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語下 國語卷第十九
吳語
作者:左丘明 春秋
越語上

越王句踐命諸稽郢行成於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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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句踐起師逆之。夫差,太伯之後、闔廬之子,姬姓也。句踐,祝融之後、允常之子,羋姓也。鄭語曰:「羋姓夔越。」世本亦云:「越,羋姓也。」魯定十四年,吳伐越,越敗之於檇李,闔廬傷而死。後三年,夫差伐越,報檇李也。越逆之,自江至於五湖,吳人大敗之於夫椒,遂入越。越子以甲楯五千保於會稽。在魯哀元年。大夫種乃獻謀種,越大夫。獻,進也。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庸,用也。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申胥,楚大夫伍奢之子子胥也,名員。魯昭二十年,奢誅於楚,員奔吳,吳與之申地,故曰申胥。華登,宋司馬華費遂之子。華氏作亂於宋而敗,登奔吳,為大夫。簡,習也。挫,毀折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決,鉤弦。拾,捍。言申胥、華登善用兵,眾必化之,猶一人善射,百夫競著決拾而效之。勝未可成也。成,猶必也。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素,猶豫也。履,行也。不可以授命。授命,猶鬥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戎,兵也。約,卑也。成,平也。言不如設兵自守,卑約其辭以求平於吳,吳民必喜。以廣侈吳王之心。侈,大也。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言越不足畏。將必寬然有伯諸侯之心焉。寬,緩也。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奪之食,稻蟹之屬。燼,餘也。乃無有命矣。」吳無復有天命矣。

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諸稽郢,越大夫。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布,陳也。幣,玉帛也。顯,猶公露也。敢私告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於天王。見禍於天也。得罪,謂傷闔廬。言天王,尊之以名。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趾,足也。孤,棄也。而又宥赦之。宥,寬也。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繄,是也。是使白骨生肉,德至厚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申,重也。良,善也。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邊垂之小怨,遠邑稱鄙。言吳侵越之邊垂,心懷怨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重得罪,謂報見侵也。句踐用帥二三之老,家臣稱老,言此謙也。親委重罪,頓顙於邊。委,猶歸也。邊,邊境。

「今君王不察,盛怒屬兵,將殘伐越國。察,理也。屬,會也。殘伐,謂隳會稽。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寇令焉。若禦寇之號令。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箒以晐姓於王宮;一介,一人。晐,備也。姓,庶姓。曲禮曰:「納女於天子,曰備百姓。」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槃,盛盥器。晉語曰:「奉匜沃盥。」御,近臣宦豎之屬。春秋貢獻,不解於王府。天王豈辱裁之?豈能辱意裁製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征,稅也。此亦天子征稅諸侯之禮。

「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埋,藏也。搰,發也。今天王既封植越國,以明聞於天下,封植,以草木自喻。壅本曰封。植,立也。明,顯也。 案:「明,顯也」下,公序本尚有「聞於天下,言天下備聞也」十字。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芟草曰刈。勞,功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吳?實,實事也。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秉,執也。義,宜也。

吳王夫差與越荒成不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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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乃告諸大夫曰:「孤將有大志於齊,言欲伐齊。吾將許越成,而無拂吾慮。拂,絕也。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吾振旅焉。」伐齊反,振旅而討之。

申胥諫曰:「不可許也。夫越非實忠心好吳也,又非懾畏吾兵甲之彊也。大夫種勇而善謀,將還玩吳國於股掌之上,以得其志。還,轉也。玩,弄也。脛本曰股。夫固知君王之蓋威以好勝也,蓋,猶尚也。故婉約其辭,以從逸王志,婉,順也。約,卑也。從,順隨也。使淫樂於諸夏之國,以自傷也。使吾甲兵鈍獘,民人離落,而日以憔悴,離,叛也。落,殞也。憔悴,瘦病也。然後安受吾燼。夫越王好信以愛民,四方歸之,年穀時熟,日長炎炎。炎炎,進貌。及吾猶可以戰也,為虺弗摧,為蛇將若何?」虺,小蛇。大傳曰:「封豕長蛇。」

吳王曰:「大夫奚隆於越,奚,何也。隆,盛也。越曾足以為大虞乎?虞,度也。若無越,則吾何以春秋曜吾軍士?」乃許之成。

將盟,越王又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未乾,喻近。足以結信矣。以盟為無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臨使之,而胡重於鬼神而自輕也?」吳王乃許之,荒成不盟。荒,空也。

