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齋先生文集/卷十九

卷十八 定齋先生文集
卷之十九
作者:柳致明
1883年
卷二十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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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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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所以載道也。讀之爲求道也。竊怪夫讀之者衆。而得其道者爲難。何哉。吾夫子有言。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雖是爲道而言。讀以求道。非有二也。知者。知其可讀者也。好者。讀而嗜之者也。樂者。有所得而樂之者也。今夫枕經藉籍。朝吟暮詠。不知嗜慾之撼情。寒暑之切肌者。可謂好之乎。曰未也。又如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者。可謂樂之乎。曰未也。然則如之何而可。曰。讀以求道。求之在心。心者。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心爲主則書會於心而道得矣。書爲主則心爲所引而失其官矣。此子約讀書反有失心之譏也。且夫浸潤之與冰釋。只是癖好在書。自言其用意浸熟耳。非能於道有得也。是皆未可當得二語也。獨有志立乎事物之表。敬行乎事物之內者。爲可。使心爲之主。而讀之之法。朱夫子章句集註。具在矣。先其訓詁者。通其語也。次以訓義者。解其意也。襯貼替換。惟其言之是釋。而不敢加一辭焉。其有包含在言句之外者。章下發之。此其敎人先後緩急之序者也。或有言近而指遠。人之所不經意者。被他一番咀嚼出來。便見聖人心法。如親承聆。如子與人歌而善。集註曰。必使復歌者。欲得其詳而取其善也。而後和之者。喜得其詳而與其善也。此見聖人氣象從容。誠意懇至。而謙遜審密。不揜人善又如此。文莫吾猶人。集註曰。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尙可以及人。此皆咀嚼出來者也。若他人見之。便沒許多滋味。何以見聖人意思。類此甚多。葢道無處不在。故言無難易之可擇。難底固在所當理會。而易於近者。亦非知言者也。朱子以聞一知十之資。加無所不悅之心。若深若淺。無大無小。一依本旨。闡而明之。而道於是乎在矣。想其天資。豈不是麤拳大踢。而完養性情在此。變化氣質在此。卻甚細膩。渾然與聖人合。夫是之謂讀書。夫是之謂好而樂之者矣。今誠能專心一意。本之正經而體究之。次將章句而參驗之。平平地放在。莫入了少分己意。細審其向背。曲折分明。而必察其大意。以提摠之。不厭反復。愈久愈詳。則立言之意。自然現前矣。引而長之。涵濡以體之。優游而不迫焉。則庶乎其可矣。若先以己意穿鑿驅率。使其不能自在。又或牽連比幷。或繳繞零碎。昧夫提挈綱要者。雖盡一生之力。無緣到得昭曠之原矣。大抵以學者而讀聖賢之書。宜虛心靜慮。以聽裁敎之如何。雖是高深。苟其從容玩味。無不可至之理。其遇言近而指遠。辭約而義博處。政好細意咬嚼。以盡其意味之實。庶幾自相乳入。受其開益。得效深遠。其所造地步。在資地之明暗。用力之久近。不恨其生晩而不得聞道矣。

理動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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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氣有形而上下之分。而理無形。氣有跡。故氣之有動靜易見。而理之有動靜難知也。朱子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有動靜乎。又曰。惻隱之發。心包蓄不住。氣著腳手不得。前一節。言氣之動靜。必資乎理也。後一節。言理之動靜。無俟乎氣也。然理無爲而氣爲之材具。故後之言者。多歸於理無動靜之見。非惟滯於偏見者爲然。以尊信退陶者。而亦往往爲其所中。至大山先生。爲理氣動靜說。而曰理本搭於氣。故謂之有動靜也。而其本體之無爲者自若也。實主於氣。故謂之無動靜也。而其至神之妙用。又未嘗或損也。是其爲言周徧精切。而理之有動靜者。益可見也。如曰理無動靜。則是特認爲死灰無情之物。而氣便無所自而爲動靜矣。大抵是理活物也。洋洋乎流動充滿。無乎不在。是豈漠然無爲者哉。故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又曰。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夫其所謂道也。太極也。卽理之謂也。曰流行。則非有靜而無動也。曰陰之陽之。則非一於無爲也。曰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則又直言理之動靜也。今於四端之發。獨曰理不能自發也。發之者。氣也。是將曰天道非流行也。流行者。陰陽也。非陰之陽之也。乃陰陽爲之也。是不亦害理之甚乎。意見一差。生出許多弊病。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

八條目先後次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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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經文說八條目。而著六箇先字。七箇後字。以見其次第相承傳者。又必聯綴兩目。以立文。獨誠意章。上不連致知。下不連正心。則章句又連綴之。此其致意深矣。葢其次第如繩貫鉤連。都相灌注。將上一條看。則已修下段工夫過半。將下一條看。則塡補上段工夫益密。葢必知之無不眞。然後好惡無不誠。好惡無不誠。然後心得存主。心得存主。然後施於事者。無偏辟而失其平矣。施無偏辟。然後可以推之家國天下。而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此則上段工夫已修下段工夫過半矣。然不謂知之已至。而必誠其好惡。則知之者在我而不失矣。不謂意之已誠。而必察此心之存否。則誠之者嚴密而不漏矣。不謂心之已正。而必謹其所施之或偏。則正之者眞得鑑衡之平矣。以至家國天下。又皆回頭住意。益以精詳。此則下段工夫塡補上段工夫益密矣。前日雖言次第相承。而未知其意味之實然。如鎔金鑄鐵。不容一隙去處。是以言誠意。則以尋常思慮當之。而不知就已知處。實其好善惡惡之意。言正心則以平日存養當之。而不知就實有善處。察其有所偏繫之失。以至修身以下。皆一事自爲一說。若有不能相通者。則階級不承於上下。工夫不貫於始終。其於經傳及章句立文命意。失之遠矣。葢墮此窠臼。至老死無日。而略有窺覘。又未知果得其旨否。

