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外集殘七卷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一
| 小畜外集殘七卷 卷第十一 宋 王禹偁 撰 景江南圖書館藏景宋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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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黃州小畜外集卷第十一
代擬
代伯益上夏啓書
擬留侯與四皓書
擬 君集平高昌紀功碑
擬李靖破詰利可汗露布
𥙷李揆諫改葬楊妃䟽
擬長孫無忌譲代襲刺史表
代伯益上夏啓書
臣益言臣與先帝比肩事堯舜在二十二人之數先帝以
老臣為賢以天下授 臣德薄力寡不足當之且知大意
人事盡歸於吾君矣今君身臨大寳手握神器老臣 伸
一言以為禆益哉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理
之得其道則民輔失其道則民去之民既去又孰與同其天下
乎故帝堯不授於子而授於大舜大舜不傳於家而傳於
先帝葢恐失道而民去矣是知親一子則不能子兆人成
一家則不能家六合聖人之用心也如是先帝得之雖勤
吾君
之勿忘其勤臣恐失大寳而毀神器也先帝力拯
橫流為民粒食得九疇定九州乗四載距四海櫛風沐雨
奠山濬川卻昏墊之
平水土之患以父殛而是念聞子
𡘜而不名然後六府孔修四隩攸宅興播殖之利定貢賦
之差億兆熈熈以成淳化是以授禪而有天下可謂艱難
矣及其在位也卑宮室惡衣食見罪人而泣聞昌言而拜
故能㑹諸侯於𡍼山執玉帛於萬國可謂勤儉矣今君得
不思其艱難乎念其勤儉乎且創業者易守文者難始則
苦於焦勞終或流於逸樂今君生居帝宮㘴即天位勿謂
家傳之勿謂已有之宜
惕而懽其失也矧乎天無所親
親於有德人無所懹懹乎有仁茍不肖而毀先業亦為臣
羞吾君以臣言為何哉聽用之則銘於按幾可也罪咎之
則斥於荒裔可也庶幾老臣朽骨泉壤見先帝而無媿色
矣斯言非佞君其念之臣益頓首
擬留侯與四皓書
漢丞相留侯張良謹裁書遣使致於商山四先生〈侍者〉蓋
聞有天地以來聖人曰軒轅有崆峒之請又曰帝堯有箕
山之讓況乎風移世變民澆化漓北面而為臣者乎有國
家之未決智慮所不及得不資取於賢士哉先生抱大道
藏大器榮辱之事出於身外興亡之理了於掌中膠漆雲
泉泥滓爵位瓊林瑤池以遊以息雲漿霞饌以飲以食芳
君桂父先生之交也青鸞紫鳯先生之駕也龜亡鶴夭神
氣愈清桂朽椿枯童顔未改萬乗不能屈其節千金不能
聘其才眞所謂神仙中人風塵外物然而歷觀古之聖賢
未嘗不有意於民也故隠見隨其時語黙得其所進則為
天下之福退則知天下之亂在昔𭧂秦勃興荼毒華夏虎
