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十一 太平御覽
卷二百八十一.兵部十二
兵部十三 

撫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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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曰:太宗征遼,車駕次遼澤下,詔曰:「日者隋師渡遼,時非天贊,從軍士卒骸骨相望,遍於原野,良可哀嘆。掩胳之義,仰惟先典,其令幷收葬之。」

又曰:建中二年,田悅攻臨淄。守將張伾以軍士連戰已苦,府藏已竭,私産亦罄而賞之不周,乃飾其愛女出示於衆,曰:「室家所有一女而已,請估而給焉。」軍中感之,曰:「願以一死鬥,不敢言賞。」遂大破之。

又曰:馬燧旣敗田悅,以功加右僕射。先戰,燧誓于軍中,戰勝請以家財行賞。旣戰,盡其私積以頒將士。上聞而嘉之,乃詔度支出錢五萬貫行賞,還其家財。尋加魏博招討使。

又曰:李晟以神策軍討朱泚。時神策軍家族多陷於泚,晟家妻子僅百口亦同陷泚,左右或有言者,晟曰:「乘輿何在?而敢言乎?」泚又間日使人至晟軍,則晟小吏王無忌之婿也。因無忌以謁晟,且曰:「公家無恙,城中有書問。」以此誘晟,晟怒曰:「爾敢爲賊傳命耶?」立斬之。時轉輸不至,盛夏軍士或衣裘褐,晟必同勞苦,每以大義奮激,士皆涕流感悅,卒無離叛者。於是軍士皆角力、馳騎、超逾爲戲,晟知可用。

又曰:德宗在梁州,山南地偏,及夏尤熱,將士未給春服,上亦御裌服以視朝。左右請御衫,上曰:「將士從我者冬服未易,我豈可獨衣衫乎?」將士聞之,無不感涕。至五月,諸道財賦稍至,先令給將士衣服,而後御衫。

又曰:李光顔爲陳許節度使,會討吳元濟,詔光顔以本軍獨當一面。光顔性忠義,善撫養士卒,士卒樂爲用,每戰甚苦。及賊將鄧懷金以郾城兵三千人降,光顔益堅平賊之志。時韓弘爲汴師,驕矜倔強,常恃賊勢索朝廷姑息,且惡光顔力戰,陰圖撓屈,計無所施。遂舉大梁城求得一美婦人,教以歌舞弦管六博之藝,飾之以珠翠金玉衣服之具,計費凡數百萬,命使者送遺光顔,冀光顔一見悅惑而怠于軍政也。使者即賫書先造光顔戰壘,曰:「本使令公德公私愛,憂公暴露,欲進一妓,以慰公征役之思,謹以候命。」光顔曰:「今日已暮,明旦納焉。」詰朝,光顔乃大宴軍士,三軍咸集,命使者進妓。妓至,則容止端麗,殆非人間所有,一座皆驚。光顔乃於座上謂來使曰:「令公憐光顔離家室久,舍美妓見贈,誠有以荷德也。然光顔受國恩深,誓不與逆賊同生日月下。今戰卒數萬,皆棄妻子,蹈白刃,光顔奈何獨以女色爲樂?」言訖,涕泣嗚咽。堂下兵十數萬,皆感激流涕。乃厚以縑帛酬來使,俾令領其妓自席上而回,仍謂使者曰:「爲光顔多謝令公。光顔事君許國之心,死無貳矣!」明日遂大戰,兵士無不一當百。終殄蔡孽,光顔功最居多。

又曰:令狐楚爲汴州刺史。汴軍素驕,累逐主帥,前使韓弘兄弟,率以峻法繩之,人皆偷生,未能革志。楚長於撫理,前鎮河陽,代烏重胤;重胤移鎮滄州,以河陽軍三千人爲牙卒,咸不願從,中路叛歸,又不敢歸州,聚於境上。楚初赴任,聞之,乃疾驅赴懷州,潰卒亦至,楚單騎喻之,咸令囊櫜弓解甲,用爲前驅,卒不敢亂。及蒞汴州,解其酷法,以仁惠爲治,去其太甚,軍民感悅,翕然從化,後竟爲善地。

