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北漢 宋史紀事本末卷十三
契丹和戰
西夏叛服 

太祖開寶八年三月,契丹主賢命其涿州刺史耶律琮貽書知雄州孫全興,請通好,全興以聞。帝命答書許之。契丹乃使克(沙)[妙]骨愼思據《十朝綱要》、《宋會要輯稿‧蕃夷》一改。來結成,復遣人告北漢,以通好於宋,無妄侵伐。

秋七月,遣閣門使郝崇信、太常丞呂端使契丹報聘。

太宗太平興國二年夏四月,契丹遣使耶律敞會葬太祖山陵。尋遣辛仲甫報謝之。契丹主問曰:「聞中朝有黨進者,眞驍將,如進之比凡幾人?」仲甫曰:「名將甚多,如進鷹犬之材,何可勝數!」契丹主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命,義不可留,有死而已。」契丹主知其不可奪,厚禮遣還。帝曰:「仲甫遠使絕域,可謂不辱君命。更得數人如此,朕何患也!」

四年春正月,帝伐北漢,契丹遣撻馬長壽來言曰:「何名而伐漢也?」帝曰:「河東逆命,所當問罪。若北朝不援,和約如故;不然,惟有戰耳。」自是和好中絕。

帝旣滅漢,欲乘勝取幽、薊,諸將以師罷餉匱不欲行,崔翰獨曰:「所當乘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取之易。」帝意決。五月庚子,遂發太原。

六月丁卯,次東易州,契丹刺史劉宇以城降,留兵千人守之。戊辰,次涿州,判官劉厚德亦以城降。庚午,進次幽州城南。契丹將耶律奚底軍於城北,帝率衆擊走之。壬申,命宋渥、崔彥進、劉遇、孟玄喆分兵四面攻城,圍之三周。以潘美知幽州行府事,契丹將多降。

秋七月,契丹順州、薊州皆降。耶律學古時守燕,悉力備禦,不能支,城中大懼。契丹遣耶律休哥救燕。癸未,帝督諸軍與契丹將耶律沙大戰於高梁河。沙敗,將遁,休哥兵適至,與耶律斜軫分左右翼以進,復戰。帝大敗,死者萬餘人。甲申,帝引師南還。休哥追至涿州,帝急,乘驢車走免,喪資械不可勝計。庚寅,命孟玄喆屯定州,崔彥進屯關南,劉廷翰、李漢瓊屯眞定而還。以石守信、劉遇從征失律,貶之。

乙巳,帝至自范陽。

九月丙午,契丹寇鎭州,都鈐轄劉廷翰等合擊,大破之。是時,契丹遣南京留守韓匡嗣與耶律沙、耶律休哥侵鎭州,報圍燕之役,軍於滿城西,方陣。官軍詐降,匡嗣欲納之,休哥曰:「彼氣甚銳,疑誘我也,可整衆待之。」匡嗣不聽。俄而劉廷翰陣於前,崔彥進潛師躡其後,李漢瓊、崔翰、趙延進兵繼至,合擊之,契丹軍大潰。追至遂城西,大敗之,斬首萬三百級,獲三將,馬萬匹。匡嗣棄旗鼓遁走,獨休哥整兵而退。

五年三月,契丹兵十萬寇鴈門。代州刺史楊業領麾下數百騎自西陘出,至鴈門北口,南向擊之,契丹兵大敗,殺其駙馬侍中蕭咄李。自是契丹畏業,每望見旌旗,卽引去。業本北漢節度使劉繼業,爲漢主繼元扞太原城東南面,每殺傷王師,及繼元降,繼業猶據城苦戰。帝素聞其勇,欲招致之,令中使諭繼元,俾招繼業。繼元遣親信往,繼業乃北面再拜,大慟,釋甲來見。帝慰撫之,復姓楊氏,止名業,拜代州刺史。時以業善戰,號楊無敵。

