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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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
編輯《釋名》曰:書,庶也,紀庶物也;亦言著也,著之簡編永不滅也。
《說文》曰:依類象形之謂文,形聲相益之謂字,著於竹帛之謂書。
《廣雅》曰:書,如也;紀也。
《易》曰:上古結繩以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決也。書契所以決斷萬事也。〉
《家語》曰:宓子賤,字不齊,仕魯為單父令。恐君聽用讒人,使己不得行其政,故請君近吏二人與俱。至官,令二吏書,輒掣其手,書不善,則從而怒之。吏患焉,辭歸魯,子賤曰:「子書甚不善,子勉而歸!」報於君曰:「宓子使臣書而掣搖臣肘。書惡而又怒臣。邑吏皆笑之,所以去之而來也。」君以問孔子,孔子曰:「不齊,君子也。其材任霸王之佐,屈節治單父以自試,意者其以此諫乎?」公寤,太息嘆曰:「寡人亂宓子之政而責其善數矣。」
《漢書》曰:陳遵,長八尺餘,長頭大鼻,容貌甚偉,略涉傳記,贍於文辭。性善書,與人尺牘,主皆藏去以為榮。
又曰:宣帝時,中郎將張彭祖,少與帝微時同席研書。及帝即尊位,彭祖以舊恩封陽都侯。
又曰:田學槃盂諸書〈孔甲二十六篇,雜家書。〉
《後漢書》曰:孫敬,字文寶。少時畫地學書,日進焉。
《東觀漢記》曰:樂成靜王黨善史書,喜正文字也。
《魏志》曰:胡昭善尺牘,動見模楷。衛覬好古文,鳥篆隸草無所不善也。
《晉書》曰:王羲之嘗詣門生家,見幾滑淨,因書之,真草相半。後為其父刮去之,門生驚懊者累日。
又曰:王羲之,山陰有道士好養鵝,羲之觀焉,意甚悅,固求市之,道士云:「為寫《道德經》,當舉群相贈耳。」羲之欣然寫畢,籠鵝而歸。
又曰:羲之每自稱:「我書比鍾繇當抗行,比張芝猶當雁行也。」曾與人書云:「張芝臨池學書,池水盡黑。使其人耽之若是,未必後之也。」
又曰:羲之嘗在蕺〈音戢〉山,老姥持六角竹扇賣之,羲之因書其扇,各為五字。姥初有慍色,乃謂姥曰:「但言是王右軍書,以求百錢。」姥如其言,人竟買之。他日,姥又持扇來,羲之笑而不答。
又曰:王獻之七八歲時學書,父羲之從後掣其筆,不得,嘆曰:「此兒後當復有大名!」常書壁,為方丈字,羲之甚以為能,觀者數百人。
又曰:謝安嘗問獻之:「君書何如君家尊?」答曰:「故當不同。」安曰:「外論不爾。」答曰:「人那得知。」
又曰:衛常,字巨山,轉黃門郎。常善草隸書,為《四體書勢》,曰:「昔在黃帝,創製造物。有沮〈側魚切。〉誦、蒼頡者,始作書契以代結繩,蓋睹鳥跡以興思也。因而遂滋則為之字,有六義焉:一曰指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日月是也;三曰形聲,江河是也;四曰會意,武信是也;五曰轉注,老考是也;六曰假借,令長是也。」