猛擇
網宻凝脂君政甚於豺狼人命輕於草芥先生知
國不可輔民不可化拂衣高蹈遁於山林其隠也可謂得
其時矣今皇帝𡚒布衣提利劔撥大亂定大難起龍虎於
豐谷㑹雲雷於泗濵席捲亂秦電掃強楚可謂英䧺矣旣
而革秦之暴纂堯之緒定覆盂之固成垂拱之風唯於儲
嗣之間忽有廢立之議臣下股慄弗敢遑寕良與帝同起
於草莽間始五六年經七十戰出竒晝䇿未嘗有一事見
違唯於此時言不獲用良掉三寸舌為帝者之師封萬戶
侯乃布衣之極敢於此際愛死不諌乎蓋恐死而無益於
國事矣又聞古之有天下者禪讓於賢今之有天下者封
樹其子亦己徳薄於古矣苟不選賢擇能𣗳嫡立長能無
毀宗社乎今太子為人元良立事貞固少海流潤洊雷振
聲三善克隆百技無爽帝欲廢而不用天下失望朝
愕
然先生於此時可不有意於民哉良願先生出雲關開岫
幌駕玄鶴馭金虬俯降殿庭辱對旒冕定天下之惑決君
上之疑隠見語黙之道豆獨羙於昔賢邪以凡干聖人之
所議望先生無截轅杜轡之虞發函一披則萬國幸甚良
頓首
擬侯君集平高昌紀功碑〈並序〉
聖人之化其行也無外王者之師其征也無戰化者聲教
之謂也師者吊伐之謂也以徳柔逺雖蠻貊而必懐奉天
行誅雖荒服而不匱是以周之薄伐至於
方未為勞也
秦之禍釁起於蕭墻弗能救也帝皇之道今古同風高昌
國去中夏亡千里路多沙磧之艱地無草木之利夏風吹
入如燎如焚冬風切骨飛冰飛雪甞行百人至者一二而
已歷代以來置之度外我髙祖皇帝革隋之亂築唐之基
義旗髙掲以來蘓倒懸斯觧天澤下流而懷逺獷俗知歸
今皇上躬擐戎衣賛成王業當開基撥亂必矢石以親臨
洎嗣位守成惟道徳而是務遂使日月所照霜露所加人
如子來化乃盂覆萬方述職梯航極率土之濵諸侯勤王
玉帛小塗山之㑹高昌王麴文秦為西戎之酋長識南面
之文明螻蟻慕羶以來思蓋如舜行葵藿傾心而効順自
向義之國家念重遐陬禮存厚往尋加王爵仍許襲封雖
恩讎之彌𨺚顧猖狂而未已恃其逺地輒恣欺天凡彼行
商悉邀利而遏絶徴之入觀復
疾以遷延顧茲蠢爾之徒
動我赫斯之怒皇上諮詢百辟繕理六軍將興出律之師
爰擇徂征之將乃詔光祿大夫吏部尚書陳國公侯君集
授交河道行軍大總管往討之帝曰萬里征行師旅不得
不走四夷率服叛逆不得不征土期混一於車書且非貪
求而土地慎爾專征之略副予問罪之懐於是睿略風宣
人心膠固鑿㓙門而後出設禡𥙊而啓行指三苗之君且
非樂戰依九伐之法惟仗至仁金皷之響沸天貔虎之心
匪石京觀將築鯨鯢斬首以湏封㤗山其頺蝍蛆舉尾而
何益故得神幽賛天地
待㘴出褁糧師次方屯於栁
谷𢙣盈禍滿渠魁己動於薤歌我則禮不伐䘮義惟示信
俾知去就之理諭以禍福之機其子乃去順効尤嬰城自
固我師則奉辭伐罪鳴皷而前鱗萃翼渉然猶以之環合
鼎魚暮燕
壘於是𡖉危攻城之器械雲趨木塹之拓徒
麏至高樓下瞰疑鯨蜃以明〈欠〉飛石交馳誤星辰之夜隕
守陴者無復得立入室者徒自偷生既無囚壘之功湏解
長平之瓦火生於木信禍𤼵以自貽城復於隍縱深溝而
徒爾突厥懼威而失叛智盛 屈以來降觧塗炭於一城
忽開湯�光祖宗扵七廟遽獻秦囚重瞳絶西頋之流