格物致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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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致知。爲大學始初用工之地。而傳文旣闕。諸儒異說。雖以程朱夫子。的見詳說。以補其闕。而不敢言。而敢疑者多矣。又或失於先後而枉用工夫。爲異說所乘者衆矣。是豈訓示之不明哉。特觀者不得其旨耳。今以經傳及章句或問考之。經言止於至善。章句曰。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而承之以知止一節。章句曰。止者。所當止之地。卽至善之所在也。○或問曰。知止雲者。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繼之以格物致知之目。章句曰。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或問曰。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程子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經不曰窮理。而曰格物。乃是極靠實處。以理無形而具在事物。所謂有物有則也。卽物推明。方是有據依。章句訓物猶事也。又是至明白處。可見所格之爲事理當然之極。而爲人之所當止矣。至傳三章。方說破至善之目。而不出乎君臣父子與國人交之所止。章句曰。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微之蘊。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格致。傳文雖闕。而此謂知之至也一句。可見其爲發明知所止之結語也。知所止。然後方是知之至。補傳曰。卽凡天下之物。卽經文章句物猶事也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卽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者。故章句末言第五章。乃明善之要。○或問曰。先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使旣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語類理徹了見善。端的如不及。見不善。端的如探湯。是醞釀誠意來。是其節次命意。皆從止於至善一句。擺鋪得來緊密矣。若夫誠意章。言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而無善惡之文。似是承上之辭。格致本傳之以善惡立文。似可意會。若上無其文。則恐不但以如惡如好爲言。而不言所惡所好之爲何物。故章句說自欺處自修處。皆以知爲善以去其惡。爲好惡前一節事。是所謂醞釀誠意來。是又知善惡後。誠實好惡。塡敎出來快足矣。今以上文推之。旣如此。以下文逆之。又如此。則所謂格物致知之爲分別善惡。善惡字。從人分上盡道不盡道處。得名。可見是要人知得向背分明。引得路逕端的。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者。可知矣。其爲言旣易知。而工夫亦甚簡要矣。若是而謂格致爲支離事業者。妄矣。至於或問。言聲色貌象之盈於天地之間者。皆物也。又言人之理不異於己。物之理不異於人。乃中庸所謂能盡己之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者。而參贊化育。乃治平之大全也。其於緩急之序。亦未嘗不言也。而後之學者。或昧夫格致之爲求知至善之所在。又不知至善之爲人倫日用之所當止者。而先求之天地之高深。鬼神之幽顯。以至一草一木之理。則這是懸空揣摸。無可行處。捨其所先。而先其所後。倒行而求前。欲其近道。難矣。其或求之性情者。又不知循是性而爲日用當行之道。談天說命。取譏於騰理。不然則又考校同異。掇拾零碎。支離穿鑿。不足以爲明善誠身之方。於是有病是然也。廢書不講。而徑造簡約者。指本心而談端緖。自謂可以一蹴便到。則是乃未能知所止。而欲得所止也。其於本經之旨。何如也。二者交騖。使人迷於所從。而徑約之說。陰中人所好。乃曰吾師。亦嘗雲爾。援朱附陸之意。隱然見於心經附註。天下之學。不歸於騰口之空言。則必入於識心之狂妄。亦可悲矣。今誠能究夫經傳立言之旨。章句曉人之訓。就日用事爲處。格其善惡之所在。而明辨之。必有以見其所以爲孝者何如。所以爲忠者何如。以極乎至善之所在。是則中庸所謂明善擇善者。而又不可以臨事倉卒。方是察識也。則自其平居無事之時。所以素講而豫求之者。必潛心於聖經賢傳之中。於以考往哲之成法。究事理之當然。深體而實驗之。則其於所以然者。亦且源源自見。其於事物善惡之辨。不啻如黑白。是所謂推極吾之知識者。由是而發者。芻豢之嗜深篤。而烏喙之去痛切矣。是所謂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者。自此而正心修身。以至於齊治平。其等有不可誣者矣。是其爲工。旣不務博而陷於支離。亦不徑約而流於狂妄。所格所致。皆爲日用踐行之實。而不歸於口耳之空言。行解幷進。足目俱到。踐歷之知。愈日親切而高明矣。從事於斯。而又隨處類推。隨時硏究。以盡萬物之理。則本末兼該。內外交融。而於鳥獸草木之類。亦可以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矣。卽所謂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者。此乃吾人性分中事。此學體用之大也。孟子曰。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又曰。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可謂提示之若挈領而裘順。亦不落於一邊矣。大抵均是學也。而不由格致。則歸於禪陸。而得罪於聖門。均是格致。而失於先後。則流於博雜。而反害於正學。然則學者可不知所務而審其次序也哉。

或曰。子之爲說近實矣。然補傳謂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是乃通言萬物之理在其中。葢一物未格。便是一理有闕。而全體有未明者。是其意。非但或問爲然也。曰。擧其目而總言之。則固無所不包。而就其中而究其用工之次序。則又豈雜然而無序哉。是其卽事觀理。葢自有緩急先後。而不可差者。則夫人倫日用之所當止者。豈不爲其所先。而待他積習旣多。脫然而貫通焉。則所謂無不到無不明者。乃其成效之大全耳。苟曰不然。而先求之高深幽顯也。則曾謂補傳之意。與經傳及章句。有不同乎。或問言之雖博。而其意可知也。且以誠意章或問觀之。格物致知之主本宗旨。益曉然矣。