冬十月,契丹主賢入寇,圍瓦橋關。官軍陣於水南,耶律休哥帥精騎渡水而戰,官軍大敗,休哥追至莫州。

十一月己酉,帝自將禦契丹。戊午,次大名。會契丹主引去,帝欲復伐幽州,李昉力陳其未可。帝以劉遇、曹翰爲幽州部署,遂還京。

時廷臣多迎帝意,言宜速取幽、薊,張齊賢上疏曰:「方今海內一家,朝野無事,關聖慮者,豈不以河東新平,屯兵尚衆,幽燕未下,輦運爲勞?臣愚以爲此不足慮也。自河東初下,臣知忻州,捕得契丹納粟典吏,皆云:『自山後轉般,以授河東。』以臣料,契丹能自備軍食,則於太原非不盡力,然終爲我有者,力不足也。河東初平,人心未固,嵐、憲、忻、代未有軍砦,入寇則田牧頓失,擾邊則守備可虞。及國家守要害,增壁壘,左控右扼,疆事甚嚴,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於鴈門陽武谷來爭小利,此其智力可料而知也。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如不戰而勝。若重之愼之,則契丹不足吞,燕、薊不足取。自古疆埸之難,非盡由敵國,亦多邊吏擾而致之。若緣邊諸砦撫馭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銳,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用趙也。所謂擇卒不如擇將,任力不如任人。如是則邊鄙寧,邊鄙寧則輦運減,輦運減則河北之民獲休息矣。臣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爲心,豈止爭尺寸之事,角強弱之勢而已乎!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內以養外。陛下以德懷遠,以惠勤民,內治旣成,遠人之歸可立而待也。」帝嘉納之。

呂中曰:齊賢之論其知本矣,然徒知遼未可伐,而不知燕、薊在所當取。豈惟齊賢,雖趙普、田錫、王禹偁亦不之知也。蓋燕、薊之所當取者有二:一則中國之民陷於左袵,二則中國之險移於夷狄。燕、薊不收則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則河南不可高枕而臥也,特太宗時未有可取之機耳。

契丹主還國,以耶律休哥爲于越。于越,契丹至貴之職也。休哥智略宏遠,善料敵,每戰勝,讓功諸將,故士卒樂爲之用。

六年春正月癸卯,置平塞、靜戎二軍。辛亥,易州破契丹數千衆。復改靜戎軍爲安靜軍。

秋七月,遣使如渤海。渤海本高麗別種,契丹嘗取其扶餘城爲東丹府。時帝將大舉伐契丹,遣使賜其王詔書,令發兵以應。約滅遼之日,幽、薊土宇復歸中朝,朔漠之外悉與渤海,竟無至者。帝後復遣使如高麗,諭令發兵西會,高麗亦不能應。

七年九月,契丹主賢幸雲州。至焦山,有疾,命韓德讓、耶律斜軫受遺詔,立長子梁王隆緒而卒。隆緒小字文殊奴,生十二年矣。旣嗣位,諡賢曰孝成皇帝,廟號景宗,尊母蕭氏爲太后,專國事,復國號曰大契丹,改元統和。後以德讓爲政事令兼樞密使,總宿衞兵,勃古哲總領山西諸州事,耶律休哥爲南面行軍都統。

雍熙三年春正月庚寅,以曹彬、田重進、潘美等爲都部署,將兵伐契丹。初,賀懷浦將兵屯三交,好議邊事,與其子知雄州賀令圖上言:「契丹主少,母后專政,寵幸用事,請乘其釁以取燕、薊。」帝信之,於是以曹彬爲幽州道行營都部署,崔彥進副之,米信爲西北道都部署,杜彥圭副之,出雄州。田重進爲定州路都部署,出飛狐。潘美爲雲、應、朔等州都部署,楊業副之,出鴈門。

三月癸酉,曹彬趨涿州,遣先鋒將李繼隆破契丹兵,取固安、新城二縣。進攻涿州,克之,殺其將賀斯。虜兵復集,米信獨以麾下三百人接戰,被圍數重,信持大刀,大呼突圍而出。會彬遣兵至,遂敗契丹兵於新城東北。丁丑,田重進出飛狐南,遇契丹兵,擊破之。契丹西南面招安使大鵬翼率衆來拒。重進陣於東,命部將荊嗣出其西,乘暮薄崖,以短兵接戰,契丹兵投崖而下,殺獲甚衆。挑戰數日,敵勢頗張。時譚延美屯小沼,嗣令延美列隊平川,別遣二百人執白幟於道側,嗣以所部疾驅往鬬。契丹兵見旗幟緜亙,疑大軍繼至,欲遁去。重進乘之,契丹兵崩潰,生擒大鵬翼。飛狐、靈丘皆降。

