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三志辛05

 三志辛卷四 夷堅志
夷堅三志辛 · 卷五
三志辛卷六 

夷堅三志辛卷第五(十三事)


吳長者

編輯

  樂平故老吳曾,字孝先,潔處重義,里社稱為長者。嘗有異鄉客泊旅邸,置傘於房外,遂失之,來見吳曰:「微物不足惜,但貯五通神像,奉事多年,一旦屬他人,道途無所依倚。知公長者,能為我訪索乎?」吳即為尋覓,得其人,贖以錢三百。頃之反命,或疑傘頗重,吳曰:「是乃神物所以顯靈耳。」眾既退,持還客,捧謝曰:「柄中實有金,不意幾落他手,願與公中分之。」吳曰:「是豈吾心哉!君切勿言,將使貪夫起不義之思。」乃辭去。數年後復來,仍致厚餽,吳曰:「使吾愛財,則曩歲已取金矣,幸無污我。」客不能強,命匠圖其像以歸,誓謹香火為報。吳壽終於家。子摔明,官至將作丞。二孫為監司郡守。曾孫周輔作士人。


觀音救溺

編輯

  徐熙載之母程氏,酷信釋書,雖年過七十,雞鳴而起,炷香持誦,不以寒暑易節,而瞻奉觀音,尤極誠敬。紹熙四年,熙載來城中,就館彭大任家。五月三日,與二子謁歸,僦石鎮航船。當江漲淵漫,望直而進,三更後,暴風雨作,折木髮屋,波濤沸騰,篙工無所施其技,勢已危迫。熙載念父子三人,寄命一葉駭浪中,脫有不虞,何以供老母菽水之奉,卽呼率同載齊聲恭持菩薩名。良久,遇一巨桑,眾共挽之,急以大繂繫於木下。到曉觀之,則在高沙圃中,無所謂巨桑也。午後抵家,母出迎,笑曰:「夜來夢一婦人抱汝歸來,不妄。」始驗佛力救助雲。


朱陳二縣丞

編輯

  朱耘深道,樂平石潭人,招邑士陳定國訓其二子才英、蜚英。同學七八人,以休假出遊,迨日暮,一人先反,倦臥齋榻。如夢寐中見兩黃衣卒從外至,一扼其喉,一引其足,聲不能出,氣不能運。正危殆之際,定國與才英歸,扼吭者驚曰:「兩縣丞至矣,奈何奈何!」引足者應曰:「當捨此而亟避之耳。」才英見兩狗躍走如飛,被祟者方醒。二十年之後,定國仕為大庾丞,才英攝上猶丞。


解脫真言

編輯

  吳周輔灌圃(呂本作「園」。)之僕曰操全,勤幹悉力,夙夜不怠。慶元三年,忽不疾而死,而魂魄精爽,不離故處。人往游者,聞其謦欬之聲,與平常不異。念其存日忠謹,不忍使巫卻逐。館客徐聖俞舊傳西天三藏法師金總持釋迦往生三真言,其一曰「唵牟尼牟尼摩賀牟那牟曳莎賀」。其二曰「唵逸啼律呢娑縛阿」。其三曰「唵似呢律呢娑縛訶」。凡世人死而未解脫者,或為誦之,或為書之,無不獲應,因勸周輔板印帖於操全止息之所,自此影響寂然。


席天祐病目

編輯

  樂平席天祐,父袞,精於醫。嘗從劉武忠軍中,天祐象(呂本作「采」。)用兵之勢,一寓於棋,遂成絕藝。淳熙六年冬,醉臥僧床,賦一詩云:「霜侵古屋月侵窗,撥盡寒灰夜未央。仗劍起看吳楚分,將星今見幾分光。」俄得目疾,經歲後不復見物,凡十年。自省元無大惡,何以至於此極。一夕,夢一禿翁為其徒乞命,席曰:「我病廢待盡,不握死生之柄,胡為而出此言?」謝之使去。翁曰:「若能置念,目眚可瘳。」翌早,見漁人負擔過門,問其何物,皆蝦蛤螺蜯之屬也,頓悟夢告,悉買之,使童縱於江中。雙目已有明意。歎曰:「夢豈欺我!」為善愈力,才數月,眸子瞭然。天祐醫術不減其父。慶元三年,邑西(呂本作「胥」。)周恂病風,人皆以死證,(此句以下疑有脫誤[周本「以」字下有「為」字])共邀視之。祐曰:「左已癱,右已緩,何計之可為!幸猶早一月,大藥尚可及也。」遂探囊出三藥,指其一曰:「服此一旬,口當能言。」指其二曰:「服此,手且能運掉。」指其三曰:「服此一旬,足且能移步。俟三者既効,當別告汝。」恂妻奉所戒,盡如其言。復迎之,求所謂常餌者,笑曰:「吾技止此耳。病勢既退,但調和氣血以平之。」恂意其有靳,扣請不已。天祐曰:「果欲知常餌乎?汝出入公門,當用方便一味,切忌鬻獄舞文,貪顧財物,此真神仙上方,能常服之,則疾永不作矣。」恂頓首受教,旋執役如初。一日,相遇於市,恂曰:「感君再生之恩,恨無以報,如縣道有使令,願效犬馬。」天祐責之曰:「汝忘我語,故態復作耶!」恂愧謝而退。


