屛山集 (李觀命)/卷十一

卷十 屛山集
卷十一
作者:李觀命 英祖、正祖年間
卷十二

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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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亭李公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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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諱之菡,字馨仲。自號土亭,以所居屋築土爲亭也。韓山李氏,代有聞人,至稼亭文孝公牧隱文靖公父子,仕麗朝有大名,稼亭,寔先生七代祖也。文靖生諱種善,入本朝,官至左贊成,諡良景。性至孝,遺址有旌表碑。贊成生諱季甸,府院君、贈領議政、諡文烈文烈生諱,大司成、贈參判。參判生諱長潤,縣監、贈判書。判書生諱,縣令、贈左贊成,卽先生考也。以正德十二年丁丑九月二十日生先生。

生有異質,神氣淸爽,聲音弘亮,見者奇之。少孤,從其伯省庵公學。及長,贅於毛山守呈琅之門。醮之翌日,出而暮還,家人見其新袍亡,問之則見丐兒寒,割而與之,衣三兒,袍卽盡矣。

平居讀書,竟晷達夜。出廣陵村莊,送奚取燈膏,毛山止之曰:「郞嗜書過,恐傷也。」乃腰斧入山中,斫松燎於堂,煙漲火熱,人爭避,先生端坐不倦者歲餘。群聖人書、百家之文,無不貫穿,下筆爲文章,水湧山出。若將爲擧子業,隣有聞喜設筵戲者,見而心賤之。後雖入科塲,輒不製,製又不呈。人問之,則曰:「人各有所好,我自樂此。」

一日謂省庵公曰:「吾觀婦門,無吉氣,不去,禍將及。」挈妻子寓居保寧,明年婦家果遘禍。其父母之葬也,相其地,「當出兩相,而不利季子」雲,先生乃以季強之,自當其災。後兄子鵝溪山海忠簡公山甫,官至一品,先生之嗣,夭而不顯。先生常曰:「吾子孫今雖零替,後必衆多有顯者矣!」

以丘墓濱海,恐歲遠爲潮水齧,將築堤,非累鉅萬不可。仍自販於漁鹽商賈之間,靡所不爲。事未成而心不已,篤於誠孝類此。後歲大歉,慨然欲拯濟萬人,懋遷有無,積粟如山,盡散貧民,妻子有飢色。嘗作廣屋,置寒乞人,敎之以手業,各周其衣食。最下無能者,與之藁,使作芒鞋,一日之工,無不辦斗米。

與伯仲友愛篤,非遠離,未嘗一日異處。祭祀必依《朱文公家禮》,盡其誠,事先如事生。訓誨子姓,最戒女色曰:「此而不嚴,餘無足觀。」嘗乘船涉海入濟州,州牧聞其名,迎入館。擇美妓薦枕,指倉穀,謂曰:「若得李君幸,以此賞之。」妓必欲亂之,達宵納媚,竟不汚,州牧益尊敬。

省庵公在洛中病,自保寧徒步往見。及公歿,謂有師道,心喪三年。

先生嚴於自治,壁立千仞,而接人則和氣藹然。聞人有一善,不遠千里而見之。安命世死非其罪,追悼不已。朴春茂恬靜自守、徐致武隱居樂道,先生終始勸勉,以成就之。

先生稟氣異常,而用力於克己上,寒暑飢渴不能入。或冬月裸體坐雪巖,或盛夏不飮水,或浹旬不火食,或徒步數百里無困憊色。嘗攜竹杖行路而睡,時兩手據杖,鞠躬低頭,而兩足分踏定立,鼻息如雷,牛馬觸之退卻,先生凝然山峙,少無動撓。南溟嘗見先生忍飢耐寒而戲之曰:「稟氣如此,何不學仙?」先生斂容曰:「何輕人若是?」南溟笑而謝之。