又曰:柳公綽鎮鄂州時,吳元濟叛,公綽請討之。鄂軍旣在行營,公綽時令左右省問其家。如疾病、養生、送死,必厚廩給之。軍士之妻冶容不謹者,沉之於江。行卒相感曰:「中丞爲我輩知家事,何以報效?」故鄂人戰每克捷。

又曰:鄭從讜爲北都留守。舊府城都虞侯張彥球者,前帥令率兵三千,逐沙陀於百井,中路而還,縱兵破鑰,殺故帥康傳圭。及從讜至,搜索其魁誅之。知彥球善有方略,召之開喻,坦然無疑,悉以兵柄委之。

又曰:烏重胤爲長帥,赤心奉上,能與下同甘苦,所至立功,未嘗矜伐。而善待寮佐,體分周密,曲盡禮敬,故當時名士咸願依焉。歿數日,有軍士二十餘人,皆割股肉以祭重胤。古之良將,無以加也。

《三國典略》曰:北齊斛律光雖居大將,未嘗戮人。軍士未安,終不入幕。寒不服裘,夏不操扇。所得果Я,遍分麾下。號令不過數句,言皆切要。每戰居險,爲士卒先。有士卒中蠱,親嘗其唾,三軍感之,樂爲致命。

《戰國策》曰:魏以吳起爲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席,行不騎乘。親贏糧與士分勞。卒有病疽者,吳起爲吮。疽,七餘反。卒母聞而哭之。或謂之曰:「母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矣?」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父戰不旋踵,遂死於敵。今又吮此子,妾不知其所死處矣。是以哭之。」於是擊秦,拔其五城。

《呂氏春秋》曰:勾踐苦會稽之恥,欲深得民心,必致死於吳。有酒流之江,與人同;有甘肥,不分不敢食。

又曰:昔秦繆公乘馬而車爲敗,右服失而野人取之。四馬車,兩馬在中爲服。《詩》曰:「兩服上襄」,兩在邊爲驂。繆公自往求焉,見野人方將食之於岐山之陽。繆公笑曰:食駿馬之肉,不還飲酒,餘恐其傷汝也!「於是遍飲而去之。處一年,爲韓原之戰,晉人已環繆公之車矣。晉梁由靡已扣繆公之左驂矣。扣,持。晉惠公之右路石奮投而擊繆公,其甲之扌雲者已六札矣。扌雲者配隕也,文有所失也。野人之嘗食馬肉者三百有餘人,畢力爲繆公疾鬥於車下,遂大克晉,反獲惠公以歸。此《詩》所謂「君子正以行德愛人則寬以盡其力。」人主胡可不務行德愛人,行德愛人則民親其上,皆樂爲其君死。

《符子》曰:秦穆公伐晉,及河,將勞師,而醪惟飲一鍾。蹇叔曰:「一米可投河而釀也。」穆公乃以一醪投河,三軍醉矣。

《三略》曰:夫將之爲帥者,必同滋味,共安危。人有遺一簞之醪者,使投諸河,令士衆向流而挹之。夫一簞之醪不能味一河,然而三軍之士思爲之死者何也?以滋味及已也。

又曰:用兵之要,在於崇禮而重祿。崇,高也。祿,廩食也。崇禮則賢士至,重祿則戎士輕死。賢士至謂若燕禮郭隗而樂毅之徒鱗集也。故曰:重賞之下,必有死夫。

又曰:良將之統軍也,恕已活人,推惠施恩,力士日親,戰如風發,攻如河決。

《淮南子》曰:古之善將者,必以其身先之。暑不張蓋,寒不被裘,所以均寒暑也。陰陽不乘,上陵必下,所以齊勞佚也。軍食熟然後敢食,軍井通然後敢飲,所以同饑渴也。合戰必立矢射之,所及以其安危也。故良將之用兵也,常以積德擊積怨,以積愛擊積憎,何故而不勝?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求民爲之勞也,欲民爲之死也。民之所望於主者三:饑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德之。民已償其二責而失其三望,國雖大,兵猶且弱也。