梅溪子

編輯

  樂平湖口人汪經,少年夢所居後池中有龍將升空,懼其為孽,覓物捍之,遂跨其背,截其首,將之以歸,驚而寤,悸汗被體。其父詢之,具以告,私切喜焉。經自七歲知專志讀書,性亦開敏,意將來必成偉器。未幾,有一道人至,疎眉秀目,頎然而長,衣冠褎博,自稱曰梅溪子,姓宇文氏,梓潼人,精於太乙數,且善圓夢。父因以龍説語之。顰蹙曰:「乘之吉也,屠之次已,但攜首而歸,立身於卜筮耳。昔吾之師授吾術,不許妄傳,惟雲東行逢三已則付之,當登一世之龍門,吾不得其旨。今君之子,殆符三已之讖乎!」父呼之前,道人一見,卽摩其頂曰:「真吾弟子也。」出書一編與之。「他日藉此翱遊公卿間,不可謂之無所遇也。」坐頃之,一笑告去,不復再來。汪父雖甚嗟異,然期厥子以學問榮家,不令留意。累年後,經為俗故所攖,浸廢學,方閲其書,瞭然貫通,不假指教,遂用此技成家。所謂三已之兆,不曉其故也。


月老治痢方

編輯

  汪經既以術顯,與邑士徐聖俞厚善,慶元乙卯重九日相遇於村店,臨別曰:「後二年當復會於縣中,正恐不能從款爾。」徐怪而詰之,汪云:「尊夫人星數到,彼時必有臟腑之疾,當逢異人而安。」及丁已歲,就館縣市士人家,汪果來訪。閲兩日,得僕報,母患痢。母年七十六矣。正憂惱間,崇聖長老慧月聞之,急抄一方來,其方用罌粟殼七顆,烏梅七個,陳橘皮七斤,皆如常法,而甘草七寸炙其半,生薑七片煨其半,黑豆四十九粒炒其半,同水一大盌,入小罐內,文武火熟烹而飲之。徐卽買藥奔歸,家及(「家及」二字當乙轉。)已三鼓,立治藥,一服痛止,再服脫然。


葉武仲母

編輯

  葉武仲母,死經年,適樂平鐘德茂家啟九幽醮,許外人附度,葉買紙衣一通詣壇下,主醮者程國器為祝而焚之。俄夢其母來曰:「感汝化衣,但我衰老無力,為強悍者奪去。」容色甚慘。葉寤而悲泣,復扣國器,令別具狀,判監醮之神及當境地主分明取還,立俟報應。其夕再夢云:「荷程法官理還衣著,極濟所欲,幸為我謝之。」程自此道術頗振。


汪季英不義

編輯

  大庾丞陳定國女,嫁樂平人汪季英。汪顧其資送不腆,心殊弗愜。已又誕女,愈嫌之,出遊郡庠。陳氏病,遣僕屢促其歸,暨抵家,既棺殮矣。踰月後,汪行菜圃,為異蜂所螫,痛不堪忍,因臥病。婢子察視證狀,謂全與陳無異,亦常見陳在側。汪知為所祟,發怒,舉柩焚之。時定國為應城主簿,或言婦翁尚存,焚之不為便,汪悔悟,然已無及,竟以蜂毒死。定國滿秩歸,妻曹氏夢女來別曰:「不義者卽投之憲綱,我已別議婚,相去近,幸勿悲惱。」次日,其鄰蔡氏婦雙生男女各一人。