夫差伐齊不聽申胥之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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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既許越成,乃大戒師徒,將以伐齊。申胥進諫曰:「昔天以越賜吳,而王弗受。夫天命有反,反,謂盛者更衰,禍者有福。今越王句踐恐懼而改其謀,舍其愆令,舍,廢也。愆,過也。輕其征賦,施民所善,去民所惡,身自約也,裕其眾庶,裕,饒也。其民殷眾,殷,盛也。以多甲兵。越之在吳,猶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越王之不忘敗吳,於其心也侙然,案:「侙」原作「戚」。攷異卷四「案『戚』當為『侙』字之誤也。說文:『侙』,惕也,引國語『於其心侙然。』」今據改,注文同。服士以伺吾閒。侙,猶惕也。閒,隟也。今王非越是圖,而齊、魯以為憂。夫齊、魯譬諸疾,疥癬也,疥癬在外,為疾微也。豈能涉江、淮而與我爭此地哉?將必越實有吳土。壤地接而越修德也。

「王其盍亦鑑於人,無鑑於水。鑑,鏡也。以人為鏡,見成敗;以水為鏡,見形而已。書曰:「人無於水鑑,當於民鑑。」昔楚靈王不君,不得為君之道。其臣箴諫以不入。入,受也。乃築臺於章華之上,章華,地名。闕為石郭,陂漢,以象帝舜。闕,穿也。陂,壅也。舜葬九疑,其山體水旋其丘,故壅漢水使旋石郭,以象之也。罷弊楚國,以閒陳、蔡。閒,候也,候其隟而取之。魯昭八年,楚滅陳。十一年滅蔡。不修方城之內,方城,楚北山。踰諸夏而圖東國,諸夏,陳、蔡。東國,徐夷、吳、越。三歲於沮、汾以服吳、越。沮、汾,水名,楚東鄙沮、汾之閒乾谿也。魯昭六年,楚令尹子蕩帥師伐吳,師於豫章,次於乾谿。其民不忍饑勞之殃,三軍叛王於乾谿。殃,害也。民罷國亂,中外叛潰。事在魯昭十三年。王親獨行,屏營仿偟於山林之中,三日乃見其涓人疇。涓人,今中涓也。疇,名也。王呼之曰:『余不食三日矣。』疇趨而進,王枕其股以寢於地。王寐,疇枕王以墣而去之。墣,塊也。王覺而無見也,乃匍匐將入於棘闈,棘闈不納,棘,楚邑。闈,門也。 案發正卷一九:「『棘闈』,蓋二字地名,韋以『闈』為門,非也。」乃入芋尹申亥氏焉。申亥,楚大夫,芋尹無宇之子。傳曰:「王沿夏將入鄢,芋尹無宇之子申亥曰:『吾父再奸王命,王弗誅,惠孰大焉。』乃求王,遇諸棘闈。」王縊,申亥負王以歸,而土埋之其室。傳曰:「王縊,申亥以其二女殉而葬之。」此志也,豈遽忘於諸侯之耳乎?志,記也。言此事皆見記於諸侯之耳而未忘也。

「今王既變鯀、禹之功,王,夫差。變,易也。魯語曰:「禹能以德修鯀之功。」而高高下下,以罷民於姑蘇。高高,起臺榭。下下,深污池。姑蘇,臺名,在吳西,近湖。天奪吾食,都鄙荐饑。天奪吾食,稻蟹也。都,國也。鄙,邊邑也。薦,重也。今王將很天而伐齊。很,違也。夫吳民離矣,有離叛也。體有所傾,譬如群獸然,一個負矢,將百群皆奔,傾,傷也。言眾獸群聚其中,一個被矢,則百群皆走。以言吳民臨陳就戰,或小有傾傷,亦復然也。王其無方收也。方,道也。收,還也。越人必來襲我,王雖悔之,其猶有及乎?」

王弗聽。十二年,遂伐齊。夫差十二年,魯哀十一年。齊人與戰於艾陵,艾陵,齊地。齊師敗績,吳人有功。傳曰:「獲齊國書,革車八百乘,甲盾三千。」

夫差勝於艾陵使奚斯釋言於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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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既勝齊人於艾陵,乃使行人奚斯釋言於齊,奚斯,吳大夫。釋,解也,以言辭自解,歸非於齊。曰:「寡人帥不腆吳國之役,遵汶之上,役,兵也。汶,齊水名。不敢左右,唯好之故。不敢左右暴掠齊民,惟有恩好之故。今大夫國子興其眾庶,以犯獵吳國之師徒,國子,齊卿國書也。犯,陵也。獵,震也。 案:「震」,述聞卷二一以為「虐」之訛。天若不知有罪,則何以使下國勝!」下國,吳自謂。言天若不知有罪,何以使吳勝齊。