又曰:苦者必得其樂,勞者必得其利,斬首之功必全,死事之後必賞。死事,以軍事死,賞其後子孫也。四者旣信於民矣,主雖射雲中之鳥,而釣深淵之魚,彈琴瑟,聲鐘竽,敦六博,郭,致也。投高塞,兵猶且強,令猶且行也。是故上足仰則下可用也,德足慕則威可立也。

又曰:上視下如子,則下事上如父;上視下如弟,則下事上如兄。夫上視下如子,則必王四海;下事上如父,則必正天下。上視下如弟,則不難爲之死;下事上如兄,則不難爲之亡。是故父子兄弟之寇不可與鬥者,積恩先施也。故四馬不調,造父不能以致遠;弓矢不調,羿不能以必中;君臣乖心,則孫子不能以應敵。孫子名武,吳王闔閭之將也。是故內修其政以積其德,外塞其醜以服其威,察其勞佚以知其飽饑。故戰日有期,視死若歸。故將必與卒同甘苦共饑寒,故其死可得而盡也。

《說苑》曰:楚莊王賜群臣酒多,燈燭滅,乃有人引美人衣者。美人援絕其冠纓,告王曰:「今者燭滅,有引妾衣者,妾援得其冠纓持之,趣火來,上視絕纓者。」曰:「賜人酒使醉,失禮,奈何欲顯婦人之節而辱士乎?」乃命左右曰:「今日與寡人飲,不絕冠纓者不歡。」群臣百有餘人,皆絕去其冠纓,而上火,卒盡歡而罷。居二年。晉與楚戰。有一臣常在前,五合五獲首,卻敵,卒得勝之。莊王怪而問曰:「寡人德薄,又未嘗異子,子何故出死不疑如是?」對曰:「臣當死。往者醉失禮,王隱忍不暴加誅也。臣終不敢以蔭蔽之德而不顯報王也,常願肝腦塗地用頸血濺敵久矣。臣乃夜絕纓者也。」遂斥晉軍,楚得以強。此有陰德者,必有陽報也。

又曰:平原君旣歸趙,楚使申君將兵救趙。魏信陵君亦矯奪晉鄙軍往救趙。未至,秦急圍邯鄲,邯鄲急且降,平原君患之甚。邯鄲傳舍吏子李談謂平原君曰:「君不憂趙亡乎?」平原君曰:「趙亡即勝虜,何爲不憂?」李談曰:「邯鄲之民炊骨易子而食之,可謂至困;而君之後宮百數,婦妾荷綺縠,廚糧餘粱肉;士民兵盡,或剡木爲矛戟,而君之器物鍾磬自恣。若使秦破趙,君安得有此?使趙而全,君何患無有?君誠能令夫人以下遍於士卒間,分功作之,家所有盡散以饗士,方其危苦時易患耳。」於是平原君如其計,而勇敢之士三千人皆出死。因從李談赴秦軍,秦軍卻三十里。亦會楚魏救至,秦軍遂罷。李談死,封其父爲侯。

《列女傳》曰:楚子反攻秦軍,絕糧,使人請於王,因問其母,母問使者曰:「士卒無恙乎?」使者曰:「士卒分菽粒而食之。」又問曰:「將軍無恙乎?」對曰:「將軍朝夕芻豢黍粱。」子反破秦軍而歸,母閉門不內,使數之,曰:「子不聞越王勾踐之伐吳耶?客有獻醇酒一器者,王使人註上流,使卒飲下流,味不加喙,而士卒戰自五也。異日,又有獻一囊Я,王又使以賜軍士,分而食之,甘不逾嗌,而戰自十也。今士卒分菽粒而食之,子獨朝夕芻豢,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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