先生非果於忘世,而適値斬伐之餘,斂德避難,不欲使人知其畦町,故韜光混世。累辭徵招,而嘗曰:「得百里之邑而爲之,貧可富,薄可厚,亂可理,足以爲國家保障。」

晩年應辟,爲抱川縣監,上疏乃以道德、人才、百用之說,設爲三策,眷眷乎建極錫福之道,反復乎元首股肱之義。而末復推演生財救民之務曰:「之民如無母寒乞兒,五臟病一身瘁,何忍立視其死乎?今若採海中無窮之魚,煮斥鹵不盡之水,數年之內,可得數千斛穀,此豈非博施濟衆之一助乎?或者曰:『君子言義,而不言利,何敢以財利之事,達之於君父之前乎?』忍哉言也!《賓之初筵》責側弁坐遷之無禮,而赤子入井,將不正冠,顚倒以救之,何暇責乎容之不恭乎?昔子思先言利,朱子務糶糴,而呂尙,聖人之徒,且通魚鹽之利。或人妄爲說,以沮救民之策,天必厭之。」縷縷數千言,出於愛君憂民惻怛之誠,而其所謨猷,暗合於文王之治鄒聖之制産,眞所謂「仁人之言,其利博哉」,豈可與空言廓落無用者比哉?朝廷不能用已,而棄官歸。

後爲牙山縣監,又陳疏請減軍額、除一族法,言亦明白的當,而寢不用。邑有池養魚,使民歲漁納官,民甚苦。先生塞其池,絶後患。敎誘縣學章甫之徒,講習文武才,期備邦家之用。未幾以疾卒於官,萬曆六年七月也。壽六十二。一邑之民,奔走號哭,如悲親戚。

先生俊偉高爽,淸心寡慾。識見超邁,貫徹天人。深晦遠引,若出範外,而夷考其行,允蹈規矩。

其爲學,以主敬窮理、踐履篤實爲先,嘗曰:「聖可學而能,惟患暴棄不爲耳。」其於論義理辨是非,正大光明,通暢發越,引物連類,毫分縷析,使人聳聽歆服,而昏者明,惑者解。若其天文、地理、醫藥、卜筮、律呂、算數、知音、觀形等術,曲解旁通,而此特其緖餘耳。

才足以匡時、行足以範世、智足以燭微、量足以容衆、德足以鎭物,而不得展布所蘊。晩試小邑,亦未究一二,齎志而歿,豈非天乎?

先生不喜著述,其傳於家者無幾。其《大人說》曰:「人有四願,內願靈強,外願富貴。貴莫貴於不爵,富莫富於不欲,強莫強於不爭,靈莫靈於不知。然而不知而不靈,昏愚者有之;不爭而不強,懦弱者有之;不欲而不富,貧窮者有之;不爵而不貴,微賤者有之。不知而能靈,不爭而能強,不欲而能富,不爵而能貴,唯大人能之。」

其《寡慾說》曰:「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慾』。寡者欲之始,寡而又寡,至於無寡,則心虗而靈。靈之照爲明,明之實爲誠,誠之道爲中,中之發爲和。中和者,公之父、生之母,肫肫乎無內,浩浩乎無外。有外者小之始,小而又小,梏於形氣,則知有我而不知有人,知有人而不知有道。物慾交蔽,戕賊者衆,欲寡不得,況望其無乎?」於此可見先生隻字片言,無非遏欲存理之意,而其中之所存可知也。

嗚呼!在宥,天佑斯文,時則有若栗谷牛溪兩先生之道德,有若趙重峰之節義,竝耀一世,先生乃以道義之交,左右周旋,其勉戒之義、奬詡之辭,同出至誠。

重峰天資樸厚,不事外飾,世無知者。雖諸先生疑其才短不適用,只以伏節死義許之。先生獨曰:「自古當大事者,恆出於安貧樂道、愛君憂國之人,趙君爲人,非凡人所知。」一日往重峰家,時長星竟天,先生曰:「星之應,當在十數年後,流血千里。君多讀古人書,勸人主以消災滅殃之道,則庶幾變凶爲吉。」後十六年,果有壬辰之亂。

栗谷將歸鄕里,先生責之曰:「君何忍退歸?譬如親有重病,以藥進則親怒,或以椀擲地,爲子者其可退去而不藥乎?」

重峰上疏曰:「臣所師者三人,李之菡李珥成渾也。三人者學問所就,雖各不同,其淸心寡慾、至行範世則同。」又曰:「李某樂善好義,出於天性,成渾、李珥最所敬重。出宰二縣,祛弊賑窮,立宏遠之規,束奸御吏,不怒而嚴,一境稱神明。常懼一物失所,伊尹之志也;不以一毫自浼,東方之伯夷也。

栗谷嘗稱之曰:「先生天資寡慾,於名利聲色淡如也。有時戲語不莊,人不能測其蘊也。」又曰:「馨仲比之於物,是奇花異草珍禽怪石也。」又曰:「先生水月情懷,大羹腸胃。忠信感物,孝友通神。得失榮辱,沸湯沃雪。」知先生心,莫如三先生,而其所稱道若是,千載之下,可以此知先生之爲人也。其遺風餘韻,芬至今未沫,士林莫不有高山景行之慕。

