禎祥妖孽與蓍龜所告四體所動皆是此理己形見但人不能見耳聖人至誠無私偽所以自能見得且如蓍龜所告之吉凶甚明但非至誠人卻不能見也○格庵趙氏曰惟誠之至者無一毫之不實則萬物兆眹無不形見否則己然之事則不覺悟尚何能察其幾哉○雙峯饒氏曰聖人清明在躬無一毫嗜欲之蔽故志氣如神便與明鏡相似纔有些影來便知衆人如昏鏡所以無所知○雲峯胡氏曰禎祥者興之幾妖孽者亡之幾蓍龜四體莫非善不善之幾知幾其神至誠者能之即周子通書所謂無慾故靜虛靜虛則明明則通亦即所謂誠精故明神應故妙幾微故幽誠神幾曰聖人但通書所謂神以妙用謂之神此所謂神以功用謂之鬼神言誠自第十六章始彼言誠者鬼神之所以為鬼神此則言聖人之至誠聖人之所以如鬼神也此章與第十六章文不相屬而意實相承雲○新安陳氏曰至誠之道可先事之未然而知其幾蓋亦誠之明處誠無不極而明無不照也祥孽皆是㡬或見蓍龜或動四體善不善必先知之至誠之人先知之也能知幾如神明蓋以理知之非如術數揣測之知也○東陽許氏曰至誠前知亦必於動處見所謂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聖人知來者如此非有異也故為中庸
  右第二十四章  言天道也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導
  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朱子曰誠者是箇自然成就道理不是人去做作安排底物事道卻是箇無情底道理卻須是人自去行始得○誠者自成也是孤立懸空說這一句蓋有是實理則有是天有是實理則有是地凡物都是如此故曰誠者自成蓋本來自成此物到得道自道便是有這道在這裏人若不自去行便也空了問既說物之所以自成下文又雲誠以心言莫是心者物之所存主處否曰誠以心言是就一物上說凡物必有是心有是心然後有是事○誠者自成如這箇草樹所以有許多根株枝葉條榦皆是自實有底如人便自有耳目鼻口手足百骸都是你自實有底道雖是自然底道理然卻須是你自去做始得○雲峯胡氏曰此誠字即是天命之性是物之所以自成此道字是率性之道是人之所當自行物之所以自成是全不假人為人之所當自行為之全在乎人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專為人之所當自行者而言所以朱子曰誠者自成且是懸空說此一句蓋凡天下之物有此實理方成此物若人之所當自行者無此實心如何能實此理故章句提起心之一字言之饒氏疑誠者自成不必添入一物字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殊不知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饒氏之病正坐於便以誠為己所自成而欠一物字愚謂誠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誠即道也似不必分本與用以實心言必實有是心然後能實有是理況誠者物之所以自成本下文誠者物之終始泛指物之所以自成言也誠以心言本下文不誠無物君子誠之為貴專指人之有以自成者言也泛指在物者則以物之所以自成者為本而以人之所當自行者為用亦可專指在人者如下文章句所謂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若是則以心之誠為本而道之行為用又何疑之有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澌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兩盡字是釋終始之終字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蓋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朱子曰有是理則有是物徹頭徹尾皆實理之所為未有無此理而有此物也大意若曰實理為物之終始無是理則無是物故君子必當實乎此理也○誠者物之終始凡有一物則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壊也必有所終而其所以始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也其所以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此誠所以為物之終始而人心不誠則雖有所為皆如無有也○誠則有物不誠則無物且如而今對人說話若句句說實皆自心中流出這便是有物若是脫空誑誕不說實話雖有兩人相對說話如無物也又曰且如草木自萌芽發生以至枯死朽腐歸土皆是有此實理方有此物若無此理安得有此物○不誠無物以在人者言之謂無是誠則無是物如視不明則不能見是物聽不聰則不能聞是物謂之無物亦可又曰孝而不誠於孝則無孝弟而不誠於弟則無弟推此類求之可見○問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此二句是泛說君子誠之為貴卻說從人上去先生於不誠無物亦以人言何也曰誠者物之終始固泛說若不誠無物這不字是誰不他須有箇人不他方得○誠者物之終始是解誠者自成一句不誠無物已是說自道句了蓋人則有不誠理無不誠者恁地看覺得前後文意相應○北溪陳氏曰誠者物之終始此誠字以實理言不誠無物誠之為貴此二誠字以實心言蓋有是理而後有是物以造化言之天地間萬物生成自古及今無一物不實皆是實理所為大而觀之自太始至無窮莫不皆然就一物觀之亦然以一株花論春氣流注到則生花春氣盡則花亦盡就一花藥論氣實行到此則花開氣實消則花謝凡物之終始皆是一箇實理如此不誠無物是就人心論凡人做事自首徹尾純是一箇真實心方有此事若實心間斷雖做此事如不做一般如祭義雲其立之也敬以詘至己徹而退敬齊之色不絶於面此是祭之終始皆一真實之心則祭之為物方成一箇物而非虛設若季氏祭終而跛倚以臨祭則是不誠與不祭何異
  誠者非自成己而己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內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知去聲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內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形甸反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朱子曰誠雖所以成己然在我者真實無偽自能及物自成己言之盡已而無一毫之私偽故曰仁自成物言之因物成就各得其當故曰知○問成己合言知而言仁成物合言仁而言知何也曰克己復禮為仁豈不是成己知周乎萬物豈不是成物○成己成物之道無不備故能合內外之道而得時措之宜蓋融徹洞達一以貫之而然也○問時措之宜是顔子閉戸禹稷纓冠之義否曰亦有此意須知仁具內外合然後有箇時措之宜○雙峯饒氏曰成已成物己與物雖有內外之殊而仁知之徳則具於己性分之內乃合內外而為一底道理○起頭說誠自成其下說成物說道自道其下說合內外之道見得誠不但成己道不但自道又能成物而合內外之道也○知居仁先者以好學言入徳之知也知居仁後者以成物言成徳之知也○雲峯胡氏曰子貢曰學不厭知也教不倦仁也與此言仁知若異朱子以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賓主之分蓋知主知仁主行學與教皆以知言故先知後仁知為體仁為用成已成物皆以行言故先仁後知仁為體知為用二者互為體用愈見其性中之所有而無內外之殊者矣時措之時字即時中之時性之徳是未發之中時措之宜是發而合乎時中之中○譚氏曰誠之體為仁誠之用為知誠之實理可據曰徳誠之實理可由曰道○顧氏曰外成物也內成己也分言之則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合言之則曰性之徳也合內外之道也合者兼總之意○新安陳氏曰深繹此章誠本自成己也誠之為道本自道於己也此為已之學也天命之性具此實理誠者此理之實也實有諸已故曰自成率性之道躬自行之道者行此者也躬行於已故曰自道言皆自己分內事也誠者物之根榦是乃事物之徹始徹終而無間斷者也不誠則心一虛偽有物如無物矣是以君子必鍳此而以誠之為貴此誠之字如前章誠之者之誠之誠之正君子事也誠固曰自成然非徒自成己而已也既自成己則必成物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立必俱立成不獨成成已所以為仁而體以立成物所以為知而用以行成已而不成物是有體而無用矣仁知乃天命之性中固有之徳也成己之仁存於內而道自行於已成物之知發於外而道亦行於彼固無內外之殊所以合內外而同一道也誠亦成物豈徒自成而已道亦合內與外豈徒自道而已既能由體達用由內合外則見於隨時以舉而措之者豈不皆得其宜也哉由成己之仁發為成物之知則知固自仁中出又能合乎時措之宜則義又從是而生而義亦自仁中出矣仁也知也義也一以貫之皆實理之條目也
  右第二十五章  言人道也
  故至誠無息
  既無虛假自無間去聲徒玩反後凡言間斷音同○陳氏曰凡假偽底物乆則易間斷真實自無間斷○問至誠無息說天地得否雙峯饒氏曰人之誠有至有不至聖人誠之至故可說至誠天地只是誠無至不至○雲峯胡氏曰首句上便有故字承上章而言也言誠自第十六章始二十章至二十五章言誠莫詳焉此章特因上章言至誠之功用於是以故字先之○新安陳氏曰自至誠無息至博厚則高明言聖人之道○東陽許氏曰至誠無息惟至誠所以無息有虛假則間斷矣惟無息乃見誠之至有息則非至誠矣
  不息則乆乆則徵
  乆常於中也徴知盈反驗於外也朱子曰乆然後有徵驗只一日二日工夫如何有徵驗○問至誠無息不息則乆果有分別否曰不息只如言無息○北溪陳氏曰道理真積力乆充實於內自然著見於外如見面盎背之類是徵驗處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也朱子曰此是言聖人功業著見諸家多作進徳節次說只一箇至誠已該了豈復有許多節次不須說入裏面來古註不可易存諸中者既乆接上文乆則徴說來則驗於外者益悠逺而無窮矣朱子曰乆是就他骨子裏說鎮常如此之意悠逺是自今觀後見其無終窮之意又曰悠是擬始以要終乆是隨處而常在○蛟峯方氏曰悠是其勢寛緩而不促迫逺是長逺大率功效氣象之促迫者便不長逺如三代之治氣象寛緩五霸之治氣象促迫故三代之治長五霸之治短如地勢悠緩則其勢逺斗峻則其勢絶皆是惟悠故逺之義悠逺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髙大而光明朱子曰呂氏說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明此兩句甚善章句中雖用他意然當初只欲辭簡反不似他說得分曉譬如為臺觀須大做根基方始上面可以高大又如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故其發越於外者自然光明○自徴則悠逺至博厚髙明無疆是皆功業著見如此故云徳著於四方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乆所以成物也悠乆即悠逺兼內外而言之也三山潘氏曰乆是乆於內悠是乆於外○潛室陳氏曰不息則乆是誠積於內徵則悠逺是誠積於外下卻變文為悠乆則是兼上文內外而言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乆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問以存諸中者言則悠逺在髙明博厚之前以見諸用者言則悠乆在博厚髙明之後如何朱子曰此所以為悠乆也若始初悠乆末梢不悠乆便是不悠乆矣○北溪陳氏曰初頭本是悠逺方能至於髙厚今又由髙厚以至於悠逺也物至乆則成而不壊不乆則雖成而易壊至此則與天地同用矣此處似說得太髙妙然至誠之徳在我能極其至其功效氣象著見於天下自然如此能盡其道者惟堯舜為然蓋堯舜在位日乆自有許多博厚髙明悠乆氣象也○雙峯饒氏曰此章承上二章而言所以劈頭下箇故字蓋盡性仁之至前知知之至而無息勇之至也又自無息推之曰不息則乆乆則徴徴則悠逺已自闞了悠乆字在其中言積之乆則驗於外悠有長之意長而且逺則博長逺而不息則所積者厚博厚則𤼵逹之盛而髙且明此推其無息之效故其序如此下一截指其成徳而言故先博厚髙明而後悠乆○不息則乆乆字指誠而言是在內悠乆指功用而言髙明博厚皆是見之於外便見得悠乆是指外面底○新安陳氏曰自博厚所以載物至無為而成言聖人配天地之道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乆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龜山楊氏曰配合也與孟子配義與道之配同○陳氏曰同用以功言同體以徳言○問此章以博厚居高明之前後章以持載居覆幬之前何也雙峯饒氏曰博厚持載指仁而言髙明覆幬指知而言以入徳言則知先乎仁以成徳言則仁先乎知此博厚持載之仁所以居高明覆幬之前也而悠乆無疆代明錯行又仁知之勇也○新安陳氏曰悠乆即博厚髙明之悠乆無疆即天地之無疆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見音現
  見猶示也不見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動而變以配天而言也無為而成以無疆而言也陳氏曰不見而章是不待有所示而功用自然章著此處與地一般不動而變動則猶有形跡至於不動則如天之變化萬物無形跡此處與天為一般無為而成有所為而成尚有形跡無所為而成其功用至於悠乆自不見其形跡此亦悠乆無疆之言也○問以不見指博厚不動指高明易曉無為而成與悠乆無疆似不相貫雙峯饒氏曰悠乆是貫天地而言不見不動便是無為惟其博厚高明悠乆所以能成物不見而章是品物流形不動而變是雲行雨施無為而成是各正性命○雲峯胡氏曰無息便是乆乆便自然證驗於外不息則乆是存於中者乆也悠乆成物是驗於外者乆也凡功用豈無積之博厚𤼵之髙明者其博厚髙明未必能乆無他不自真積力乆中來也惟實於中者乆故證於外者亦乆內外此誠內外悠乆終始此誠終始悠乆朱子曰博厚高明猶人之形體悠乆猶人之元氣有㫖哉上章成已成物誠之者之事此悠乆成物誠者之事曰成物曰無疆曰無為而成皆指悠乆之成功而言皆指博厚髙明之悠乆而言○東陽許氏曰不見不動只是言聖人無為下句又總上二句地未甞有意於生物而百穀草木禽獸昆蟲皆粲然可觀是不見而章也天未甞有意變化萬物而有生之類皆稟命於天是不動而變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節齋蔡氏曰不貳則無間斷所以不息○新安陳氏曰不貳者一也一即誠也惟其為物誠一而不貳所以不息而其生物之多所以不可得而測度也生物不測下文今夫天以後詳言之○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至貨財殖焉專言天地之道觀此及下文兩提起天地之道可見上文皆是說聖人之道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乆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貳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新安陳氏曰誠一不貳接上文說來所以博極其博厚極其厚高明悠乆各極其盛而有生物之功如下文所云也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私列反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音元湯河反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夫音扶華藏並去聲卷平聲勺市若反
  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蓋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如玉振之振卷區也此四條皆以𤼵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魯水反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朱子曰管中所見之天也是天恁地大底也只是天○問天斯昭昭是指其一處而言及其無窮是舉全體而言向來將謂天地山川皆因積累而後致曰舉此全體而言則其氣象功效自是如此○三山陳氏曰大意蓋言天地聖人皆具此實理無有駁雜無有間斷故能有此功用耳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徳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於音烏乎音呼
  詩周頌維天之命篇於歎辭穆深逺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黃氏曰誠便是維天之命不息便是於穆不已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西山真氏曰純是至誠無一毫人偽維其純誠無雜自然能不已如天之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晝而夜夜而晝循環運轉一息不停以其誠也聖人之自壯而老自始而終無一息之間亦以其誠也既誠自然能不已○雲峯胡氏曰上文言聖人之至誠無息而於天地之道曰不貳此言天命之於穆不已而於聖人之徳則曰純互而言之也純則不貳不貳所以誠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此天之所以為天也○新安陳氏曰子思引詩以明天地與聖人之道同一至誠無息而已維天命之流行實深逺難測而萬古不已釋之曰此天之所以為天也深意在所以字天之所以為天惟在至誠無息焉耳於乎豈不顯著乎文王之徳之純一不貳也又釋之曰此文王之所以為文也深意亦在所以字文王所以為文亦在至誠無息焉耳遂揭於穆不已之不已字與之徳之純之純字總紐之曰純亦不已下一亦字妙文王惟其徳之純也故亦能如天道之於穆不已焉文王之所以為文非把文王之諡來詠狀乃是文不在茲乎之文道之顯者謂之文所謂豈不顯者即此文之顯也作如此分撥玩味意瞭然矣前之不貳此之純皆以至誠言不已即無息不息也聖人所以與天道合一者此而已自引詩至章末言聖人之道合乎天地之道雖單言天實以天包地雖專言文王實借一文王以證羣聖人也
  右第二十六章  言天道也葉氏曰言聖人與天地合徳所以為天道○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哀公問政章至此為第四大節
  大哉聖人之道
  包下文兩節而言雙峯饒氏曰道即率性之謂雖天下之所共由而非聖人不能盡故獨舉而歸之聖人亦猶前章言君子之道以道雖愚夫愚婦之所可知可行而非君子不能知不能行也
  洋洋乎𤼵育萬物峻極於天
  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朱子曰洋洋是流動充滿之意聖道𤼵育即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便是聖人之道不成須要聖人使他𤼵育峻極於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大處流動充滿乎天地之間而無所不在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雙峯饒氏曰𤼵育萬物以道之功用而言萬物𤼵生養育於隂陽五行之氣道即隂陽五行之理是氣之所流行即是理之所流行也峻極於天以道之體段而言天下之物髙大無過於天者天之所以為天雖不過隂陽五行渾淪旁薄之氣而有是氣必具是理是氣之所充塞即此理之所充塞也此言道之大用全體極於至大而無外有如此者即前章語大天下莫能載之意也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格庵趙氏曰經禮如冠昏喪祭朝覲㑹同之類曲禮如進退升降俯仰揖遜之類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去聲問前既言大哉聖人之道矣而復以優優大哉冠於禮儀之上者蓋言道體之大散於禮儀之末者如此朱子曰得之○禮儀便是儀禮中士冠禮諸侯冠禮天子冠禮之類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屍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有三千條○陳氏曰此一節言道體之小處雖三千三百之儀而無物不有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雙峯饒氏曰三百三千莫非天理自然之節文何適而非此道所形見者此言道雖至大而其間節目至精至宻極其至小而無內有如此者即前章語小天下莫能破之意也然三千三百雖以道之至小者言而上句乃以優優大哉𤼵之疑若語大而非語小者蓋此章本以聖道之大為言然不合衆小則無以成其大如太山之髙以衆土之積滄海之深以衆流之㑹使是道之中包含藴蓄容有一理之不備亦何以見其為大之實哉此三千三百雖指至小而言而其實乃所以形容其大也安得不以優優大哉𤼵之耶
  待其人而後行
  總結上兩節陳氏曰道之大處小處皆須待其人而後行○雙峯饒氏曰必得如是之人而後可行如是之道也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凝聚也成也朱子曰𤼵育峻極三千三百皆至道苟非至徳之人則不能凝此道而行之凝字最𦂳若不能凝更沒些子屬自家須是凝方得又曰道非徳不凝故下文遂言修徳事○雙峯饒氏曰徳者得是道於已也道之小大各極其至故曰至道徳之大小各極其至斯為至徳有是至徳然後足以凝聚是至道而為已有否則道自道已自已判然二物豈復為吾用也哉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道由也溫猶燖溫之溫火熟物曰燖似亷似林二切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朱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一句是綱領下五句上截皆是大綱工夫下截皆是細宻工夫致廣大極髙明溫故敦厚此是尊徳性盡精微道中庸知新崇禮此是道問學如程先生言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道之為體其大無外其小無內無往而不在焉故君子之學既能尊徳性以全其大便須道問學以盡於小○黃氏曰存心則一念全萬理其致知則逐物皆當理㑹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慾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朱子曰致廣大謂心胷開闊無此疆彼界之殊極髙明謂無一毫人慾之私以累於此纔汨於人慾便卑汙矣○雲峯胡氏曰或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若可以移解髙明不以一毫私慾自累若可以移解廣大愚謂二者雖總說尊徳性亦有先後之序意者萌動之始止可言蔽一為意所蔽則廣大處已被窒塞了欲則不止於意而為物所昏無所謂高明者矣所以方可言自累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上聲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朱子曰極髙明是言心道中庸是學底事立心超乎萬物之表而不為物所蔽累是髙明及行事則恁地細密無過不及是中庸厚是資質朴實敦是愈加厚重培其本根有一般人實是敦厚純朴然或箕踞不以為非便是不崇禮若只去理㑹禮文而不敦厚則又無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東陽許氏曰大小相資首尾相應大言上五節小言下五節首言尊徳性道問學一句尾言下四句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朱子曰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是渾淪處道問學至崇禮此下一截便是詳密處道體之大者直是難守細處又難窮究若有上一截無下一截只管渾淪則茫然無覺若有下一截而無上一截只管要纎悉皆知則又空無所寄○陳氏曰存心以極道體之大應前洋洋一節致知以盡道體之細應前優優一節○雲峯胡氏曰讀此者往往因陳氏謂存心是力行工夫遂疑髙明溫故知新屬知殊不知章句但曰存心致知未嘗曰力行致知朱子不曰尊徳性所以力行而必曰存心何也大學𥙷傳取程子或問十二節即致知之事末後五節所以涵養本原之地即存心之事也若謂存心便是力行下文有曰非存心無以致知謂之非力行無以致知可乎大抵先要看本文大字與尊字道體至大心體本亦至大尊之則能存此心之大所以能極乎此道之大恐未便說到力行處竊以為存心不過是存其心體之本然者致知是推極夫事理之當然者心體本是廣大不以私意蔽之即謂之致心體本自高明不以私慾累之即謂之極巳知者溫之而涵泳之味深已厚者敦之而持守之力固此皆存其心之本然者也然心之廣大自具精微之理不學則於理便有毫釐之差心之高明自有中庸之則不學則於事易有過不及之謬故之中有無限新意不學則不能知新雖溫故亦不能以盡精微敦厚之外有多少節文不學則不能崇禮雖敦厚亦不能以道中庸中庸即是精微之極致究其極一而已矣凡此皆推極其事理之當然者也蓋道體極於至大而無外非淺陋之胷襟所能容所以不可不存夫心體之本然者道體入於至細而無間非粗疎之學問所能悉所以不可不極夫事理之當然者要之存心不大段用力不自蔽不自累足矣涵泳乎此敦篤乎此足矣不必於其中又分知與行若致知工夫其中卻自兼行而言非十分細密不可也或曰書以中庸名自第二章以後提起中庸言者凢上皆孔子之言也中庸之道在知與行子思於此以道中庸偏為學問致知之事何也愚謂首章子思所言未𤼵之中也即此所謂徳性是也戒慎恐懼即此所謂恭敬奉持之意其引孔子言中庸皆已𤼵之中擇而行之莫先於致知此以道中庸屬學問之事何疑曰尊徳性以下皆有而字見得存心致知是兩事末於敦厚崇禮不曰而而曰以何也愚謂下而字則重在下股謂存心不可以不致知下以字則重在上股謂非存心無以致知也
  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黙足以容詩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謂與倍與背同與平聲
  興謂興起在位也詩大雅烝民之篇朱子曰居上不驕至黙足以容言小大精粗一齊理㑹過貫徹了後盛徳之效自然如此○不倍謂忠於上而不背叛興如興賢興能之興○明哲只是曉天下事理順理而行自然災害不及其身今人以邪心讀詩謂明哲是見幾知微先占便宜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說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說話所以他被這幾句誤然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捨生取義處又不如此論○尊徳性所以充其𤼵育峻極之大道問學所以盡其三千三百之小以其大小兼該精粗不二故居上居下有道無道無所不宜○新安陳氏曰引詩以證無道黙容子思其亦有感於所逢之時而有是言歟
  右第二十七章  言人道也雙峯饒氏曰一篇之中論問學之道綱目備而首尾詳無有過於此章者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賤而好自專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烖及其身者也好去聲烖古災字
  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復也陳氏曰愚者無徳賤者無位當聽上之所為生今世而欲復古道烖必及身嘆時不可為自用自專皆非明哲保身之道也承上章末意而引此○東陽許氏曰生乎今之世以下是通說上二句蓋愚賤者不可作禮樂則居今之世當遵守當代之法若欲反用古之道即是改作矣必獲罪於上故曰烖及其身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不考文
  此以下子思之言禮親疎貴賤相接之體也禮記雲禮也者猶體也度品制不制度之制字活字作也文書名朱子曰書名是字底名字如大字喚做大字上字喚做上字下字喚做下字易得差所以每嵗使大行人之屬巡行天下考過這字是正與不正○看此叚先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氣象規模廣闊處非天子不議禮制度考文是甚麽樣氣象使有王者作改正朔易服色等事一齊改換一畨其切近處則自吾一念之微而無毫釐之差其功用之大則天地萬物一齊被他翦截裁成過先須看取他這樣大意思方有益
  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行去聲
  今子思自謂當時也軌轍跡之度倫次序之體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統也朱子曰次序如等威節文之類體如辨上下定民志君臣父子貴賤尊卑相接之體皆是天子制此禮通上下共行之故其次序之體等威節文皆如一也○新安陳氏曰車同軌與制度應車亦制度之一端也書同文與考文應行同倫與議禮應
  雖有其位苟無其徳不敢作禮樂焉雖有其徳苟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朱子曰有位無徳而作禮樂所謂愚而好自用有徳無位而作禮樂所謂賤而好自專居周世而欲行夏殷禮所謂居今世反古道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議禮所以制行故行同倫制度所以為法故車同軌考文所以合俗故書同文
  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徵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此又引孔子之言𣏌夏之後徵證也宋殷之後三代之禮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禮既不可考證殷禮雖存又非當世之法惟周禮乃時王之制今曰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則從周而已朱子曰言有宋存焉便見祀又都無了如今春秋傳中宋猶有些商禮在○問前輩多以夫子損益四代之制以告顔子而又曰吾從周其說似相牴牾者然以此章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之意觀之則夫子之從周特以當時所用而不得不從耳非以為盡當從周若荅為邦之問乃其素志耳曰得之○雙峯饒氏曰無徳是愚無位是賤作禮樂是自用自專問非天子不議禮制度考文專指賤者而不及愚者何也曰此章為在下位者言故於賤者特詳而末引孔子作箇様子問今用之吾從周想是不敢議禮但從周而已曰當世用周禮吾亦從周禮蓋有徳無位不敢作禮樂也○雲峯胡氏曰孔子所學周禮即周公所制之禮第十八十九章言周公制周之禮有其位而有其徳也此章言孔子從周之禮有其徳而無其位者也章末數語較之論語有二疑語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此曰杞不足徴而有宋存焉豈非以春秋之時杞去夏已逺而宋去殷猶未逺歟杞文獻不足宋或典籍散逸而文籍猶有存歟或先哲凋謝而賢者猶有存歟語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此曰今用之吾從周豈不以周禮至春秋之時已非復周公製作之舊如用之者孔子設言其或用禮樂則如此今用之者孔子明言天下之所通用者今如此也孔子雖不欲徇時俗之弊而亦不敢不循時王之制此所以為孔子之時中也
  右第二十八章  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王去聲
  呂氏曰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則國不異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過矣
  上焉者雖善無徴無徴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上焉者謂時王以前如夏商之禮雖善而皆不可考文獻不足徴下焉者謂聖人在下如孔子雖善於禮而不在尊位也三山陳氏曰上乎周為夏商禮非不善然於今無可徴民將駭而不信下而不達如孔子徳非不善然不得顯位以行之民亦將玩而不信○問程子以上焉者為三王以前下焉者為五霸諸侯之事朱子之說不同何也蛟峯方氏曰上焉者無徴則夏商也經已言之下焉者不尊舍孔子誰當之若五霸則其善不足稱矣故上焉者無徴則當以時言下焉者不尊則當以位言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徴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謬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議禮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諸身有其徳也徵諸庶民驗其所信從也建立也立於此而參於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跡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所謂聖人復起不易吾言者也朱子曰此天地只是道耳謂吾建於此而與天地之道不相悖○問鬼神只是龜從筮從與鬼神合其吉凶否曰亦是然不專在此只是合鬼神之理○此叚第一句第二句是以人已對言第三第六句是以已往方來對言第四第五句是以隠顯對言○雲峯胡氏曰朱子謂先須識取聖人功用之大及其氣象規模廣闊處蓋大而議禮制度小而考文莫不有以新天下之視聽而能一天下之心徵諸庶民而庶民合建諸天地鬼神而天地鬼神合前聖之已往後聖之未來無不合者其功用如此宏大悠逺而其本領只在人主一身上前章曰有其徳此曰本諸身章句曰本諸身者有其徳也前章言無徳位而作禮樂其終也災必逮身此言有徳有位而作禮樂其始也必本諸身事有不本諸身而為之者其末也災不逮身者鮮矣○東陽許氏曰本諸身以下六句只是本諸身一句是致力處下五句皆以為徵驗爾君子之道即上三重謂有位之君子行此三重之道必本於此身之有徳則自有下五者之應若下五者不應是身無其徳也則用其力以修徳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知人也
  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朱子曰此叚說知天知人處雖只舉後世與鬼神言其實是總結上四句之義○北溪陳氏曰鬼神天理之至也聖人人道之至也惟知天理之至所以無疑惟知人道之至所以不惑
  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逺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
  動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則而言法法度也則凖則也三山潘氏曰行有成跡故可效法言只言其理如此未有事跡可據故人凖則之○陳氏曰逺者恱其徳之被故有企慕之意近者習其行之常故無厭斁之心○雲峯胡氏曰上文言質鬼神俟百世要其終也此申言徵庶民之意原其始也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君子末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惡去聲射音妬詩作斁
  詩周頌振鷺之篇射厭也所謂此者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陳氏曰在彼無惡是應逺之則有望在此無射是應近之則不厭庶幾終譽是應世為天下道三句意蚤有譽又總結以永終譽意先師曰永終譽要其終而言蚤有譽由其始而言蚤有譽尚易永終譽尤難君子之道本不欲干譽也自然有譽者乃本諸身之驗所謂徴諸庶民是也○雲峯胡氏曰引詩在彼無惡在此無射以永終譽徴諸民也庶幾夙夜本諸身也
  右第二十九章  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亦人道也新安倪氏曰按番陽李氏雲章句取二十七章結語分屬後二章以愚好自用章言為下不倍然有位無徳則居上不驕者也以三重章言居上不驕然下焉者雖善不尊則為下不倍者也妄謂此二章皆平應居上不驕為下不倍二語不必分屬二章李氏斯言亦不為無理但聖賢立言自有賓主前章有位無徳不敢作禮樂與章首愚好自用一句相應而相反是固以居上而言然全章除此語外於賤者特詳實則主為下不倍而言也此章下焉者雖善不尊不信而民不從以對上焉者雖善無徴是固以為下而言然全章除此語外於王天下之君子尤詳實則主居上不驕而言也以是觀之何用必疑於章句之分屬哉
  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