丁亥,潘美自西陘入,與契丹兵遇,追至寰州,破之,刺史趙彥章以城降。進圍朔州,節度副使趙希贊亦舉城降。遂轉攻應、雲州,皆克之。

夏四月己酉,田重進戰飛狐北,再破之,殺其二將。趙普上疏曰:「伏覩今春出師,將以收復幽、薊,屢聞克捷,深快輿情。然晦朔薦更,已及初夏,尚稽克復,屬在炎蒸,飛輓甚煩,戰鬬未息,王師漸老,吾民亦疲,夙夜思之,頗增疑慮。戰者危事,難保其萬全;兵者兇器,深戒於不戢。前書有『兵久生變』之言,此可以深慮也。苟更圖淹緩,轉失機宜,旬朔之間,便涉秋序。臣又慮內地先困,邊境漸涼,虜則弓勁馬肥,我則人疲師老,恐於此際,或誤指蹤。伏望速詔班師,無容玩寇。」不報。

五月庚午,曹彬引兵退,與契丹耶律休哥戰於岐溝,敗績。初,諸將陛辭,帝謂曰:「潘美但先趨雲、朔,卿等以十萬衆聲言取幽州,且持重緩行,不得貪利。虜聞大兵至,必悉衆救范陽,不暇援山後矣。」及彬等乘勝而前,所至克捷。每捷奏聞,帝訝其進兵之速。彬旣次涿,契丹南京留守耶律休哥兵少,不敢出戰,夜則令輕騎掠其單弱,以脅餘衆,晝則以精銳張其勢,又設伏林莽,以絕糧道。彬居涿旬日,食盡,退師雄州,以援餽餉。帝聞之,曰:「豈有敵人在前,反退軍以援芻糧,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彬勿前,急引師緣白溝河與米信軍接,俟美盡略山後地,會重進東下,合勢以取幽州。彬部下諸將聞美、重進累捷,恥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謀議蜂起。彬不得已,乃裹糧與米信復趨涿州。休哥聞之,以輕兵來薄,伺蓐食則擊離伍單出者。且戰且卻,由是軍士自救不暇,結方陣,塹地兩邊而行。時方炎暑,軍渴乏井,漉淖而飲,凡四日,始得至涿,士卒睏乏,糧又將盡。會契丹主隆緒與其太后自駝羅口將大兵應援,趨涿州,彬、信復[引]據《續綱目》補。退。休哥因出兵躡之,戰於岐溝關。彬、信敗走,無復行伍,夜渡拒馬河,休哥引精兵追及,溺者不可勝計。彬、信南趨易州,方瀕沙河而爨,聞休哥引兵復至,驚潰,死者過半,沙河爲之不流,棄戈甲如邱山,知幽州行府事劉保勳死之。休哥請乘勝略地,至河爲界,太后不從,引兵還燕,封休哥爲宋國王。丙子,帝詔曹彬、米信及崔彥進等還,令田重進屯定州,潘美還代州,徙雲、應、朔、寰四州吏民及吐谷渾部族分置河東、京西。

時契丹耶律斜軫將兵十萬至定安西,賀令圖遇之,敗績,南奔。斜軫追及,戰於五臺,死者數萬人。明日,攻[陷]據《續綱目》、薛《鑑》補。蔚州。令圖與潘美帥師往救,與斜軫戰於飛狐,又敗,於是渾源、應州將皆棄城走,斜軫乘勝入寰州,殺其守城吏卒千餘。潘美旣敗於飛狐,副將楊業引兵護雲、應、寰、朔吏民內徙。時耶律斜軫已陷寰州,兵勢甚盛,楊業遇之,欲領兵出大石路,直入石碣谷,以避其鋒。護軍王侁等以爲畏懦,欲從鴈門北川中而往。業不可,侁曰:「君侯素號『無敵』,今逗撓不戰,得非有他志乎?」業曰:「業非避死,蓋時有未利,徒殺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爲諸公先!」乃引兵自石跌路趨朔州,將行,泣謂美曰:「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之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蓋欲伺便以立尺寸功,報國家耳。今諸君責業避敵,尚敢自愛乎?」因指陳家谷口曰:「諸君幸於此張步兵強弩以相援也。業轉戰當至此,可夾擊之;不然,無遺類矣。」美遂與侁帥麾下陣於谷口。斜軫聞業且至,遣副部署蕭撻覽伏兵於路。業至,斜軫擁衆爲戰勢。業麾幟而進,斜軫佯敗,伏兵四起,斜軫還兵前戰,業大敗,退趨狼牙村。侁自寅至巳不得業報,使人登托邏臺望之,無所見,以爲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卽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而進,行二十里,聞業敗,卽麾兵卻走。賀懷浦敗沒。業且戰且行,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撫膺大慟,再率麾下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猶手刃數十百人,馬重傷不能進,匿深林中。耶律奚底望見袍影,射之,業墮馬被擒,其子延玉死焉。業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討賊捍邊以報,而反爲奸臣所迫,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業旣敗,麾下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與我俱死,無益也,可走還報天子。」衆感激,皆戰死,無一生還者。於是雲、應、朔州及諸城將吏聞業死,悉棄城走,斜軫復陷其地。事聞,帝深痛惜,詔贈業太尉,削美三任,除侁名。