絜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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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矩之義。朱夫子有兩說。而不免有初晩之異。章句或問。以兩說求之。而皆可通。故議論交互。葢嘗因而考之而得其說。大抵不曰矩絜。而曰絜矩。則解作絜而矩之。文勢爲順。而義理亦自無害。其必責之以以何物絜之者。亦過矣。以才說絜字。心已在此矣。然其謂絜之以矩者。亦有說焉。葢絜矩二字。若曰以矩絜之。則文勢似倒。而若謂絜之以矩。則亦無不順者。其意雖同。而言之亦有間矣。且章句或問釋矩字。皆曰所以爲方也。則是乃爲方之具。而非已方之名。可知也。聖人知人心之所同。而得夫絜矩之道。則度之以心。而得其平。猶絜之以矩而得其方也。故曰絜之以矩者。卽度之以心之謂也。此於義理。亦無害。又不必諱以心當矩也。所以必訓作絜而矩之。然後爲快者。以上下四方均齊方正之訓。分明是矩字面貌故也。然此均齊方正之雲。卽絜矩而得其方。而非所以爲方也。今夫所惡於上以下六句語。豈非覆解絜矩二字之義乎。然只所惡於上。無以使下一句。已盡絜矩二字之義。不必待六事皆施。然後方可名絜矩也。必以均齊方正。當矩字者。是以六事皆施。爲絜矩者也。以六事皆施爲絜矩者。是以一事度人。謂非絜矩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一事自爲一矩。則不對說不以不忠事之之前。所謂不以無禮使之者。不免於下長而上短矣。不對說左右之時。所謂前後者。亦甚橢長而不廣矣。又何均齊方正之可言哉。故此均齊方正四字。不必貼矩字看。乃是度物得方之後。見其上下四方。無有餘不足之處。而其效有如此者耳。或謂若訓絜之以矩。則章句度上度下之心。已盡絜矩之義。而不見所施之義。不以事上使下者。乃謂絜矩以後之事也。若訓絜而矩之。則度上度下者。絜也。事上使下者。矩也。上下語句。恰恰相當。此其爲說亦通矣。然所謂絜之以矩者。亦豈但謂以矩絜之而止乎。旣絜矣。則所施之義自在其中。此其事上使下。卽所以爲方之事也。如恕字。以如心爲義。而非只如愛己之心而已。必兼愛人之事在其中。然後恕之爲道可得也。絜矩之雲。是亦所謂恕也。其如是而已矣。

不睹不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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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不睹不聞之義。朱夫子說之詳矣。而後儒如饒胡氏。以須臾蹔焉之頃當之。葢朱子極言人生無不睹不聞時節。故不得其所以言。而強說以至此也。大山先生。以思慮未萌爲說。則朱子之旨。於是可見。而說到未發界至。十分盡頭。無以復加矣。或疑睹聞字從耳目。思慮非耳目所加也。其言不睹不聞。以外面聲色之無所接而言。夫衆言嘵亂。當折之於本經。子思言戒懼而曰不睹不聞。言愼獨而曰莫見莫顯。旣曰隱微。則無聲色矣。猶曰見顯。則可睹聞也。是葢截自一念萌處。以前謂不睹不聞。以後謂莫見莫顯也。睹聞之與見顯。字義亦相承也。是其兩節。皆以此心之動未動爲說者也。葢戒懼。通動靜而說到不睹不聞。則至靜之際也。愼獨單言動而說自隱微。則初動之時也。其間不能以髮。而以其一念之動也。故曰見顯。以其一念之未動也。故曰不睹不聞。此其立言之旨。可知也。夫以一念之動。非耳目所加矣。而以其有端緖。而曰莫見莫顯也。則以其無端緖。而謂之不睹不聞也。又何疑乎。無論動未動。卽此眇忽之間。其無聲色一也。今不疑其一念纔動之指爲見顯。而反疑其一念不動之指爲不睹不聞。亦可異矣。若必以外面聲色之有無。而言睹聞與不睹聞。則非惟睡覺以後。無不睹不聞時節。所謂至靜之時。還可有念慮萌處。侵過愼獨時分。而屬莫見莫顯也。做不睹不聞看。不得矣。又況由不睹不聞。而發下文未發之旨。由莫見莫顯。而發下文已發之訓。而其言以喜怒哀樂。言發與未發。未嘗以外面聲色也。則是皆以此心寂感說。而愈見不睹聞與莫見顯。初不以外面聲色言也。玆記之。將以質之講此義者。

讀朱子答南軒論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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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曰。己私旣克。則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愛之理得於內。而其用形於外。天地之間。無一物之非吾仁矣。此亦其理之本具於吾性者。而非強爲之也。此數句亦未安葢己私旣克。則廓然大公。皇皇四達。而仁之體無所蔽矣。天理無蔽。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仁之用無不周矣。然則所謂愛之理者。乃吾本性之所有。特以廓然大公而後在。非因廓然大公而後有也。以血脈貫通而後達。非以血脈貫通而後存也。今此數句。有少差紊。更乞詳之。愛之之理便是仁。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以言矣。葢此理本甚約。今便將天地萬物夾雜說。卻鶻突了。夫子答子貢博施濟衆之問。正如此也。更以復見天地之心之說觀之。亦可見。葢一陽復處。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於外也。又如濂溪所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者。若如今說。便只說得一般兩字。而所謂自家意思者。卻如何見得耶。