沙見東傾之水非夫聖人之行化王者之用師孰能與於
此乎
夫化之未敷政之或缺則河中敵國況其逺者乎
聖人之有作神之既至則天下為家況其邇者乎是知前
不能立㓛依至徳而功自輯兵不能決勝杖大義而勝自
隨幸施犬馬之勞寔頼皇王之化爰旌盛德特𣗳豊碑庻
使摧銅柱於炎荒神㓛不朽爛燕然於絶塞鴻業彌光其
銘曰
蠢茲髙昌天西一方厥族蟻聚其心犬狂地無水草天多
雪霜杜絶聲�
亂邊防爰自歴代致之度外赫赫巨唐
威行絶塞伊彼蕃酋是曰文㤗欣戴尭天駿奔禹㑹於休
聖君恩𨺚逺人封以王爵列之外臣其來也薄孰為貢珍
其徃也厚禮同國賔一旦驕慢恃其地逺狂葵弗傾逆草
不偃邀我厚訓遏絶啇販拒我詔命託之疾患王赫斯怒
爰整軍旅
六師非義弗舉匪貪貨殖匪拓疆土志在
問罪豈曰黷武乃命君集兵柄是執爰吊爰伐非掩非襲
勿謂遐方化無不及勿謂勞人功無不立王師將至渠魁
自斃禮不伐喪罪無及嗣其子智盛襲爵位嬰城向隅
忘我大義事不獲已舉而伐之高樓巨石平隍塞池民盡
入室兵無守陴強援不至城日危𫝑竆力屈銜璧而出
釋縛軍門振我戎律獻俘太廟慶我王室人駭㨗音事光
史筆非臣之力乃君之徳睿筭無遺神功不測化茍未敷
蕭牆有𨻶道之旣至方必尅西域又安師人凱旋干戈
倒載風教昭宣徳邁前古功侔上玄刋石紀事垂千萬年
擬李靖破頡利可汗露布
尚書兵部臣聞周征獫狁長驅北伐之師漢討匈奴用絶
南牧之患惟帝王之耀武亦今古之同風我國家乗五運
以𭙶圖順三𤫊而改卜義旗方舉萬民喧桃李之歌神武
惟
四海絶龿蒲之盜建德尋高於椹鑕丗充俄繫於俘
囚武周則瓦解以無遺黒闥乃土崩而自盡而杜伏威蜂
屯江表束手來降徐圎朗䑕𥨸山東連頸受戮蕭銑之冰
銷嶺外薛舉之電掃隴川民心於是悅隨王業以之大定
唯茲左祍滯我休戈頡利犲狼其心腥羶異𩔖信天地之
偏氣爲聲教之外臣前王示含育之恩歷代患羈縻之術
和之則防如蛇豕違背歡盟攻之則遁犬羊疲勞師旅
我高𥘵以洪基肇創黔首未安慮王化之不敷捨方而
弗顧稔以稱臣之禮加其厚徃之儀提神鋒而方俟斬鯨
豢良犬而未遑顧兎謀臣為之切齒壯士為之衝冠天威
久戢於雷霆醜族愈滋於蜂蠆㐲惟陛下經綸草昩掃蕩
攙搶出震宮而日麗九天廓皇道而風行八表痛心疾首
長思渭水之侵繕甲理兵待問鐵山之罪而又侵凌王土
搔動邊民稔惡貫以旣盈奉天誅而無赦臣等徂征授龯
仗義平戎執乎波曲之辭乗以我盈之𫝑皷𥀷動地三春
掀蟄震之雷戈甲連雲千里㪚龍沙之雪指隂山而直入
趨馬邑以兼程康蘇宻應變知機先來欵附蕭皇后離
去里再見京師頡利有此敗亡方來朝謁穽中餓虎暫為
掉尾之求鞲上飢鷹終有背人之意臣與副將張某等知
其猶豫恐恣猖狂遂乗無備之時爰作襲人之計齎二旬
之路食擁一萬之精兵火炎而立見燎毛雷疾而寜容掩
耳斬俘馘於萬級虜羊馬於千群頡利生擒義城㫁首盡
復恆安之地永溝大漠之塵韋鞲毳幕之人從茲率服浴
鐡袵金之士將見凱旋臣等職忝專征材非善戰寔頼自
天之祐敢言破虜之功遙荷皇威不
閫外之𭔃咸知睿
筭自驅堂上之兵佇見興耒耨於沙場戢干戈於武庫憧