申胥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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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還自伐齊,乃訊案:「訊」,攷異卷四據說文、太平御覽引國語,以為「誶」字之誤。注同。申胥訊,告讓也。曰:「昔吾先王體德明聖,達於上帝,先王,闔廬。上帝,天也。譬如農夫作耦,以刈殺四方之蓬蒿,二耜為耦。言子胥佐先王,猶耕者之有耦,以成其事。以立名於荊,此則大夫之力也。立名於荊,謂敗楚於柏舉,昭王奔隨時。今大夫老,而又不自安恬逸,恬,猶靜也。逸,樂也。而處以念惡,處,居也。居則念為惡於吳國。出則罪吾眾,罪吾眾,謂「吳民離矣,體有所傾」之屬。撓亂百度,撓,擾也。度,法度。以妖孽吳國。妄為妖言:「越當襲吳。」今天降衷於吳,衷,善也。齊師受服。孤豈敢自多,先王之鍾鼓,寔式靈之。式,用也。靈,神也。敢告於大夫。」

申胥釋劍而對曰:「昔吾先王世有輔弼之臣,言闔廬以前。以能遂疑計惡,遂,決也。計,慮也。以不陷於大難。今王播棄黎老,鮐背之耇稱黎老,播,放也。 案:公序本作「播,放也。黎,凍梨,壽徵也。」而孩童焉比謀,孩,幼也。比,合也。曰『余令而不違。』不違,言莫違也。夫不違,乃違也。乃違道也。夫不違,亡之階也。夫天之所棄,必驟近其小喜,小喜,勝敵之喜,「紂之百克」是也。 案:「『紂之百克』是也」,公序本作「謂有所克定也」。而遠其大憂。大憂在後,故遠也。王若不得志於齊,而以覺寤王心,而吳國猶世。世,繼世。吾先君得之也,必有以取之;得,謂克楚。傳曰:「闔廬食不二味,勤恤其民。」取之,謂此也。其亡之也,亦有以棄之。亡之,謂不正其師,以班處宮,復為楚所敗。用能援持盈以沒,盈,滿也。沒,終也。而驟救傾以時。言不失時。今王無以取之,言無政德。而天祿亟至,亟,數也。是吳命之短也。員不忍稱疾辟易,以見王之親為越之擒也。員請先死。」遂自殺。辟易,狂疾。將死,曰:「以懸吾目於東門,以見越之入,吳國之亡也。」王慍曰:「孤不使大夫得有見也。」乃使取申胥之屍,盛以鴟夷,而投之於江。鴟夷,革囊。

吳晉爭長未成,句踐襲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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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既殺申胥,不稔於歲,稔,熟也。謂後年不至於熟而北征也。夫差以哀十一年殺子胥,十二年會魯於橐皋。乃起師北征。闕為深溝,通於商、魯之閒,闕,穿也。商,宋也。北屬之沂,沂,水名,出泰山,蓋南至下邳入泗。西屬之濟,濟,宋水。以會晉公午於黃池。黃池,地名。晉公午,晉定公也。黃池會在魯哀十三年。

於是越王句踐乃命范蠡、舌庸,二子,越大夫。率師沿海泝淮以絕吳路。沿,順也。逆流而上曰泝。循海而逆入於淮,以絕吳王之歸路。敗王子友於姑熊夷。姑熊夷,吳郊也。王子友,夫差太子也。夫差未及反,越伐吳,吳拒之,獲太子友。越王句踐乃率中軍泝江江,吳江。或有「淮」字者,誤。以襲吳,入其郛,郛,郭也。焚其姑蘇,徙其大舟。大舟,王舟。徙,取也。

吳、晉爭長未成,長,先也。成,定也。邊遽乃至,以越亂告。遽,傳也。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越為不道,背其齊盟。齊,同也。今吾道路修遠,案:「修遠」,公序本作「悠遠」,並有注文「悠,長也」三字。無會而歸,與會而先晉,孰利?」先晉,令晉先歃。王孫雒曰:「夫危事不齒,王孫雒,吳大夫。齒,年也,不以年次對也。雒敢先對。二者莫利。無會而歸,越聞章矣,民懼而走,遠無正就。正,適也。齊、宋、徐、夷曰:『吳既敗矣!』宋,今睢陽。徐,今大徐。夷,准夷。將夾溝而㢋我,旁擊曰㢋。我無生命矣。會而先晉,晉既執諸侯之柄以臨我,將成其志以見天子。以侯伯之禮見天子。吾須之不能,不能待見天子。去之不忍。若越聞愈章,愈,益也。吾民恐叛。必會而先之。」先,吳先歃。