歷陽麗人

編輯

  歷陽芮不疑,乾道間,從父縣尉官所歸掃墓,因留飲鄰家。出已逼夜,乘馬行,遇青衣小鬟持簡邀之,仍為控馭,頃刻到一宅,金壁璀璨,赫然華屋也。俄有麗人延客,分庭抗禮,若平生歡。芮坐定諦觀,其容貌之美,服飾之盛,真神仙中人,為之心動。少焉張宴奏樂,麗人捧觥致詞曰:「累刼同修,冥數未合,今夕獲奉從容。」為壽罷,卽登榻,繡帷甲帳,目所未識,遂講袵席之好。拂旦求還,麗人慘詰曰:「郎何來之晚,何去之速!陋巷草舍,固不容車馬,願以十日為期。」芮曰:「大人性剛嚴,計已顒望。」堅不許,復駐一宵。及辭去,揮涕送之曰:「來日當有書閣修謁。」(按:此句疑有脫誤,呂本作「當於修閣書謁」,周本作「當於書閣修謁」。)至時未二鼓,先遣僕妾施牀帳,具酒殽,俄擁一香車,麗人下與芮接,從此每夕輒至,商搉古今,詠嘲風月,雖文人才士所不逮。但戒芮曰:「我非凡流,得侍巾櫛,皆夙昔福分致然。或輕泄天機,必為大累,予亦將不得免。」凡歲餘,父母訝其尫瘠,扣之不言。家人或有睹者,母密告之云:「頗知汝有奇遇,吾正慮飲膳自幻化中來,未必真物,食之當成疾,試輟一器示我。」芮不敢隱,與之言。麗人曰:「此無害。」卽令持久蒸羊一楪往,母嘗之,非偽也。父絕以為憂,值道人屈先生來,自謂精於天心法,備白其故,屈曰:「魑魅罔兩,何足驅除!縱島洞列仙,而誘人為淫佚之行,吾亦能治之。」遂索線數十丈,以針串小符於杪,藏諸合中,祝芮曰:「君甘心妖惑,死期將至,未忍汝問。(按:此句疑有脫誤。呂本作「如未忍間」。)俟彼女去時,綴紙貼於衣裾,任其帶線而逝,聊資一笑之適。」芮如所戒。明日,屈先生使訪測野外,有巨蟒死焉,屍橫百丈,(呂本作「尺」。)其符宛在鱗甲間。芮如醉方醒。徐聖俞婦弟自淮上至於,談其詳。


螺治閉結

編輯

  饒醫熊彥誠,年五十五歲,病前後便溲不通,伍日,腹脹如鼓,同輩環坐候視,皆不能措力。與西湖妙果僧慧月相善,遣信邀至訣別。月驚馳而往,過釣橋,逢一異客,風姿瀟灑出塵,揖之曰:「方外高士,何孑孑趨走如此?」月曰:「一善友久患閉結,勢不可料,急欲往問之。」客曰:「此易事耳,待奉施一藥。」卽脫靴入水,探一大螺而出曰:「事濟矣。持抵其家,以鹽半匕和殼生搗碎,置病者臍下三寸(呂本作「一寸」。)三分,用寬帛緊系之,仍辦觸器(呂本無「觸」字,疑是「濁」字之誤。)以須其通。」月未深以為然,姑巽謝之而前。及見熊,昏不知人,妻子聚泣,諸醫知無他策,漫使試之。曾未安席,砉然暴下,醫媿歎而散。月歸,訪異人,無所見矣。熊後十六年乃終。白石董守約以腳氣攻注為苦,或教之搥數螺傅兩股上,便覺冷氣追下至足,既而亦安。


攬事游師姨

編輯

  樂平大東關外一尼姑,俗呼為攬事游師姨,不詳其所以來。日攜一竹槎入市,為鄰左右家買物,自一錢兩錢至於十百,粉餌、針縷、果料、蔬菜,其項目纖微,無不一一記憶,反而付之,不少差。元未嘗責報,雖風雨寒暑不輟。賦性和易,人甚譽之無喜色,詆之無慍色,凡往來累年。一旦,徧詣諸家告別,不疾而終,瘞於歸仙橋下。明年,一道人至,輒啟其穴,視其骸,乃金鎖子骨也。以杖挑之,淩空而去,見者皆悔悼其生存時不能識也。橋因是釣名。


程山人女

編輯

  樂平螺坑市織紗盧匠,娶程山人女。屋後有林麓,薄晚出遊,逢一士人,風流醖藉,輒相戲狎,隨至其室,逼與同寢。家人有覘見者,就視之,乃為長蛇繳繞數匝,時吐舌於女脣吻中。盧大驚,拊幾呼諭之,女笑曰:「爾何言之謬,此是好士大夫,愛憐我,故相擁持,豈汝賤愚工匠之比,奈何反謗以為妖類!」盧出外思其策。里中江巫言能治,卽被髮跣足,跳樑而前,鳴鼓吹角,以張其勢。蛇睢睢自若。江命煎油大鍋,通夕作訣愈力,女怒告曰:「無聒我恩人。」舉衾覆之,蛇亦縮首衾下。江度其無能為,用繩串竹簡套其頸,使侶伴緋衣高冠十輩,分東西立,雜擊銅鐵器,五人拽女向東,五人拽蛇向西,如此者五,方得解女身之纏縛,遂與眾斫蛇碎之,投之油鍋內。程氏救之無及,灑淚移時,欲與俱死。於是使吞符以正其心神,餌藥以滌其腸胃,踰月始平。(此卷皆徐熙載聖俞所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