按此書凡三段。第一段。雙註已上南軒書。而朱子引之也。第二段。自葢己私至更乞詳之取第一段之文。而朱子參以己意。間有所補。故其文或彼或此。不可辨認。然細究之。亦自可見。葢南軒書。非全不是。特血脈貫通以上。不言本有之意。而其下方說愛之理得於內。則其語意文勢。似謂血脈貫通後。方得此理也。後雖言本具於吾性。而爲倒說也。此其數句之未安也。故取其可者。而間綴以己意。如今點竄他人未完整文字相似。其曰己私旣克。則廓然大公者。南軒書。而其下皇皇四達。而仁之體無所蔽。朱子所補也。其曰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者。南軒書。而其上天理無蔽。其下仁之用無不周。亦朱子所補也。著箇四達字無蔽字。其理之本有。可知也。至然則以下。方以愛之理乃吾本性之所有立文。則是取南軒末段之語。而將作發首之辭。而救其倒說。而辨毫釐之差於遣辭之際。在者。本有而今乃著見之謂。而有者。本無而始得於內也。達者。爲所蔽而今乃流通之謂。而存者。本無而始發於用也。以此意觀之。雙註以上。差紊可見。故曰。今此數句。有少差紊。所謂數句。卽雙註所謂數句。非謂葢己私以下也。葢上之雙註。以別南軒書也。下之大字。以連上文。皆朱子語也。第三段。愛之之理已下至此。方專說己意。愛之理。卽仁也。與天地萬物。通融普徧。涵育渾全。故曰愛之之理。便是仁。其體段之大如此。然其理只是能愛。非有天地萬物於我也。此其理至大而亦甚約也。雖非有天地萬物。而亦除了天地萬物。不得矣。以纔說愛。便見所愛者。有其物而無不溥矣。故曰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言若不涵育渾全。此理卻是孤枯缺齾矣。又曰。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而言矣。言識得此體渾全。然後方可言天地萬物血脈貫通矣。今於仁體上。不識其爲眞切渾全之理。而便將在外之天地萬物。說着仁。則是仁體中。容有外底物事。其爲夾雜甚矣。若又病是然也。一向除了天地萬物。以爲雖無不欠。則是又仁體孤枯。不足爲血脈貫通之本矣。子貢以博施濟衆爲仁。政如南軒之意。故夫子告以己欲立己欲達。又復見天地之心非有待於外。及濂溪一般意思處。方可見自家與天地萬物涵育渾全之意矣。卽此三言者。尤可以見愛之理。不可將作天地萬物。雖無不欠之意看了。朱子旣屢言天地萬物夾雜說之非。又言假使天地間淨盡。都無一物他也自愛。而於此卻雲。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何也。曰在外天地萬物。當於血脈貫通後說。在我愛之理。當以元來通融普徧意看。是以自其外者。則不可夾雜愛之理說。言其內者。則實是包含萬物爲體。所謂都無一物者。言在外底不可夾雜也。所謂也自愛者。言在內底本自涵育也。乃是合不可夾雜與亦有虧欠兩語。而一之者也。上下兩言。雖若相反。而實則相發者也。未可以此而將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有虧欠一節。解作雖無天地萬物。此理亦豈有虧欠看。如此則爲反其文。而此理都不干天地萬物。卻成枯孤。無以見沖融涵渾之實矣。

讀朱張兩先生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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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得以爲心。未發之前。四德具焉。而惟仁則包乎四者。是以涵育渾全。無所不統。所謂生之性。愛之理。仁之體也。已發之際。四端著焉。而惟惻隱則貫乎四端。是以周流貫徹。無所不通。所謂性之情。愛之發。仁之用也。專言則未發是體。已發是用。偏言則仁是體。惻隱是用。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爲仁也。葢公則仁。仁則愛。孝弟其用也。而恕其施也。知覺乃智之事。右朱子說。

人之性。仁義禮智四德具焉。其愛之理則仁也。宜之理則義也。讓之理則禮也。知之理則智也。是四者。雖未形見。而其理固根於此。則體實具於此矣。性之中只有是四者。萬善皆管乎是焉。而所謂愛之理者。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其所由生者也。故仁爲四德之長。而又可以兼包焉。惟性之中。有是四者。故其發見於情。則爲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而所謂惻隱者。亦未嘗不貫通焉。此性情之所以爲體用。而心之道。則主乎性情者也。人惟己私蔽之。以失其性之理。而爲不仁。甚至於爲忮爲忍。豈人之情也哉。其陷溺者深矣。是以爲仁莫要於克己。己私旣克。則廓然大公。而其愛之理。素具於性者。無所蔽矣。愛之理無所蔽。則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其用亦無不周矣。故指愛以名仁。則迷其體。而愛之理則仁也。指公以爲仁。則失其眞。而公者。人之所以能仁也。夫靜而仁義禮智之體具。動而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端達。其名義位置。固不容相奪倫。然而惟仁者。爲能推之而得其宜。是義之所存者也。惟仁者。爲能恭讓而有節。是禮之所存者也。惟仁者。爲能知覺而不昧。是智之所存者也。此可見其兼能而貫通者矣。是以。孟子於仁。統言之曰。仁。人心也。亦猶在易乾坤四德。而統言乾元坤元也。然則學者。其可不以求仁爲要。而爲仁。其可不以克己爲道乎。右南軒說。

竊詳朱子仁說。其於性情體用之妙。專言偏言之異。名義毫釐之辨。一言以盡之。眞所謂徹皮入髓。圓融脫落者也。南軒仁說。可謂爛漫同歸。然恐其猶有未盡融釋處。葢始終以四德對言之。則於仁之所以爲心德之全者。有未至也。其曰四者。雖未形見。而其理根於此。則體實具於此者。承性具四德云云之下。而語意重疊不活矣。又曰。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其所由生者。則是但言其原於天。而不言其具於性而涵育渾全也。又曰。心之道則主乎性情者也。則是於上文性情體用之下。自爲一話頭。未若言此理本具於心。而爲性爲情。自不能外乎此心體用之爲穩也。又曰。惟仁者。爲能推之云云。則是人之能仁。而非仁之自然也。又曰。可見其兼能而貫通。則是又以此兼彼。以物貫物。而非此理本自含包之實也。竊疑終有所粘滯。而不活絡者。仍念朱子於中和說。初因南軒而有悟焉。而終也軼過而融釋也。是不得不措。直窮到底之故也。豈南軒英達有餘。而用工縝密。少遜於朱子歟。