尤齋先生題先生文集曰:「先生才高氣淸,常超然於事物之外。平生著述之存於今者,若干篇,而觀鳳一羽,足以知五采之成章,溯其本,則皆自淸心寡慾中流出矣。」噫!此可謂善觀而善言學者矣。世徒見其外,而或以爲高人逸士,或以爲卓犖不羈,亦可謂淺之知先生也。

先生四男:長山斗,早歿;次山輝;餘未長而夭。先生常稱「山斗可以爲吾友,山輝可以爲吾師」。先生寢疾,親自擊缶,使山輝聽缶聲,以驗吉凶,山輝佯曰:「聲甚和,病非可憂。」亟出門,揮淚扣胸曰:「病不可爲。」未幾先生易簀。

長孫曰據仁,別提,生二男二女:男曰;曰一男一女,六男三女。先生子孫,初則夭椓,不絶如縷,到今百年之後,顚木有㽕,內外孫曾,日益滋蕃,總百餘人,不能盡記。而之孫禎來禎來之子曰滿ㆍ曰ㆍ曰ㆍ曰、及兄子之子慶錫之孫禎翊禎億,皆登文科,世艷稱之,豈非先生不食之報?而先生之言又驗矣。

保寧,乃先生桑梓之鄕。儒紳興慕,刱祠妥靈,上之十二年丙寅,賜額曰花巖重峰宣廟朝疏請先生諡,萬曆戊寅,經筵官洪迪,請爵三公,國家多事,竟未施行。上之三十一年乙酉,判尹閔鎭厚,白請褒贈,至癸巳,贈吏曹判書。判府事金宇杭又請贈諡,上特允之,哀榮之典,復無憾矣。

不佞間嘗竊取先生高論奇蹟,雜出前輩文字中,擊節歎賞,而妄爲尙論曰:「以『內聖外王之學,超然自樂乎閑中之日月』者,可謂先獲先生之志,而其在我東,花潭之造詣高明、南溟之立志牢確,謂之伯仲者非耶?」謹就先生玄孫獻納禎翊所錄家乘,撰次如左,以請易名之典雲爾。

錦溪君朴公諡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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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稱三韓六大姓,而潘南卽其一也。朴氏系出羅祖亡,諸宗散處列邑,而其居潘南者最盛。有曰:密直副使,生判典校寺事尙衷,事高麗恭愍王,任師道好直諫,抗言背皇明元裔之失。爲權倖羅織,杖流道卒,有書院在松都。是生,以勳勞位左議政、錦川府院君,爲獻陵朝名臣。

數世至林宗尙州牧使、贈吏曹判書。林宗兆年,吏曹正郞、贈議政府左贊成。兆年,司諫院司諫、贈領議政。以學行負士林望,己卯諸賢推轂引寘於薦科。不欲以標榜自居,乃徑就恆科,占魁甲。入臺省,力斥權壬,卒以是廢黜而歿。

有丈夫子五人,第四曰司憲府大司憲應福,忠厚篤實,世稱長德,累贈領議政、潘川府院君。聘善山林氏贈左承旨九齡之女生公。公於序亦在第四,諱東亮,字子龍。生而聰慧拔萃。甫三歲,染痘幾殆,而在親側,不作呻痛聲,強進瞑眩之劑。稍長受業,便穎脫不隔。

九歲,侍王母洪夫人寢所,夜大雷電以雨,公起整衣坐。洪夫人怪問之,敬對曰:「兒聞古人烈風迅雷必變。」洪夫人大奇之。十歲,洪夫人下世,大憲公兄弟廬於墓下。公於諸從年最少,而左右服勤,先意奉承無違。

十三,次退之《南山詩》韻,大爲諸鉅公所賞詡,聲華藹蔚。十五,隨諸兄入庭試,奮筆對策,水湧雲出。十七,中別試初試,自是連中高第。

丁亥,委禽於驪興閔氏之門,處甥館,必日覲親庭,退與諸所好游戲雜劇,暮歸讀書,鷄鳴乃寢,以爲常。所好者莫之知,及見公製作,藻思溢發,皆驚以爲得神助也。

己丑,中生員,庚寅,釋褐,分隷承文院,補權知正字,薦授藝文館檢閱,序陞待敎、奉敎。

日本貽書,要我同犯上國,語絶悖。宣廟御朝講,與群臣論奏聞當否。大司憲尹斗壽力請奏聞,兵判黃廷彧斗壽;左相柳成龍執不可奏,副提學金晬成龍。其餘諸臣互相爭論,辭說紛如,報午乃罷。記注者不能記一語,上命進注書記注。承旨索公所草替進之,纖悉無遺。上認之曰:「此翰林書,經筵位次者筆也。」