王乃步就王孫雒曰:「先之,圖之將若何?」王孫雒曰:「王其無疑,吾道路悠遠,必無有二命,焉可以濟事。」欲決一計,求先晉。濟,成也。王孫雒進,顧揖諸大夫曰:「危事不可以為安,死事不可以為生,則無為貴智矣。言人之不能以危易安,以死易生,則何貴於智。民之惡死而欲貴富以長沒也,與我同。長,老也。沒,終也。雖然,彼近其國,有遷;我絕慮,無遷。遷,轉退也。絕慮,道遠。彼豈能與我行此危事也哉?言晉不能以死與我爭。事君勇謀,於此用之。勇而有謀,正謂今時。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挑晉求戰,以廣大民心,示不懼也。請王勵士,以奮其朋勢。朋,群也。勉勵士卒,以奮激其群黨之勢,使有鬥心。勸之以高位重畜,重畜,寶財。備刑戮以辱其不勵者,備,具也。令各輕其死。彼將不戰而先我,推先我也。我既執諸侯之柄,為盟主,故執柄。以歲之不穫也,無有誅焉,穫,收也。誅,責也。不責諸侯之貢賦。而先罷之,罷遣諸侯,令先歸。諸侯必說。說,喜也。既而皆入其地,入其國境。王安挺志,挺,寬也。一日惕,一日留,惕,疾也。留,徐也。以安步王志。步,行也。必設以此民也,封於江、淮之閒,乃能至於吳。」設,許其勸勉者。以此民封之於江、淮之閒以恐之,必速至也。 案:「以此民封之於江、淮之間以恐之」,札記引段玉裁說「恐」當作「誘」。吳王許諾。

吳欲與晉戰得為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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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昏乃戒,令秣馬食士。秣,粟也。夜中,乃令服兵擐甲,夜中,夜半也。服,執也。擐,貫也。甲,鎧也。係馬舌,出火灶,係,縳也,縳馬舌恐有聲也。出火於灶外,以自燭之。陳士卒百人,以為徹行百行。徹,通也。以百人通為一行,百行為萬人,謂之方陣。行頭皆官師,擁鐸拱稽,三君皆云:「官師,大夫也。」昭謂:下言「十行一嬖大夫」,此一行宜為士。周禮:「百人為卒,卒長皆上士。」擁,猶抱也。拱,執也。抱鐸者,亦恐有聲也。唐尚書云:「稽,棨戟也。」鄭司農以為:「稽,計兵名籍也。」周禮:「聽師田以簡稽。」建肥胡,奉文犀之渠。肥胡,幡也。文犀之渠,謂楯也。文犀,犀之有文理者。十行一嬖大夫,十行,千人。嬖,下大夫也。子產謂子南曰:「子皙,上大夫。汝,嬖大夫。」建旌提鼓,析羽為旌。提,挈也。挾經秉枹。在掖曰挾。經,兵書也。秉,執也。十旌一將軍,十旌,萬人。將軍,命卿。載常建鼓,挾經秉枹。日月為常。鼓,晉鼓也。周禮:「將軍執晉鼓。」建,謂為楹而樹之。萬人以為方陣,百行,故萬人,正四方也。皆白裳、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交龍為旂。素甲,白甲。矰,矢名,以白羽為衛。荼,茅秀也。王親秉鉞,載白旗以中陳而立。熊虎為旗。此王所帥中軍。左軍亦如之,亦如中軍「載常建鼓,挾經秉枹」之屬。皆赤裳、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鳥隼為旟,尚赤。左,為陽也。丹,彤也。朱羽,染為朱也。右軍亦如之,皆玄裳、玄旗、黑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墨,漆甲,尚黑。右,陰也。為帶甲三萬,帶甲,衿鎧。以勢攻,雞鳴乃定。既陳,去晉軍一里。昧明,王乃秉枹,親就鳴鐘鼓、丁寧、錞于振鐸,丁寧,謂鉦也。唐尚書云:「錞於,鐲。」非也。錞於與鐲各異物,軍行鳴之,與鼓相應。 案:「丁寧,謂鉦也」,札記引段玉裁說,當作「丁寧,令丁,謂鉦也」。勇怯盡應,三軍皆譁釦以振旅,譁釦,讙呼。其聲動天地。