憧夷邸長傾捧日之心寂寂邉城永罷防秋之𭛠臣等無
任樂聖戴天抃舞懽呼之至謹具露布以聞謹奏
𥙷李揆諌改𦵏楊妃䟽
臣聞天極之後有四星焉蓋后妃之象也是以帝嚳四妃
法乎天也後代帝王因之王后之下復立三妃俾坐論婦
道以𦔳內治亦猶王者三公輔道經之義也所以章明
婦徳以順天下內和而家理焉居有保阿之訓動有環佩
之聲哀窈窕而不
進賢才以輔佐以宣隂化以修內則
書在女史貽於後昆故不取端正但合法相而已立則有
𠕋命之禮沒則有喪葬之儀斯乃有國之彛典也伏以楊
貴妃始以姿色召居掖庭頗肆姦囬不循法度以歌舞取
媚則采蘩之職不修以珠翠餙身則榆翟之衣不御竭百
家之産奉脂澤之資枉萬金之費為湯沐之具請託則府
縣響荅遺賂則逺近雲屯土木勞人崇封蔀之屋技巧盡
妙資耳目之翫娣妹𥨸夫人之號昆仲屍列土之封內乃
帷箔不修祍席無別遂使帝心蕩於上人心怨於下尚頼
家有幸宗廟降靈故用祿山之亂以警於陛下也是以
六師旣誅國忠又指貴妃為賊本及妖
朝斃聖祚夕安
豈非天人共怒之驗乎臣向謂陛下必𭧂貴妃之屍以示
天下且以為子孫之戒則宗廟之禮也豈可尚念舊恩復
行改葬以取笑千古乎且葬者藏也欲人之不見名位禮
數自有降殺茍生有懿徳或厚葬之猶曰不可況亂國之
婦人乎臣位居宗伯惟禮是掌伏聞成命不敢失職謹昧
死上言伏望睿明寢茲葬禮則軍民之幸也臣頓首
擬長孫無忌讓代襲刺史表
臣無忌等言伏奉詔㫖許臣等子代襲刺史者恩覃延世
代襲專城命雖已行事則非次茍無言而冐寵則後嗣以
罹殃呌天閽而自卜逺圖讓帝澤而誠非飾詐臣等〈中謝〉臣
聞帝堯光宅設四嶽以疇咨炎漢隆興命惟良而共理親
民之任匪賢不居茍傳及於家門是輕授於符竹伏念臣
等或因縁戚里或叅預義旗或脫身草莽之中或束手敗
亡之後是以攀附鱗翼際會風雲至於平定兩京並因英
武蕩除多壘皆是睿謀俱無佐命之才同偶太平之運陛
下録功惟重有德弗居端冕凝旒自保城中之大東征西
討咸推臣下之勞臣等乃位極廟堂地分藩翰下至憑熊
之秩盡為尸祿之人何則為相者未能開導皇風變調元
化拔一才進一善𦔳陛下求理之心但髙歩沙堤𥨸㨿黃
閤而已為將者未能撫養士卒攘卻妖氛出一竒畫一䇿
爲陛下休兵之計但髙仗黃龯甘寢栁營而已牧民者未
能政術循良察問利病泰一州澤一縣應陛下憂民之懷
但濫執魚符橫擁集斾而已加以増封食采圗畵凌煙祖
考有贈官妻妾有封邑榮家是報國
聞偷生實多効
死無地臣等常自謂縱克全於首領必貽咎於子孫豈意
陛下念及後昆思逾往古下襲封之詔固欲激勸忠臣柰
不肖之家翻見虧損聖德且臣等諸子生逢聖代各有家
風教之子道莫不光習以文武之藝欲肯 者爲陛下陳
力之士次授以稼穡之務欲不才者爲陛下擊壤之民臣
等但𥙊祀克存則泉壤無恨令襲爵寔慮禍家上則玷
陛下非則哲之明下則䧟臣等爲餒而之仰祈睿鑒特
察愚𠂻寢雨露之恩華存草芥之苗裔則生靈幸甚宗族
幸甚臣等謹言
王黃州小畜外集卷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