  祖述者逺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時者法其自然之運襲音習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內外該本末而言也朱子曰下襲水土是因土地之宜所謂安土敦乎仁無往而不安○北溪陳氏曰前言堯舜文武周公能體中庸之道此言孔子法堯舜文武以體中庸之道也宗師堯舜之道堯舜人道之極也效法文武之法三代法度至周而備也天時者春夏秋冬之四時聖人法其自然之運水土者東西南北之四方聖人因其一定之理朱子謂此兼內外該本末而言其律天時如不時不食迅烈必變其襲水土如居魯逢掖居宋章甫乃其事也其律天時如仕止乆速皆當其可其襲水土如用舍行藏隨遇而安乃其行也行以內言本也事以外言末也蓋聖人能盡中庸之道所以精處如此粗處亦如此○潛室陳氏曰祖述者法在其中憲章者道在其內律天時者大則顯晦屈伸小則飲食寢處襲水土者大則坎止流行小則採山釣水細底道理為本為內麄底道理為末為外○雙峯饒氏曰上二句言學之貫乎古今下二句言學之該乎穹壤○雲峯胡氏曰中之一字堯舜始發之自堯舜至文武相傳只是此中天時水土亦只是此中於堯舜曰祖述於文武曰憲章於天時曰上律於水土曰下襲便見夫子之時中逺宗其道法不在乎道之外近守其法道皆寓乎法之中此兼內外該本末而言也律天時如不時不食是末夫子聖之時是本襲水土如居魯而逢掖是末安土敦乎仁是本此兼內外該本末而言也○蛟峯方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明之
  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幬徒報反
  錯猶迭也陳氏曰如四時之相交錯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如日月之更相代日升則月沉月升則日沉此言聖人之徳雙峯饒氏曰此章言孔子之徳如地之無不待載謂乗載得夭下許多道理無一之不靈如天之無不覆幬謂括得天下許多道理無一之或遺錯行代明謂失子之道無所不備當剛而剛當柔而柔可仕而仕可止而止亦如寒暑之迭用日月之互照然持載如地博厚之至也覆幬如天高明之至也錯行代明如日月悠乆之至也○新安陳氏曰此所取譬上二句以天地之定位言下二句以隂陽之流行言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悖猶背音佩也天覆地載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四時日月錯行代明而不相悖北溪陳氏曰天無不覆地無不載大化流行萬物止其所而不相侵害也四時錯行日月代明一寒一暑一晝一夜似乎相反而實非相違悖也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徳之川流所以並育並行者大徳之敦化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新安陳氏曰小徳如言小節大徳如言全體此言天地造化之理小徳者一本之散於萬殊者也大徳者萬殊之原於一本者也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見形甸反上文取譬之意也朱子曰大徳是敦那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出來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只是一箇道理○此言天地之大如此言天地則見聖人矣○黃氏曰天命之性即大徳之敦化率性之道即小徳之川流大徳敦化是體小徳川流是用大徳是心之本體無許多大底亦做不得小底出來○雲峯胡氏曰天能覆而不能載地能載而不能覆春夏生長秋冬肅殺日明乎晝月明乎夜是各得隂陽之偏而聖人之徳則㑹夫隂陽之全小徳川流是其粲然者也大徳敦化是其渾然者也渾然者所以並育並行而粲然者已包於其中粲然者所以不害不悖而亦不過自渾然中流出故粲然者全體之分即所謂率性之道即所謂時中之中渾然者萬殊之本即所謂天命之性即所謂未發之中大徳敦化四字即是首章大本二字章句以謂根本盛大而出無窮即首章章句所謂天下之理皆由此出者也始以天地喻夫子終謂夫子即天地且不曰天地之大而曰天地之所以為大夫子其即太極矣乎右第三十章  言天道也東陽許氏曰二十六章言聖人至誠與天地同道自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以下但言天地之盛大則聖人之盛大自見此章先言聖人與天地同道自萬物並育以下亦但言天地之大則聖人之大自見前章則引文王之詩以結之此章則以孔子之所行起之二章相表裏無非形容聖人之徳也
  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寛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知去聲齊側皆反別彼列反
  聰明睿知生知如字之質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智之徳文文章也理條理也密詳細也察明辨也朱子曰仁義禮知之知與聰明睿知便是這一箇禮知是通上下而言睿知是擴充得較大睿只訓通對知而言知是體睿是深通處文理密察此是聖人於至靈至悉處無不詳審且如一物初破作兩箇又破作四片若未恰好又破作八片只管詳宻文是文章如物之文縷理是條理每事詳宻審察故曰足以有別○陳氏曰上一句包說下四句方細破分仁義禮知說仁則度量寛大故曰有容義則操執牢固故曰有執禮之施敬而已故曰有敬智足以分別事物故曰有別四者皆從聰明睿知中細破分條貫說來○雙峯饒氏曰章句以四者為仁義禮智之徳如此則只是四徳於溥博之下又言五者之徳何也此章專說小徳就五者而論則聰明睿知又是小徳之大徳聰屬耳明屬目睿知屬心睿則能思知則能知思屬動魂之為也知屬靜魄之為也心者魂魄之合魂能知來有所未知則思索而知之陽之靈也魄能藏往其己知則存而記之隂之靈也一隂一陽相為配對○新安陳氏曰唯至聖之徳有此生知仁義禮智之體故見於有臨有容有執有敬有別之用也
  溥博淵泉而時出之
  溥博周徧而廣闊也淵東靜深而有本也朱子曰泉便有箇發達不已底意○新安陳氏曰泉之出必有本原也溥博淵泉四字總詠狀上所列五者之體叚出發見形甸反下同也言五者之徳充積於中溥愽淵泉而以時發見於外也新安陳氏曰當用仁時則仁發見當用義時則義發見之類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見音現說音恱
  言其充積極其盛而發見當其可也新安陳氏曰溥博則如昊天淵泉則如深淵非極其盛而何見言行皆發見也民所以莫不敬信恱以當其可也當其可之謂時是接上文時出字而發揮之下文莫不尊親極言其敬信說也
  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施去聲隊音墜
  舟車所至以下蓋極言之配天言其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也新安陳氏曰有是聖徳之實是以有是聖徳之名凡有血氣人類也尊之為君親之如父母極覆載人所及處皆然豈非徳之所及廣大如天乎此章言達而在上之大聖人其盛徳之全體大用如此可謂極至而無以加矣可以當此者其惟堯舜乎
  右第三十一章  承上章而言小徳之川流亦天道也新安陳氏曰非謂五者之徳為小也蓋以此五者分別而言之又以發用言比下章之渾淪言之而純乎本體者則此為小徳之川流而下章為大徳之敦化章章明矣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於䖍反
  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毗至反其類而合之也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徳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朱子曰經綸是用立本是體大本即中也大經即庸也經綸大經立大本即是盡此中庸之道○北溪陳氏曰經是分疏條理綸是牽連相合大經即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大倫大本即是中者天下之大本一般中乃未發之中就性論今所謂大本以所性之全體論如君是君臣是臣父是父子是子兄是兄弟是弟夫是夫婦是婦各有條理一定而不亂故曰經如君臣之相敬父子之相親夫婦之相唱和兄弟之相友睦朋友之相切磋𤥨磨牽比其倫類自然相合故曰綸惟聖人極誠無妄於人倫各盡其所當然之實皆可為天下後世之標凖故人皆取法之○雙峯饒氏曰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分而理之君仁於臣臣敬其君父慈其子子孝其父是比而合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慾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於天地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北溪陳氏曰知字不可以聞見之知論如肝膽相照一般聖人之徳極誠無妄其於天地造化生育萬物之功與之脗合交契渾融一體所謂知也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音扶豈有所倚著直略反於物而後能哉問夫焉有所倚朱子曰自家都是實理無些欠缺經綸自經綸立本自立本知化育自知化育不用倚靠別物事然後能如此如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之意日用間底都是君臣父子夫婦人倫之理更不倚著人只從此心中流行於經綸人倫處便是法則此身在這裏便是立本知天地化育是自知得飽相似何用靠他物黃直卿雲便是不思不勉意思謂更不靠心力去思勉他這箇實理自然經綸立本知化育更不用心力○問中庸兩處說天下之至誠而其結語一曰賛化育一曰知化育賛與知如何分曰盡其性者是從裏面說將出去故盡其性則能盡人物之性以賛化育也經綸大經是從下面說上去如修道之教是也立天下之大本是靜而無一息之不中處知化育則知天理之流行矣○雙峯饒氏曰大經是道大本是性性乃大經之本也天地化育是命又大經大本之所自來也○雲峯胡氏曰首章由造化說聖人故曰命曰性曰道由體之隠達於用之費也此章言聖人之所以為造化則曰道曰性而後曰命由用之費而原其體之隠也前曰賛化育此曰知化育賛雲者至誠之功有補於造化也知雲者至誠之心無間於天地也前章以時出之是小徳之川流是時中之中此章大本是大徳之敦化是未發之中首章曰中者天下之大本此則加以立之一字大本是所性之全體本無一毫人慾之偽立之者聖人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慾之偽以雜之也立字不是用力字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肫之純反
  肫肫懇至貎以經綸而言也朱子曰肫肫其仁者人倫之間若無些仁厚意則父子兄弟不相管攝矣○鄭氏曰肫肫懇誠貎程氏曰厚也呂氏曰純全之義一雲渾厚無間斷之貎○北溪陳氏曰經綸大經須加懇切詳細之功不可有急迫躁切之意○雙峯饒氏曰肫肫其仁如何以配經綸大經蓋仁者人也大經只是箇人道人而不仁何足以為人淵淵靜深貎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貎以知化而言也北溪陳氏曰靜深則有根本而不竭故以立本言此誠與天地同其大故其生育變化與天地同其功故以知化言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潛室陳氏曰如天如淵猶是二物其天其淵即聖人便是天淵○雙峯饒氏曰肫肫其仁是說道淵淵其淵是說性浩浩其天是說命問性命如何分天淵曰性是成之者性指已定之理而言也命是繼之者善指理之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也二者有動靜之分故一屬地一屬天自聖人言之則靜定而存主處即是性應用而流行處即是命其與天地之理一也故曰其淵其天前章曰如淵如天猶是聖人與天地相比並至此曰其淵其天則聖人與天地為一矣
  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聖知之知去聲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也玉淵張氏曰上章雲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此雲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上章言小徳條理分明人所易見此章言大徳無聲無臭非聖人不能知也○新安陳氏曰上章言至聖故以聰明睿知言書曰睿作聖睿進一步即聖也此章言至誠見至誠即是至聖故以聰明聖知言變睿言聖直指其為聖人唯至聖能知至誠也此章述聖人至誠之功用亦謂達而在上之聖人而以唯聖人能知聖人結之可以當此者其唯以孔子而知堯舜乎
  右第三十二章  承上章而言大徳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聖之徳此章言至誠之道然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則亦非二物矣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朱子曰至誠至聖只是以表裏言至聖是徳之發見乎外者故人見之但見其溥博如天至莫不尊親此見於外者至誠則是那裏面骨子聰明睿知卻是那裏發出去至誠處非聖人不自知也○至聖一章說發見處至誠一章說存主處聖以徳言誠則所以為徳也以徳而言則外人觀其表但見其如天如淵誠所以為徳故自家裏面卻真箇是其天其淵惟其如天如淵故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者莫不知尊而親之謂自其表而觀之則易也惟其天其淵故非聰明聖知達天徳者不足以知之謂自其裏而觀之則難也又曰此不是兩人事上章是以聖言之聖人徳業著見於世其盛大自如此下章以誠言之是就實理上說其天其淵實理自是如此○葉氏曰至聖指發用神妙而言至誠指大經大本之實理而言非至聖無以顯至誠之全體非至誠無以全至聖之妙用其實非二物也○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大哉聖人之道章至此為第五大節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徳矣衣去聲絅口逈反惡去聲闇於感反
  前章言聖人之徳極其盛矣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葉氏曰上三章極言孔子體天之徳與至聖至誠之功用中庸之道至矣盡矣子思又慮學者馳騖於高逺而忘下學之功夫或失其指歸也故此章復自下學立心之始務內至親至切者言之以漸進於上達高妙至精至微不可擬議之地蓋再敘入徳成徳之序也詩國風衛碩人鄭之豐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禪衣也朱子曰襌衣所以襲錦衣者襌字與單字同沈括謂絅與檾同是用檾麻織疏布為之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去聲已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溫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則暴蒲卜反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朱子曰惡其文之著亦不是無文也自有文在淡則易厭簡則不文溫則不理而今卻不厭而文且理只縁有錦在裏面○陳氏曰衣錦而加絅衣以蔽之衣錦者美在其中尚絅者不求知於外古之學者只欲此道理實得於已不是欲求人知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雖曰闇然而道理自彰著而不可揜猶衣錦尚絅而錦之文采自然著見於外也○新安陳氏曰君子為已不求人知雖闇然若暗昩而美實在中自日著而不可揜如尚絅而錦美在中自不容揜於外也小人為人惟求人知雖的然分明表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日見其亡失泯沒而已君子小人之分為已為人之不同耳君子有若無實若虛有與實終不可揜小人無為有虛為盈有與盈豈能有常日亡必矣常情淡薄無味則易厭簡略則無文采溫厚渾淪則無條理君子之道雖淡而人不厭雖簡而自有文雖溫而自有條理淡簡溫皆尚絅闇然意不厭文理皆錦之美實在中意也逺之近見形甸反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內也微之顯有諸內者形諸外也有為己之心本起語意說來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徳矣朱子曰知逺之近是以已對物言之知在彼之是非由在我之得失知風之自是知其身之得失由其心之邪正知微之顯又專指心說就裏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據表而知裏也知微之顯由內以達外也○陳氏曰君子立心只是為己又能知道理之見於逺者自近始故自近而謹之著見於風化者由身始故自身而謹之有諸內者甚微而見於外者甚顯故自微而謹之知此三者而致其謹則可與之入徳矣○新安陳氏曰下文言謹獨意已萌於此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雲峯胡氏曰中庸分君子小人而言者凡二第二章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是其為君子小人者可見於行事之際此則言其所以為君子小人者已見於立心之始淡而無味其味最長簡而無文其文自章溫不求其理而無有不合於條理者此君子為己之學也不求其文之著而自不能不著者也小人則反是矣中庸既舉其立心之始當如此而又提起三知字曰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而下文遂以慎獨戒懼之事繼之即章句所謂知其在我者則戒慎恐懼而無時不中者也章句之㫖融徹如此學者不可不細玩
  詩云濳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內省悉井反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惡去聲詩小雅正月之篇再引詩承上文言莫見乎隠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三山陳氏曰潛雖伏矣即首章隠微意亦孔之昭即首章莫見莫顯意言隠伏之間理甚昭明君子內省此處須無一毫疾病方無愧於心君子所以不可及只是能於獨致其謹耳上言入徳之門此以下言入徳之事此一節言人之所不見處又申明首章謹獨意下一節言已之所不見處又申言首章戒謹恐懼意○新安陳氏曰之所不見人所不知也已之志向已所獨知也○東陽許氏曰詩本言魚之潛於淵可謂伏藏之深然亦甚昭然而易見言禍亂之不可逃也此借之以言幾之存於心者雖深而莫見顯乎隠微言獨之不可不慎也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相去聲
  詩大雅抑之篇三引詩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朱子曰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南隅為窔西北隅為屋漏西南隅為奧人纔進便先見東南隅卻到西南隅然後始到西北隅此是深宻之地曽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宻矣故下文引詩並去聲言其效朱子曰潛雖伏矣便覺有善有惡須用察相在爾室只是教做存養工夫○北溪陳氏曰抑詩即是首章戒謹其所不覩恐懼其所不聞意屋漏人跡所不到之地此處蓋已之所不睹須是真實無妄常加戒謹恐懼方能無愧怍君子為已之功至此不待於動而應事接物方始敬蓋於未應接之前無人處已無非敬矣不待見於發言而後信實蓋於未發言之前本來真實無非信矣○此處一節宻一節首章先說戒懼後說謹獨是從內面發出來此處先說謹獨後說戒懼是從外面說入○雲峯胡氏曰上文引詩但見學者有為己之心此兩引詩方見學者有為已之學首章言慎獨此言人之所不見即是獨內省不疚即是慎獨內省而少有一髮之疚則是胷中猶有可惡之惡故必無疚然後無惡此為己之功也首章言戒慎不睹恐懼不聞蓋動則有可睹此不動而敬即是戒慎乎其所不睹言則有可聞此不言而信即是恐懼乎其所不聞諸家以敬信為民敬信章句以為己之敬信與下文篤恭相應此又為己之功益加宻者也首章先戒懼而後慎獨由靜時工夫說到吾心方動之幾此章先慎獨而後戒懼由動時工夫說到吾心至靜之極愈靜愈敬其為己之功可謂宻矣○東陽許氏曰不動敬不言信是信敬在言動之前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假格同鈇方無切
  詩商頌烈祖之篇四引詩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說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音剉斫刀也鉞斧也新安陳氏曰其所以感人動物不待賞而民自勸不待怒而民自畏者以其自修有謹獨戒懼之本也
  詩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五引詩不顯說見形甸反二十六章言豈不顯也此借引以為幽深𤣥逺之意以為真幽隠不顯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徳而諸侯法之則其徳愈深而效愈逺矣朱子曰不顯二字二十六章者別無他義故只用詩意卒章所引自章首尚絅之雲與章末無聲無臭皆有隠微深宻之意故知當別為一義與前章不同篤厚也篤恭言不顯其敬也陳氏曰篤恭是申解不顯二字雖無人之境亦恭是篤厚其恭也○東陽許氏曰章句篤恭言不顯其敬也謂自厚於恭敬未嘗見於言動之間篤恭而天下平乃聖人至徳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朱子曰此章到篤恭而天下平已是極處結局了所謂不顯其徳者幽深𤣥逺無可得而形容雖下面不大聲以色徳輶如毛皆不足以形容直是無聲無臭到無跡之可尋然後已○北溪陳氏曰篤恭是不顯惟徳意天下平是百辟其刑意此章至此凡五引詩一節宻一節首節說學須為己不求人知第二節說致謹於人所不見處三節說致敬於已所不見處四節說不待言說而人自化五節說不顯篤恭其功效有自然之應乃中庸之極功也○雲峯胡氏曰此兩引詩承上文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而極其效也惟其不言亦信所以無言而人自信之有不待賞罰而化者惟其不動亦敬故篤恭不顯其敬也而天下自平篤恭而天下平即首章致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也特首章是致其中而後致其和此之謂篤恭者已致其和而益致其中也為己之功愈宻則徳愈深而效愈逺如此夫徳顯而百辟刑之宜也不顯而天下自平其妙殆有不可測者要之中者性之徳不顯之徳即未發之中戒慎恐懼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而敬也此時而敬是不顯其敬此所以為至徳之淵微而有自然之應也○新安陳氏曰不顯篤恭實原於尚絅闇然與慎獨戒懼深宻之功下文更三引詩不過形容此不顯篤恭之妙而已
  詩云予懐明徳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輶由酉二音
  詩大雅皇矣之篇六引詩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徳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古以與字通用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烝民之詩所言徳輶如毛七引詩輶輕也則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倫比也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事無聲無臭八引詩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徳之外又別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朱子曰無聲無臭本是說天道彼其所引詩自說須是儀刑文王然後萬邦作孚詩人意初不在無聲無臭上也中庸引之以結中庸之義嘗細椎之蓋其意自言謹獨以修徳至詩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乃篤恭而天下平也後面節節賛歎其徳如此故至予懐明徳以至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蓋言夫徳之至而微妙之極難為形容如此今為學之始未知所有而遂欲一蹴至此吾見其倒置而終身迷亂矣○此章八引詩一歩退似一歩都用那般不言不動不顯不大底字直說到無聲無臭則至矣○自衣錦尚絅以下皆只暗暗地做工夫去然此理自掩蔽不得故曰闇然而日章小人未曽做得已報得滿地人知故曰的然而日亡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皆是收斂近裏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一句𦂳一句學者能如此收斂雖未可便謂之徳亦可以入徳矣其下方言不愧屋漏方能以慎獨涵養其曰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蓋不動不言時已是敬信底人了又引詩不顯惟徳予懐明徳徳輶如毛言之一章之中皆只是發明箇徳字然所謂徳者實無形狀故以無聲無臭終之○首章是自裏說出外面蓋自天命之性說到天地位萬物育處末章卻自外面一節收斂入一節直約到裏面無聲無臭處此與首章實相表裏也○雙峯饒氏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此便是未發之中便是天命之性蓋一篇之歸宿也○王氏曰此章是結尾舉一篇工夫之要約而言之所謂藏於宻者也○雲峯胡氏曰此章當作四節看節節意相承第一節承上章極致之言恐學者騖於高逺引尚絅之詩言下學立心之始結之以知微之顯第二節承知微之顯之語引潛雖伏矣亦孔之昭以實之自慎獨說歸戒慎恐懼而結之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第三節承不動不言之語引詩云無言不顯以極其效如此第四節承不顯之語三引詩至於無聲無臭以形容不顯之妙至如此朱子又恐學者因無聲無臭之語而又騖於高逺也故結之曰非此徳之外有此三等然後為至也蓋所引之詩似有等級然其妙非杳㝠昏黙之謂非虛無寂滅之謂也故必提起徳之一字言之首章曰道此章曰徳道字說得廣闊徳字說得親切徳者得此道於心者也首章開端一天字原其所自也此道之在我者無不本諸天也此章結末一天字要其所成也徳之成則能不失其道之在我而本諸天者也至此則我本於天天備於我又不過即其初天命之性耳是無聲無臭之天即吾不顯之徳而不顯之徳即吾渾然未發之中者也子思子首章獨提此一中字即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也末又約而歸之於此即周子所謂太極本無極也子思始引夫子之言曰中庸之徳其至矣乎衆人之所可至也此言中庸之極功故以不顯之徳賛其至聖人之所獨至也然聖人之所以為徳之至者不過敬之至而已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故此書以慎獨戒懼始終焉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已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己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芳復反丁寧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黃氏曰中庸始言戒懼謹獨次言知仁勇終之以誠此數字括盡千古聖人教人之指先師曰中庸說下學處少說上達處多然說下學處雖少而甚切如二十章明善誠身擇善固執一叚與二十七章尊徳性道問學一叚無非提綱挈領切要之言也說上達處雖多亦豈渙散無統𤣥妙不可究詰之論哉學者果能字字審察句句精研章章融㑹由下學而上達焉則程子所謂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者見其理皆實理而為事之體非高虛也事皆實事而為理之用非粗淺也所謂其味無窮皆實學者的非虛言矣童而習之今猶有白首紛如之嘆吁豈易言哉○雲峯胡氏曰右須看極致馴致四字極致者上達之事也馴致者下學而上達之事也天理不離乎人事下學人事即所以上達天理雖其妙至於無聲無臭然其本皆實學也朱子教人之深意備見於篇首所採子程子之語及此篇末之語學者當合始終而參玩之以求無負於朱子之教雲○新安倪氏曰按饒氏以此章為第六大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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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或問卷上
  或問名篇之義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呂氏專以無過不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雲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朱子曰在中是言在裏面底道理未動時恰好處纔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非以在中釋中字未發之前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者程子所謂中之道也道以由行之用言形甸反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蓋不偏不倚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後理之當去聲下有當同事之中也故於未發之大本則取不偏不倚之名於己發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然方其未發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之本體實在於是及其發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新安陳氏曰此以不偏不倚與無過不及交互發明以見非截然而二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在其中而呂氏亦云當其未發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為體用此愚於名篇之義所以不得取此而遺彼也朱子曰未發之中是體已發之中是用○格庵趙氏曰未發之中只可言不偏不倚卻下不得過不及字及發出來此事合當如此彼事合當如彼方有箇恰好準則無大過不及處○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平聲於乆而後見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之無所詭古委反異而其常乆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朱子曰譬之飲食五穀是常自不可易若珍異不常得之物則可暫一食焉能乆乎○北溪陳氏曰程子以不易解庸字亦是謂萬古常然而不可易但其義未盡不若平常字最親切可包得不易字蓋天下事物之理惟平常然後可以常而不易若怪異之事人所罕見但可暫而不可常耳平常不易本作一意看況中庸之雲上與髙明為對而下與無忌憚者相反新安陳氏曰極髙明而道中庸是中庸與髙明對君子中庸小人無忌憚者反中庸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又以見形甸反音扶雖細微而不敢忽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曰然則所謂平常將不為淺近苟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而無所詭異雲爾是固非有甚髙難行之事而亦豈同流合汙音烏之謂哉既曰當然則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於堯舜之禪時戰反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矣朱子曰中庸只是一箇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謂之中以其不差異可常行故謂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問堯舜禪授湯武放伐皆聖人非常之變而謂之平常何也曰堯舜禪授湯武放伐雖其事異常然皆是合當如此便只是常事如伊川説經權字合權處便即是經○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義雖精新安陳氏曰未發之中乃古人所未言之精義而中庸之中實兼體用且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則比之中和其所該者尤廣而於一篇大指精粗本末無所不盡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朱子曰中庸該得中和之義庸是見於事和是發於心庸該得和○以性情言之謂之中和以理言之謂之中庸其實一也○曰張子之言如何張子曰學者如中庸文字輩直湏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明曰其曰須句句理㑹使其言自相發明者真讀書之要法不但可施於此篇也○曰呂氏為己為人之説如何為並去聲下為人同○藍田呂氏曰為己者心存乎徳行而無意乎功名為人者心存乎功名而未及乎徳行若後世有未及乎為人而濟其私慾者今學聖人之道而先以私慾害之則語之而不入導之而不行教之者亦何望哉聖人之學不使人過不使人不及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其學固有序矣學者盍亦用心於此乎用心於此則義理必明徳行必修與夫自輕其身渉獵無本徼幸一旦之利者果何如哉曰為人者程子以為欲見知於人者是也呂氏以志於功名言之而謂今之學者未及乎此則是以為人為及物之事而渉獵徼幸以求濟其私者又下此一等也殊不知夫子所謂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爾若曰未能成已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去聲以不能知所先後之罪原其設心猶愛而公視彼欲求人知以濟一己之私而後學者不可同日語矣至其所謂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以為之本使學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亦曰欲使學者務先存養以為窮理之地耳而語之未瑩烏定反潔也乃似聖人強上聲立此中以為大本使人以是為準而取中焉則中者豈聖人之所強立而未發之際亦豈容學者有所擇取於其間哉但其全章大指則有以切中去聲今時學者之病覽者誠能三復而致思焉亦可以感悟而興起矣