又曰:索靖作《書狀》,其辭曰:「聖皇御世,隨時之宜。蒼頡既生,書契是為。科斗鳥篆,類物象形。睿哲變通,意巧滋生。損之隸草,以崇簡易。百畢畢修,事業正厲。草書之為狀也,婉若銀鈎,漂若驚鸞,舒翼未發,若舉復安,蟲蛇虯,〈力幽切。〉或往或還。頹阿那以羸羸,類奮釁而桓桓。及其逸游ツ,乍正乍邪;騏驥暴怒逼其轡,海水窳隆揚其波;芝草蒲萄還相結,棠棣融融反其華;玄熊對踞於山嶽,飛燕相追而差池。舉而察之,又似乎和風吹林,偃草扇樹,枝條順氣,轉相比附,窈嬈〈奴鳥切。〉廉苫,隨體散布。紛擾擾以綺靡,中持疑而猶豫;玄螭狡獸嬉其間,騰猿飛鯢相奔趣。凌魚奮尾,蛟龍反據,投空自竄,張設互距。或若登高望其類,或若既往而中顧;或若倜儻而不群,或若自檢於常度。於是多才之英,篤藝之彥,役心精微,耽此文憲。守道兼權,觸類生變,離拆八體,靡形不判,去繁存微,本象末亂。上理開元,下周謹按,騁辭放手,雨行冰散,高音翰厲,溢越流漫。忽班班而成章,言奇妙之煥爛,體磊落而壯麗,姿光潤以璀璨。命杜度運其指,使伯英回其腕,著絕勢於紈素,垂百世之殊觀。」
《宋書·劉穆之傳》曰:高祖書素拙,穆之曰:「此雖小事,然宣被四遠,願公少復留意。」高祖既不能措意,又稟分有在,穆之乃曰:「公但縱筆為大字,一字徑尺,既足有所苞,且其名亦美。」高祖從之,一紙不過六十字便滿。
《齊書》曰:太祖善書,及登位,篤好不已。與王僧虔賭書畢,謂虔曰:「誰為第一?」僧虔對曰:「臣書臣中第一,陛下書帝中第一。」上笑曰:「卿可謂善自為謀矣。」
《宋書》曰:謝超宗謂王慈曰:「卿書可及虔公?」慈曰:「我之不及父,猶雞之不及鳳也。」時人以為名答。
《宋書》曰:江夏王鋒,字宣穎,高帝第十三子也。四歲好學書,畜於母張氏舍,張氏無紙,乃倚井欄為書,滿則洗之。已而復書,如此累月。又每晨不肯去窗塵,而就塵書。帝嘗使學鳳尾詔,一學即工。帝大悅,以玉麒麟賜之,曰:「以麒麟賞鳳尾矣!」
《梁書》曰:武帝論蕭子雲書曰:「筆力勁駿,心手相應,巧逾杜度,美過崔,當與元常〈鐘繇也。〉並驅爭先。」其後蕭子云為東陽太守,百濟國使人至建業求書,逢子雲維舟將發,使人於渚次候之,望舡三十許步前行。子雲遣問之,答曰:「侍中尺牘之美,遠流海外。今日所求,惟在名跡。」子雲乃為停船三日,書三十紙與之,獲金貨數百萬。性吝,自非答餉不書。好事者重加賂遺,以要其答。
又曰:顏協,博涉群書,工於草隸飛白。時吳人范懷約能隸書,協學其書,殆過真也。荊楚碑碣,皆協所書。時人有會稽謝善勛,能為八體六丈,方寸千言;京兆韋仲善飛白,並在湘東王府,善勛為錄事參軍,仲為中兵參軍。府中以協優於韋仲,而減於善勛。善勛飲酒至數升醉,後輒張眼大罵,雖復貴賤親疏,無所擇也。時謂之謝方眼,而胸襟夷坦,有士君子之操焉。
《後魏書》曰:崔潛為兄渾誄,手筆草本。會昌初,著作佐郎王遵業買書於市,而遇得之。計誄至今將二百載,寶其書跡,深秘藏之。武定中,遵業子松年以遺黃門郎崔季舒,人多摹拓之。
又曰:崔玄伯尤善草隸行狎之書,為世模楷。玄伯祖悅與范陽盧諶,並以博藝著名。諶法鍾繇,悅法衛瓘,而俱習索靖。諶傳子偃,偃傳子邈;悅傳子潛,潛傳玄伯。故魏初重崔、盧之書。