時機括日甚,善類逬逐。公與崔沂僅備左右史,議薦月沙李相國,公謂崔沂曰:「李君大忤柄臣,且柄臣子與之爭名,薦李君必抨彈無疑,柰以是累吾友何?」崔沂曰:「當論史薦可否,何暇爲人作利害計?」遂與首薦李公,憲府果劾削其薦,幷及擧者。崔沂緘辭頗推諉,而公盛言李公才地合薦,竟以是罷免。公絶口不以語人,與崔沂交契如舊。冬敍復奉敎。

壬辰,陞戶曹佐郞,尋移兵曹。四月,日本賊大擧入寇,出征將士兵甲轉輸,皆取辦於公。上西狩,公所辦立軍營馬,尙四千餘匹,無隷卒可控,皆委之。

夜四鼓駕發,天大雨,夜黑如漆。公隨駕暮抵坡州,路且百里,上下餒乏,上爲小留。公與同僚一人發橐茹糗,追至則上已渡臨津,船艤北岸,有令鑿沈船。東岸只有一船,篙工捩柁離岸已丈餘。公望見有憲臣列坐,一躍登船,一手搚倒篙工,一手援同僚而上,相趣而進,夜已深矣。

上獨御單舸,侍衛零散。上命都承旨李公恆福,急與兵曹郞官,召呼擔夫。公手於上前拾得一炬,行且得六十餘人以報,車駕乃行。公失馬,與同僚竝騎一驏馬,夜分始達東坡。至松都,公與判書金應南直宿行宮,衛卒忽夜驚呼噪。金公亦蒼黃驚囈,欲排門而出,公力挽之。頃之乃定,金公服公膽略。兼帶備郞,五月,拜正言,大臣以備局事重啓,遞臺職,仍兵曹。

駕留平壤月餘,臨津諸軍皆潰,賊逼浿而軍,朝臣亡者接踵矣。上召群臣議去住,皆以咸興爲可往,公力言:「我往,亦能往,不如死守平壤。」與尹公斗壽李公幼澄力爭不得。平壤民猝聞車駕將出,相率遮路,亂叫曰:「棄我而去,是殺我也。寧死駕前,毋汚賊刃!」公入見承旨曰:「民情如此,須停行慰諭,乃可發也。」承旨以公言白上,書「停行」字揭示,亂民始定。

駕次寧邊,決渡內附計,命光海奉廟社主分朝,朝臣老病者率從分朝。扈衛僅十數,郞屬唯公一人。公旣綰六曹通符,又兼春秋館、漢學敎授、內乘等職。至博川,天黑道險,前衛單甚。公從判書李公恆福,掠過御馬,領前茅先導,上問知之,益倚重。上憫大憲公老且病,令從分朝。大憲公不忍言去,到定州,勞谻不能起。公上疏乞留護,手批許之,賚以成藥。大憲公聞之,蹶然而作,疏陳:「臣以老病,旣不能執羈靮,又不忍臣之子先父而後君也。」公遂扈駕。

七月,授吏曹佐郞、知製敎,十月,陞正郞。公雖居郞署,實與聞機務,知無不言,言必中窾,宰相多所採用。初孼臣擅柄,擧動詭秘,斥逐名流,一意固寵,衆心莫不憤鬱。遭値變亂,馴致土崩,薄譴渠魁,餘悉勿問。

及車駕久駐義州,賊勢小戢,朝紳之散去者,稍稍來集。醜正之徒,亦晩而始到,或疏或啓,雜進嘗試之計,以惎當事之人,論議憤發,將波及於李公德馨金公應南。公在銓地,注擬之際,獨持平允,務在鎭靜。擬授李公以都憲,喜事者滋不悅,公遂引病不出。梧陰藥圃諸公貽書勸起,而牛溪先生書最懇篤,至躬自過存,勉之以世道之責。從行朝士久駐芬華之地,或有沈酣於聲妓者,公惡之若垢膩之汚人。非公事,未嘗造請,日昏輒關門不出。