  或問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何也曰此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見形甸切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於我也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也蓋天之所以賦與萬物而不能自己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程子曰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格庵趙氏曰天於賦予處周流而不已斯之謂命人於稟受處該全而不偏斯之謂性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而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物萬事之理無不統於其間黃氏曰在天為元亨利貞在人為仁義禮智特殊其名以別天人之分耳○天地而非元亨利貞不能以行四時生萬物人而非仁義禮智又何以充四端制萬事哉○北溪陳氏曰若就造化論則天命之大目只是元亨利貞此四者就氣上論也得就理上論也得就氣上論則物之初生為元於時為春物之發達為亨於時為夏物之成就為利於時為秋物之歛藏為貞於時為冬貞者正而固也自其生意之已定者而言故謂之正自其歛藏者而言故謂之固就理上論則元者生理之始亨者生理之通利者生理之遂貞者生理之固人性之大目只是仁義禮智四者而已得天命之元在我謂之仁得天命之亨在我謂之禮得天命之利在我謂之義得天命之貞在我謂之智人性之有仁義禮智只是天地元亨利貞之理真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蓋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稟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韓子之所云也荀子論性詳見孟子告子篇集註○朱子曰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北溪陳氏曰性與命本非二物在天謂之命在人謂之性又曰性命只是一箇道理不分看則不分曉不合看又離了不相干涉須是就渾然一理中看得界分不相亂率性之謂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蓋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扶問反以至於敬長上聲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非邪正之分別彼列反下有別同亦道也蓋所謂性者無一理之不具故所謂道者不待外求而無所不備此言性與道之全體所謂性者無一物之不得故所謂道者不假人為而無所不周此言性與道之大用雖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貫乎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秦醉反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於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牀皆反他達反之報本匕余反鳩之有別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之所得荘子天運篇商太宰蕩問仁於荘子荘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謂也荘子曰父子相親何為不仁○化書曰蜂有君禮也螻蟻之有君也一拳之宮與衆處之一塊之臺與衆臨之一粒之食與衆蓄之一蟲之肉與衆匝之一罪無疑與衆戮之○禮記月令季秋之月豺乃祭獸戮禽孟春之月魚上氷獺祭魚○詩傳雲雎鳩水鳥今江淮間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㳺而不相狎故毛傳以為摯而有別摯字與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去聲隔而所謂道者亦未嘗不在是也是豈有待於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朱子曰性是體道是用道便是裏靣做出底道理○問鳥獸亦有知覺但他知覺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覺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澆灌便敷榮若摧折他便枯悴謂之無知覺可乎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去雲與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覺只是鳥獸底知覺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覺又不如鳥獸底○問虎狼蜂蟻之類雖得其一偏然徹頭徹尾得義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而為物慾氣稟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何也曰只有這一處通便卻專人卻事事理㑹得些便卻泛泛所以易昏○潛室陳氏曰飛潛動植各一其性而不可換便是率處若飛者潛之動者植之即是違其性非物之所謂率性矣修道之謂教言聖人因是道而品節之以立法垂訓於天下是則所謂教也蓋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之正然其清濁厚薄之稟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知去聲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於此者亦或不能無失於彼是以私意人慾或生其間而於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錯雜昏蔽其天理錯雜以人慾而無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則於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尺淺反逆而無以適乎所行之宜惟聖人之心清明純粹清明以氣言純粹以質言天理渾上聲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防範以立教於天下使夫音扶下同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蓋有以辨其親踈之殺所戒反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有以別彼列反下同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扶問反則義之為教行矣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別而不差則知去聲下無知同之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無知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據守以去上聲其人慾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推而至於天下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去聲因其材質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則聖人所以財成天地之道而致其彌縫輔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強上聲為之也陳氏曰因人生氣質之異而有過不及之差故於性有昏蔽而不能全而所謂道者亦乖戾而失其本然也聖人清明純粹見理分明故因其性之自然者為之品節而歸之中使無過不及以為天下後世法使萬世皆得以通行是謂之教○辨其親踈之殺如為之立五服自斬衰至緦麻之類別其貴賤之等如為之立君臣上下長㓜之序為之制度文為如三千三百之儀輕重踈宻各有等級之不同為之開導禁止如司徒教民以任䘏睦婣之行及紏民以不孝不弟之刑因其材質之宜制其取用之節如教人春耕夏耘秋歛冬藏穿牛鼻絡馬首之類子思以是三言著於篇首雖曰姑以釋夫三者之名義然學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驗之則其所知豈獨名義之間而已哉蓋有得乎天命之説則知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理之不備而釋氏所謂空者非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則知我之所得乎天者無一物之不該而老氏所謂無者非道矣有以得乎修道之説則知聖人之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上聲其所本無背音佩其所至難而從其所甚易去聲○新安陳氏曰所固有謂道所本無謂私慾所至難謂異端之空寂所甚易謂吾道之教而凡世儒之訓詁詞章管商之權謀功利老佛之清浄寂滅與夫百家衆技之支離偏曲皆非所以為教矣陳氏曰釋氏以空為宗以未有天地之先為吾真體以天地萬物皆為幻人事都為粗跡盡欲屏除了一歸於真空老氏以無為宗以道為超乎天地形器之外如雲道在太極之先卻是説未有天地萬物之初有箇虛空道理都與人物不相干涉不知道只是人事之理耳又曰老氏清虛厭事釋氏屏棄人事世儒或訓詁解析而理不明或詞章綴輯而義不通管商功利之徒雖做得事業亦只是權謀智術之私而非胷中義理去做皆非所謂教矣○西山真氏曰朱子論性道教皆必曰仁義禮智其視佛老以空寂為性以虛無為道管商以刑名功利為教者真妄是非不辨而明矣由是以徃因其所固有之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學問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朱子曰因其所固有謂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因其所甚易是日用常行合做底道理是不可已者非空守着這一箇物性○新安陳氏曰學問思辨致知之事也持守推行力行之事也則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豈不昭然日用之間而修道之教又將由我而後立矣○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孰為是邪曰程子之論率性正就私意人慾未萌之處指其自然發見形甸反下同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為而言也程子曰生之謂性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又曰天降是於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底性又不做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朱子曰程子説人生而靜以上是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未可名為性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所謂在人曰性也○程子説物物皆有箇道理即此便是道循性者是循其理之自然○道是性中分𣲖條理隨分𣲖條理去皆是道也呂氏良心之發以下至安能致是一節亦甚精宻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形體又為私意小知去聲所撓故與天地不相似而發不中去聲下並同節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後為道則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後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扶又反又也後不及音者宜以意推之子思程子所指人慾未萌自然發見之意矣藍田呂氏曰性與天道本無有異但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蕞爾之形體常有私意小智撓乎其間故與天地不相似所發遂至乎出入不齊而不中節如使所得於天者不喪則何患乎不中節乎故良心所發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隱羞惡辭遜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亦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我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內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隨喜怒哀樂之所發則愛必有差等敬必有節文所感重者其應也亦重所感輕者其應也亦輕自斬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𨽻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爭非出於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朱子曰只是隨性去皆是道呂氏説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潛室陳氏曰呂氏只就人性起蓋不見天地大化故其説性説道説教皆不周普流通此朱子所以不取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呂氏之病也廣平游氏曰天之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若出於人為則非道矣○龜山楊氏曰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至於修道則程子養之以福修而求復如字之雲卻似未合子思本文之意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人之生也直意亦如此若以生為生養之生卻是修道之謂教也至下文始自雲能者養之以福不能敗以取禍又曰修道之謂教此則専在人事以失其本性故修而求復之則入於學若元不失則何修之有獨其一條所謂循此修之各得其分扶問反而引舜事以通結之者為得其㫖故其門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論語本文之意耳程子曰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朱子曰修道雖以人事言然其所以修之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程子以舜事明之○陵陽李氏曰此又自其性之本然者而推言之所引論語雖非本文之意大率以為一循其本然非私智所能與耳呂氏所謂先王制禮達之天下傳之後世者得之但其本説率性之道處已失其指而於此又推本之以為率性而行雖已中節而所稟不能無過不及若能心誠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所以又當修道而立教焉則為太繁複音福而失本文之意耳藍田呂氏曰循性而行無物撓之雖無不中節者然以稟於天者不能無厚薄昏明則應於物者亦不能無小過小不及故品節斯斯之謂禮閔子除喪而見孔子予之琴而彈之切切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過也子夏除喪而見孔子予之琴而彈之侃侃而言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也故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遠矣然將達之天下傳之後世慮其所終稽其所敝則其小過不及者不可以不修此先王所以制禮改本又以時位不同為言似亦不親切也藍田呂氏改本雲道之在人有時與位之不同必欲為法於後世不可不修○曰楊氏所論王氏之失如何龜山楊氏曰臨川王氏雲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是未知性命之理其曰使我正所謂使然也使然者可以為命乎以命在我為性則命自一物若中庸言天命之謂性性即天命也又豈二物哉如雲在天為命在人為性此語似無病然亦不須如此説性命初無二理第所由之者異耳率性之謂道如易所謂聖人之作易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也曰王氏之言固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猶曰上帝降𠂻雲爾豈真以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為命在人為性則程子亦云而楊氏又自言之蓋無悖於理者今乃指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譏裸魯果反音呈亦近於意有不平而反為至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道為順性命之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音佩情為非性廣平游氏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則天命也若遁天倍情則非性矣則又不若楊氏人慾非性之雲也龜山楊氏曰天命之謂性人慾非性也○曰然則呂游楊侯四子之説孰優曰此非後學之所敢言也但以程子之言論之則於呂稱其深潛縝宻上止忍反於游稱其頴悟溫厚謂楊不及游而亦每稱其頴悟謂侯生之言但可隔壁聽今且熟復其言究覈下革反其意而以此語證之則其髙下淺深亦可見矣過此以徃則非後學所敢言也
  或問既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矣而又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故君子慎其獨也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當如此葢兩事也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必戒謹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臾毫忽之不謹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㣲而君子必謹其獨者所以言隱微之間人所不見而已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又有甚於他人之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㡬平聲也葢所謂道者率性而己性無不有故道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靜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不易之理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先則反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去聲失之則亂葢無須臾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於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之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聖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之也君子之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之也三山陳氏曰君子必欲存養持守以保全之者正為其不可離而去之如𩚑食渴飲之不可無也○新安陳氏曰持守指戒謹恐懼是以日用之間須臾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則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慾間去聲之則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遠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音了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去聲以流於人慾之私而䧟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形甸反是圗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葢不待其徴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五子之歌雲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圗○曲禮曰凡為人子者居不主奧坐不中席云云聽於無聲視於無形○朱子曰不見是圗既是不見安得有圗只是要於未有兆眹無可睹聞時先戒懼取○聽於無聲視於無形只是照管所不到念慮所不及處正如防賊相似須要塞其來路音扶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而幽隱之間乃他人之所不見而已所獨見道固無時不然而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聞而已所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罔人而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月既己知之則其毫髪之間無所濳遁又有甚於他人之知矣又況既有是心藏伏之乆則其見形甸反下以見同於聲音容貌之間發於行事施為之實必有暴著而不可揜者又不止於念慮之差而已也朱子曰隱㣲顯著未嘗有異豈怠於顯而偏於獨哉蓋獨者至用之源而人所易忽於此而必謹焉則亦無所不謹矣是以君子既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於此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幾微之際無一毫人慾之萌而純乎義理之發則下學之功盡善全美而無須臾之間去聲矣二者相須皆反躬為去聲已遏人慾存天理之實事葢體道之功莫有先於此者亦莫有切於此者故子思於此首以為言以見君子之學必由此而入也朱子曰㡬者動之㣲是欲動未動之間○陳氏曰此兩節是做工夫處見得聖賢體道之功甚宻○新安陳氏曰體道者以身任此道如文言所謂體仁曰諸家之説皆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即為謹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離則是無適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則是要切之處尤在於隱微也既言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謹矣又言謹獨則是其所謹者尤在於獨也是固不容於不異矣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平聲音福邪且此書卒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亦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朱子曰戒懼是未有事時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之時謹獨便已有形跡了潛雖伏矣亦孔之昭詩人言語只是大綱説子思又就裏面別出這話來教人又較𦂳宻○陳氏曰潛雖伏矣一節申明首章謹獨意不愧屋漏一節申明首章戒懼不睹不聞意但諸家皆不之察獨程子嘗有不愧屋漏與謹獨是持養氣象之言其於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已分為兩事而當時聽者有未察耳程子曰要脩持他這天理則在徳須有不言而信者言難為形狀養之則須直不愧屋漏與謹獨這是箇持養底氣象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已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道不可離而下言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其戒懼而極言之以至於此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下言君子之所謹者尤在於此幽隱之地也是其語勢自相唱和去聲各有血脈理甚分明如曰是兩條者皆為謹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於平常之處而專在幽隱之間也且雖免於破碎之譏而其繁複偏滯而無所當去聲亦甚矣朱子曰其之一字便見得是説已不睹不聞處○不睹不聞是提其大綱説謹獨乃審其細㣲方不睹不聞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有所未知若所謂獨即人所不知已所獨知極是要戒懼自來人説不睹不聞與謹獨只是一意無分別則便不是戒謹不睹恐懼不聞非謂於睹聞之時不戒謹也言雖不睹不聞之際亦致其謹則睹聞之際其謹可知也○陳氏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對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句君子必慎其獨對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句惟其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所以戒慎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惟其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所以必慎其獨○曰程子所謂隱微之際若與呂氏改本及游楊氏不同而子一之何邪曰以理言之則三家不若程子之盡以心言之則程子不若三家之宻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必有是理然後有是心有是心而後有是理則亦初無異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程子曰人只以耳目所見聞者為顯見所不見聞者為隱㣲然不知理卻甚顯也且如昔人彈琴見螳螂捕蟬而聞者以為有殺聲殺在心而人聞其琴而知之豈非顯乎人有不善而自謂人不知之然天地之理甚著不可欺也○藍田呂氏曰此章明道之要不可不誠道之在我猶飲食居處之不可去可去皆外物也誠以為己故不欺其心人心至靈一萌之思善與不善莫不知之他人雖明有所不與也故慎其獨者知為己而已○廣平游氏曰人所不睹可謂隱矣而心獨知之不亦見乎人所不聞可謂微矣而心獨聞之不亦顯乎○龜山楊氏曰獨非交物之時有動於中其違未遠也雖非視聽所及而其幾固己瞭然心目之間矣其為顯見孰加焉雖欲自蔽吾誰欺欺天乎此君子必慎其獨也○問程子舉彈琴殺心處是就人知處言呂游楊氏所説是就已自知處言章句是合二者而言否朱子曰有動於中已固先自知亦不能揜人之知所謂誠之不可揜也○問跡雖未形幾則已動上兩句是程子意人雖不知已獨知之下兩句是游氏意否曰然兩事只是一理幾既動則已必知之已既知則人必知之○曰他説如何曰呂氏舊本所論道不可離者得之但專以過不及為離道則似未盡耳其論天地之中性與天道一節最其用意深處然經文所指不睹不聞隱㣲之間者乃欲使人戒懼乎此而不使人慾之私得以萌動於其間耳非欲使人虛空其心反觀於此以求見夫音扶所謂中者而遂執之以為應事之凖則也呂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於言必有事焉參前倚衡之語亦非論孟本文之意至謂隱㣲之間有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則固心之謂矣而又曰正惟虛心以求則庶乎見之是又別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見此一心也豈不誤之甚哉藍田呂氏曰率性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臾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於世故曰可離非道也非道者非天地之中而已非天地之中而自謂有道惑也又曰所謂中者性與天道也謂之有物則不得於言謂之無物則必有事焉不得於言者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無聲形接乎耳目而可以道也必有事焉者莫見乎隱莫顯乎㣲體物而不可遺者也古之君子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是何所見乎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是果何物乎學者見乎此則庶乎能擇中庸而執之隱微之間不可求之於耳目不可道之於言語然有所謂昭昭而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正惟虛心以求之則庶乎見之故曰莫見乎隱莫顯乎㣲○朱子曰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於物者耶若參前倚衡之雲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蓋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雲爾亦非有以見其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於前身在輿而心倚於衡是果何理也耶若楊氏無適非道之雲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盡蓋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義理準則乃道也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是以無適而不有義理之準則不可頃刻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㫖也若便指物以為道而曰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則是不惟昧於形而上上聲下之別筆列反而墮於釋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學者誤謂道無不在雖欲離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音昌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平聲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龜山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耶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問龜山言飢食渇飲手持足行便是道竊謂手持足履未是道手容恭足容重乃是道也目視耳聽未是道視明聴聰乃是道也或謂不然其説雲手之不可履猶足之不可持此是天職率性之謂道只循此自然之理耳不審如何朱子曰不然桀紂亦㑹手持足履目視耳聴如何便喚做道若便以為道是認欲為道也伊川雲夏葛冬裘飢食渴飲若著些私吝心便是廢天職須看著些私吝心字○衣食動作只是物物之理乃道將物喚做道則不可且如這箇椅子有四隻腳可以坐此椅之理也若除去一隻腳坐不得便失其椅之理矣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就這形而下之器中便有那形而上之道若便將形而下之器作形而上之道則不可所謂格物便是要就這形而下之器窮得那形而上之道理而已飢而食渴而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其所以飲食作息者皆道之所在也若便謂飲食作息者是道則不可與龎居士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之類一般亦是此病如徐行後長與疾行先長都一般是行只是徐行後長方是道若疾行先長便不是道豈可説只認得行處便是道神通妙用運水搬柴須是運得水是搬得柴是方是神通妙用若運得不是搬得不是如何是神通妙用佛家所謂作用是性便是如此他都不理是和非只認得這衣食作息視聴舉履便是道儒家則須是就這上尋討道理方是道龜山雲伊尹之耕於莘野此農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樂在是如此則世之伊尹甚多矣龜山説話大槩有此病○曰呂氏之書今有二本子之所謂舊本則無疑矣所謂改本則陳忠肅公所謂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為之序者子於石氏集解雖嘗辨之而論者猶或以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曰是則愚嘗聞之劉李二先生矣舊本者呂氏太學講堂之初本也改本者其後所修之別本也陳公之序蓋為傳者所誤而失之及其兄孫幾平聲叟具以所聞告之然後自覺其非則其書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見胡仁仲所記侯師聖語亦與此合蓋幾叟之師楊氏實與呂氏同出程門師聖則程子之內弟而劉李之於幾叟仁仲之於師聖又皆親見而親聞之是豈胷臆私見口舌浮辨所得而奪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則二書詳略雖或不同然其語意實相表裏如人之形貌昔腴音臾肥也今瘠音夕瘦也而其部位神采初不異也豈可不察而遽謂之兩人哉又況改本厭前之詳而有意於略故其詞雖約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於詞義之間失其本指則未能改於其舊者尚多有之校音教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去聲七容反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通作啻施智反碔砆音武夫石之次玉者之與美玉也於此而猶不辨焉則其於道之淺深固不問而可知矣