初議興兵,獨與樞密院計,中書不預聞。及敗,帝悔,謂樞使張齊賢等曰:「卿等共睹,朕自今復作如此事否!」

秋七月庚午,以曹彬等違詔失律,各貶官有差。初,米信軍潰,獨李繼隆所部成列而還,田重進亦全軍不敗。詔以重進爲馬步軍都虞候,繼隆知定州。

丁亥,以張齊賢知代州。帝以楊業死,訪近臣可知代州者,時齊賢以言事忤帝意,因請行,乃命與潘美同領緣邊兵馬。

十一月壬寅,契丹主隆緒及蕭太后帥衆南下,以耶律休哥爲先鋒都統。時劉廷讓帥師數萬,並海而北,與李敬源合兵,將趨燕。休哥聞之,以兵扼要害,逆戰於君子館。天方盛寒,士卒皆不能彀弓弩。會隆緒兵大至,圍廷讓數重。廷讓先分精兵屬李繼隆爲後援,繼隆退保樂壽。廷讓力不敵,一軍盡沒,以數騎脫走,李敬源、楊重進皆死之。先是,休哥諜紿賀令圖曰:「我獲罪本國,旦夕願歸南朝。」令圖信之,私遺重錦十兩。及廷讓敗,休哥宣言:「願見雄州賀使君。」令圖意其來降,欲擅其功,卽引數十騎逆之。旣至帳下,休哥據胡牀駡曰:「汝常好經度邊事,今乃送死來耶?」令左右殺其從騎而執之。自是,河朔戍兵無復鬬志。契丹乘勝長驅而南,遂陷深、邢、德三州,殺官吏,俘士民,輦金帛而去。魏博之北,民尤苦焉。帝聞之,下詔自悔,而釋敗潰將士之罪,且蠲河北逋租,給復三年。令圖貪功生事,輕而無謀,初與其父懷浦首謀北伐,一歲中父子皆敗,且貽中國之害。

壬子,契丹薄代州城,副部署盧漢贇畏懦,保壁自固,張齊賢選廂軍二千出禦之,誓衆感慨,無不一當百,契丹少卻。先是,齊賢遣使約潘美以並師來會戰,使爲契丹所執。俄而美使至,云:「師出至柏井,得密詔云:『東路王師敗衄,並之全軍不許出戰。』已還州矣。」時契丹兵塞川,齊賢曰:「敵知美來而不知美退。」乃閉美使室中,夜發兵二百,人持一幟,負一束芻,距州西南三十里,列幟燃芻。契丹遙見火光中有旗幟,意謂並師至,駭而北走。齊賢先伏步卒二千於土鐙砦,掩擊大敗之,殺其國舅詳穩撻烈哥、官使蕭打里,斬首數百,獲馬二千,器械無算。

四年春正月丙戌,詔︰「行營將士戰敗潰散,並釋不問。緣邊城堡備禦有勞者,具以名聞。錄死事文武官子孫。蠲河北雍熙三年以前逋租,敵所蹂踐者,給復三年;軍所過,二年;餘一年。」

二月,繕治河北諸州、軍城隍。

帝將大發兵討契丹,遣使募兵於河南、北四十餘郡,凡八丁取一,以充義軍。京東轉運使李維清曰:「若是,天下不耕矣!」三上疏爭之。李昉等亦相率言:「河南之民罔知戰鬬,或慮人情搖動,因而爲盜,非計之得。」乃詔獨選河北,而諸路悉罷。