晉師大駭不出,周軍飭壘,周,繞也。飾,治也。乃令董褐請事,董褐,晉大夫司馬寅。請,問也。 案:「司馬寅」原作「司馬演」。攷異卷四據左傳哀公十三年疏、文選王仲宣贈文叔良詩注引國語注「演」並作「寅」。今據改。曰:「兩君偃兵接好,日中為期。偃,匿也。接,合也。今大國越錄,錄,第也。而造於弊邑之軍壘,敢請亂故。」敢問先期亂次之故。

吳王親對之曰:「天子有命,周室卑約,貢獻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無以告祭於天神人鬼。無姬姓之振也,振,救也。徒遽來告。孤日夜相繼,徒,步也。遽,傳車也。匍匐就君。君今非王室不平安是憂,億負晉眾庶,不式諸戎、狄、楚、秦;億,安也。負,恃也。安恃其眾而不用征伐戎、狄、楚、秦卑周者。將不長弟,以力征一二兄弟之國。弟,猶幼也。言晉不帥長幼之節,而征伐同姓兄弟之國,謂魯、衛之屬。或云:「謂晉滅虞、虢、韓、魏。」然滅虞、虢、韓、魏皆在春秋之始,非所以責定公。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爵次當為盟主。進則不敢,不敢過先君。退則不可。亦不可不及也。今會日薄矣,薄,迫也。恐事之不集,以為諸侯笑。集,成也。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言欲戰以決之也。不勝,則服事君;若勝之,則為盟主。為使者之無遠也,孤用親聽命於藩籬之外。」藩蘺,壁落。

董褐將還,王稱左畸曰:「攝少司馬茲與王士五人,坐於王前。」賈、唐二君云:「稱,呼也。左畸,軍左部也。攝,執也。少司馬茲與王士五人,皆罪人死士也。」乃皆進,自𠜲於客前以酬客。賈、唐二君云:「𠜲,剄也。酬,報也。將報客,使死士自剄,以示其威行,軍士用命也。」昭謂:魯定十四年,吳伐越,越王使罪人自剄以誤吳。故夫差傚之。

董褐既致命,致命於晉君。乃告趙鞅趙鞅,晉正卿趙簡子也。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類,似也。傳曰:「肉食者無墨,今吳王有墨。」墨,暴氣也。小則嬖妾、嫡子死,不則國有大難;大難,反叛。大則越入吳。將毒,不可與戰。毒,猶暴也。言若猛獸被毒悖暴。主其許之先,無以待危,主,趙鞅。然而不可徒許也。」徒,空也。言不可空許,宜有辭義。趙鞅許諾。

晉乃令董褐復命曰:「寡君未敢觀兵身見,觀,示也。使褐復命曰:『曩君之言,曩,向也。周室既卑,諸侯失禮於天子,謂不朝貢。請貞於陽卜,收文、武之諸侯。貞,正也。龜曰卜,以火發兆,故曰陽。言吳欲正陽卜,收復文王、武王之諸侯,以奉天子。孤以下密邇於天子,無所逃罪,孤以下,晉辭也。密,比也。邇,近也。訊讓日至,訊,告也。 案札記:「段雲此『訊』亦『誶』之誤。」曰:昔吳伯父不失,春秋必率諸侯以顧在餘一人。此晉述天子告讓之辭。同姓元侯曰伯父;吳伯父,吳先君。不失,四時必率諸侯備朝聘之禮。今伯父有蠻、荊之虞,禮世不續,今,謂夫差。虞,度也。言夫差有蠻、荊之備,廢朝聘之禮,不得繼世續前人之職。用命孤禮佐周公,以見我一二兄弟之國,以休君憂。休,息也。周公,周之太宰,諸侯之師。言君有蠻、荊之虞,故命晉侯以禮佐助周公,與兄弟之國相見,命朝聘天子。息君憂,周之憂也。今君掩王東海,以淫名聞於天子,掩,蓋也。淫,僭也。名,號也。君有短垣,而自踰之,垣者,喻禮防雖短,不可踰也。言王室雖卑,不可僭也。況蠻、荊則何有於周室?言吳姬姓,而自僭號,況於蠻、荊,有何義於周室而不為乎?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命圭,受錫圭之策命。周禮:「伯執躬圭。」吳本稱伯,故曰吳伯。諸侯是以敢辭。辭不事吳。夫諸侯無二君,而周無二王,君若無卑天子,以干其不祥,干,犯也。而曰吳公,孤敢不順從君命長弟!』案:「孤敢不順從君命長弟」下「許諾」二字,攷異卷四據文選注引國語,無此二字。許諾。」長,先也。弟,後也。