  或問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何也曰此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發端中和終之所至極位育皆不外於吾心也蓋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下其當同方其未發渾然在中渾上聲後凡言渾然音同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蓋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聖愚而有加損也然靜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慾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朱子曰未發時是那靜有箇體在裏了若靜而不失其體便是天下之大本立焉或失其體則大本便昏了已發時是那動有許多用若動而不失其用便是天下之達道行焉或失其用則達道便乖了○大本不立達道不行則雖天理流行未嘗間斷而在我者或幾乎息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於隱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幾平聲者愈精愈宻以至於無一毫之差謬靡㓜切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潛室陳氏曰戒懼於不睹不聞時此則未發時工夫謹獨於隱微時此即已發時工夫非戒懼何以見其致中非謹獨又何以為致和血脈相承如此○格庵趙氏曰愈嚴愈敬是自其未發之體而存養之愈精愈宻是自其已發之用而省察之致者用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靜而無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靜各止其所而天地於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去聲與歡通欣交通而萬物於此乎育矣朱子曰和則交感而萬物育矣○新安陳氏曰中者心之徳吾之心通乎天地之心正則俱正矣吾氣順和之騐也以吾之和氣感召天地之和氣順則俱順矣此萬化之本原一心之妙用聖神之能事學問之極功新安陳氏曰由位育推其本於致中和故曰萬化之本原自致中和極其功於位育故曰一心之妙用究極之惟大聖人能與於此乃聖神之能事降聖人一等而論之由教而入者果能盡致中和之工夫則其學問之極功亦可庶幾乎此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如射者志於中的行者志於歸家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故此章雖為一篇開卷之首然子思之言亦必至此而後已焉其指深矣○曰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陳氏曰體用未嘗相離有是體方有是用有是用方見是體○曰天地位萬物育諸家皆以其理言子獨以其事論然則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然後為不育矣樂記曰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殰音獨內敗也殈呼壁況狄二反裂也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今以事言者固以為有是理而後有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為無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備有以啓後學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為盡耳曰然則當其不位不育之時豈無聖賢生於其世而其所以致夫音扶下同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惡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達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則夫災異之變又豈窮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於一身則天下雖亂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安泰春秋戰國時之孔孟是也其不能者天下雖治去聲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為乖錯唐虞之四凶有周之管蔡是也其間一家一國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朱子曰尊卑上下之大分即吾身之天地也應變曲折之萬端即吾身之萬物也○黃氏曰如達而在上固是堯舜事業窮而在下只如在一鄉不擾便是一鄉萬物育在一家不擾便是一家萬物育曰二者之為實事可也而分中和以屬焉將不又為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能致中而不足於和者亦未有能致和而不本於中者也未有天地已位而萬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萬物自育者也特據其效而推本其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之言則曰中者和也中去聲後凡言中節音同節也天下之達道也周子通書中語乃舉中而合之於和然則又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也邪曰子思之所謂中以未發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愚於篇首已辨之矣學者涵泳而別筆列反識之見其並行而不相悖焉可也朱子曰中庸之中是兼已發而中節無過不及者得名若不識得此理則周子之言更解不得○北溪陳氏曰未發之中是就性上論已發之中是就事上論當喜而喜當怒而怒那恰好處無過不及便是中此中即所謂和也所以周子曰中也者和也是指已發之中也○曰程呂問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蓋不完矣然程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而後書乃自以為未當去聲下未當同向非呂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聖賢之言固有發端而未竟者學者尤當虛心悉意以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藍田呂氏問曰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程子曰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其説中字因過不及而立名又似併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少異蓋未發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所偏倚則可謂之無過不及則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為言則此語者亦或未得為定論也藍田呂氏曰中即性也程子曰中也者所以狀性之體叚猶稱天圎地方而不可謂方圎即天地中之為義自無過不及而立名而指中為性可乎○問渾然在中恐是喜怒未發此心至虛都無偏倚停停當當恰在其中間所謂獨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朱子曰在中者未動時恰好處時中者已動時恰好處才發時不偏於喜則偏於怒不得謂之在中矣然只要就所偏倚一事處之得恰好則無過不及矣蓋無過不及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無偏倚者是所以能無過不及也○如喜而中節便是倚於喜矣但在喜之中無過不及怒哀樂亦然故謂之和○問程子曰中所以狀性之體叚猶天之圎地之方也故謂天圎地方則可謂方圎足以盡天地則不可晦翁謂喜怒哀樂未發則性也愚意亦謂性與中一物耳自天之所命則謂之性自四者之未發則謂之中若如程子所論豈謂性是虛物中是着實些箇其不同或在此潛室陳氏曰四者未發當此境界即是人生而靜處故晦翁指此為性蓋發則為情非以中為性也中只是狀其未發之時體叚如此若便以中為性則是稱圎為天稱方為地而可乎呂氏又引允執厥中以明未發之㫖則程子之説書也固謂允執厥中所以行之蓋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非未發之中也呂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藍田呂氏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厥中者又曰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也何所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而已則程子所以答蘇季明之問又已有既思即是已發之説矣凡此皆其決不以呂説為然者獨不知其於此何故略無所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以為是也蘇氏問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程子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卻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思與喜怒哀樂一般纔發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問呂氏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莫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朱子曰程子纔思即是已發一句能發明子思言外之意蓋言不待喜怒哀樂之發但有所思即是已發此意已極精㣲説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不可以有加矣曰然則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發何也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亦莫不有已發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別筆列反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發而後可見若未發則純一無偽又不足以名之而亦非獨赤子之心為然矣是以程子雖改夫音扶心皆已發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為已發則不可得而改也蘇氏問赤子之心為己發是否程子曰己發而去道未逺也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藍田呂氏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求其未發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乎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朱子曰赤子之心動靜無常非寂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知巧之思故謂未逺乎中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須窮索曰程子明鏡止水之雲固以聖人之心為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此其為未發者邪曰聖人之心未發則為水鏡之體既發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而言也蘇氏問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如何程子曰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曰諸説如何曰程子備矣但其答蘇季明之後章記録多失本真答問不相對值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參之其誤必矣朱子曰子思只説喜怒哀樂今卻轉向見聞上去所以説得愈多愈見支離紛冗都無交涉此乃程門請問記録者之罪也蓋未發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蘇氏問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程子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其言靜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靜而引復以見天地之心為説亦不可曉蓋當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靜中有物則可而便以纔思即是已發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隂而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則未可也所謂無時不中者所謂善觀者卻於已發之際觀之者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無斷續至於動上求靜之雲則問者又轉而之他矣蘇氏問中是有時而中否程子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靜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別何也曰善觀者不如此卻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賢且説靜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卻是動也怎生言靜人説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靜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靣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靜自古儒者皆言靜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動上求靜否曰固是然最難○朱子曰全靜之時但有能知能覺者而無所知所覺此易卦為純坤不為無陽之象若論復卦則須以有所知覺者當之不得合為一説矣故邵子亦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此至㣲至妙處須虛心靜慮方始見得其答動字靜字之問答敬何以用功之問答思慮不定之問以至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則皆精當去聲○或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靜字程子曰謂之靜則可然靜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自先理㑹得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問某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須是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明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旒音流冕之前後垂者黈他口反黃色冕兩旁纊也纊音曠綿也蓋以綿為圜而其色黃名曰黈纊也○朱子曰靜中有物者只是知覺不昧或引程子語纔有知覺便是動為問曰若雲知寒覺暖便是知覺已動今未曾著於事物但有知覺在何妨其為靜不成靜坐便只是瞌睡但其曰當祭祀時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服而設旒纊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真足以全蔽其聰明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履之有絇音劬以為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酒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新安陳氏曰絇謂之拘以絲為之著舄屨之頭以為行戒禁者承酒尊之器名禁者以為酒戒也若使當祭之時真為旒纊所塞先則反後並同遂如聾瞽則是禮容樂節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交於鬼神哉程子之言決不如是之過也至其答過而不留之問則又有若不相值而可疑者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程子曰不説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纔説弗字便不得也○朱子曰便是祭祀若耳無聞目無見即其升降饋奠皆不能知其時節之所冝雖有賛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故前旒黈纊之説亦只是説欲其專一於此而不雜他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節無見聞也大抵此條最多謬誤蓋聽他人之問而從旁竊記非唯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問者之情是以致此亂道而誤人耳然而猶幸其間紕篇夷反漏顯然尚可尋繹音亦以別筆列反其偽獨㣲言之湮音因沒者遂不復𫝊為可惜耳呂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屢空貨殖及心為甚者其於彼此蓋兩失之其曰由空而後見夫音扶下同中是又前章虛心以求之説也其不䧟而入浮屠者幾希矣幾平聲後凡言幾希庶幾音同蓋其病根正在欲於未發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癒甚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虛如鏡之明如水之止則但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小有偏倚至於事物之來此心發見賢遍反後凡言發見音同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小有差忒他得反而己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發之前則宜其不待著陟略反意推求而瞭音了然心目之間矣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己發固已不得而見之況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發己發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發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當發則又當即事即物隨感而應亦安得塊苦怪苦潰二反然不動而執此未發之中邪此為義理之根本於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此呂氏之説所以條理紊音問亂援引乖剌郎葛反而不勝平聲其可疑也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藍田呂氏曰人莫不知義理之當無過無不及之為中未及乎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為乎回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可以見乎中而空非中也必有事焉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知撓乎其間乃所謂空曰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若子貢聚聞見之多其心已實如貨殖焉所蓄有素所應有限雖曰富有亦有時而窮故億則屢而未皆中也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則心之度物甚於權度之審其應物當無毫髪之差然人應物不中節者常多其故何也由不得中而執之有私意小知撓乎其間故義理不當或過或不及猶權度之法不精則稱量百物不能無銖兩分寸之差也此所謂性命之理出於天道之自然非人私知所能為也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朱子曰孟子乃是論心自度非是心度物○欲執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不知如何執得那事來靣前只得應他當喜便喜當怒便怒如何執得楊氏所謂未發之時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慾之私焉則發必中節矣又曰須於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其曰驗之體之執之則亦呂氏之失也其曰其慟音洞其喜中固自若疑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細推之則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發之處見得未發之理發見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無偏倚過不及之差乃時中之中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之雲中固自若而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莊子庚桑楚篇雲敬之而不喜侮之而不怒者唯同乎天地者為然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矣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矣則是以為聖人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為皆不復出於中心之誠矣大抵楊氏之言多雜於佛老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中去聲否不當論其有無則至論也龜山楊氏曰但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非精一焉能執之○又曰執而勿失無人慾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發而中節中固未嘗亡也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固其可慟可喜而已於孔孟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鑑之茹物因物而異形而鑑之明未嘗異也莊生所謂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亦此意也若聖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也一橫行於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於是四者當論其中節不中節不當論其有無也○又曰須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已發之後能得所謂和致中和則天地可位萬物可育矣
  或問此其稱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之意而子思言之故此以下又引夫子之言以證之也曰孫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諡神至反正作諡○二句出禮記郊特牲篇則子孫之於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去聲則字而尊其名死則諡而諱其名則固已彌文矣然未有諱其字者也故儀禮饋食之祝詞曰適爾皇祖伯某父音甫乃直以字而面命之況孔子爵不應平聲後凡言不應音同諡而子孫又不得稱其字以別筆列反之則將謂之何哉若曰孔子則外之之辭而又孔姓之通稱若曰夫子則又當時衆人相呼之通號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問子思稱夫子為仲尼朱子曰昔人未嘗諱其字程子云予年十四五從周茂叔本朝先輩尚如此伊川亦嘗稱明道字○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之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蓋天命人心之正也中庸之理實自天命人性中來唯君子為能知其在我而戒謹恐懼以無失其當然故能隨時而得中小人則不知有此而無所忌憚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蓋疊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自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呂溫栁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為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漢書胡廣字伯始位至太傅性溫厚謹素常遜言恭色達練事體明解朝章雖無謇直之風屢有補闕之益故京師諺雲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唐書呂溫字和叔一字化光從陸贄治春秋貞元末擢進士第後進戶部員外郎藻翰精富一時推讓性險躁譎詭好利妄言宰相李吉甫隂事憲宗貶均州再貶道州後徙衡州○栁宗元字子厚少精敏絶倫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推仰第進士博學宏詞科授校書郎後遭貶栁州刺史曰小人之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考之則恐未然蓋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畧舉大端以分別筆列反君子小人之趨向未當遽及此意之隱微也若論一章之語脈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且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別生他説也故疑王肅所傳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增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而臆決也程子曰小人更有甚中庸脫一反字小人不主於義理則無忌憚所以反中庸也亦有其心畏謹而不中亦是反中庸語意有淺深則可謂之中庸則不可諸説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原亂徳之姦矣今存呂氏以備觀考他不能盡録也藍田呂氏曰君子蹈乎中庸小人反乎中庸者也君子之中庸也有君子之心又達乎時中小人之中庸也有小人之心反乎中庸無所忌憚而自謂之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乆則乆當其可也曾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回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微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姦心濟其私慾或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䘮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徳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
  或問民鮮能乆或以為民鮮能乆於中庸之徳而以下文不能朞月守者證之何如曰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反中庸之意而泛論之未遽及夫音扶下同不能乆也下章自能擇中庸者言之乃可責其不能乆耳兩章各是發明一義不當遽以彼而證此也且論語無能字而所謂矣者又已然之辭故程子釋之以為民鮮有此中庸之徳則其與不能期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朱子曰民鮮能乆縁下文有不能期月守之説故説者以為乆於其道之乆細考二章相去甚逺自不相䝉只合依論語説曰此書非一時之言也章之先後又安得有次序乎曰言之固無序矣子思取之而著於此則其次第行音杭列決有意謂不應雜置而錯陳之也故凡此書之例皆文斷而意屬音燭下同讀者先因其文之所斷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屬以考相承之序則有以各盡其一章之意而不失夫全篇之㫖矣陳氏曰子思此書分章亦有次序皆是相接續發明去○新安陳氏曰此數句乃讀中庸之要法然程子亦有乆行之説則疑出於其門人之所記蓋不能無差繆與謬同音而自世教衰之一條乃論語解而程子之手筆也程子曰中庸之為徳民不可須臾離民鮮有乆行其道者也○中庸天下之至理徳合中庸可謂至矣自世教衰民不興於行鮮有中庸之徳也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呂氏所謂厭常喜新質薄氣弱者則有以切中去聲學者不能固守之病讀者徙諸朞月之章而自省悉井反焉則亦足以有警矣藍田呂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共知所共行猶寒而衣飢而食渴而飲不可須臾離也衆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而亦不能乆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悅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徳之不可乆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於常乆而不息非聖人其孰能之侯氏所謂民不識中故鮮能乆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則其踈闊又益甚矣如曰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離則庶幾耳河東侯氏曰民不能識中故鮮能乆若識得中則手動足履無非中者故能乆
  或問此其言道之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鮮能乆矣之意也三山陳氏曰惟鮮能中庸者乆故知愚賢不肖各隨氣質之偏而失焉曰知去聲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朱子曰此正分明交互説曰測度待洛反深㣲揣楚委反摩事變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去聲者之過乎中也昏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去聲之過者既惟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去聲驚世駭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汚音烏苟賤不能行君子之所當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唯行是務而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則必嗜時利反之而不厭矣知道之中則必守之而不失矣陳氏曰人莫不飲食是人間日用不可闕處在人鮮能知其味譬如道乃天之命於我性之所固有底不可以須臾離是人不自求知之所以行矣而不著習矣而不察
  或問此其稱舜之大知去聲下文之知知者音並同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言如舜之知而不過則道之所以行也三山陳氏曰上章既嘆道之不行此章遂以道之行者明之知者過之又鮮能知味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若舜之大知知而不過則道行矣蓋不自恃其聰明而樂音洛取諸人者如此則非知者之過矣又能執兩端而用其中則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也兩端之説呂楊為優藍田呂氏曰兩端過與不及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龜山楊氏曰執其兩端所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於民雖愚者可及矣程子以為執持過不及之兩端使民不得行則恐非文意矣蓋當衆論不同之際未知其孰為過孰為不及而孰為中也故必兼總衆説以執其不同之極處而求其義理之至當去聲然後有以知夫音扶無過不及之在此而在所當行若其未然則又安能先識彼兩端者之為過不及而不可行哉蘇氏問舜執其兩端註以為過不及之兩端是乎程子曰是曰既過不及又何執乎曰執猶今之所謂執持使不得行也舜猶持過不及使民不得行而用其中使民行之也
  或問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起下句如詩之興虛應反耳或以二句各為一事言之則失之也
  或問此其稱回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言如回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蓋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弗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則茲賢也乃其所以為知去聲也歟曰諸説如何曰程子所引屢空張子所引未見其止皆非論語之本意程子曰顔子所以大過人者只是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與能屢空耳○張子曰顔子未至聖人而不已故仲尼賢其進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見其止也唯呂氏之論顔子有曰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先後而不可為象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數言者乃為親切確克角反實而足以見其深潛慎時忍反宻之意學者所宜諷誦而服行也但求見聖人之止一句文義亦未安耳藍田呂氏曰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故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察其志也非見聖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在前後而不可為象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其務為過髙而不顧經文義理之實也亦甚矣哉河東侯氏曰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此雲擇者如博學之審問之明辨之勉而中思而得者也故曰擇乎中庸
  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難明中庸之尤難也蓋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屬而人之所難然皆必取於行而無擇於義且或出於氣質之偏事勢之廹未必從七恭反容而中節也若曰中庸則雖無難知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無過不及苟一毫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於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去聲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己最難言之其㫖深矣游氏以舜為絶學無為而楊氏亦謂有能斯有為之者其違道遠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無事焉夫音扶何能之有則皆佛老之餘緒而楊氏下章所論不知不能為道逺人之意亦非儒者之言也二公學於程氏之門號稱高弟而其言乃如此殊不可曉也已程子曰克己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廣平游氏曰其斯以為舜則絶學無為矣○新安陳氏曰楊氏之説或問中已可見茲不重出餘見下章