讀朱張呂往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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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張呂之契。天下後世所共聞也。其所契合。豈惟義理講磨而已。必且輔而爲仁也。今讀南軒東萊集。規切朱子。不止一二書。二公不持數疎之戒。則朱子樂聞過勇遷善之意。卽此可見。而大全中不見其答。恐是後人嫌而不錄。嗟乎。其無深識也。以己諱過之私。而掩葢前賢取人爲善之義。使更攻互磨之事隱。而高明光大之德。不盡傳於世也。

讀深衣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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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衣之制。其法象。重在規矩繩權衡。若其長短廣狹之尺寸。不必屑屑然也。故曰短無見膚。長無被土。則長短無定製也。曰要縫半下。則廣狹無常準也。曰袼可以運肘。袂反屈及肘。則皆取則於當人而已。鄭氏謂以中人爲準者。據常而言。若小門之晏子。安可用十圍之要中哉。溫公所以有肥大。則幅隨而闊。瘦細則幅隨而狹之說也。然中指之寸。各取當人。則又未嘗不各有尺寸也。

方領之說。司馬公證引雖詳。而無所取衷。乃以領之交會自方爲定。家禮因之。而丘氏謂長如衣身。今旣不能必得古據。則依而用之。庶幾寡過。然古人衣領。通謂之袷。以袷之爲字。從衣從合。是兩衽交合之名。而衣之施領。定在於是。故名之爲袷。如左傳視不過襘之襘。亦以領之交會而名也。故曲禮曰。視不上於袷。不下於帶。玉藻視帶以及袷。疏曰。下不過帶。高不過袷。是領之高於帶。而在於交會。可知也。至若深衣。則又就此而方折之。以取矩方之義者。古人之所深致意也。故曰曲袷如矩以應方。曰抱方以方其義。此深衣之所以獨異凡服者也。今之爲領以爲領會。自方而爲交垂之制。則恐非古人之意。丘氏又引而長之。交過兩衽合處。直至帶結而盡。則袷不得高於帶。而殊失所以名之義矣。且除上領之外。凡領之交垂者。孰無旣交自方之象哉。故雖依樣製服。而人情至今未安。思翁謂一衣之製取象。皆以裁縫方成之形言之。豈獨於領。以旣成而服之之後言之者。固已致疑於此。而愚伏謂曲袷如矩。乃是其制本方。似非旣交自方之謂。則又直言領之必方。而不但如今之所謂方領而已也。且規矩繩權衡。乃深衣之五法也。其制必在於裁縫。然後爲一衣之制。假如在旣成而服之之後。則未服之前。五法何所施乎。韓久庵曰。袷如前闊中。而以二寸皁絹。純其邊。左右交合。卽成曲袷。此其爲說。更似直截。但又謂兩襟對下。布旁相當。則爲未然耳。大抵方領之制。今固莫得以詳。而竊疑袷如前闊中者。爲得之。葢深衣曰。曲袷如矩。玉藻曰。袷二寸。是二寸者。袷之所以曲而如矩者。闊中之明驗也。夫裁不闊中。則無以施如矩之袷。袷不二寸。則無以成如矩之形。是必取方裁入。如闊中之各裁入四寸。而施以二寸之袷。則於元裁四寸。爲不足二寸。故又方折而橫施之。是袷必二寸。而曲如矩者也。兩衽皆然。交而爲領。則左右皆有二寸虛處。中虛四寸而以安項。上下無過。兩衽之交。得名爲袷。而高於帶矣。是以鄭氏解曲袷如矩。則曰袷交領也。解袷二寸。則曰袷曲領也。夫袷一也。而經言曲袷。則恐人以爲別施一物。故曰此乃交領也。經無曲文。則恐人以爲向下交垂。故曰此乃曲領也。猶恐後人不得其形。故又曰。古者方領。如今小兒衣領。孔氏釋之曰。鄭以漢時領。皆向下交垂。故曰古者方領。言交垂之不可爲方領也。又曰。似今擁咽。故曰如今小兒衣領。言其形正方而在頷下也。至所謂但方折之者。則又言擁咽之與方領。形似而制有不同。此其反復譬曉。豈不益分明矣乎。曰。然則其不著長短。何也。曰。兩衽之交。得名爲袷。就此曲之長短自見。何名爲不著哉。曰經及註疏之意。若是分明。則司馬公乃以領會自方爲說者。何也。曰。此惑於擁咽之說。而求諸見聞之過也。葢兩衽方折。合而正方。所謂似擁咽也。司馬公乃意其用一方幅。眞如擁咽之繫頷下者。而求之以當時所目見者。擬之以時服上領。則有類於胡服。書儀鄭曰云雲。孔曰云雲。如孔所言。反如今上領衣。擬之以方心曲領。則又病其別有所施。書儀馬融傳註。頸下施衿領正方。如此似別施一衿。今朝服有方心曲領。其遺象歟。雖以涎衣之頗相符。而猶未得其便也。書儀今小兒疊方幅。繫頷下。謂之涎衣。與鄭說相符。然事當闕疑。未敢決從也。是數說者。旣不足爲則。乃取直領之文與領會之說。而討出旣交自方之義。書儀儒林傳。方領註。方領。直領也。春秋傳。衣有襘。杜曰。襘。領會也。曲禮註。袷。交領也。然則領之交會處自方。卽爲袷。疑更無他物也。其意葢謂是稍簡易而近雅。而不覺其制之奄然爲交垂。葢不察於鄭氏,孔氏已言交垂之不可爲方領也。曰。袷之爲曲。必若吾子之說。則須用結紐以聯綴其交。然後乃可服。無亦近於司馬公所疑。書儀上領衣。本出胡服。須用結紐。乃可服。不知古人果如此否也。而亦非古人之所言也。曰。司馬公雖有云云。而又引周禮註。以明古亦有結紐。書儀周禮繣絜於項。繣。結礙也。是古亦有結紐。則是葢疑上領。而非疑結紐也。用之於上領。則爲類於胡服。用之於交領。則爲合於古制。未可以一槩斷定也。且禮言其大者。小者。未必言也。如衣繫亦禮所不言。而不可廢也。先正其大。則小者雖未必眞得古制。亦不害其爲大體之合。今以其小者。而去其大者。奚可哉。且愚於此。別有所疑。馬融傳註曰。頸下施衿領正方。爾雅註曰。衿。衣小帶也。韻書又曰。衿。結也。安知古人已自言之。而後之人。有未察耶。然則家禮之從之也。柰何。曰。家禮襲書儀。而未及改定者多矣。如曲裾之制。亦因書儀。而與先生晩年服用者異。則其間類此者。恐未可必以爲定論也。曰。因書儀方領之制。而用袷在交會之說。領取下端之方。如儒林傳註。謂方領。爲直領也。則旣不違古。且無結紐而可服。不亦可乎。曰。此兩解之論也。謂之不違古則未也。今夫鄭氏所謂方領。內外俱方。如曲尺之謂也。儒林傳註。所謂方領。但取外方。其領直下者也。方領之名雖同。而一直一曲。勢實相反。今若如是。則是直下也。交垂也。但取其外之方者也。其與方折爲矩形。而內外俱方者。安得以不違哉。