端拱元年冬十月,契丹主隆緒攻涿州,城破,遂進攻長城。士卒潰圍南走,隆緒邀擊之,殺獲略盡。

十一月,契丹攻滿城、祁州及新樂,皆陷之。己丑,郭守文破契丹於唐河。

時北鄙騷動,帝憂之,訪羣臣以邊事,右拾遺王禹偁獻「禦戎十策」,大略假漢事以明之︰「漢十二帝,言賢明者,文、景也;言昏亂者,哀、平也。然文、景之世,軍臣單于最爲強盛,候騎至雍,火照甘泉。哀、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每歲來朝,委質稱臣,邊烽罷警。何耶?蓋文、景當軍臣強盛之時,而外任人,內修政,使不能爲深患者,由乎德也。哀、平當呼韓衰弱之際,雖外無良將,內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係於時也。今國家之廣大不下漢,契丹卽強盛,至如撓邊侵塞,豈有候騎至雍、火照甘泉之事乎?亦在乎外任人,內修德耳。臣愚以爲,外則合兵勢而重將權,下詔感勵邊人,使知取幽、薊舊疆,非貪其土地;內則省官以寬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信用大臣以資其謀,禁遊惰以厚民力。」帝深嘉之。

二年春正月,契丹陷易州,遷其民於燕。癸巳,詔議北伐。張洎言:「中國禦戎,惟恃險阻。今自飛狐以東皆爲契丹所有,旣失地利,而河朔列壁皆具城自固,莫可出戰,此又分兵之過也。請於沿邊建三大鎭,各統十萬之衆,鼎峙而守,仍命親王出臨魏府以控其要,則契丹雖有精兵,豈敢越而南侵!制敵之方盡於此矣。」宋琪言:「國家取燕,於雄、霸直進,非我戰地。如令大軍於易州循孤山,涉涿水,抵桑乾河,出安祖寨,則東瞰燕城,纔及一舍。此周德威取燕之路,下視孤壘,浹旬必克。山後八州,聞薊門不守,必盡歸降,勢使然也。然兵,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若選使通好,弭戰息民,此亦策之得也。」李昉、王禹偁亦多以修好爲言,帝納之。

八月,尹繼倫大破契丹兵於徐河。時朝廷聞契丹復至,遣李繼隆發眞、定兵萬餘,護送糧餽數千乘,趨威虜。耶律休哥聞之,帥精騎數萬,邀諸途。北面都巡檢使尹繼倫適領兵徼巡路,遇之,休哥不顧而南。繼倫曰:「寇蔑視我耳。彼捷還,則乘勝而驅我北去;不捷,亦且洩怒於我,將無遺類矣!爲今日計,當卷兵銜枚以躡之,彼銳氣前趨,不虞我之至。力戰而勝,足以自樹;縱死,猶不失爲忠義。豈可泯然而死,爲邊地鬼乎?」衆皆憤激從命。繼倫令秣馬,伺夜,人持短兵,潛躡其後。行數十里,至唐州徐河,天未明,休哥去大軍四五里,會食訖,將戰。繼隆方陣於前以待,繼倫從後急擊,殺契丹一大將,衆皆驚潰。休哥方食,失箸,爲短兵中其臂,創甚,乘馬先遁,餘衆引去。契丹爲之奪氣,自是不敢大入寇,每相戒曰:「當避黑面大王。」以繼倫面黑,故云。

至道元年二月,契丹大將韓德威率衆萬騎,誘党項、勒浪等族,自振武入寇。折御卿邀擊,敗之於子河[氵義]。勒浪等乘亂反擊德威,殺其將突厥合利等,德威僅以身免。

夏四月,契丹寇雄州。何承矩條子河[氵義]之捷,諭州民,且揭於市。契丹諜知,愧忿,將襲取承矩以雪恥,夜引數千騎抵城下。承矩整兵出拒,遲明,與契丹酣戰,契丹復走。帝聞,謂承矩輕佻生事,罷之。

十二月,契丹韓德威諜知折御卿有疾,遂帥衆犯邊,以報子河[氵義]之役。御卿力疾禦之,德威聞其至,不敢進。旣而疾甚,母密召之歸,御卿曰:「世受國恩,邊寇未滅,御卿罪也。今臨敵,安可棄士卒自便!死於軍中,乃其分也。爲白太夫人,無念我,忠孝豈得兩全!」言訖泣下。明日,卒於師,契丹兵亦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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