  或問此其記子路之問強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擇中庸而守之非強不能而所謂強者又非世俗之所謂強也蓋強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則必至於流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乆處上聲乎窮約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強也南方之強不及強者也北方之強過乎強者也四者之強強之中也三山陳氏曰南北之強雖不同要之皆偏耳至於汝之所當強者此則理義之強得強之中矣子路好去聲勇故聖人之言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同故疑於流而以不流為強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於倚而以不倚為強哉曰中立固無所依也然凡物之情唯強者為能無所依而獨立弱而無所依則其不傾側而偃仆音赴者幾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於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強也問言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如何是無依朱子曰中立最難譬如一物直立於此中間無所依著乆之必倒去問若要直立得住湏用強矯曰大故要強立○潛室陳氏曰中立者四邉虛則立不住易得求倚唯強有力者不假倚自然中立曰諸説如何曰大意則皆得之惟以矯為矯揉之矯以南方之強為矯哉之強與顔子之強以抑而強者為子路之強與北方之強者為未然耳藍田呂氏曰矯之為言猶揉木也木之性能曲能直將使成材而為器故曲者直者皆在所矯人之才有過有不及將使合乎中庸則過與不及皆在所矯○河東侯氏曰南方之強顔子之強似之故曰君子居之北方之強子路之強似之故曰而強者居之君子以自勝為強故曰強哉矯
  或問十一章素隱之説曰呂氏從鄭註以素為愫音素嚮也○呂氏曰素讀如傃鄉之傃猶素其位之素也固有未安唯其舊説有謂無徳而隠為素隠者於義略通又以遯世不見知之語反之似亦有據但素字之義與後章素其位之素不應頓異則又若有可疑者獨漢書藝文志劉歆虛今反論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為索顔氏又釋之以為求索隠暗之事則二字之義既明而與下文行怪二字語勢亦相類其説近是蓋當時所傳本猶未誤至鄭氏時乃失之耳游氏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與夫未免有念之雲皆非儒者之語也廣平游氏曰遯世不見知而不悔者疑慮不萌於心確乎其不可㧞也非離人而立於獨者不足以與此若不逺復者未免於有念也
  或問十二章之説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㣲宻而不可見所謂費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物之多聖人亦容有不盡知盡能者也然非獨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敷救反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至於氣化流行則隂陽寒暑吉凶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雖以天下之大而人猶有憾也夫音扶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道蓋無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包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於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體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去聲乎此而又非視聽之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也故又引詩以明之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所以言道之體用上下昭著而無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之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蓋夫婦之際隠㣲之間尤見道不可離處知其造端乎此則其所以戒謹恐懼之實無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恆胡登反詩首闗雎而戒淫泆書記釐陵之反降禮謹大昏皆此意也朱子曰造端乎夫婦言至微至近處及其至也言極盡其量夫婦則情意宻而易於䧟溺不於此致謹則私慾行於玩狎之地自欺於人所不知之境人倫大法雖講於師友之前亦未保其不壊於幽隠之處倘知造端之重隱㣲之際戒慎恐懼則是工夫從裏面做出以之事父兄處朋友皆易為力而有功矣○曰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張子以聖人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張子曰聖人若夷惠之徒亦未知君子之道若知君子之道亦不入於偏又曰君子之道達諸天故聖人有所不知夫婦之智淆音肴混濁也諸物故聖人有所不與去聲則又析其不知不能而兩之皆不可曉也已曰諸家皆以夫婦之能知能行者為道之費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有憾者為道之隠其於文義恊矣若從程子之説則使章內専言費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謂不知不能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鳶飛魚躍察乎天地而欲亦謂之隠則恐未然且隠之為言正以其非言語指陳之可及耳故獨舉費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於費外別有隠而可言則已不得為隠矣程子之雲又何疑耶潛室陳氏曰使所謂隠者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聖人亦不足貴矣謂小而莫能破者為隠則小之為義非奧妙之謂也謂之費而隱者費中有隱非費之外別有隱也○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喫緊為人處緊居忍反為去聲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發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於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於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發見於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於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於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而程子以為子思喫緊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於此也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明道之體用流行發見充塞天地亘居鄧反古亘今雖未嘗有一毫之空去聲闕一息之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賢變反諸日用之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牛代反雲爾非必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後可以得之也程子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言其上下察也此子思開示學者切要之語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其意亦猶是也有得於此者樂則生生則烏可已也無得於心者役役於見聞知思為機變之巧而已○朱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處活潑潑地者方是形容天理流行無所滯礙之妙蓋以道之體用流行發見雖無間息然在人而見諸日用者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然後方見其全體呈露妙用顯行活潑潑地略無滯礙耳若見得破則即此須臾之頃此心便已洞然○蛟峰方氏曰或問中舊説程子所引必有事焉與活潑潑地兩句皆是指其實體而形容其流行發見無所滯礙倚著之意其曰必曰勿者非有人以必之勿之蓋謂有主張是者而實未嘗有所為耳今説則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者乃指此心之存主處直謂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二説不同如何曰程子必有事焉謂鳶魚之飛躍必有所以然者必有存主處勿正心謂無勉強期必非有心著意也活潑潑地是指天理呈露處此朱子舊説之意就鳶魚上言今説卻就看鳶魚之人上言謂就費視隱必自存其心則道理躍如矣朱子謂只從這裏収一収這箇便在朱子兩説皆精但前説恐人無下手處故改從後説之實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宻然但為去聲學者集義養氣而發耳至於程子藉以為言則又以發明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蓋此一言雖若二事然其實則必有事焉半詞之間已盡其意善用力者苟能於此超然黙㑹則道體之妙已躍如矣何待下句而後足於言邪聖賢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雖有所事而不為所累耳非謂必有事焉之外又當別設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潛室陳氏曰今做工夫人心不曾放去又多失於廹切不做工夫人心裏自在又卻都沒一事曰然則其所謂活潑潑地者母乃釋氏之遺意邪曰此但俚音里俗之常談釋氏蓋嘗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固不得而専之也況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出於吾之所謂則夫音扶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必戾於天魚而必躍於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雲則鳶可以躍淵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問引君臣父子為言此吾儒之所以異於佛者如何朱子曰鳶飛魚躍只是言其發見耳釋亦言其發見但渠言發見卻一切混亂至吾儒須辨其理分君臣父子皆定分也鳶必戾於天魚必躍於淵且子思以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舉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曰呂氏以下如何曰呂氏分此以上論中以下論庸又謂費則常道隱則至道恐皆未安藍田呂氏曰此以上論中此以下論庸此章言常道之終始費則常道隱則至道惟能盡常道乃所以為至道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鳶魚而言蓋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以明道體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去聲也又非以是二物専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發明程子之意蓋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又別以夫子與㸃之意明之則其為説益以精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於程子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上蔡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蓋真箇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喫𦂳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又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無些私意上下察以明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也若指鳶魚言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又曰鳶飛戾天魚躍子淵猶韓愈所謂魚川沫而烏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子思之意言上下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游氏之説其不可曉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之所自出為道之費則良知良能者不得為道而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者為道之隱則所謂道者乃無用之長去聲物而人亦無所賴於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於彼此文意兩皆失之至於所謂七聖皆迷之地則莊生邪遁荒唐之語尤非所以論中庸也莊子徐無鬼篇黃帝將見大隗乎具茨之山方明為御昌寓驂乗張若謵傷涉反一音習朋前馬昆閽滑稽後車滑音骨至於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途七聖者方明一昌寓二張若三謵朋四昆閽五滑稽六及黃帝也此六名皆寓言迷謂迷失具茨之道○廣平游氏曰唯費也則良知良能所自出故夫婦之愚不肖可以與知而能行焉唯隱也則非有思者所可知非有為者所可能故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蓋聖人者徳之成而業之大也過此以徃則神矣無方也不可知無體也不可能此七聖皆迷之地也孝經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蓋事父母之心雖夫婦之愚不肖亦與有焉及其至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則雖聖人之徳又何以加此此中庸所以為至矣楊氏以大而化之非智力所及為聖人不知不能以祁寒暑雨雖天地不能易其節為道之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於天地則於文義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雖有憾而道固自若則其失愈逺矣其曰非體物而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其用體字察字又皆非經文之正意也龜山楊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充實光輝之大致知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至於不可知之神則非智力所及也徳盛仁熟而自至焉耳故及其至也聖人有所不知不能焉○祁寒暑雨之變其機自爾雖天地之大不能易其節也夫道之不可能者如是而人雖猶有憾焉道固自若也又曰鳶飛魚躍非夫體物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大扺此章若從諸家以聖人不知不能為隱則其為説之弊必至於此而後已嘗試循其説而體騐之若有以使人神識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眩音縣茂務二音迷惑而無所厎止厎音㫖致也字上無㸃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必矣唯侯氏不知不能之説最為明白但所引聖而不可知者孟子本謂人所不能測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曉者亦不足深論也新安陳氏曰侯氏説巳見章句但其問本有又如聖而不可知之神之語蓋侯氏亦以此為聖人所不知之事實則非也朱子於章句已刪去此語
  中庸或問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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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或問卷下
  或問十三章之説子以為以人治人為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説以實之則無乃流於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邪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於身而不可須臾離者也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則責人而先其切於身之不可離者後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為姑息而遽欲盡道以責於人吾見其失先後之序違緩急之宜人之受責者將至於有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亦兩失之而已焉爾○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蓋曰我之所責乎子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父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臣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弟之事已者如此而反求乎已之所以事兄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於彼者則未能如此也於是以其所以責彼者自責於庸言庸行之間蓋不待求之於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則具於此矣今或不得其讀音豆而以父君兄之四字為絶句則於文意有所不通而其義亦何所當去聲朱子曰此處主意立文與大學絜矩一章相似人多誤讀○黃氏曰或以所求乎臣一句而有疑非也古人君臣字多通用諸侯有土者多稱君其下皆稱臣凡卑之於尊僕𨽻之於主便有臣義○曰諸説如何曰諸家説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之義説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遠之意一矛莫侯反兵器建於兵車長二丈一盾食尹反兵器所以蔽身者終不相謀而牽合不置學者蓋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後知二者之為忠恕其跡雖同而所以為忠恕者其心實異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無疑哉然盡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謂此章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已而萬物巳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蓋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學者黙識於言意之表則亦足以互相發明而不害其為同也餘説雖多大概放上聲此推此意以觀之則其為得失自可見矣程子説詳見論語吾道一貫章集註○朱子曰論著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逺是也曽子所説卻是移上一階説天地之忠恕其實只一個忠恕須自看教有許多等級分明○慶源輔氏曰違道不逺者學者之忠恕也動以天者聖人之忠恕也曽子一貫之忠恕雖借學者之事而言其所以異者只是動以天耳所謂動以天耳者蓋於已上已全盡了不待推而自然及物也如所謂以己及物仁也此則夫子之一貫所謂動以天也○陳氏曰中庸説忠恕違道不逺正是説學者之忠恕曽子説夫子之道忠恕乃是説聖人之忠恕聖人忠恕是天道學者忠恕是人道違道不逺如齊師違榖七里之違非背音佩下同而去之之謂愚固已言之矣諸説於此多所未合則不察文義而強上聲為之説之過也夫音扶下同齊師違穀七里榖人不知則非昔已在榖而今始去之也蓋曰自此而去以至於榖纔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非謂昔本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於禽獸不逺耳蓋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於人心而見賢遍反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盡已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去聲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於道獨為不遠其曰違者非背而去之之謂也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去聲程子所謂要除一箇除不得而謝氏以為猶形影者意可見矣程子曰忠恕兩字要除一箇除不得○上蔡謝氏曰忠恕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今析為二事而兩用之則是果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於強上聲為而不由乎中矣豈忠恕之謂哉是於程子他説殊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則一時有為去聲下正為同言之而非正為忠恕發也朱子曰忠恕只是一件事不可作兩箇看○忠與恕不可相離一歩○陳氏曰大槩忠恕只是一物就中截作兩片則為二物蓋存於中者既忠則發出外來便是恕應事接物處不恕則是在我者心不十分真實故發出忠的心便是恕的事做成恕的事便是忠的心張子二説皆深得之但虛者仁之原忠恕與仁俱生之語若未瑩縈定反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聖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能也聖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得盡如博施濟衆堯舜實病諸堯舜之心其施直欲至於無窮方為博施然安得若是修已以安百姓是亦堯舜實病之欲得人人如此亦安得如此又曰虛者仁之原忠恕與人俱生禮義者仁之用呂氏改本太略不盡經意舊本乃推張子之言而詳實有味但柯猶在外以下為未盡善藍田呂氏曰妙道精義常存乎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間不離乎交際酬酢應對之末皆人心之所同然未有不出於天者也若絶乎人倫外乎世務窮其所不可知議其所不可及則有天人之分內外之別非所謂大而無外一以貫之安在其為道也歟執斧之柄而求柯於木其尺度之則固不遠矣然柯猶在外睨而視之始得其則若夫治已治人之道於已取之不必睨視之勞而自有於此矣故君子推是心也其治衆人也以衆人之所及知責其所知以衆人之所能行責其所行改而後止不厚望也其愛人也以忠恕而已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者也忠恕不可謂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違道不逺者其治己也以求乎人者反於吾身事父事君事兄先施之朋友皆衆人之所能盡人倫之至則雖聖人亦自謂未能此舜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也庸者常道也事父孝事君忠事兄弟交朋友信庸徳也必行而已有問有答有唱有和不越乎此者庸言也無易而已不足而不勉則徳有止而不進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無是行也不敢茍言以自欺故言顧行有是言也不敢不行而自棄故行顧言若易之曰所謂則者猶在所執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執柯者必有睨視之勞而猶以為逺也若夫以人治人則異於是蓋衆人之道止在衆人之身若以其所及知者責其知以其所能行者責其行人改即止不厚望焉則不必睨視之勞而所以治之之則不逺於彼而得之矣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誠心以及於人則其所以愛人之道不逺於我而得之矣至於事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責乎己之所未能則其所以冶己之道亦不逺於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衆人之所能而聖人乃自謂未能者亦曰朱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而道之體用其大天下莫能載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盡事親之道必至乎瞽瞍底豫者蓋為去聲此也如此然後屬音燭乎庸者常道之雲則庶乎其無病矣且其曰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又不若游氏所引恥躬不逮為得其文意也廣平游氏曰有所不足不敢不勉將以踐言也則其行顧言矣有餘不敢盡恥躬之不逮也則其言顧行矣謝氏侯氏所論論語之忠恕獨得程子之意上蔡謝氏曰以天地之理觀之忠譬則流而不息恕譬則萬物散殊知此則可以知一貫之理矣○河東侯氏曰忠恕一也性分不同夫子聖人也故不待推但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窮特以氣機闔戶臘反閉也毗亦反開也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音煩茂也則有似於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而賢人隱則有似於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閉於私慾而實有忮支義反害之心也謝氏推明其説乃謂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則其説有未究者蓋若以為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而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恕而有似於不恕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實有不恕之心則是彼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於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己其於音烏穆之命也豈不誤哉上蔡謝氏曰程子云天地變化草木蕃是天地之恕天地閉賢人隱是天地之不恕或言天地何故亦有不恕曰天地因人者也若不因人何故人能與天地為一故有意必固我則與天地不相似游氏之説其病尤多至於道無物我之間去聲而忠恕將以至於忘已忘物則為己違道而猶未逺也是則老莊之遺意而逺人甚矣豈中庸之㫖哉廣平游氏曰夫道一以貫之無物我之間既曰忠恕則已違道矣然忠以盡已則將以至忘已也恕以盡物則將以至忘物也則善為道者莫近焉故雖違而不逺矣楊氏又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於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如執柯以伐柯則與柯二故睨而視之猶以為逺則其違經背理又有甚焉使經而曰人而為道則逺人故君子不可以為道則其説信矣今經文如此而其説乃如彼既於文義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聖人之教人以為道者反為誤人而有害於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則不可為自求仁言之則忠恕者莫近焉則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復為是説以救之然終亦矛盾而無所合是皆流於異端之説不但毫釐陵之反之差而已也龜山楊氏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道豈嘗離人哉人而為道與之二矣道之所以逺執柯以伐柯與柯二矣為道之譬也睨而視之猶以為逺為道而逺人之譬也執柯以伐柯其取譬可謂近矣睨而視之猶且以為逺況不能以近取譬乎則其違道可知矣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以人治人仁之也改而止不為己甚也蓋道一而已仁是也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則道其在是矣然則道終不可為乎曰自道言之則執柯伐柯猶以為逺也自求仁言之則惟忠恕莫近焉故又言之以示進為之方庶乎學者可與入徳矣侯氏固多踈闊其引顔子樂音洛道之説愚於論語已辨之矣至於四者未能之説獨以為若止謂恕己以及人則是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矣此則諸家皆所不及河東侯氏曰為道如言顔子樂道同又曰父子之仁天性也君臣之義也兄弟亦仁也朋友亦義也孔子自謂皆未能何也只謂恕已以及人則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乎蓋以責人之心責已則盡道也蓋近世果有不得其讀音豆而輙為之説曰此君子以一己之難克而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嗚呼此非所謂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於是乎驗矣此評橫浦張氏子韶之説
  或問十四章之説曰此章文義無可疑者而張子所謂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者尤為切至張子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非人學之至也呂氏説雖不免時有小失然其大體則皆平正慤克角反實而有餘味也藍田呂氏曰逹則䈴善天下得志則澤加於民素富貴行乎富貴者也不驕不淫不足以道之也窮則獨善其身不得志則修身見於世素貧賤行乎貧賤者也不諂不懾不足以道之也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素夷狄行乎夷狄者也文王內文明而外柔順以䝉大難箕子內難而能正其志素患難行乎患難者也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此在上位所以不陵下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乎哉此在下位所以不援上也陵下不從則罪其下援上不得則非其上是所謂尤人者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居易者也國有道不變塞焉國無道至死不變心逸日休行其所無事如子從父命無所往而不受俟命者也若夫行險以徼一旦之幸得之則貪為己力不得則不能反躬是所謂怨天者也故君子正己而不求於人如射而已射之不中由吾巧之不至也故失諸正鵠者未有不反求諸身如君子之治已行有不得亦反求諸身則徳之不進豈吾憂哉游氏説亦條暢而存亡得喪去聲窮通好醜之説尤善廣平游氏曰素其位而行者即其位而道行乎其中若其素然也舜之飯糗茹草若將終身此非素貧賤而道行乎貧賤不能然也及其為天子被袗衣鼔琴若固有之此非素富貴而道行乎富貴不能然也飯糗袗衣其位雖不同而此道之行一也至於夷狄患難亦若此而已道無不行則無入而不自得矣蓋道之在天下不以易世而有存亡故無古今則君子之行道不以易地而有加損故無得䘮至於在上位不陵下知富貴之非泰也在下位不援上知貧賤之非約也此惟正已而不求於人者能之故能上不怨天下不尤人蓋君子惟能循理故居易以俟命居易未必不得也故窮通皆好小人反是故行險以徼幸行險未必常得也故窮通皆醜學者要當篤信而已但楊氏以反身而誠為不願乎外則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詭遇得禽亦非行險徼幸之謂也龜山楊氏曰君子居其位若固有之無出位之思素其位也萬物皆偹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何願乎外之有故能素其位而行無入而不自得也居易以俟命行其所無事也行險以徼幸不受命者也詭遇而得禽者蓋有焉君子不為也射有似乎君子者射以容節比於禮樂爲善內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射而失正鵠者未能審固也如射者豈他求哉反而求諸吾身以正吾志而已此君子居易之道也世之行險以徼幸者一有失焉益思所以詭遇也則異於是矣侯氏所辨常總黙識自得之説甚當去聲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傅音義與附同著其説而指意乖剌郎葛反戾也如此類者多矣甚可笑也僧總老嘗問一士人曰論語雲黙而識之識是識箇甚子思言君子無入而不自得得是得箇甚或者無以對河東侯氏曰是不識吾儒之道猶以吾儒語為釋氏用在吾儒為不成説話既曰黙識與無入不自得更理會甚識甚得之事是不成説話也今人見筆墨須謂之筆墨見人須謂之人不須問黙而識之是黙識也聖人於道猶是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是自得也豈可名為所得所識之事也但侯氏所以自為説者卻有未善若曰識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無所不足於吾心而已則豈不明白真實而足以服其心乎
  或問十五章之説曰章首二句承上章而言道雖無所不在而其進之則有序也其下引詩與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義為止於此也諸説惟呂氏為詳實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發明引詩之意則失之矣藍田呂氏曰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故君子之道莫大乎孝孝之本莫大乎順父母故仁人孝子欲順乎親必先乎妻子不失其好兄弟不失其和室家宜之妻孥樂之致家道成然後可以養父母之志而無違行逺登高者謂孝子莫大乎順其親者也自邇自卑者謂本乎妻子兄弟者也故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文王刑於寡妻至於兄弟則治家之道必自妻子始