朝祭服之領曰袷。深衣之領曰曲袷。喪服之領曰適袷者。以兩衽交而合。故曰袷。曲袷者。就此而曲之如矩。故曰曲袷。適者。以孝子哀摧之志。指適緣於父母故曰適。

袷之無過交合處。則凡古服之所同也。若其就此而曲之者。深衣之所獨也。故深衣曰。曲袷如矩。他服恐不然也。

漢書儒林傳註。解方領曰。直領也。是以深衣領而同之於他服也。陳氏解視不上於袷而曰曲領也。是又以他服而同之於深衣也。袷與曲袷之混而無別。久矣。

喪服之適與前衰後負。表哀摧之志。無不在也。故適在於左右肩。而不專取交合之義。所以不得袷之名。是以吉服領。不謂之適。而喪服領。不謂之袷。

楊氏論喪服之制曰。領必有袷。而以三條布。與領爲裏。是又以袷作領裏之名。而袷與適。又混而無別矣。

適在左右肩。辟開爲領。跨肩前後。而爲前後闊中。吉服之袷。施於交合處。則其裁之。上極於當肩。下止於交合。而無後闊中矣。

朱子曰。古今朝祭之服。皆用直領垂之。今以深衣之獨名曲袷也尤信。然則朝祭服之袷。在於交合處者。袷之名。足以見之矣。其直者。朱訓與深衣之獨名曲袷也。可驗矣。其無後闊中者。以無辟領可知矣。其廣之制。玉藻袷二寸之文。可反隅而通也。

大抵古人製作。自有一副規模。而略相變改。未有大相遠者。今之喪服。卽古之吉服。而小有不同者也。是其領之裁入四寸者。三服之通例。而喪服之領。跨肩前後。冕服與深衣之領在前。而下至交合者。又兩服之所同也。獨其所施之袷。又有不同。而二寸之文。特爲曲袷而言。則冕服之不二寸。可反隅矣。葢裁入四寸而欲爲曲也。則須用二寸之袷。欲爲直也。則須用四寸之袷。以二寸者。施之不盡。而橫綴之爲曲。四寸者。施之無餘欠。而垂下之爲直也。

家禮方領註。不言領用何物。至黑緣註。言用黑繒領。表裏各二寸。袂口裳邊。各一寸半。丘氏謂家禮。不言袷。乃用布爲袷。又以袷二寸。而緣又二寸。則袷爲虛設。而領亦用寸半之緣。遂爲後來所遵用。然殊不知黑繒表裏各二寸雲者。卽是領。而又名爲袷爲緣也。葢領與緣。雖略有廣狹之分。而以其共爲衣之邊飾。故不嫌其與緣同名。而通用一物。曲禮不純素註。純。衣領緣也。檀弓練衣縓緣註。緣謂中衣領及裳緣也。是皆以領與緣。通之謂純謂緣而不分。又詩素衣朱𧟊疏曰。以素爲衣。丹爲緣。刺繡以爲領。名爲𧟊。此雖以諸侯多飾而領緣異采。然衣用素而領不用素。則衣用布而領不用布。已可知矣。故深衣純邊註曰。緣邊衣裳之側廣。各寸半。惟袷廣二寸。是又通以袷爲純。而惟廣二寸爲異。則緣用采而袷亦用采。又可知也。深衣曰。具父母。衣純以靑。而詩靑靑子衿註。靑靑。衣純緣之色。亦其證也。韓久庵謂以皁絹純其邊。葢亦有見於此也。然則家禮之通言領緣於黑緣註。儘有所本。而丘氏看不透。乃別設布領。加緣寸半。而家禮之意。爲之掩葢而不章。可勝歎哉。