吳王許諾,乃退就幕而會。幕,帳也。吳公先歃,晉侯亞之。吳王既會,越聞愈章,恐齊、宋之為己害也,乃命王孫雒先與勇獲帥徒師,以為過賓於宋,以焚其北郛焉而過之。勇獲,吳大夫。徒師,步卒也。郛,郭也。託為過賓而焚其郭,去其守備,使不敢出。

夫差退於黃池使王孫苟告於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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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既退於黃池,乃使王孫苟告勞於周,王孫苟,吳大夫。勞,功也。曰:「昔者楚人為不道,不承共王事,以遠我一二兄弟之國。遠,疏也。吾先君闔廬不貰不忍,貰,赦也。被甲帶劍,挺鈹搢鐸,挺,拔也。搢,振也。以與楚昭王毒逐於中原柏舉。柏舉之戰,在魯定四年。毒,暴也。中原,原中也。天舍其衷,衷,善也,言天舍善於吳。楚師敗績,王去其國,昭王奔隨。遂至於郢。郢,楚都。王總其百執事,賈侍中云:「王,往也。百執事,百官。」昭謂:王,闔廬也。賈君以為告天子,不宜稱王,故云往也。下言夫概稱王,不避天子,故知上王為闔廬。以奉其社稷之祭。言修楚祭祀。其父子、昆弟不相能,夫概王作亂,是以復歸於吳。昆,兄也。夫概王,闔廬之弟。傳曰:「夫概王先歸,自立。」故不能定楚而歸。今齊侯壬不鑒於楚。壬,齊景公孫、悼公之子簡公也。不鑒楚,不以楚敗為鑒戒。又不承共王命,以遠我一二兄弟之國。說云:「謂齊納欒盈以伐晉。」昭謂:兄弟,魯也。哀十一年春,齊伐魯,故其年吳會魯以伐齊。夫差不貰不忍,被甲帶劍,挺鈹搢鐸,遵汶伐博,博,齊別都。簦笠相望於艾陵。唐尚書云:「簦,夫須也。」昭謂:簦笠,備雨器。相望,言不避暑雨。艾陵之戰在上。傳曰:「五月克博,至於嬴。」天舍其衷,齊師還。言敗而還。夫差豈敢自多,文、武寔舍其衷。文、武二後。歸不稔於歲,言伐齊之明年,不至於穀熟而復出師。余沿江泝淮,闕溝深水,出於商、魯之閒,以徹於兄弟之國。兄弟,諸姬。夫差克有成事,敢使苟告於下執事。」克,能也。成事,成功也。

周王答曰:「苟,伯父令女來,明紹享餘一人,若余嘉之。周王,周景王子敬王丐。紹,繼也。享,獻也。繼先王之禮,獻我一人,我心誠嘉之。昔周室逢天之降禍,遭民之不祥,說云:「謂民流厲王於彘。」昭謂:禍,謂子朝篡立,敬王出奔。民,成周之民,助子朝者也。余心豈忘憂恤,不唯下土之不康靖。不但憂四方,乃憂王室也。今伯父曰:『戮力同德。』戮,並也。伯父若能然,餘一人兼受而介福。而,汝也。介,大也。伯父多歷年以沒元身,元,善也。伯父秉德已侈大哉!」侈,猶廣也。

句踐滅吳夫差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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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夫差還自黃池,息民不戒。戒,儆也。越大夫種乃唱謀發始為唱。曰:「吾謂吳王將遂涉吾地,今罷師而不戒以忘我,我不可以怠。日臣嘗卜於天,日,昔日。卜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既罷弊其民,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之言。今吳民既罷,罷,勞也。而大荒薦饑,市無赤米,赤米,米之姦者,今尚無有。而囷鹿空虛,員曰囷,方曰鹿。其民必移就蒲蠃於東海之濱。蒲,深蒲也。蠃,蚌蛤之屬。濱,涯也。天占既兆,兆,見也。人事又見,謂怨誹。我蔑卜筮矣。王若今起師以會,奪之利,無使夫悛。悛,改也。夫吳之邊鄙遠者,罷而未至,罷,歸也。吳王將恥不戰,必不須至之會也,不待遠兵。而以中國之師與我戰。中國,國都。若事幸而從我,言從我而戰。我遂踐其地,其至者亦將不能之會也已,言吳邊鄙雖來,將不能會戰。吾用禦兒臨之。禦兒,越北鄙,在今嘉興。言吳邊兵若至,吾以禦兒之民臨敵之。吳王若慍而又戰,慍,怒也。案:「奔」,公序本作「幸」。遂可出。使出奔也。若不戰而結成,成,平也。王安厚取名而去之。」越王曰:「善哉!」乃大戒師,將伐吳。