  或問鬼神之説其詳奈何曰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予者見賢遍反於祭義之篇其説已詳問宰我曰吾聞鬼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孔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又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是之謂鬼骨月斃於下隂為野土其氣發楊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或問引之朱子曰夫子荅宰我鬼神説甚好氣者神之盛也魄者鬼之盛也人死時䰟氣歸於天精魄歸於地所以古人祭祀燎以求諸陽灌以求諸隂又問其氣發揚於上至神之著也何謂也曰人氣本騰上這下靣盡則只管騰上去如火之煙這下面薪盡則煙只管騰上去○新安陳氏曰又一條釋昭明焄蒿悽愴已見本章章句下而鄭氏釋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噓吸者為魂耳目之精明者為魄蓋指血氣之類以明之問陽魂為神隂魄為鬼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而鄭氏曰氣噓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然則隂陽未可言鬼神隂陽之靈乃鬼神也如何朱子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氣之神䰟魄是形氣之精英謂之靈故張子曰二氣之良能二氣即隂陽而良能是其靈處○口鼻噓吸以氣言目之精明以血言也耳之精明亦何故以血言醫家以耳屬腎精血盛則聴聰精血耗則耳瞶矣氣為魂血為魄○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聴者便是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漸要散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為説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之屈伸往來皆在其中矣蓋陽魂為神隂魄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易大傳去聲所謂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故知鬼神之情狀者正以明此而書所謂徂叢胡反往也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書舜典雲二十有八載帝乃徂落○朱子曰周禮言天曰神地曰祗人曰鬼三者皆有神而天獨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動不息故專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則謂之神散則謂之鬼耳鬼是散而靜了更無形故曰往而不來又問子思只是舉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鬼曰鬼是散而靜更無形故不必言神是發見此是鬼之神如人祖考氣散為鬼矣子孫盡精神以格之則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非鬼之神耶魂者陽之神魄者鬼之神見淮南子註○天地隂陽之氣交合便成人氣便是魂精便是魄到得將死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下體漸冷所謂魄降魂歸於天魄降於地而人死矣○陳氏曰鬼神之義甚博程子就隂陽二字發用之跡顯然可見者言之張子亦言二氣自然能如此大綱只是往來屈伸之謂耳○隂精陽氣聚而生物乃神之伸也而屬乎陽魂遊魄降㪚而為變乃鬼之歸也而屬乎隂鬼神情狀大槩不過如此○徂是魂之升上落是魄之降下○張氏存中曰禮記祭義篇之説朱子已及之易大傳即繋辭也或問所引已明此皆不重出若又以其往來者言之則來者方伸而為神往者既屈而為鬼蓋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伸隂主屈而錯綜子宋反以言亦各得其義焉新安陳氏曰錯綜以言即朱子神之神神之鬼一條已載章句下學者熟玩而精察之葉氏曰學者先看天地二氣之屈伸若朝暮若寒暑若榮謝大綱已明卻反驗之一身自父母成育之始及少長壯老之變晝夜作息夢覺熟體而精察之無餘藴矣如謝氏所謂做題目入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上蔡謝氏曰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湏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曰諸説如何曰呂氏推本張子之説尤為詳備藍田呂氏曰鬼神者二氣之往來爾物感雖㣲無不通於二氣故人有是心雖自為隱㣲心未嘗不動動則固已感於氣矣鬼神安有不見乎其心之動又必見於聲色舉動之間乗間以知之則感之著者也但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乃形潰反原之意張子他書亦有是説張子曰形聚為物物潰反原反原者其遊魂為變歟○藍田呂氏曰往者屈也來者伸也所屈者不亡所伸者無息而程子數音朔辨其非東見録中所謂不必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者其類可考也程子曰近取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來之義只於鼻息之間見之屈伸往來只是理不必將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復言七日來復其間元不斷續陽以復生物極必返其理須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終○若謂既返之氣復將為方伸之氣必資於此則殊與天地之化不相似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窮更何復資於既斃之形既反之氣以為造化近取諸身其開闔往來見之鼻息然不必須假吸復入以為呼氣則自然生人氣之生生於真元天地之氣亦自然生生不窮至如海水因陽盛而涸及隂盛而生亦不是將已涸之氣卻生水自然能生往來屈伸只是理也盛則便有衰畫則便有夜往則便有來○格庵趙氏曰屈伸往來者氣也其所以屈伸往來者理也往而屈者其氣已散來而伸者其氣方生生生之理自然不窮若謂以既屈之氣復為方伸之氣則是天地間只有許多氣來來去去其輪廻之説而非理之本然也謝氏説則善矣但歸根之雲似亦㣲有反原之累耳上蔡謝氏曰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跡其鬼乎往來不息神也摧仆歸根鬼也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人以為神則神以為不神則不神矣知死而致生之不智知死而致死之不神聖人所以神明之也○或問死生之説如何曰人死時氣盡也曰有鬼神否曰余當時亦曽問明道先生明道曰待向你道無來你怎生信得及待向你道有來你但去尋討看此便是荅的語又曰橫渠説得來別這箇便是天地間妙用須是將來做箇題目入思議始得講説不濟事又問曰沈魂滯魄影響底事如何曰須是自家看破始得張亢郡君化去嘗來附語亢所知事皆能言之亢一日方與道士圍棊又自外來道士將一把棊子令將去問之張不知數便道不得又如紫姑神不識字底把着寫不得推此可以見矣曰先王祭享鬼神則甚曰是他意思別三日齋五日戒求諸隂陽四方上下蓋是要集自家精神所以假有廟必於萃與渙言之雖然如是以為有亦不可以為無亦不可這裏有妙理於若有若無之間須斷置得去始得曰如此説卻是鶻突也曰不是鶻突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始得鬼神在虛空中辟塞滿觸目皆是為他是天地間妙用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朱子曰歸根本老氏語畢竟無歸這箇何曾動此性只是天地之性當初亦不是自彼來而入此亦不是自往而復歸如月影在這盆水裏除了這盆水這影便無了豈是這月飛上天去歸那月又如這花落便無這花了豈是歸去那裏明年又復來生這枝上游楊之説皆有不可曉者廣平游氏曰道無不在鬼神具道之妙用也其徳固不盛歟夫欲知鬼神之徳者反求諸其心而已神將來舍則是神之格思也若正心以度之則乖矣所謂不可度思也正心度之猶不可又況得而忘之乎所謂不可射思也不可度故視不見聴不聞不可射故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也夫㣲之顯如此以其誠之不可揜也誠則物物皆彰矣故不可揜㣲之顯者其理也誠之不可揜以其徳言也○龜山楊氏曰鬼神之徳惟誠而已誠無幽明之間故其不可揜如此夫不誠則無物所謂體物而不可遺者尚何顯之有知此其知鬼神矣唯妙萬物而無不在一語近是而以其他語考之不知其於是理之實果何如也龜山楊氏曰鬼神體物而不可遺蓋其妙萬物而無不在故也侯氏曰鬼神形而下者非誠也鬼神之徳則誠也按經文本賛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結之曰誠之不可揜如此則是以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蓋以其誠耳非以誠自為一物而別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與其徳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讀如可喜者而細以經文事理求之則失之逺矣程子所謂只好隔壁聴者其謂此類也夫音扶○河東侯氏曰只是鬼神非誠也經不曰鬼神而曰鬼神之為徳其盛矣乎鬼神之徳誠也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鬼神亦器也形而下者也學者心得之可也○問鬼神之徳如何朱子曰此言鬼神實然之理猶言人之徳不可道人自為一物其徳自為徳侯氏解鬼神之為徳謂鬼神為形而下者鬼神之徳為形而上者且如中庸之為徳不成説中庸形而下者中庸之徳為形而上者○雙峰饒氏曰鬼神之為徳與中庸之為徳語意一般所謂徳指鬼神而言也曰子之以幹事明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之所為也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後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朱子曰不是有此物時便有此鬼神凡是有這鬼神了方有此物及至有此物了又不能違乎鬼神也體物將鬼神做主將物做賔方看得出幹猶木之有幹必先有此而後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幹事亦猶是也
  或問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張子呂氏之説備矣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理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命者是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為差互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窮理盡性則性天命命天徳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修夭而已故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富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此大徳所以必受命○藍田呂氏曰天命之所屬莫踰於大徳至於祿位名夀之皆極則人事至矣天命申矣天於萬物其所以為吉凶之報莫非因其所自取也植之固者加雨露之養則其末必盛茂植之不固者震風凌雨則其本先撥至於人事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是皆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者也古之君子既有憲憲之令徳又有宜民宜人之大功此宜受天祿矣故天保佑之申之以受天命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是亦栽者培之之義與又曰命雖不易惟至誠不息亦足以移之此大徳所以必受命楊氏所辨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而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龜山楊氏曰孔子當衰周之時猶木之生非其地也雖其雨露之滋而牛羊斧斤相尋於其上則是濯濯然也豈足怪哉○河東侯氏曰舜匹夫也而有天下此所謂必得者先天而天弗違也孔子亦匹夫也亦徳為聖人也而不得者後天而奉天時也必得者理之常也不得者非常也得其常者舜也不得其常者孔子也至於顔跖音隻與孟子蹠之徒之蹠字通夀夭之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楊氏乃忘其所以論孔子之意而更援老聃他談反之言以為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説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果何物哉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聖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專若曰氣㪚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於冥漠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也龜山楊氏曰顔跖之夭夀不齊何也老子曰死而不亡曰夀顔雖夭而不亡者猶在也非夫知性知天者其孰能識之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天於孔子固已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蓋徳為聖人者固孔子之所以為栽者也至於祿也位也夀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有所不能及爾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說以汨音骨之哉河東侯氏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栽者培之傾者覆之非謂如孔子者也孔子徳為聖人其名與祿夀孰禦焉固以培之矣孟子所謂天爵者也何歉於人爵哉
  或問十八章十九章之説曰呂氏楊氏之説於禮之節文度數詳矣其間有不同者讀者詳之可也藍田呂氏曰期之䘮達乎大夫者期之䘮有二有正統之期為祖父母者也有旁親之期為世父母叔父母衆子昆弟昆弟之子是也正統之期雖天子諸侯莫降旁親之期天子諸侯絶服而大夫降所謂尊不同故或絶或降也大夫雖降猶服大功不如天子諸侯之絶服也如旁親之期亦為大夫則大夫亦不降所謂尊同則服其親之服也諸侯雖絶服旁親尊同亦不降所不臣者猶服之如始封之君不臣諸父昆弟封君之子不臣諸父而臣昆弟是也三年之䘮達乎天子者三年之䘮為父為母適孫為祖為長子為妻而已天子達乎庶人一也父在為母及妻雖服期然本為三年之喪但為父為夫屈者也故與齊衰期之餘喪異者有三服而加杖一也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十五月而禫二也夫必三年而後娶三也周穆後崩太子夀卒叔向曰王一嵗而有三年之喪二焉則包後亦為三年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別人倫也親親之義也父為昭子為穆父親也親者邇則不可不別也祖為昭孫亦為昭祖為穆孫亦為穆祖尊也尊者逺則不嫌於無別也故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屍此昭穆之別於屍者也喪禮卒哭而祔男祔於皇祖考女祔於皇祖妣婦祔於皇祖姑喪服小記士大夫不得祔於諸侯祔於諸祖父之為士大夫者亡則中一以上而祔祔必以其昭穆此昭穆之別於祔者也有事於太廟子姓兄弟亦以昭穆別之群昭群穆不失其倫凡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此昭穆之別於宗者也序爵者序諸侯諸臣輿祭者之貴賤也貴貴之義也詩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此諸侯之助祭者也於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徳此諸臣之助祭者也序事者別賢與能而授之事也尊賢之義也孰可以為祭而詔相孰可以為祝而祝嘏孰可以祼賛獻孰可以執籩豆至於執爵沃盥莫不辨其賢能之大小而序之也旅酬下為上者使賤者亦得申其敬也下下之義也若特牲饋食之禮賔弟子兄弟弟子各舉觶於其長以行旅酬於宗廟之中以有事為榮也燕毛者既祭而燕則尚齒也長長之義也毛髪色也以髪色別長少而為之序也祭則貴貴貴貴則尚爵燕則親親親親則尚齒其義一也天下之大經親親長長貴貴尊賢而已人君之至恩下下而已一祭之間大經以正至恩以宣天下之事盡矣○龜山楊氏曰祭有昭穆所以別父子逺近長㓜親踈之序也故有事於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而不失其倫焉此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屍飲五君洗玉爵獻卿屍飲七以瑤爵獻大夫屍飲九以散爵獻士及羣有司此序爵而尊卑有等所以辨貴賤也玉帛交神明也祼鬯求神於幽也故天地不祼則玉幣尊於鬯也故太宰賛之鬯則大宗伯涖之祼則又卑於鬯也故小宰賛之若此類所謂序事也先王量徳授位因能授職此序事所以辨賢也饋食之終酳屍之獻下待羣有司更為獻酬此旅酬下為上所以逮賤也既終而以燕毛為序所以序齒也序昭穆親親也序爵貴貴也序事尚徳也旅酬逮賤燕毛序齒尚恩也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況其所尊乎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況其所親乎事死如事生若餘閣之奠是也事亡如事存若齊必見其所祭者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為文王未嘗稱王之證深有補於名教廣平游氏曰武王於泰擔三篇稱文王為文考至武成而柴望然後稱文考為文王仍稱其祖為大王王季然則周公追王大王王季者乃文王之徳武王之志也故曰成文武之徳不言文王者武王既追王矣武王既追王而不及太王王季以其末受命而其序有未暇也禮記大傳載牧野之奠追王太王亶父王季歴文王昌亦據武成之書以明追王之意出於武王也世之説者因中庸無追王文王之文遂以為文王自稱王豈未嘗考泰誓武成之書乎君臣之分猶天尊地卑紂未可去而文王稱王是二天子也服事商之道固如是耶書所謂九年大統未集者後世以虞芮質厥成為文王受命之始故也當六國時秦固以長雄天下而周之位號㣲矣辛垣衍欲帝秦魯仲連以片言折之衍不敢復出口蓋名分之嚴如此故以曹操之英雄逡廵於獻帝之末而不得逞彼蓋知利害之實也曾謂至徳如文王一言一動順帝之則而反盜虛名而昧天理乎且武王觀政於商而湏暇之五年非偽為也使紂一日有悛心則武王當與天下共尊之必無牧野之事然則文王已稱之名將安所歸乎此天下之大戒故不得不辨然歐陽蘇氏之書亦已有是説矣歐陽氏曰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稱臣而稱王安能服事於商乎伯夷叔齊讓國而去顧天下皆不可歸往歸西伯當是時紂雖無道天子在上諸侯不稱臣而稱王是僣叛之國也彼二子者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豈近於人情耶由是言之謂西伯稱王十年者妄説也泰誓稱十有一年説者謂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喪三年並數之是以聴虞芮之訟謂之受命以為元年古者人君即位必稱元年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間不冝改元而又改元至武王即位冝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之元年並其居䘮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聴訟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西伯以受命之年為元年者妄説也○格庵趙氏曰按眉山二蘇氏説與歐陽氏殊不同朱子所引未知何蘇氏也當考郊禘呂游不同然合而觀之亦表裏之説也藍田呂氏曰事上帝者所以立天下之大本道之所由出也祀乎其先者所以正天下之大經仁義之所由始也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雖隱㣲之間恐懼戒謹而不敢欺則所以養其誠心至矣蓋以為不如是則不足以立身身且不立鳥能治國家哉○廣平游氏曰祭祀之義非精義不足以究其説非體道不足以致其義蓋惟聖人為能饗帝為其盡人道而與帝同徳孝子為能饗親為其盡子道而與親同心也仁孝之至通乎神明而神祗祖考安樂之則於郊社之禮禘嘗之義始可以言明矣夫如是則於為天下國家也何有○曰昭穆之昭世讀為韶今從本字何也曰昭之為言明也以其南面而向明也其讀為韶先儒以為晉避諱而改之晉避司馬昭諱然禮書亦有作佋與韶同音字者則假借而通用耳曰其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曉也今且假設諸侯之廟以明之蓋周禮建國之神位左宗廟則五廟皆在公宮之東南矣其制則孫毓餘六反以為外為都宮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孫毓曰宗廟之制外為都宮內各有寢廟別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差次而南蓋太祖之廟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廟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廟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廟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廟五世之君居之廟皆南向各有門堂寢室而墻宇四周焉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自餘四廟則六世之後每一易世而一遷其遷之也新主祔於其班之南廟南廟之主遷於北廟北廟親盡則遷其主於太廟之西夾室而謂之祧音挑○朱子曰古者始祖之廟有夾室凡祧主皆藏之於夾室凡廟主在本廟之室中皆東向及其祫於太廟之室中則惟太祖東向自如而為最尊之位群昭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謂之昭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謂之穆蓋群廟之列則左為昭而右為穆祫祭之位祫音洽大合祭也則北為昭而南為穆也曰六世之後二世之主既祧則三世為昭而四世為穆五世為昭而六世為穆乎曰不然也昭常為昭穆常為穆禮家之説有明文矣蓋二世祧則四世遷昭之北廟六世祔音附昭之南廟矣三世祧則五世遷穆之北廟七世祔穆之南廟矣昭者祔則穆者不遷穆者祔則昭者不動朱子曰遷毀之序則昭常為昭穆常為穆蓋祔昭則群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群穆皆移而昭不動此所以祔必以班屍必以孫朱子曰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於祖父是也○古者立屍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尸子不可以為父屍以昭穆不可亂也而子孫之列亦以為序禮記祭統篇雲夫祭之道孫為王父屍王父乃祖也所使為屍者於祭者子行也父北靣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行音杭若武王謂文王為穆考成王稱武王為昭考則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傳去聲下同以管蔡郕霍為文之昭邗音於晉應平聲韓為武之穆則雖其既逺而猶不易也豈其交錯彼此若是之紛紛哉格庵趙氏曰后稷至文武十五六世文王於廟次為穆故謂其子為昭管蔡郕霍者文王之子也武王於廟次為昭故謂其子為穆䢴晉應韓者武王之子也曰廟之始立也二世昭而三世穆四世昭而五世穆則固當以左為尊而右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昭五世穆而六世昭是則右反為尊而左反為卑矣而可乎曰不然也宗廟之制但以左右為昭穆而不以昭穆為尊卑故五廟同為都宮則昭常在左穆常在右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為一廟則昭不見穆穆不見昭而內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㑹於一室然後序其尊卑之次則凡已毀未毀之主又必陳而無所易朱子曰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廟各自為主而不相厭則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其合食於祖則王季雖遷而武王自當與成王為偶未可以遽進而居王季之處也唯四時之祫不陳毀廟之主則髙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則髙之上無昭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乃禮反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曾之東也與羊諸反曰然則毀廟雲者何也曰春秋傳曰壊音怪廟之道易檐余廉反可也改塗可也説者以為將納新主示有所加耳非盡徹而悉去上聲之也朱子曰改塗易檐言不是盡除只改其灰飾易其屋檐而已○新安陳氏曰所引春秋傳見穀梁文公二年曰然則天子之廟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詳今不可考書舜典雲受終於文祖大禹謨雲受命於神宗商書咸有一徳雲七世之廟可以觀徳○新安陳氏曰三宗謂太甲廟號太宗太戊號中宗武丁號髙宗是也獨周制猶有可言然而漢儒之記又已有不同矣謂后稷始封文武受命而王去聲故三廟不毀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説也朱子曰韋元成等書謂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毀毀廟之主藏於太祖周之所以七廟者以后稷始封文武受命三廟不毀與親廟四而已謂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者劉歆虛今反之説也朱子曰歆謂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苟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有三宗周公舉之以告成王由是言之宗無數也雖其數之不同然其位置遷次冝亦與諸侯之廟無甚異者但如諸儒之説則武王初有天下之時后稷為太祖而組音祖古暗反居昭之北廟太王居穆之北廟王季居昭之南廟文王居穆之南廟猶為五廟而已至成王時則組紺祧王季遷而武王祔至康王時則太王祧文王遷而成王祔至昭王時則王季祧武王遷而康王祔自此以上上聲亦皆且為五廟而祧者藏於太祖之廟至穆王時則文王親盡當祧而以有功當宗故別立一廟於西北而謂之文世室於是成王遷昭王祔而為六廟矣至共音恭王時則武王親盡當祧而亦以有功當宗故別立一廟於東北謂之武世室於是康王遷穆王祔而為七廟矣自是之後則穆之祧者藏於文世室昭之祧者藏於武世室而不復藏於太廟矣如劉歆之説則周自武王克商即增立二廟於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音語亞圉如前逓遷至於懿王而始立文世室於三穆之上至孝王時始立武世室於三昭之上此為少不同耳格庵趙氏曰父昭子穆而有常數者禮也祖功宗徳而無定法者義也周於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廟觀春秋傳稱襄王致文武胙於齊侯史記稱顯王致文武胙於秦孝公方是時文武固已逺矣襄王顯王猶且祀之則其廟不毀可知矣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説孰為是曰前代説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朱子曰歆説得較是他謂宗不在七廟中者恐有功徳者多則占了那七廟數也○格庵趙氏曰若從諸儒之説則王者不過立親廟四與太祖為五其與諸侯五廟又何別乎商書已雲七世之廟可以觀徳則自昔有七廟矣故朱子以歆説為是曰祖功宗徳之説尚矣而程子獨以為如此則是為子孫者得擇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嘗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見賢遍反於經典皆有明文而功徳有無之實天下後世自有公論若必以此為嫌則秦政之惡去聲音扶子議父臣議君而除諡法者不為過矣朱子曰商之三宗若不是別立廟只是親廟時何不胡亂將三箇來立如何恰曰取太甲太戊髙宗為之那箇祖有功宗有徳天下後世自有公論不以㨂擇為嫌所謂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那箇好底自是合當祭祀如何毀得且程子晚年嘗論本朝音潮廟制亦謂太祖太宗皆當為百世不遷之廟以此而推則知前説若非記者之誤則或出於一時之言而未必其終身之定論也程子曰祖有功宗有徳文武之廟永不祧也所祧者文武以下廟如本朝太祖太宗皆萬世不祧之廟河東閩浙皆太宗取之無可祧之理也曰然則大夫士之制奈何曰大夫三廟則視諸侯而殺色界反下同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猶諸侯也適音的士二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一官師一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二然其門堂寢室之備猶大夫也曰廟之為數降殺以兩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之山節藻梲複音福廟重平聲與簷同諸侯固有所不得為者矣諸侯之黝於九反音惡竹角反礱大夫有不得為者矣大夫之倉楹音盈斵桷音角椽方曰桷士又不得為矣曷為而不降哉格庵趙氏曰山節謂欂櫨刻為山形即今之斗栱藻梲者謂侏儒柱畫為藻文梁上短柱也複廟者上下重屋也重檐重承壁材也謂就外檐下壁復安板檐以辟風雨之灑壁○黝黒也堊白也地謂之黝墻謂之堊斵削也礱磨也○倉楹者蒼其柱也斵桷者磨其榱也獨門堂寢室之合然後可名於宮則其制有不得而殺耳蓋由命士以上上聲父子皆異宮生也異宮而死不得異廟則有不得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則後世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而以西為上者何也曰由漢明帝始也夫音扶漢之為禮略矣然其始也諸帝之廟皆自營之各為一處雖其都宮之制昭穆之位不復如古然猶不失其獨専一廟之尊也至於明帝不知禮義之正而務為抑損之私遺詔藏主於光烈皇后更平聲衣別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魏晉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廟之禮始盡廢矣降及近世諸侯無國大夫無邑則雖同堂異室之制尤不能備獨天子之尊可以無所不致顧乃梏姑沃反於漢明非禮之禮而不得以致其備物之孝蓋其別為一室則深廣之度或不足以陳鼎爼而其合為一廟則所以尊其太祖者既褻而不嚴所以事其親廟者又厭於甲反而不尊是皆無以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而當世宗廟之禮亦為虛文矣朱子曰更歴魏晉下及隋唐其間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據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弊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祖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羣廟之臣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壯麗而沒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間甚或無地以容鼎爼而隂損其數子孫之心冝亦有所不安哉宗廟之禮既為虛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終不能自已者於是原廟之儀不得不盛然亦至於我朝音潮下同而後都宮別殿前門後寢始略如古者宗廟之制是其沿襲音習之變不唯窮鄉賤士有不得聞而自南渡之後故都淪沒權冝草創無復舊章則雖朝廷之上禮官博士老師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經學古之人乃能私議而竊嘆之然於前世則徒知譏孝惠之飾非責叔孫通之舞禮而於孝明之亂命與其臣子之苟從則未有正其罪者前漢書叔孫通傳孝惠即位惠帝乃髙帝子也乃謂通曰先帝園陵寢廟群臣莫習徙通為奉常定宗廟儀法又稍定漢諸儀法皆通所論著也惠帝為東朝長樂宮及間往數蹕煩民作複道方築武庫南通奏事因請閒曰陛下何自築複道高寢衣冠月出遊髙廟子孫奈何乗宗廟道上行哉惠帝懼曰急壞之通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願陛下為原廟渭北衣冠月出遊之益廣宗廟大孝之本上乃詔有司立原廟○後漢書明帝紀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帝崩於東宮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寢廟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別室掃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過百日唯四時設奠置吏卒數人供給灑掃勿開備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宗廟法從事前書曰擅議宗廟者棄市於今之世則又徒知論其惑異端狥流俗之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於宗廟者是以不能不自致於此也朱子曰不起寢廟明帝固不得為無失然使章帝有魏顆之孝其群臣有宋仲幾楚子囊之忠則於此別有處矣況以一時之亂命而壞千古之彛制其事體之輕重又非如三子者之所正者而已耶又曰如李氏所謂畧於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之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禮楊氏所謂舍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不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抑嘗觀於陸佃之譏而知神祖之嘗有意於此然而考於史籍則未見其有紀焉若曰未及營表故不得書則後日之秉史筆者即前日承詔討論之臣也所宜深探遺㫖特書總序以昭示來世而略無一詞以及之豈天未欲使斯人者復見二帝三王之盛故尼女一反止也其事而嗇音色正作嗇其傳耶嗚呼惜哉朱子曰神祖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蓋將以逺跡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考爾然陸氏所定昭穆之次又與前説不同朱子曰佃謂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為義穆以恭上為義方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殊不知昭穆本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可復為昭哉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其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於其所未應入之廟乎而張琥音虎之議庶幾近之朱子曰琥謂四時常祀各於其廟不偶坐而相臨故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合食乎祖則王季文王更為昭穆不可謂無尊卑之序讀者更詳考之則當知所擇矣