要中之數七尺二寸。竊疑只準裳之狹頭尺寸而言。未必稱此而盡削殺衣幅之廣也。書儀謂每幅除裁縫各二寸外。有尺八寸。四幅合七尺二寸者。恐有商量。以衣之縫削太多。而袂爲之短狹不中度也。葢袂以反詘及肘爲準。而非長中則不繼袂。袂幅不過二尺二寸。而臂長二尺四寸。則袂之不及臂爲二寸矣。而鄭謂袂肘以前尺二寸。更不言肘以後之不足二寸者。以要中之餘。可以取足也。夫以二尺二寸之布幅。而每幅兩邊。各除縫削一寸。則餘二尺矣。二尺之衣幅。而屬裳三幅。共尺八寸。則要中之外。更有二寸之餘。可益袂所不足。而盡二尺四寸之長矣。如此則齊手矣。反詘之可及肘矣。且縫削一寸。用布之常法。元無裁縫二寸之文。亦可見矣。然則袂之屬衣。亦須縫殺。何以盡二尺四寸之長乎。曰。袂不削幅。自與常法不同。喪服記袂屬幅疏。凡用布爲衣。皆去邊幅一寸。爲縫殺。今此屬幅。則不削去邊幅。取整幅爲袂。欲縱橫皆正方二尺二寸也。故深衣雲。袂可以運肘。喪服疏止此。此其屬袂不削。喪服與深衣皆然。可知也。故深衣以袂則齊手。以裳則及踝。此又製作之意也。曰。子之爲說。於鄭註。可謂不畔矣。然經。只言袂之長短。反詘及肘。則未有以見其長與手齊之意。而且無布幅尺寸之拘也。故楊氏謂不以一幅爲拘。劉氏亦曰。二尺二寸之袖。僅足齊手。無餘可反詘。是皆謂袂長過手。而反及於肘也。與鄭說解之。自不同。安知鄭說之必爲是。而楊,劉之必不是耶。曰。此固然矣。然而玉藻曰。長中繼掩尺。則深衣之不繼袂。可知也。是二經者。相發而互見者也。旣不繼袂而反詘及肘。則非齊手反詘而何。若曰過手及肘。則玉藻之文。可廢也。玉藻不可廢。則楊劉爲未可從也。必若謂尺寸之說。拘泥太甚。則只曰不拘以尺寸可也。而不拘以幅數則不可也。謂鄭註爲不必泥則或可。而謂玉藻爲不足恤則不可也。我國北土所產之布。爲布帛尺九寸。政當古二尺二寸之廣。一幅之袂。可反詘及肘。而無不足也。而今之爲袂。皆繼掩一尺而殆過之。則楊,劉之過也。

制十有二幅之文。丘氏謂衣裳各六。而衣全四幅之外。別用一幅裁領。又用一幅爲內外襟。而謂之爲六。殊爲未安。夫裁裂而盡其廣者。可以幅數。而零星片割。用之不盡者。未可謂幅也。又況領用采而不用布。襟又深衣之所無。而以充六幅之數。其失甚矣。又有其說稍變。紛紜異同。大抵皆眩於俗製衣襟。而傅會衣六幅之說也。夫禮之言深衣之制詳矣。而無衣之幅數者。寧或不言哉。殆以爲不必言也。大抵先王之服。貴賤不同。吉凶異用。而莫不有所法象。非若今人之衣。只取便身。都沒意思者也。雖其文章制度略有隆殺。而衣全四幅。裳用七幅。則無不同也。至若深衣。其制簡便。爲男女貴賤文武吉凶通用之服。故取冕服之衣裳而屬連之。因亦寓其法象。則其制不能不少異。是以記其異者。而其不言者。其同者也。葢深衣之文。自成上下兩劈。上言其制。而其異者無大於屬裳於衣。而不殊前後去襞積而爲殺縫。故先言續衽鉤邊要縫半下。下言其應。而其異者又無大於變七爲六破六爲十二。故又先言制十有二幅。至於衣幅之四。乃其同者。故不槩及也。古人之文。其不苟如此。因以是而竊窺古人製作之意。則上下相連。則掩裳上際之帶下尺可去也。前後不殊。則掩裳旁際之燕尾可去也。更無餘物添於冕服之外者也。於是乎衣用四幅。以象四時。裳用十二幅。以象十二月。每衣一幅屬裳三幅。則猶春夏秋冬之各有三月也。法象之妙。直是好笑。乃欲以私意穿鑿。有所改動。難矣。

又有謂旣無左右襟。則其勢不得相掩。必須兩衽對下。布旁相當。然後無前後拘牽之患。此又太拘之論也。古人之衣。皆只有正幅。未有所謂斜裁之襟也。而孔子曰。吾其左衽。喪大記曰。左衽不紐。此其生死皆左右相掩。可知也。若曰兩衽對下。則前體淺露。非隱然深邃之象。其於深衣之所以得名。豈不戾哉。