癸巳五月,遞移成均館直講,七月,復吏郞。上接待天將,日或十餘遭,公素習華語,輒以通事入侍。每有酬酢,上悉以咨公,恩意欵洽,若家人父子。公嫺於辭令,敏於周旋,天將無不目屬之。十月,上回鑾駐蹕海州,超八階授以承政院同副承旨,時年二十五矣。公聞命惶悚,懇辭不許。十二月,序陞左承旨。

甲午四月,遞授軍銜,兼承文院副提調。七月,拜刑曹參議。八月,移兵曹參知。九月,拜都承旨,地望自別,非年少所宜處,三告許遞。又拜刑曹參議,旋移參知。

乙未正月,朝廷聞布政使楊鎬,且臨蒞本國,以公爲接伴使,赴義州楊布政揚言許赴,而實不至。十月,公病谻遞還,拜兵曹參議。丙申二月,移戶曹。甲午以還,朝議又變,善類見斥。久處公閑局,公不擇燥濕,精心奉職。冢宰金應南嘗父事大司憲公,及公諸兄以諫官相繼極言「松江鄭相國之枉」,始銜之,連辱以「卑汚之官」。入相,遇公事疑難者數事,持不能決,忍恥問公,公略不爲嫌,爲之區處咸當。啓授公備邊司副提調,爲公特設也,力辭獲免。七月,移成均館大司成。八月,以冬至副價朝京師,丁酉正月,復命,拜兵曹參議。

九月,警復急,中殿出次遂安,公充分兵曹參議,糾會諸宗室,號稱「摠管」、「宣傳」,僅僅成行。夜渡麻田前津,船小夜昏,宮人相失,公杖箠持柁,護涉一行。十二月,以都承旨召還。聞上將南下堤川縣,策應天兵。去賊壘不遠,而或謂:「天將實欲挾上戎行。」從臣之與選者,莫不狼顧畏懾,公拜疏請從。戊戌正月,許令歸覲,命加嘉善階。旣而賊勢稍緩,上不果行。

大憲公老病沈重,公乞養拜延安府使,七月,大憲公竟不興。公與二兄,從治命,返葬於楊州洪夫人兆次。侍林夫人奉几筵,寓於安州村舍。庚子,移駐延安

六月,懿仁王后上昇,公扶衰赴哭。九月,服除,以護軍、兼副摠管入朝。山陵已卜,役且就完,而大臣爲妖言所動,改卜他處。五月之期已愆,公上疏極論之。俄拜大司憲,糾正官師,無小依阿,臺端肅然。

辛丑,移吏曹參判。秉心公平,而注擬之際,必先老成,時稱「以人少政老」。尋兼同知春秋館、經筵事,四月,移禮曹參判。六月,拜京畿觀察使,病甚辭遞。上遣醫賜藥,至頒御廚珍錯。病已,拜箋謝恩,且乞郡。上讀箋而歎曰:「語意俱極切當。斯人雖久病,精神不減。」優批勉以將息,不許外補。

壬寅春,使來頒封太子詔,黷貨無厭,民不堪命。上謂:「此時伯,非斯人莫可。」乃以授公。措處有方,得華人驩而民力用紓。佐幕者欲行非道而見阻,造言嗾臺官欲中傷之。公乃辭遞,拜禮曹參判。冬拜江原道觀察使,挾一僮作行。咨詢之暇,遍訪諸名區,攜一二布衣故人,觴詠甚適。行過寧越,具庶品酧魯山墓。五月,遞拜刑曹參判還朝。入侍經筵,進啓:「魯山墓斧斤不禁,香火久廢。中宗嘗遣承旨致祭,宜修廢典。」上亟是之,遣承旨致祭。秋拜都承旨,病遞,拜戶曹參判,俄移兵曹。

朝廷錄扈聖及戰陣功,初曰「翊運功臣」,旣又分之曰「扈聖」、「宣武」,而且錄平李夢鶴功曰「靖難」,竝擧三勳。公以都監提調,議定諸功臣位次,建言曰:「吾輩執羈靮者,猶謂之功。其視出入生死於矢石間者,功績相懸,奚啻萬倍?宜多錄武將,以慰戰士心。已錄正勳,當收原從。」公兼管扈聖、宣武兩勳原從,而色目如毛,眞贗相混。公曲加辨別,取捨必公,旣無濫冒,亦無稱冤。先是,上親定元功李文忠等二人,而屬文忠論其位次,柳公上箚言:「君上功烈,宜有天朝顯褒,而不此之俟,先錄群下微勞爲非。」上命停錄功。