  或問二十章蒲盧之説何以廢舊説而從沈氏也曰蒲盧之為果臝魯果反果臝細腰蜂也他無所考且於上下文義亦不甚通惟沈氏之説乃與地道敏樹之雲者相應故不得而不從耳曰沈説固為善矣然夏小正十月𤣥雉入於淮為蜃時忍反大蛤也而其傳去聲下同曰蜃者蒲盧也則似亦以蒲盧為變化之意而舊説未為無所據也曰此亦彼書之傳文耳其他蓋多穿鑿不足據信疑亦出於後世迂儒之筆或反取諸此而附合之決非孔子所見夏時之本文也且又以蜃為蒲盧則不應二物而一名若以蒲盧為變化則又不必解為果臝矣況此等𤨏碎既非大義所繫又無明文可證則姑闕之其亦可也何必詳考而深辨之邪○曰達道達徳有三知三行之不同而其致則一何也曰此氣質之異而性則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靈不待教而於此無不知也安而行者安於義理不待習而於此無所咈音拂也此人之稟氣清明賦質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䘮去聲者也學而知者有所不知則學以知之雖非生知而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雖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無蔽得粹之多而未能無雜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學而未達困心衡與橫同慮而後知之者也勉強而行者不獲所安未知其利勉力強矯而行之者也此則昏蔽駮音剝雜天理幾平聲亡乆而後能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氣質之稟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則善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則其所知所至無少異焉亦復其初而已矣曰張子呂楊侯氏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去聲下文則知為知非知明知語知並同困知勉行為勇其説善矣子之不從何也曰安行可以為仁矣然生而知之則知之大而非仁之屬也利行可以為知矣然學而知之則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且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而篇首諸章以舜明知以回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語知也不卑矣夫音扶豈専以學知利行者為足以當之乎故今以其分去聲而言則三知為智三行為仁所以勉而不息以至於知之成功之一為勇以其等而言則以生知安行者主於知而為智學知利行者主於行而為仁困知勉行者主於強而為勇又通三近而言則又以三知為智三行為仁而三近為勇之次則亦庶乎其曲盡也歟○曰九經之説奈何曰不一其內則無以制其外不齊其外則無以養其內靜而不存則無以立其本動而不察則無以勝其私故齊明盛服非禮不動則內外交養而動靜不違所以為修身之要也西山真氏曰齊戒明潔以正其心盛服儼然以正其容心正則容正故曰一其內所以正其外容正則心亦正故曰齊於外所以養其中此內外交致其功也靜者未應物之時動者應物之際靜而存養則有以全天理之本然動而省察則有以防人慾於將然動靜兼用其力也然蔽以一言曰敬而已內外動靜無不敬身安得不修乎信讒邪則任賢不専徇貨色則好去聲賢不篤賈捐之所謂後宮盛色則賢者隱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蓋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理固然矣前漢賈捐之傳捐之字君房賈誼之曾孫也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發兵撃之珠崖在南方海中洲居詰問捐之捐之對其畧曰至考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逸遊之樂絶竒麗之賂塞鄭衛之倡㣲矣夫後宮盛色則賢者隱處佞臣用事則諍臣杜口而元帝不行故去讒逺色賤貨而一於貴徳所以為勸賢之道也三山陳氏曰有好賢之心而為讒諂之人貨色之欲奪之則好賢之心衰而賢者去矣故必去讒逺色賤貨而惟徳之為貴然後賢者肯為我留也親之欲其貴愛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無相逺故尊位重祿同其好惡所以為勸親親之道也大臣不親細事則以道事君者得以自盡故官屬衆盛足任使令平聲所以為勸大臣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庶官無曠則大臣得以總其凡於上而以道佐人主若官少不足以備任使則大臣將親細務而不暇於佐主矣盡其誠而恤其私則士無仰事俯育之累而樂音洛趨事功故忠信重祿所以為勸士之道也三山陳氏曰士者百官之總稱待之以不誠則士不肯盡其心仕有時而為貧使仰事俯育之不給則士之不肯盡其力此勸之之道所以既先忠信而又當重祿也○格庵趙氏曰苟無忠信而謂爵祿足以驕士則士有守死而不食其祿者所得不過庸士耳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時使薄歛所以為勸百姓之道也三山陳氏曰使民以時而薄其稅歛則民有餘力餘財而樂於勸功矣○新安陳氏曰時使不盡人之力薄歛不盡人之財日省月試以程其能既稟稱事以償其勞則不信度作淫巧者無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勸矣為去聲之授節以送其往待以委去聲子賜反以迎其來因能授任以嘉其善不強上聲其所不欲以矜其不能則天下之旅皆悅而願出於其塗矣朱子曰因能授任以嘉其善謂願㽜於其國者也無後者續之已滅者封之西山真氏曰繼絶如周武王立夏殷後興滅如齊桓公封衛治其亂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節而不勞其力貢賜有度而不匱求位反乏也其財貢謂下貢上賜謂上賜下則天下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方煩反亦作藩屏也屏必郢反衛王室而無倍音佩畔之心矣凡此九經其事不同然總其實不出乎修身尊賢親親三者而已敬大臣體羣臣則自尊賢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來百工柔逺人懐諸侯則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至於所以尊賢而親親則又豈無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後有以各當去聲其理而無所悖耳曰親親而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親親尊賢並行不悖之道也苟以親親之故不問賢否而輕屬音燭任之不幸而或不勝平聲焉治之則傷恩不治則廢法是以富之貴之親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親愛而保全之也若親而賢則自當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矣豈但富貴之而已哉觀於管蔡監古御反商而周公不免於有過及其致辟毗亦反之後則惟康叔聃他談反季相與夾輔王室而五叔者有土而無官焉則聖人之意亦可見矣書蔡仲之命篇雲乃致辟管叔於商○左傳定公四年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冦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五叔謂管叔鮮蔡叔度成叔武霍叔處毛叔聃也曰子謂信任大臣而無以間去聲之故臨事而不眩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異音異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史記趙髙秦始皇時人二世時官至丞相恃恩専恣以私怨殺人指鹿為馬殺二世望夷宮子嬰殺之○南史朱異字彥和梁武帝時官至中領軍貪財冒賄欺罔視聽蔑弄朝權輕作威福死贈尚書左僕射○隋書虞世基字茂世隋煬帝朝官至金紫光祿大夫叅掌朝政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宇文化及弒逆世基亦見害○唐書李林甫唐𤣥宗朝官至中書令封晉國公性隂宻忍誅殺排搆大臣蕩覆天下固寵市權蔽欺天子耳目死賜太尉揚州大都督則鄒陽所謂偏聽生姦獨任成亂范睢許䂓反所謂妬都故反賢嫉音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亦安得而不慮邪史記鄒陽傳鄒陽者齊人也㳺於梁以讒見禽乃從獄中上書其畧曰百里奚乞食於路繆公委之以政寗戚飯牛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借宦於朝假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行親於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姦獨任成亂○范睢傳范睢魏人也秦昭王號為應侯説秦昭王曰且夫三代所以亡國者君専授政縱酒馳騁弋獵不聼政事其所授者妬賢嫉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不為主計而主不悟故失其位國曰不然也彼其所以至此正坐去聲不知九經之義而然耳使其明於此義而能以修身為本則固視明聽聰而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置以為大臣者必不雜以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已豈有知其必能為姦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書為職業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音扶下同勞於求賢而逸於得人任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聖君賢相去聲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倉才反疑也防畏備者愈宻而其為眩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姦遂則其禍固有不可勝平聲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聽獨任御下蔽上之姦將不在於大臣而移於左右其為國家之禍尤有不可勝言者矣嗚呼危哉曰子何以言柔逺人之為無忘賔旅也曰以其列於懐諸侯之上也舊説以為蕃方煩反國之諸侯則以逺先近而非其序書言柔逺能邇而又言蠻夷率服則所謂柔逺亦不止謂服四夷也況愚所謂授節委積者比毗至反上聲維季反人懐方氏之官掌之於經有明文耶周禮比長各掌其比之治五家相受相和親徙於國中及郊則從而授之若徙於他則為之旌節而行之○遺人掌邦之委積以待施恵施去聲郊里之委積以待賔客野鄙之委積以待覊旅凡賔客㑹同師役掌其道路之委積凡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舘候舘有積○懐方氏掌來逺方之民致方貢致逺物而送逆之逹之以節治其委積館舍飲食○曰楊氏之説有虛器之雲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其前叚主於誠意故以為有法度而無誠意則法度為虛器正言以發之也其後叚主於格物故以為若但知誠意而不知治天下國家之道則是直以先王之典章文物為虛器而不之講反語以詰喫吉反之也此其不同審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則又若主於誠意而與前叚相應其於本叚上文之意則雖亦可以宛轉而説合之然終不免於迂迴而難通也豈記者之誤邪然楊氏他書首尾衡讀如橫決亦多有類此者殊不可曉也龜山楊氏曰天下國家之大不誠未有能動者也雖法度彰明無誠心以行之皆虛器也○九經行之者一一者何誠而已然而非格物致知烏足以知其道哉若謂意誠便足以平天下則先王之典章文物皆虛器也故明道先生嘗謂有闗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正謂此耳○曰所謂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誠也先立乎誠則言有物而不躓音致矣事有實而不困矣行有常而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窮矣諸説惟游氏誠定之雲得其要張子以精義入神為言是則所謂明善者也廣平游氏曰惟至誠為能定惟前定為能變故以言則必行以事則必成以行則無悔以道則無方誠定之效如此○張子曰事豫則立必有教以先之盡教之善必精義以研之精義入神然後立斯立動斯和矣○曰在下獲上明善誠身之説奈何曰夫音扶在下位而不獲乎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諛音臾音悅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蓋不信乎友則志行去聲不孚而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平聲佞苟合也其道在悅乎親而已蓋不悅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順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蓋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內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悅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強上聲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蓋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則好去聲下如好同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惡去聲下如惡同惡必不能如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者繼之蓋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將無一毫之不實意誠心正而身修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將無所施而不得而逹道逹徳九經凡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慶源輔氏曰始則大學之次序終則中庸之極功曰諸説如何曰此章之説雖多然而無大得失惟楊氏反身之説為未安耳蓋反身而誠者格物致知而反之於身則所明之善無不實有如前所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無內外隱顯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則反之而不誠者多矣安得直謂仁能反求諸身則不待求之於外而萬物之理皆備於我而無不誠哉況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離去聲去事物而専務求之於身尤非大學之本意矣龜山楊氏曰反身者反求諸身也蓋萬物皆備於我非自外得反諸身而已反身而至於誠則利仁者不足道也曰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雲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隨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蓋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徳是也以徳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去聲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去聲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實也曰然則天理聖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之大情也陳氏曰凡物一色謂之純音扶下同天之所以為天也沖漠無朕直忍反兆也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無聲無臭無思無為而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昏明百千萬年未嘗有一息之繆靡㓜反天下之物洪纎巨細飛濳動植亦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為實而不妄者也陳氏曰天道流行自古及今無一毫之妄暑往則寒來日往則月來春生了便夏長秋殺了便冬藏元亨利貞終始循環萬古常如此皆理之真實處凡天下之物洪纎髙下飛濳動植靑黃黒白萬古皆常然不易如以木葉觀之缺者常缺圓者常圓修者常修短者常短無一毫差錯便待人力十分安排撰造來終不相似都是實理自然而然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之偏口鼻耳目四肢之好去聲得以蔽之而私慾生焉是以當其惻隱之發而忮支義反害雜之則所以為仁者有不實矣當其羞惡去聲之發而貪昧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之心所以雖欲勉於為善而內外隱顯常不免於二致其甚至於詐偽欺罔而卒墮於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聖人氣質清純清屬氣純屬質渾然天理初無人慾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裏皆仁而無一毫之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無一毫之不義其為徳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一事之或遺而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毫之不滿此其所以不勉不思從七容反容中去聲下同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於私慾而無以實其徳者奈何曰聖人固已言之亦曰擇善而固執之耳夫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為善而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上聲下同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已篤矣於是而又加以固執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而不敢懈居溢反則凡所謂私慾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而無所藏於中自將消磨泯弭盡反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於不實哉是則所謂誠之者也曰然則大學論小人之隂惡陽善而以誠於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體觀之則其為善也誠虛矣自其人慾之私分扶問反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如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之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虛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問誠於中形於外是實有惡於中便形見於外然誠者真實無妄安得有惡有惡不幾於妄乎朱子曰此便是惡底真實無妄善便虛了誠只是實而善惡不同實有一分惡便虛了一分善實有二分惡便虛了二分善○新安倪氏曰誠字有以實理言者有以實心言者以實理言則惟天理得誠之名而人慾不可以謂之誠以實心言則君子之實於為善者固可以言誠而小人之實於為惡者亦可以言誠也曰諸説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其下章以人道言愚於通書之説亦既略言之矣周子通書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聖誠而已矣誠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也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故誠則無事矣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焉故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朱子説具通書解中程子無妄之雲至矣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朱子曰無妄是我無妄故誠不欺者對物而言故次之○問無妄誠之道不欺則所以求誠否曰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無妄者聖人也謂聖人為無妄則可謂聖人為不欺則不可其他説亦各有所發明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則誠又曰主一之謂敬一者之謂誠敬則有意在讀者深玩而黙識焉則諸家之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學問思辨亦有序乎曰學之博然後有以備事物之理故能參伍之以得所疑而有問問之審然後有以盡師友之情故能反復芳服反後言反復音同之以發其端而可思思之謹則精而不雜故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則斷都喚反而不差故能無所疑惑而可以見形甸反於行行之篤則凡所學問思辨而得之者又皆必踐其實而不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陳氏曰學不止於博覧羣書凡天下事事物物道理皆須一一理㑹故曰博問不可粗畧須是詳審凡事物之理紛紜交錯輕重淺深看端的可疑是何處然後問乃能盡師友之情而疑可釋故曰審思不可泛濫而失之放蕩須是謹思則能精而不雜然後實有得於心實有所得則可以辨別衆理毫分縷析自然精明不差自學問思辨至此見得道理真實分曉然後篤力而行之則可以踐其實而不為空言此五者不可廢一然亦有次序須從博學起又須經四節目道理方實知所謂至善所在知得端的確然不可易然後守之方可牢固曰呂氏之説之詳不亦善乎曰呂氏此章最為詳實然深考之則亦未免乎有病蓋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之不通無一事之不能故不可以不學而其學不可以不博及其積累魯水反後言積累音同而貫通焉然後有以深造七到反乎約而一以貫之非其博學之初已有造約之心而姑従事於博以為之地也藍田呂氏曰君子將以造其約而不可以不博學以聚之聚不博則約不可得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為學之道造約為功約即誠也不能至是則多聞多見徒足以飾口耳而已語誠則未也○朱子曰人須是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然後可到簡易田地若不如此用工夫一蹴便到聖賢地位大叚易了古人何故如此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乎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説約也語雲博我以文約我以禮須是先博然後至約如何便先要約得人若先以簡易存心不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將來便入異端去至於學而不能無疑則不可以不問而其問也或粗畧而不審則其疑不能盡決而與不問無以異矣故其問之不可以不審若曰成心亡而後可進則是疑之説也非疑而問問而審之説也藍田呂氏曰學者不欲進則已欲進則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與進乎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然後知所疑矣小疑必小進大疑必大進蓋疑者不安於故而進於新者也如問之審審而知則進孰禦焉學也問也得於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驗其實則察之不精信之不篤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山客反以精之然後心與理熟而彼此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而不專則亦泛濫而無益或太深而不止則又過苦而有傷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貴於能謹非獨為反之於身知其為何事何物而已也藍田呂氏曰不致吾思以反諸身則學問聞見非吾事也故知所以為性知所以為命反之於我何物也知所以名仁知所以名義反之於我何事也故曰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慎其所以思必至於得而後已則學問聞見皆非外鑠是乃所謂誠也其餘則皆得之而所論變化氣質者尤有功也變化氣質之説見章句○曰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雲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隠之見㣲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雲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之功效也中庸雲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隠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㣲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音扶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發見之所以然也實理所發見○陳氏曰自天地以至人物小者大者皆是真實道理如此聖人於此因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毫之偽也蓋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説天道人道諸章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之極功也卒章尚絅之雲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內省者謹獨克己之功不愧屋漏者戒謹恐懼而無己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蓋此篇大指專以發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嗚呼深哉
  或問誠明之説曰程子諸説皆學者所傳録其以內外道行為誠明似不親切程子曰自其外者學之而得於內者謂之明自其內者得之而兼於外者謂之誠誠與明一也又曰孔子之道發而為行如鄉黨之所載者自誠而明也由鄉黨之所載而學之以至孔子者自明而誠也及其至焉一也唯先明諸心一條以知語明以行語誠為得其訓乃顔子好去聲學論中語而程子之手筆也亦可以見彼記録者之不能無失矣程子曰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知其性然後反而誠之則聖人也張子蓋以性教分為學之兩塗而不以論聖賢之品第故有由誠至明之語程子之辨雖已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之所以失也其曰誠即明也恐亦不能無誤張子曰自誠明者先盡性以至於窮理也謂先自其性理㑹來以至於理自明誠者先窮理以至於盡性也謂先從學問理㑹以推達於天性也○程子曰張子言由明以至誠此句卻是言由誠以至明則不然誠即明也呂氏性教二字得之而於誠字以至簡至易去聲行其所無事為説則似未得其本㫖也且於性教皆以至於實然不易之地為言則至於雲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雲者亦非所以申實然之説也藍田呂氏曰自誠明性之者也自明誠反之者也性之者自成徳而言聖人之所性也反之者自志學而言聖人之所教也成徳者至於實然不易之地理義皆此出也天下之理如目睹耳聞不慮而知不言而喻此之謂誠則明志學者致知以窮天下之理則天下之理皆得卒亦至於實然不易之地至簡至易行其所無事此之謂明則誠然其過於游楊則逺矣廣平游氏曰自誠明由中出也故可名於性自明誠自外入也故可名於教誠者因性故無不明明者致曲故能有誠○龜山楊氏曰自誠而明天之道也故謂之性自明而誠人之道也故謂之教天人一道而心之所至有差焉其歸則無二致也故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
  或問至誠盡性諸説如何曰程子以盡已之忠盡物之信為盡其性蓋因其事而極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今不得而録也程子曰盡已為忠盡物為信極言之則盡已者盡已之性也盡物者盡物之性也信者無偽而已於天命有所損益則為偽矣其論賛天地之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曰只窮理便是至於命則亦若有可疑者程子曰賛者參賛之義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之類也非謂賛助只有一箇誠何助之有又曰如言窮理以至於命以序言之不得不然其實只是窮理便能盡性至命也蓋嘗竊論之天下之理未嘗不一而語其分扶問反下同則未嘗不殊此自然之勢也蓋人生天地之間稟天地之氣其體即天地之體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豈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雖若人之所為而其所以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為也又況聖人純於義理而無人慾之私則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見其有彼此之間去聲也若以其分言之則天之所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狀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發明理一之意多而及於分殊者少蓋抑揚之勢不得不然然亦不無小失其平矣唯其所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乃為全備而不偏而讀者亦莫之省悉井反程子曰自人而言之従盡其性至盡物之性然後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可以與天地參矣言人盡性所造如是若只是至誠更不須論所謂人者天地之心及天聰明止謂只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至於窮理至命盡人盡物之説則程張之論雖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則其説初亦未嘗甚異也蓋以理言之則精粗本末初無二致固不容有漸次當如程子之論若以其事而言則其親踈逺近淺深先後又不容於無別筆列反當如張子之言也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是至於命亦是失於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己之性既盡得己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並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則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逺近豈可以知便謂之至也呂游楊説皆善而呂尤確克角反實楊氏萬物皆備雲者又前章格物誠身之意然於此論之則反求於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藍田呂氏曰至於實理之極則吾生之所固有者不越乎是吾生所有既一於理則理之所有皆吾性也人受天地之中其生也具有天地之徳柔強昏明之質雖異其心之所然者皆同特蔽有淺深故別而為昏明稟有多寡故分而為柔強至於理之所同然雖聖愚有所不異盡己之性則天下之性皆然故能盡人之性蔽有淺深故為昏明蔽有開塞故為人物稟有多寡故為強柔稟有偏正故為人物故物之性與人異者幾希惟塞而不開故知不若人之明偏而不正故才不若人之羙然人有近物之性者物有近人之性者亦繋乎此於人之性開塞偏正無所不盡則物之性未有不能盡也己也人也物也莫不盡其性則天地之化幾矣故行其所無事順以養之而已是所謂賛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堯命羲和欽若昊天至於民之析因夷隩鳥獸之孳尾希革毛毨氄毛無不與知則所賛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猶有所不及必人賛之而後備則天地非人不立故人與天地並立為三才此之謂與天地參○廣平㳺氏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千萬人之性一己之性是也故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萬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同焉皆得者各安其常則盡人之性也至於盡物之性則和氣充塞故可以賛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則天覆地載教化各任其職而成位乎其中矣○龜山楊氏曰性者萬物之一源也非夫體天徳者其孰能盡之能盡其性則人物之性斯盡矣言有漸次也賛化肓參天地皆其分內耳又曰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則數雖多反而求之於吾身可也故曰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以己與人物性無二故也