續衽鉤邊之說。人各異見。爲說不同。有如滾沙騰霧。甚則脫略鄭註。自立一說。夫古人立言。自有一定意脈。且以鄭之博雅明通。而去古未遠。未可率意而輕破之也。大抵深衣者。冕服之連衣裳者也。故必承冕服而通考之。然後經註之意。可得以言矣。葢續衽鉤邊者。實據冕服。而言其爲深衣之法。故註曰。衽在裳旁者也。裳據冕服之前三後四者。言在旁者。其邊幅也。言所續者。在冕服裳旁之衽也。故曰屬連之。不殊裳前後也。又曰。鉤讀如鳥喙必鉤之鉤者。鄭恐後人以鉤邊爲交鉤兩衽。故言此。以明此鉤字爲鉤曲之義。如樂記句中鉤。鉤甚曲也。則所謂若今曲裾者。謂鉤曲其所續旁衽之邊。若漢時曲裾之鉤曲其邊也。玉藻衽當旁之文。承縫齊倍要之下。則已是裳之削殺者也。故註曰。衽裳幅所交裂也。且鄭以衽之名。非獨爲裳。恐後人以爲別用布之衽。故曰此乃裳幅之交裂。而縫合前後者也。夫衽在衣。則別用布。殺下而垂放之。在裳則十二幅之殺上者。皆是也。而深衣旣無衣衽矣。裳之諸衽。冕服之所屬連者也。獨旁衽不續。而深衣屬連此衽而縫合之。故知此爲在旁裳幅之交裂也。葢冕服之裳。前後分開。則不足以當旁。故有衣衽以掩其旁際。深衣之裳。縫合前後。則裳衽自當旁。故無別用布之衽。此其義較然明甚。而後人不察。見衽在裳旁之文。則謂別有在旁之衽。見衽當旁之文。則謂當身之一旁。其於經註之意。固已不能無失。且鳥喙必鉤。只取鉤曲之意也。若今曲裾。只取曲裾之鉤其邊也。而乃制曲裾。末爲鳥喙。其於本旨。豈不謬哉。楊氏辨之雖是。而其言猶或有未盡精詳者。若蔡氏雖自謂得朱子之旨。而恐其未必然也。葢謂無前後幅之縫。則與玉藻註縫之以合前後者。不合矣。又謂左右交鉤。則政犯鄭氏交鉤之慮。其不可從明矣。丘氏以合縫爲續衽。覆縫爲鉤邊者。則庶無大違。而但未知覆縫雲者。以其縫削之外見者。而合之以向後。更納末以縫之謂耶。芝山曺氏。謂裾說文衣邊也。疑漢時指衣邊反詘爲曲裾。故鄭以爲緶緝兩衽之邊。如衣邊之反詘者爲近之。但又謂屬連之雲。非縫合之意。又曰。兩衽分開。則似用蔡氏交鉤之說。而又以交鉤爲未盡。則其意有不可曉者。且漢時朝服。自有曲裾。非衣邊反詘之名。葢非反詘爲曲裾。乃是曲裾有反詘耳。然則曲裾之稱。疑亦以邊之反詘而得名。家禮謂曲裾如燕尾。燕尾除斬衰外。皆有邊之反詘。使今人而曰鉤邊若今燕尾。則豈不可也。今固有旁衽旣續。鉤其布邊。納末而綴之者。是其遺制。爲未失也。但續衽鉤邊。恐非但謂不殊裳前後。似兼指屬裳於衣也。以衣裳屬連。更無其文。而裳之十二幅。皆衽也。鄭氏於此。恐未盡說也。所謂鉤邊者。屬連衣裳。則向下而綴之。縫合前後。則向後而綴之。以陽可以掩陰。而陰不可掩陽也。曰。今俗十二幅。皆覆縫如旁衽如何。曰。續衽鉤邊。本謂不殊裳前後而言。若餘衽之連接者。自當如常。不可以此而施於彼也。

寸半之緣。自丘氏以來。悉周於領及裳邊。而若古之以采爲領。則不必然也。何也。領緣旣通謂之純。則不應加緣於領。爲緣上之緣。又不應以一物相疊而兩用之。此必然之理也。

袂緣別出布外。非緣之常法。經及註中。幷無其文。惟孔氏謂袂長二尺二寸。幷緣寸半。爲二尺三寸半。不知其何所本。豈亦如司馬氏之削衣縫太多。而患袂之不及臂。爲是說耶。恐其未必然也。

袷之在兩衽交合處而得名。與深衣之爲冕服之連衣裳者。先儒未嘗言之。而其實有信然者。只於此兩者。見其實然也。則於方領之制。續衽鉤邊之說。可以執其要領矣。

深衣裁成未著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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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衽屬連衣裳。縫合前後。

鉤邊要納末向下。裳納末向後。

圖皆以見者爲之。故鉤邊之向下者。前後圖皆寫。向後者。獨寫在後圖。以兩衽不交掩。則鉤邊向後不引。在前面故也。

著深衣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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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衽交掩鉤邊之後。見者引在前面兩腋之下。

深衣後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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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冠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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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二程全書。伊川所戴帽。桶八寸。簷七分。按以簷劣半寸觀之。恐是七寸五分。四直。名臣錄。伊川先生常服繭袍高帽。簷劣半寸繫絛。曰此野人之服也。葢宋時野服。而先生隨俗爲之。故其制不詳傳歟。輒敢因其大體。而寓以法象。欲私自服用焉。

桶四幅。四直廣狹隨宜。象四時。高十二寸。用同身寸下同。象十二月。簷四幅。上廣出左右各二寸五分。下與桶同。高十寸。劣桶高二寸。象十干。

深衣緇冠。古也。周制。冠玄冠而服深衣。意緇冠制殊簡率。故廢之。而獨冠禮用之者。孔子曰。示不忘古也。漢末以幅巾爲雅。其始則庖人之巾也。又降則冠遂漸變。而服亦不古矣。司馬公始用深衣而加幅巾。朱子因之。溪門人有以深衣幅巾進者。先生服深衣。而著程子冠。葢意幅巾。非朱子之舊也。然未見當時程冠尺度。考之二程全書名臣錄。亦無定製。故後之承用家各異。間嘗討究深衣之制。而冠則靡所適從。欲用玄冠。則患其稀古。謹倣溪門以來承用之意。取程冠而寓以法象。葢雖未爲甚古。而其始自程子。則存古之意卻有深切者。服是服而冠是冠。稍似稱愜否。姑識之。

程子冠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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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四幅。四直。皆連綴之。其連綴之縫。當前後左右。則左右皆前後二幅相當矣。簷每二幅。上廣下狹。連綴其斜處。以圍桶之左右。而縫合其下際斜處。在外直邊。當中兩相湊著。但不連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