《唐書》曰:太宗嘗謂侍中魏徵曰:「虞世南死後,無人可與論書。」徵曰:「褚遂良下筆遒勁,甚得王逸少體。」太宗即日召令侍讀。嘗以金帛購求王羲之書跡,天下爭齎古書詣闕以獻,當時莫能辯其真偽。遂良備論所出,一無所誤。
又曰:虞世南,字伯施。同郡沙門釋智永〈智永,羲之裔孫。〉善學王羲之書,世南師焉,妙得其體,由是聲名籍甚。
又曰:柳公權,字誠懸。幼嗜學,十二能為詞賦。元和初,進士擢第,釋褐秘書省校書郎。李聽鎮夏州,辟為掌書記。穆宗即位,入奏事,帝召見,謂公權曰:「我於佛寺見卿筆跡,思之久矣。」即日拜右拾遺,充翰林侍書學士,遷右補闕,司封員外郎。穆宗政僻,嘗問公權用筆何盡善,對曰:「用筆在心,心正則筆正。」上改容,知其筆諫也。公權初學王書,遍閱近代筆法,體勢勁媚,自成一家。當時公卿大臣家碑板,不得公權手筆者,人以為不孝。外夷入貢,皆別署貨貝,曰:「此購柳書。」上都四明寺《金剛經》碑,備有鍾、王、歐、虞、褚、陸之體,尤為得意。文宗夏日與學士聯句,帝曰:「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公權續曰:「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時丁袁五學士皆屬繼,帝獨諷公權兩句,曰:「詞清意足,不可多得。」乃令公權題於殿壁,字方圓五寸,帝視之,嘆曰:「鍾、王復生,無以加焉!」
又曰:柳公權,大中初轉少師,中謝,宣宗召升殿,御前書三紙。軍容使西門季玄捧硯,樞密使崔巨源過筆。一紙真書十字,曰「衛夫人傳筆法於王右軍」;一紙行書十一字,曰「永禪師真草《千字文》得家法」;一紙草書八字,曰「謂語助者焉哉乎也」。賜錦彩瓶槃等銀器,仍令自書謝狀,勿拘真行,帝尤奇惜之。
又曰:歐陽詢,潭州臨湘人也。初學王羲之書,後更漸變其體,筆力險勁,為一時之絕。時人得其尺牘文字,咸以為楷范焉。高麗甚重其書,嘗遣使求之,高祖嘆曰:「不意詢之書名,遠播夷狄。彼觀其跡,固謂其形貌魁梧耶?」〈詢形體麼麽,故高祖有是言也。〉
又曰:歐陽通,詢之子也。早孤,母徐氏,教其父書。每遺通錢,紿云:「質汝父書跡之直。」通慕名甚悅,晝夜精力無倦,遂亞於詢。
《唐書》曰:龍朔二年四月,上自為書與遼東諸將。謂許敬宗曰:「許圉師常自愛朕書,可於朝堂開示。」圉師見,驚喜,私謂朝官曰:「圉師見古跡多矣,魏晉已後,惟稱二王。然逸少少力而研,子敬研而少力。今觀聖跡,兼絕二王,鳳翥鸞回,實古今書聖!」
又曰:太宗嘗於《晉史·右軍傳》後論之曰:「鍾書布縴濃,分疏密,霞舒雲卷,無所間然。但其體古而不今,字長而逾制。獻之雖有父風,殊非新巧,疏瘦如陵冬之枯樹,搓而無屈伸,拘束若嚴家餓隸,羈羸而不放縱。蕭子雲無丈夫之氣,行行如縈春蚓,字字若綰秋蛇,臥王於紙中,坐徐偃於筆下。以玆播美,豈非濫名耶?所以詳察古今,研精篆素,盡善盡美,其惟王逸少乎!」
又曰:孔若思早孤,母褚氏親自教訓,遂以學行知名。年少時,有人齎褚遂良書跡數卷以遺,若思惟受其一卷,其人曰:「此書當今所重,價比黃金,何不總取之?」若思曰:「若價比金寶,此為多。」更截去半以還之矣。
又曰:盧知猷器度長厚,文詞美麗。尤工書,一落簡翰,人爭模仿。
