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蜀 宋史紀事本末卷五
平南漢
平江南 

太祖乾德二年春正月,南漢侵潭州,防禦使潘美擊卻之。

時南漢主劉鋹性昏懦,委政宦者龔澄樞及才人盧瓊仙。鋹日與宮人波斯女等游戲宮中,宦者至七千餘,有爲三師、三公者。宦者陳延壽謂鋹曰:「先帝所以得傳位於陛下者,由盡殺羣弟故也。」勸鋹除去諸王。鋹以爲然,遂殺其弟桂王璇興,由是上下怨而紀綱大壞。

內侍監許彥眞復讒殺尚書右丞鍾允章,與龔澄樞並用事,爭權不協。會有告彥眞通先朝李麗姬者,澄樞將按之,彥眞懼,與其子謀殺澄樞。澄樞使人告彥眞謀反,下獄族誅。南漢主復以李託爲內太師、六軍觀軍容使。初,南漢主納託長女爲貴妃,次女爲美人,至是,詔國政皆稟託而後行。

九月,潘美、尹崇珂帥兵攻南漢郴州,克之。初,南漢內常侍邵廷琄言於南漢主曰:「漢承唐亂,居此五十餘年,幸中國多故,干戈不及,而漢益驕於無事。今兵不識旗鼓,而人主不知存亡。夫天下亂久矣,亂久必治,請飭兵備,且遣使通好於宋。」南漢主懵然莫以爲慮。至是始懼,以廷琄爲招討使,屯洸口。

帝旣克郴,得南漢內侍余延業。帝訪其國政,延業具言其主作燒、煑、剝、剔、刀山、劍樹之刑,或令罪人鬬虎抵象。又賦斂繁重,邑民入城者,人輸一錢,瓊州斗米稅四五錢,置媚川都定其課。令入海五百尺採珠,所居宮殿,以珠、玳瑁飾之。內官陳延壽作諸淫巧,日費數萬金。宮城左右,離宮數十,遊幸常至月餘或旬日。以豪民爲課戶,供宴犒之費。帝聞其奢酷,驚駭曰:「吾當救此一方民。」時方謀下蜀,未遑也。

三年六月,南漢招討使邵廷琄屯洸口以待王師,招輯亡叛,訓士卒,修戰備,國人賴以少安。有投匿名書譖廷琄將圖不軌,南漢主信之,遣使賜廷琄死。士卒排軍門見使者,訴廷琄無反狀,請加考驗,弗許。乃相與立廟洸口,祠之。

開寶三年九月,鋹舉兵侵道州。刺史王繼勳上言:「鋹肆爲殘暴,數出寇邊,請南伐。」帝令南唐主爲書諭鋹使稱臣,歸所侵湖南舊地。鋹囚唐使而驛書答唐主,言甚不遜。唐主上其書,帝乃以潘美爲桂州道《宋史》二《太祖紀》作「貴州道」,《長編》作「賀州道」,畢《鑑》從之。按︰貴州遠在西南,與此役無涉,必誤。賀州爲雙方爭奪之軍事要衝,當作「賀州道」爲是。疑「賀」、「貴」形近致譌,復轉譌爲「桂」。惟桂州亦在宋軍攻取範圍,故不改。行營都部署,尹(從)[崇]珂據《宋史》二五九本傳改。爲副以伐之。時南漢舊將多以讒搆誅死,宗室翦滅殆盡,掌兵者惟宦官數輩。自南漢主晟以來,耽於遊宴,城壁濠隍多飾爲宮館池沼,樓艦皆毀,兵器又腐。及聞有宋師,內外震恐,乃遣龔澄樞馳往賀州,畫守禦策。前鋒至芳林,澄樞遁還,潘美遂圍賀州。南漢諸大臣皆請起故將潘崇徹,鋹不從,遣伍彥柔將兵援賀。潘美聞彥柔至,潛以奇兵伏南鄕岸。彥柔夜泊南鄕,艤舟岸側。遲明,挾彈登岸,踞胡牀指揮,而伏兵卒起,彥柔衆大亂,死者十七八。擒彥柔斬之,梟其首以示城中,城遂破。美督戰艦,聲言順流趨廣州。南漢主憂迫,計無所出,乃以潘崇徹爲都統,領衆三萬,屯賀江。會美徑趨昭州,崇徹但擁衆自保而已。美乘勝克昭州,進拔桂、連二州。鋹聞之,謂左右曰:「昭、桂、連、賀本屬湖南,今北師取之,足矣,吾知不復南也。」