楚申包胥使於越,申包胥,楚大夫王孫包胥也。越王句踐問焉,曰:「吳國為不道,求殘我社稷宗廟,以為平原,弗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徼,要也。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既具,無以行之。行,猶用也。請問戰奚以而可?」以,用也。包胥辭曰:「不知。」謙也。王固問焉,乃對曰:「夫吳,良國也,良,善也。能博取於諸侯。取貢賦也。敢問君王之所以與之戰者?」問政惠所行。王曰:「在孤之側者,觴酒、豆肉、簞食,未嘗敢不分也。觴,爵名。豆,肉器。簞,飯器。飲食不致味,致,極也。不極五味之調。聽樂不盡聲,不盡五聲之變。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疾者吾問之,死者吾葬之,老其老,敬長老。慈其幼,長其孤,問其病,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此小惠,未遍,故未可用。王曰:「越國之中,吾寬民以子之,忠惠以善之。吾修令寬刑,施民所欲,去民所惡,稱其善,掩其惡,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之中,富者吾安之,不專取也。貧者吾與之,救其不足,裁其有餘,裁,謂有餘則稅之。使貧富皆利之,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則善矣,未可以戰也。」王曰:「越國南則楚,西則晉,北則齊,西、南、北,皆以中國言之。春秋皮幣、玉帛、子女以賓服焉,未嘗敢絕,求以報吳。願以此戰。」包胥曰:「善哉,蔑以加焉,然猶未可以戰也。夫戰,智為始,仁次之,勇次之。不智,則不知民之極,極,中也。無以銓度天下之眾寡;銓,稱也。不仁,則不能與三軍共饑勞之殃;不勇,則不能斷疑以發大計。」越王曰:「諾。」

越王句踐乃召吾大夫,五大夫,舌庸、苦成、大夫種、范蠡、皋如之屬。曰:「吳為不道,求殘吾社稷宗廟,以為平原,不使血食。吾欲與之徼天之衷,唯是車馬、兵甲、卒伍既具,無以行之。吾問於王孫包胥,既命孤矣;命,告也。敢訪諸大夫,問戰奚以而可?句踐願諸大夫言之,皆以情告,無阿孤,孤將以舉大事。」阿,曲從。大夫舌庸乃進對曰:「審賞則可以戰乎?」王曰:「聖。」審賞,賞不失勞。聖,通也。大夫苦成進對曰:「審罰則可以戰乎?」王曰:「猛。」能罰則嚴猛也。大夫種進對曰:「審物則可以戰乎?」王曰:「辯。」說云:「別物善惡。」昭謂:物,旌旗,物色徽幟之屬。辯,別也。大夫蠡進對曰:「審備則可以戰乎?」王曰:「巧。」備,守禦之備。巧,審密不可攻入也。大夫皋如進對曰:「審聲則可以戰乎?」王曰:「可矣。」聲,謂鉦鼓進退之聲,聲不審則眾惑。王乃命有司大令於國曰:「苟任戎者,皆造於國門之外。」國門,城門。王乃命於國曰:「國人慾告者來告,三君云:「告不任兵事也。」昭謂:告者,謂有善計策,及職事所當陳白者也。不任兵事,則下所謂眩瞀之疾、筋力不足以勝甲兵者是也。告孤不審,將為戮不利,不審,謂欺詐非實也。及五日必審之,使熟思計之也。過五日,道將不行。」道,術也。過五日則晚矣,軍當出也,故術將不行。

王乃入命夫人。王背屏而立,夫人向屏。屏,寢門內屏。王北向,夫人南向。王曰:「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內政,婦職。外政,國事。內有辱,是子也;外有辱,是我也。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夫人送王,不出屏,禮,婦人送迎不出門。乃闔左闔,填之以土,閉陽開陰,示幽也。去笄側席而坐,不掃。笄,簪也。去笄,去飾也。側,猶特也。禮,憂者側席而坐。王背檐而立,大夫向檐。說云:「檐,屋外邊壇也。」唐尚書云:「屋梠也。」昭謂:檐,謂之樀。樀,門戶掩陽也。 案:「屋梠也」原作「屋名也」。發正卷一九:「唐雲『屋名』,『名』疑『梠』之誤。說文:『楣,秦名,屋𣝼聯也。齊謂之檐,楚謂之梠。梠,桷也。』又云:『㮰,梠也。檐,㮰也。』唐據說文,故以『檐』為『屋梠』。」今據改。王命大夫曰:「食土不均,地之不修,內有辱於國,是子也;均,平也。修,墾也。軍士不死,外有辱,是我也。自今日以後,內政無出,外政無入,內,國政。外,軍政。吾見子於此止矣。」王遂出,大夫送王不出檐,示當守備。乃闔左闔,填之以土,側席而坐,不掃。示憂戚無飾也。