  或問致曲之説曰人性雖同而氣稟或異自其性而言之則人自孩提聖人之質悉以完具以其氣而言之則惟聖人為能舉其全體而無所不盡上章所言至誠盡性是也若其次則善端所發隨其所稟之厚薄或仁或義或孝或弟通作悌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發見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使其薄者厚而異者同則不能有以貫通乎全體而復其初即此章所謂致曲而孟子所謂擴充其四端者是也問既是四端安得謂之曲朱子曰四端先後互發豈不是曲若謂只有此一曲則是夷恵之偏如何得該徧聖人具全體一齊該了而當用時亦只是發一端如用仁則義禮智如何上來得問雖發一端其餘只平鋪在要用即用不似以下人有先後間斷之意須待擴而後充曰然程子之言大意如此程子曰人自孩提聖人之質已完只先於偏勝處發或仁或義或孝或弟去氣偏處發便是致曲去性上修便是直養然同歸於誠但其所論不詳且以由基之射為説故有疑於專務推致其氣質之所偏厚而無隨事用力悉有衆善之意左傳成公十六年潘尫之黨黨乃潘尫之子尫音汪與養由基楚善射者蹲甲而射之蹲聚也徹七札焉以示王曰楚共王君有二臣如此何憂於戰呂錡射共王中目王召養由基與之兩矢使射呂錡中項伏𡸅音滔弓衣也以一矢復命○程子曰曲偏曲之謂非大道也曲能有誠就一事中用志不分亦能有誠且如技藝上可見如養由基射之類是也○問程子説致曲先於偏勝處發似未安如此則専主一偏矣朱子曰此説甚可疑須於事上論不當於人上論又以形為參前倚衡所立卓爾之意則亦若以為己之所自見而無與音預於人也豈其記者之畧而失之與羊諸反至於明動變化之説則無以易矣程子曰誠則形誠然後便有物如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如有所立卓爾皆若有物方見如無形是見何物也形則著又著見也著則明是有光輝之時也明則動誠能動人也君子所過者化豈非動乎或曰變與化何別曰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跡自然之謂也荘子言變大於化非也若張子之説以明為兼照動為徙義變為通變化為無滯則皆以其進乎內者言之失其㫖矣蓋進徳之序由中達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已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應專於內而遺其外也且夫音扶進乎內之節目亦安得如是之繁促哉張子曰致曲不貳則徳有定體體象誠定則文節著見一曲致文則餘善兼照明能兼照則必將徙義誠能徙義則徳自通變能通其變則圓神無滯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非本意耳廣平游氏曰誠者不思不勉直心而徑行也其次則臨言而必思不敢縦言也臨行而必擇不敢徑行也故曰致曲曲折而反諸心也擬議之間鄙詐不萌而忠信立矣故曲能有誠有諸中必形諸外故誠則形形於身必著於物故形則著誠至於著則內外洞徹清明在躬故著則明明則有以動衆故明則動動則有以易俗故動則變變則革汙以為清草暴以為良然猶有跡也化則其跡泯矣日用飲食而已至於化則神之所為也非天下之至誠其孰能與於此楊氏既以光輝發外為明矣而又引明則誠矣則似以明為通明之明既以鶴鳴子和去聲為動矣而又曰化非學問篤行所及則似以化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文意不相承續且於明動之間本文之外別生無物不誠一節以就至誠動物之意尤不可曉今固不能盡録然亦不可不辨也龜山楊氏曰能盡其性者誠也其次致曲者誠之也學問思辨而篤行之致曲也用志不分故能有誠誠於中形於外參前倚衡不可揜也故形形則有物故著著則先輝發於外故明明則誠矣未有誠而不動動而不變也鶴鳴在隂其子和之非動乎曲能有誠誠在一曲也明則誠矣無物不誠也至於化則非學問思辨篤行之所及也故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或問至誠如神之説曰呂氏得之矣其論動乎四體為威儀之則者尤為確實藍田呂氏曰至誠與天地同徳與天地同徳則其氣化運行與天地同流矣興亡之兆禍福之來感於吾心動於吾氣如有萌焉無不前知況乎誠心之至求乎蓍龜而蓍龜告察乎四體而四體應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者也此至誠所以達乎神明而無間故曰至誠如神動乎四體如傳所謂威儀之則以定命者也游氏心合於氣氣合於神之雲非儒者之言也且心無形而氣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為妙哉廣平游氏曰至誠之道精一無間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無聲無臭而天地之間物莫得以遁其形矣不既神矣乎程子用便近二之論蓋因異端之説程子曰人固可以前知然其理須是用則知不用則不知知不如不知之愈蓋用便近二所以釋子謂又不是野狐精也如蜀山人董五經之徒亦有能前知者程子曰蜀山人不起念十年便能前知○又嵩山有董五經隠者也程子聞其名謂其亦窮經之士特徃造焉董平日未嘗出是日不值還至中途遇一老人負茶果以歸且曰君非程先生乎程子異之曰先生欲來信息甚大某特入城置少茶果將以奉待也程子以其誠意復同至其舍語甚欵亦無大過人者但乆不與物接心靜而明矣故就之而論其優劣非以其不用而不知者為真可貴而賢於至誠之前知也至誠前知乃因其事理朕直忍反兆之己形而得之如所謂不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者非有術數推驗之煩意想測度待洛反之私也亦何害其為一哉
  或問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與下文相應程子曰誠者自成如至誠事親則成人子至誠事君則成人臣○學者不可以不誠雖然誠者在知道本而誠之耳游楊皆以無待而然論之其説雖高然於此為無所當去聲下同且又老荘之遺意也廣平游氏曰誠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己其為道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己自成自道猶言自本自根也○龜山楊氏曰誠自誠道自道無所待而然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之義亦惟程子之言為至當然其言太略故讀者或不能曉請得而推言之蓋誠之為言實而己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實而言者如曰誠不可揜之類是也有以心之實而言者如曰反身不誠之類是也讀者各隨其文意之所指而尋之則其義各得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者以理言之則天地之理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自古至今無一物之不實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終皆實理之所為也以心言之則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從生至死無一事之不實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終皆實心之所為也此所謂誠者物之終始者然也茍未至於聖人而其本心之實者猶未免於間斷上去聲下徒玩反後並同則自其實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間斷之前所為無不實者及其間斷則自其間斷之後以至未相接續之前凡所云為皆無實之可言雖有其事亦無以異於無有矣如曰三月不違則三月之間所為皆實而三月之後未免於無實蓋不違之終始即其事之終始也日月至焉則至此之時所為皆實而去此之後未免於無實蓋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也是則所謂不誠無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則在天者本無不實之理故凡物之生於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無其理而徒有不實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凡物之出於心者必有是心之實乃有是物之實未有無其心之實而能有其物之實者也程子所謂徹頭徹尾者蓋如此程子曰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其餘諸説大抵皆知誠之在天為實理而不知其在人為實心是以為説太髙而往往至於交互差錯以失經文之本意正猶知愛之不足以盡仁而凡言仁者遂至於無字之可訓其亦誤矣呂氏所論子貢子思所言之異亦善而猶有未盡者蓋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賔主之分亦不但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藍田呂氏曰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學不厭所以成巳此則成已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則成物為智何也夫盡已性以成已則仁之體也推是以成物則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學不厭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廣吾愛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貢之言所以異也○新安陳氏曰不厭不倦者進徳之事子貢蓋主知而言故以智為體而仁為用成已成物者成徳之事子思蓋主行而言故以仁為體而智為用也仁智之所以相為體用者仁即乾之元時之春智即乾之貞時之冬也仁如元之始春之生義禮智皆仁之推此仁之所以為體而智之所以為用也然智以知之而後仁以行之如貞下之起元冬藏之藴夫春生此智之所以為體而仁之所以為用也楊氏説物之終始直以天行二字為解蓋本於易終則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託無所發明楊氏之言蓋多類此最説經之大病也又謂誠則形而有物不誠則輟陟劣反止也而無物亦未安誠之有物蓋不待形而有不誠之無物亦不待其輟而後無也其曰由四時之運己則成物之功廢蓋亦輟而後無之意而又直以天無不實之理喻夫音扶下同人有不實之心其取譬也亦不親切矣彼四時之運夫豈有時而己者哉龜山楊氏曰其為物終始天行也誠則形形故有物不誠而著乎偽則有作輟故息息則無物矣由四時之運已則成物之功廢尚何終始之有故以習則不察以行則不著以進徳則不可乆以修業則不可大故君子唯誠之為貴
  或問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為繁雜如㳺楊無息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則不息則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後為無息耶廣平游氏曰至誠無息天行健也若文王之徳之純是也未能無息而不息者君子之自彊也若顔子之三月不違仁是也○龜山楊氏曰無息者誠之體也不息所以體誠也○葉氏曰雖變文雲不息若就聖人至誠言之只是自然無息不可以不字為學者用力事也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二之意亦假借之類也字雖宻而意則踈矣老子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寜○廣平游氏曰其為物不二天地之得一也一則不已故載萬物雕刻象形而莫知其端也故生物不測呂氏所謂不已其命不已其徳意雖無爽而語亦有病蓋天道聖人之所以不息皆實理之自然雖欲己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則是有意於不已而非所以明聖人天道之自然矣藍田呂氏曰天之所以為天不已其命而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不已其徳而已其為天人徳命則異其所以不已則一故聖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又以積天之昭昭以至於無窮譬夫音扶下同人之充其良心以至於與天地合徳意則甚善而此章所謂至誠無息以至於博厚髙明乃聖人乆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積而成者乃其氣象功效之謂若鄭氏所謂至誠之徳著於四方者是已非謂在已之徳亦待積而後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詩以證之夫豈積累漸次之謂哉若如呂氏之説則是因無息然後至於誠由不已然後純於天道也失其㫖矣藍田呂氏曰雖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雖地之廣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猶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測者積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受天地之中是為可欲之善不充之則不能與天地相似而至乎大大而不化則不能不勉不思與天地合徳而至於聖然所以至於聖者充其良心徳盛仁熟而後爾也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徳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責之與天地合徳猶指撮土而求其載華嶽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龍殖貨財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楊氏動以天故無息之語甚善龜山楊氏曰誠自成非有假於物也而其動以天故無息其曰天地之道聖人之徳無二致焉顧方論聖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蓋未覺其語之更平聲端耳龜山楊氏曰積而至於博厚髙明則覆載成物之事備矣其用則不可得而見也故配天地無疆言之所以著明之也然天地之道聖人之徳其為覆載成物之功則無二致焉故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所謂一者誠而已互相明也精一而不二故能生物不測不誠則無物矣至謂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則亦猶呂氏之失也龜山楊氏曰誠之一言足以盡之不息之積也若夫擇善而不能固執之若存若亡而欲與天地合徳其可乎故又繼之天之所以為天文王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已大抵聖賢之言內外精粗各有攸當去聲而無非極致近世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於其外者皆欲引而納之於內於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於精若致曲之明動變化此章之博厚髙明蓋不勝平聲其煩碎穿鑿而於其本指失之愈逺學者不可以不察也
  或問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張備矣程子曰自大哉聖人之道至道不凝焉皆是一貫○徳性者言性之可貴與言性善其實一也○須是合內外之道一天人齊上下下學而上逹極髙明而道中庸又曰極高明而道中庸非二事中庸天理也天理固高明不極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中庸乃高明之極也又曰理則極高明行之只是中庸也○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㳺衍無一物之不體也○不尊徳性則問學從而不道不致廣大則精㣲無所立其誠不極高明則擇乎中庸失時措之宜矣○尊徳性猶據於徳徳性須尊之道行也問問得者學行得者猶學問也尊徳性須是將前言徃行所聞所知以參驗恐行有錯致廣大須盡精㣲不得鹵莽極高明須道中庸之道○致廣大極高明此則儘逺大所處則直是精約○溫故知新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徳繹舊業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之縁舊所見聞而察來皆其義也張子所論逐句為義一條甚為切於文義張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㣲極髙明而道中庸皆逐句為一義上言重下言輕故呂氏因之藍田呂氏曰道之在我者徳性而已不先貴乎此則所謂問學者不免乎口耳為人之事而已道之全體者廣大而已不先充乎此則所謂精㣲者或偏或隘矣道之上逹者髙明而已不先止乎此則所謂中庸者同汙合俗矣然須更以游楊二説足之則其義始備耳廣平游氏曰懲忿窒慾閑邪存誠此尊徳性也非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則擇善不明矣故繼之道問學尊徳性而道問學然後能致廣大尊其所聞行其所知充其徳性之體使無不該徧此致廣大也非盡精㣲則無以極深而研幾故繼之以盡精㣲然後能極高明始也未離乎方今則無方矣始也未離乎體今則無體矣離形去智廓然大通此極高明也非道中庸則無踐履可據之地不幾於蕩而無執乎故繼之以道中庸髙明者中庸之妙理而中庸者高明之實徳也其實非兩體也○龜山楊氏曰尊徳性而後能致廣大致廣大而後能極高明道問學而後能盡精㣲盡精㣲而後能擇中庸而固執之入徳之序也○格庵趙氏曰張子言逐句為義呂氏因之游氏以逐句相承接為説楊氏以逐句上一節承上一節下一節承下一節為説兼讀其義始備游氏分別筆列反至道至徳為得之唯優優大哉之説為未善廣平游氏曰發育萬物峻極於天至道之功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至道之具也洋洋乎上際於天下蟠於地也優優大哉言動容周旋中禮也夫以三百三千之多儀非天下至誠孰能從容而盡中哉故曰待其人然後行蓋盛徳之至者人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至徳非他至誠而已矣而以無方無體離去聲形去智為極髙明之意又以人徳地徳天徳為徳性廣大髙明之分則其失愈逺矣廣平游氏曰尊其徳性而道問學人徳也致廣大而盡精㣲地徳也極髙明而道中庸天徳也自人而天則上逹矣楊氏之説亦不可曉蓋道者自然之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禮者道體之節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後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禮為徳而欲以凝夫音扶道則既誤矣而又曰道非禮則蕩而無止禮非道則梏於儀章器數之末而有所不行則是所謂道者乃為虛無恍惚元無準則之物所謂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於道也其諸老氏之言乎誤益甚矣龜山楊氏曰道之峻極於天道之至也無禮以範圍之則蕩而無止而天地之化或過矣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所以體道而範圍之也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所謂至徳者禮其是乎夫禮天所秩也後世或以為忠信之薄或以為偽皆不知天者也故曰待其人然後行蓋道非禮不止禮非道不行二者常相資也苟非其人而梏於儀章器數之末則愚不肖者之不及也尚何至道之凝哉溫故知新敦厚崇禮諸説但以二句相對明其不可偏廢大意固然廣平游氏曰溫故而知新所以博學而詳説之也敦厚以崇禮所以守約而處中也○龜山楊氏曰溫故而知新道問學之事也敦厚以崇禮道中庸之事也然細分之則溫故然後有以知新而溫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後有以崇禮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禮此則諸説之所遺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體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內皆具大小二意如徳性也廣大也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問學也精㣲也中庸也新也禮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盡之極之道之溫之知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徳而凝是道也以其於道之大小無所不體故居上居下在治去聲在亂無所不冝此又一章之通㫖也
  或問子思之時周室衰㣲禮樂失官制度不行於天下乆矣其曰同軌同文何也曰當是之時周室雖衰而人猶以為天下無二王諸侯雖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爭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國之未亡猶未有能更平聲姓改物而定天下於一者也則周之文軌孰得而變之哉曰周之車軌書文何以能若是其必同也曰古之有天下者必改正朔易服色殊徽號以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若三代之異尚其見賢遍反於書傳去聲下同者詳矣軌者車之轍跡也周人尚輿而製作之法領於冬官其輿之廣六尺六寸故其轍跡之在地者相距之間廣狹如一無有逺邇莫不齊同凡為車者必合乎此然後可以行乎方內而無不通不合乎此則不惟有司得以討之而其行於道路自將偏倚杌音兀倪結反不安也而跬犬委反半歩也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為矣古語所謂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蓋言其法之同而春秋傳所謂同軌畢至者則以言其四海之內政令所及者無不來也文者書之㸃畫形象也周禮司徒教民道藝而書居其一又有外史掌逹書名於四方而大行人之法則又每九嵗而一諭焉其制度之詳如此是以雖其末流海內分裂而猶不得變也周禮地官大司徒以鄊三物教萬民而賔興之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春官外史掌書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書掌逹書名於四方若以書使去聲於四方則書其令○大行人王之所以撫邦國諸侯者嵗徧存三嵗徧頽音眺五嵗徧省七嵗屬象胥諭言語恊辭命九嵗屬瞽史諭書名書名所以同其文故使瞽史諭之聼音聲必至於秦滅六國而其號令法制有以同於天下然後車以六尺為度書以小篆𨽻書為法而周制始改爾孰謂子思之時而遽然哉三山陳氏曰按魯穆公元年子思作中庸蓋周威烈王之十七年也是時列國雖強猶用周制至秦吞併後始用六為紀而輿六尺是改車之軌損於周者六寸矣又命李斯程邈更制小篆𨽻書而後書之文始不同
  或問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諸説不同雖程子亦因鄭註然於文義皆不通程子曰三重即三王之禮此即鄭註之説唯呂氏一説為得之耳説見章句至於上下焉者則呂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為是矛盾食允反藍田呂氏曰上焉者謂上逹之事如性命道徳之本不驗之於民之行事則徒言而近於荒唐下焉者謂下逹之事如刑名度數之末隨時變易無所稽考則臆見而出於穿鑿二者皆無取信於民是以民無所適従曰然則上焉者以時言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為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之不為覇者事耶曰以王去聲天下者而言則位不可以復上矣以覇者之事而言則其善又不足稱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義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跡言者也故曰不謬言與其已行者無所差也天地以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言與其自然者無所拂也鬼神無形而難知故曰無疑謂幽有以驗乎明也後聖未至而難料故曰不惑謂逺有以驗乎近也三山潘氏曰通天下一理耳無徃不在無時不然是以達幽明貫古今而無所不通動舉一身兼行與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與則而言之也法謂法度人之所當守也則謂準則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悅其徳之廣被平義反及也故企而慕之近者習其行去聲之有常故乆而安之也
  或問小徳大徳之說曰以天地言之則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於音烏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純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此推之可見諸説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謂兼內外該本末而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跡言之則由其書之有得夏時賛周易也由其行去聲下同之有不時不食也迅雷風烈必變也以至於仕止乆速之皆當其可也而其所以律天時之意可見矣得夏時出記禮運篇詳見論語八佾篇禘自既灌而往章下由其書之有序禹貢述職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魯而逢掖音亦也居宋而章甫也以至於用舍上聲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襲水土之意可見矣述職方以除九丘見尚書序職方即周禮職方氏也○記儒行篇孔子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逄掖即深衣也章甫商之冠名宋商之後故用其冠若因是以推之則古先聖王之所以迎日推筴筴與䇿同頒朔授民而其大至於禪善去聲授放伐各以其時者皆律天時之事也其所以體國經野方設居方而其廣至於昆蟲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襲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則亦何慊口黠反於是哉頒朔詳見論語八佾篇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下○史記黃帝本紀雲迎日推筴註䇿數也迎數之也日月朔望未來而推之故曰迎日○周禮雲惟王建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註體猶分也經謂為之里數○亡虞書序雲帝釐下土方設居方言帝舜理四方諸侯隨方別其居方之法也
  或問至聖至誠之説曰楊氏以聰明睿知為君徳者得之而未盡其寛裕以下則失之蓋聦明睿知者生知安行而首出庶物之資也容執敬別則仁義禮智之事也龜山楊氏曰書曰惟天生聦明時又易曰知臨大君之冝吉則聦明睿知人君之徳也故足以有臨寛裕溫柔仁之質也故足以有容發彊剛毅以致果故有執齊荘中正以直內故有敬文理宻察理於義故有別經綸以下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義但不知經綸之為致和立本之為致中知化之為窮理以至於命且上於至誠者無所繋下於焉有所倚者無所屬音燭則為不得其綱領耳游氏以上章為言至聖至徳下章為言至誠之道者得之廣平游氏曰聰明睿知聖徳也寛裕溫柔仁徳也發彊剛毅義徳也齊莊中正禮徳也文理密察智徳也溥博者其大無方淵泉者其深不測或容以為仁或執以為義或敬以為禮或別以為智惟其時而已此所謂時出之也夫然故外有以正天下之觀內有以通天下之志是以見而民敬言而民信行而民悅自西自東自南自北莫不心悅而誠服此至聖之徳也天地之大經五品之民彛也凡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於經而民彜為大經經綸者因性循理而治之無汨其序之謂也立天地之大本者建中於民也淵淵其淵非特如淵而已浩浩其天非特如天而已此至誠之道也其説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廣平游氏曰徳者其用也有目者所共見有心者所共知故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道者其本也非道同志一莫窺其奧故曰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徳者其孰能知之蓋至誠之道非至聖不能知至聖之徳非至誠不能為故其言之序相因如此
  或問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聖人之徳而極其盛矣子思懼夫音扶下同學者求之於髙逺𤣥妙之域輕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於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德之方欲學者先知用心於內不求人知然後可以謹獨誠身而馴致乎其極也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無聲臭之可尋此至誠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極功也故以是而終篇焉蓋以一篇而論之則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與夫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者於此可見其實徳以此章論之則所謂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者於此可見其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則無他焉亦曰反身以謹獨而已矣故首章已發其意此章又申明而極言之其㫖深哉其曰不顯亦充尚絅之心以至其極耳與詩之訓義不同蓋亦假借而言若大學敬止之例也新安陳氏曰詩意本謂豈不顯此則真謂其幽潛不顯如詩敬止為語助詞大學則謂無不敬而安所止也諸説如何曰程子至矣程子曰不愧屋漏便有箇持敬氣象又曰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尚不愧於屋漏是敬之事○聖人修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四靈何有不至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知皆由此出以此事天享帝○道一本也知不二本便是篤恭而平天下之道又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矣簡細故以自崇非敬也飾私智以為竒非敬也要之無敢慢而已語曰居處恭執事敬雖之夷狄不可棄也然則執事敬者固為仁之端也推是心而成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毛猶有倫入毫釐絲忽終不盡○中庸言道只消道無聲無臭四字總括了多少○中庸之語其本至於無聲無臭其用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自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復歸於無聲無臭此言聖人心要處呂氏既失其章㫖又不得其綱領條貫而於文義尤多未當去聲下未當同如此章承上文聖誠之極致而反之以本乎下學之初心遂推言之以至其極而後己也而以為皆言徳成反本之事則既失其章㫖矣藍田呂氏曰此章皆言徳成反本以盡中庸之道此章凡八引詩自衣錦尚絅以至不顯惟徳凡五條始學成徳踈密淺深之序也自不大聲色以至無聲無臭凡三條皆所以賛夫不顯之徳也今以不顯惟徳通前三義而並言之又以後三條者亦通為進徳工夫淺深次第則又失其條理矣藍田呂氏曰不顯惟徳百辟其刑之者蓋要其所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豈有他哉在徳而已○徳輶如毛謂之徳者猶誠之者也未至乎誠也若至乎誠則與天為一無意無我非勉非思渾然不可得而名者也聲臭之於形㣲矣有物而不可見猶曰無之則上天之事可知矣○不動而敬不言而信不賞而勸不怒而威則徳孚於人而忘乎言動矣然猶有徳之聲色存焉至於不大聲色然後可以入乎無聲無臭而誠一於天至以知風之自為知見聞動作皆由心出以知㣲之顯為知心之精㣲明達暴著藍田呂氏曰以見聞之廣動作之利推所従來莫非心之所出其知風之自歟○心之精㣲至隠至妙無聲無臭然其理明達暴著若懸日月其知㣲之顯歟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為人敬信之藍田呂氏曰其中有本不待言動而人敬信以貨色親長上聲逹諸天下為篤恭而天下平藍田呂氏曰君子之善與人同合內外之道則為徳非特成已將以成物故君子言貨色之欲親長之私必達於天下而後已豈非篤恭而天下平者哉以徳為誠之之事而猶有聲色至於無聲無臭然後誠一於天則又文義之未當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其知風之自之説而以為非大程夫子不能言者蓋習於佛氏作用是性之談而不察乎了翁序文之誤耳學之不講其陋至此亦可憐也朱子曰呂氏卻是作用是性之意於學無所統攝游氏所謂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者皆非儒者之言廣平游氏曰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此淡也然因性而已故曰不厭○無聲無臭則離人而立於獨矣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則又審於接物之事而非簡之謂也廣平游氏曰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此簡也然循理而已故文其論三知未免牽合之病廣平游氏曰欲治其國先齊其家知逺之近也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可不謂近矣乎欲齊其家先修其身知風之自也易於家人曰風自火出而君子以言有物行有常可不謂所自乎欲修其身先正其心知㣲之顯也夫道視之不見聴之不聞而常不離心術日用之間可不謂顯矣乎其論德輶如毛以下則其失與呂氏同廣平游氏曰所謂徳者非甚髙而難知也甚逺而難至也舉之則是故曰徳輶如毛既已有所舉矣則必思而得勉而中是人道而有對故曰毛猶有倫若夫誠之至則無思無為従容中道是天道也故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楊氏知風之自與呂氏舊本之説略同龜山楊氏曰世之流風皆有所自清之隘和之不恭知其自此則君子不由也○藍田呂氏曰墨子兼愛楊子為我其始未有害也其風之末則至於無君無父而近於禽獸伯夷之不屑就以為清桞下惠之不屑去以為和其風之末不免乎隘與不恭君子不由則其端不可不慎也故曰差之毫釐繆以千里其知風之自歟而其取證又皆太逺要當參取呂氏改本去上聲其所謂見聞者呂説見上而益以言語之得失動作之是非皆知其有所從來而不可不謹則庶乎其可耳以徳輶如毛為有徳而未化則又呂游之失也龜山楊氏曰徳輶如毛未至於無倫猶有德也而未化非其至也故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為至侯氏説多踈闊惟以此章為再敘入徳成德之序者獨為得之也河東侯氏曰自衣錦尚絅至無聲無臭至矣子思再敘入徳成徳之序也






  中庸或問卷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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