十(一)[二]據《宋史》四八一《南漢世家》、《續綱目》、薛《鑑》改。本卷下文校改未注依據者同此。月,鋹以李承渥爲都統,將兵十餘萬,陣於蓮花峯下。南漢人教象爲陣,每象載十數人,皆執兵杖,凡戰,必致陣前,以壯軍威。潘美集勁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墮,反踐承渥軍,軍遂大敗,承渥僅以身免。美進拔韶州。韶,漢之北門也。鋹聞韶破,窮蹙不知爲計,始令塹廣州東壕。顧諸將無可使者,宮媼梁鸞眞薦其養子郭崇岳可用,南漢主以爲招討使,與大將植廷曉統軍六萬,屯馬逕,以禦王師。崇岳無謀勇,唯日禱於鬼神而已。

四年二月,潘美克南漢英、雄二州,潘崇徹以其衆降。美進次瀧頭,漢主遣使請和,且求緩師。美不許,進兵馬逕,去廣城十里,砦於雙女山下。漢主聞之,取舶船十餘,載金寶、妃嬪,欲入海。未及發,宦者樂範與衞兵千餘,盜舶船走。漢主懼,遣其左僕射蕭漼奉表詣軍門乞降,美卽令人送漼赴汴。漢主欲遣其弟保興率百官出迎,郭崇岳止之,乃復爲捍禦之備,又遣保興率國內兵拒戰。植廷曉謂崇岳曰:「北軍乘席捲之勢,其鋒不可當,吾士旅雖衆,然皆傷疲之餘,今不驅策而前,亦坐受其斃矣。」廷曉乃領前軍據水而陣,令崇岳殿後。旣而王師濟水,廷曉力戰不勝,死於陣,崇岳奔還其柵。潘美謂諸將曰:「彼編竹木爲柵,若篝火焚之,必擾亂,因而夾擊之,此萬全之策也。」遂分遣丁夫,人持二炬,間道造其柵。會暮夜,萬炬俱發,天大風,煙埃紛起,南漢軍大敗,崇岳死於亂兵。龔澄樞、李託相與謀曰:「北軍之來,利吾國中珍寶耳,今盡焚之,使得空城,必不能久駐也。」乃縱火焚府庫宮殿,一夕皆盡。明日,鋹出降,美入城,俘其宗室、官屬,送汴。有宦者百餘輩盛服請見,美曰:「是椓人多矣,吾奉詔伐罪,正爲此等。」悉斬之。凡得州六十,縣二百四十。加潘美山南東道節度使。

三月丙申,詔︰「廣南有買人男女爲奴婢轉傭利者,並放免。僞政有害於民者,悉以聞,除之。」

鋹至汴,帝遣呂餘慶問鋹反覆及焚府庫之罪,鋹歸罪龔澄樞、李託。明日,有司以帛繫鋹及其官僚,獻於廟、社。帝御明德門,遣刑部尚書盧多遜宣詔責鋹,鋹曰:「臣年十六僭位,澄樞等皆先臣舊人,每事臣不得專。在國時,臣是臣下,澄樞是國主。」遂伏地待罪。帝命大理卿高繼申引澄樞、託,斬於(午)[千秋]門外,釋鋹罪,賜襲衣、冠帶、器幣、鞍馬,授檢校太保、右千牛衞大將軍,封恩赦侯。

鋹體質豐碩,眉目俱竦,有口辯,性絕巧。嘗以珠結鞍勒爲戲龍之狀,極其精妙,以獻。帝謂左右曰:「鋹好工巧,習以成性,倘能移於治國,豈至滅亡哉?」鋹在國時,多置酖毒臣下。一日,從帝幸講武池,從官未集,鋹先至,賜以卮酒。鋹疑有毒,泣曰:「臣承祖父基業,違拒朝廷,勞王師致討,罪固當誅。陛下旣待臣以不死,願爲大梁布衣,觀太平之盛,未敢飲此酒。」帝笑曰:「朕推赤心於人腹中,安有此事?」命取鋹酒自飲,而別酌以賜鋹,鋹大慚謝。鋹後於太宗太平興國五年卒。帝之將伐北漢也,宴近臣於禁中,鋹進言曰:「朝廷威靈及遠,四方僭僞之主今日盡在坐中,旦夕平太原,劉繼元又至。臣率先來朝,願得執梃爲諸國降王長。」帝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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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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