王乃之壇列,壇在野,所以講列士眾誓告之處。鼓而行之,至於軍,軍,所軍之地也。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以環瑱通相問也。」環,金玉之環。瑱,塞耳也。問,遺也。通,行賂以亂軍。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從其伍之令。」明日徙舍,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不用王命。」明日徙舍,至於禦兒,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淫逸不可禁也。」

王乃命有司大徇於軍,曰:「有父母耆老而無昆弟者,以告。」六十曰耆,七十曰老。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父母耆老,而子為我死,子之父母將轉於溝壑,轉,入也。子為我禮已重矣。重矣,去父母而來也。子歸,歿而父母之世。歿,終也。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於軍,曰:「有兄弟四五人皆在此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昆弟四五人皆在此,事若不捷,則是盡也。捷,勝也。擇子之所欲歸者一人。」明日徇於軍,曰:「有眩瞀之疾者,以告。」王親命之曰:「我有大事,子有眩瞀之疾,其歸若已。若,汝也。已,止也。後若有事,吾與子圖之。」明日徇於軍,曰:「筋力不足以勝甲兵,志行不足以聽命者歸,莫告。」明日,遷軍接龢,上下皆龢。斬有罪者以徇,曰:「莫如此志行不果。」果,勇決也。於是人有致死之心。王乃命有司大徇於軍,曰:「謂二三子歸而不歸,處而不處,處,止也。進而不進,退而不退,左而不左,右而不右,身斬,妻子鬻。鬻,賣也。

於是吳王起師,軍於江北,江,松江,去吳五十里。越王軍於江南。越王乃中分其師以為左右軍,傳曰:「越子伐吳,吳子禦之笠澤,夾水而陳。」在魯哀十七年。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為中軍。私卒君子,王所親近有志行者,猶吳所謂賢良,齊所謂士。明日將舟戰於江,及昏,乃令左軍銜枚泝江五里以須,須,須後命。亦令右軍銜枚踰江五里以須。踰,度也。夜中,乃命左軍、右軍涉江鳴鼓中水以須。夜中,夜半也。中水,水中央也。吳師聞之,大駭,曰:「越人分為二師,將以夾攻我師。」乃不待旦,亦中分其師,將以禦越。不知越復有中軍,故中分其師以禦之。越王乃令其中軍銜枚潛涉,潛,默也。涉,度也。不鼓不譟以襲攻之,吳師大北。軍敗奔走曰北,北,古之背字。越之左軍、右軍乃遂涉而從之,又大敗之於沒,沒,地名。又郊敗之,郊,郭外。三戰三北,三戰,笠澤、沒、郊。乃至於吳。越師遂入吳國,圍王臺。王臺,姑蘇。 案:「王臺」,公序本作「王宮」。正文同。

吳王懼,使人行成,曰:「昔不穀先委制於越君,不言越委制於吳,謙而反之。君告孤請成,男女服從。孤無奈越之先君何,言越先君與吳有好。畏天之不祥,不敢絕祀,許君成,以至於今。今孤不道,得罪於君王,君王以親辱於弊邑。孤敢請成,男女服為臣御。」越王曰:「昔天以越賜吳,而吳不受;今天以吳賜越,孤敢不聽天之命,而聽君之令乎?」乃不許成。因使人告於吳王曰:「天以吳賜越,孤不敢不受。以民生之不長,長,久也。王其無死!民生於地上,寓也,寓,寄也。其與幾何?言幾何時。寡人其達王於甬句東,達,致也。甬句東,今句章東海口外洲也。 案:札記引段玉裁據困學紀聞說,「海口」當作「浹口」。夫婦三百,唯王所安,以沒王年。」夫婦各三百人以奉之,在所安可與俱者。 案:「俱」,公序本作「居」。夫差辭曰:「天既降禍於吳國,不在前後,當孤之身,寔失宗廟社稷。凡吳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以視於天下!」夫差將死,使人說於子胥說,告也。曰:「使死者無知,則已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見員也!」遂自殺。

越滅吳,在魯哀二十二年冬十一月。上征上國,上國,中國也。宋、鄭、魯、衛、陳、蔡執玉之君皆入朝。玉,圭璧也。夫唯能下其群臣,以集其謀故也。集,成也。言下其群臣,以明吳不用子胥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