又曰:鐘紹京,虔州贛人也。初為司農錄事,以工書直鳳閣。則天時,明堂門額、九鼎之銘及諸宮殿門榜,皆紹京所題。
又曰:王涯既誅,涯家書數萬卷,侔於書府。前代法書名畫,人所保惜者,必以厚貨致之。不受貨者,必以官爵致之。厚為垣竅而藏之覆壁。至是,人破其垣取之,或剔取函奩金寶之飾,與其玉軸而棄之。
《蔡琰別傳》曰:琰對曹操曰:「乞給紙筆,真草惟命也。」
《邴原別傳》曰:原年五六歲,過書舍而泣,師曰:「何泣?」原曰:「孤子易傷感。夫書者,皆有父母也。今顧其書,故惻然涕零也。」師哀原言,而為之泣曰:「欲書不須費也。」遂就書。
《江偉家傳》曰:偉性善書,人得其手跡,莫不藏之以為寶。
《神仙傳》曰:東郭延服靈飛散,能夜書。〈言目明。〉
又曰:王遠,字方平,東海人也。博學,尤明天文、讖緯、《河》、《洛》之要,逆知天下盛衰之期。漢桓帝聞之,連徵不出。使郡國逼載詣京師,低頭閉口不肯答,乃題官門扇四百餘字,皆說方來。帝甚恐之,使刮去外字,復見,墨皆徹入版里。
《石虎鄴中記》曰:石虎有馬妓,著朱衣、進賢冠,立於馬上,馬走而作書,字皆端正。
《永嘉郡記》曰:昔王右軍游永嘉,經於惡道,右軍書南邊大石。今猶見墨跡,而字不甚了了。
《抱朴子》曰:英蔥實、天雄、鶴腦,服之令人夜書。
《孫卿子》曰:作書者眾,而蒼頡獨傳,用心一也。
《淮南子》曰:昔蒼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高誘曰:有書契作,詐偽萌生,去本趨末,棄耕墾之業,而務錐刀之利,天知其將餓,故為雨粟也。鬼恐為文所劾,故哭也。鬼或作兔,兔恐有取毫為筆,害及之,故哭。〉
又曰:明月之光,可以遠望,而不可以細書也。
《慎子》曰:書契所以識公信也。
《隋巢子》曰:史皇產而能書。
《三輔決錄》曰:韋誕,字仲將。除武都太守,以書不得之郡,轉侍中,典作《魏書》,號《散騎書》,一名《大魏書》,凡五十篇。洛陽、鄴、許三都宮觀始就,命誕銘題,以為永制。以御筆墨皆不任用,因奏曰:「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用張芝筆、左伯紙及臣墨,兼此三具,又得臣手,然後可以逞徑丈之勢,方寸千言。」
《俗說》曰:桓玄取羊欣為徵西行軍參軍。玄愛書,呼欣就坐,仍遣信呼顧長康,與共論書至夜,良久乃罷。
《世論》曰:鍾會有異志,密白鄧艾有反狀。又會善效人書,於劍閣要艾章表,皆易其言,令倨傲,多有矜伐以疑之。
《論衡》曰:夫河出圖,雒〈與洛同。〉出書,聖帝明王之瑞應也。蒼頡作文字,筆與天地同,指與鬼神合,何惡而致雨粟鬼哭之怪哉?
又曰:書官諱丙日,雲蒼頡以丙日死也。
《世說》曰:韋仲將善書。魏明帝起殿安榜,使仲將登梯題之。既下,頭髪皓然,因是敕誡兒孫勿復學書。
王升之《懷舊序》曰:余與從甥孫道濟交好特至。昔寓荊州,同處一室,冬多閑暇,長共學書。余收而錄之,欲以為索居之愛,道濟因記紙末曰:「舅還山之日,覽此相存閑書。」見其手跡,皎若平日,悽悵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