倖相首發上尊號之議,率百僚伏閤以請,上執撝謙,久不許。首相尹公承勳欲爲停論,而無與計者,公以公事造尹公尹公以是諮公。公曰:「此爲大段義理,相公持疑若是耶?」明日尹公赴朝堂,歷問諸宰,言人人殊。公後至,尹公促問之,公又曰:「但觀義理所在行之,何用問爲?」倖相力排其議,不果停,旋嗾臺官以欲停伏閤爲尹公罪,而反以公義理之說爲證,公遂引入。七月,始行功臣封賞,賜公「忠勤貞亮效節協策扈聖功臣」號,超資憲階,封錦溪君,兼知春秋館事。

甲辰,拜議政府右參贊、兼知義禁府事。夏遷戶曹判書,挈擧財本,綜核微密。常慨然於經費之無程,欲創量入爲出之式,未幾拜平安道觀察使、兼都巡察使以去。

林夫人曾隨仲子黃州牧任所,叔子守信川,板輿往還,榮光載路。及公按節關西,路由黃州,奉往營,相距密邇,遞進壽爵,江湖樓臺,游賞無虗日,魚軒每出,士女聳觀,父老艷稱二百年來無此盛事。

關西機務,倍蓰他路,中朝將官曁我冠蓋,相望於道,公應之綽有餘裕,事無惉懘,文簿堆前,未嘗皺眉。課試學子,校閱武士,厚施賞賚,各滿深望。館穀賓客,周濟親舊,情意曲備,不待勉彊。斥絶私干,賄竇遂塞,巡歷邊徼,延訪疾苦,厚加賑給。江邊賊路要害處,積氷作城,一如天朝之制。

丙午春,使朱之蕃梁有年來頒皇太孫誕生詔,公迎送焉,兩使敬重之,杯行必呼公號曰:「俺爲某盡此酒也。」

堂姪爲府庶尹,性酷嗜殺。公檄致立庭下,杖首吏猶不悛,乃啓罷之。節度使成允文以貨賂交結倖相,鷙暴橫擅,分定列邑,督徵銅錢,匿置妾弟之殺人者於營中。公發吏捕獲,移囚他邑,且詰得分定之狀,請罪於朝罷之。丁未秋,瓜滿遞還勳封。

戊申,上昇遐。公爲守陵官,精白將事,敬戚交至。唯以大夫人年高,久曠定省,思慕鬱結,寢食爲損。十二月,林夫人棄世。凶問至,公徒跣出陵外,號天擗踴,以候朝旨。口授子弟援據古禮爲書,往復於李文忠諸公,朝議不許,光海特許之,政院執不下。公初聞遞音卽奔去,不二日達忠州。旋有旨促還,公獨處齋室,不窺外戶。宣廟初朞,例進正憲階。林夫人將葬,公拜疏歸視襄奉。秋用光海拜陵恩,進崇政階。庚戌二月,宣廟再朞,進崇祿階。馳歸大夫人喪次守制。

辛亥,服闋,復勳封,兼判義禁、都摠管。賊臣仁弘箚詆晦齋退溪兩先生,大臣、師儒多上章訟辨,而公上疏最犯忌諱,光海不悅,而群憾次骨。

壬子三月,鳳山申慄捕得寒乞兒金濟世者,誘脅禍福,使自服與前博士金直哉父子謀逆,馳驛上之。濟世以諸路流轉時所得姓名,列書成錄,或音同而字異,或姓名互相有無,訛謬無據。平壤人前府使金台佐ㆍ正字田闢嶺南人前觀察使鄭經世京城士夫丁好善好恕好悌崔有海等咸被逮捕。

光海親鞫濟世,謂:「與好恕謀事,在某年某月。」公卽言:「臣明記其時好恕赴京矣。」承旨洪公瑞鳳亦言:「其時臣爲使臣,好恕爲書狀矣。」濟世又曰:「是好悌,非好恕也。」

大臣以公觀察平安,不久問及平安事情,公言:「金台佐善居鄕,年老病篤,田闢早捷大科,西路無不知名字。」又言:「崔有海年少儒生,全昧吏文,宜使口對。」公雖不敢遽白諸人之冤,而惻怛之意,有不能自閟,左右皆爲公懼,爾瞻以都憲,與公偶伏睨睇者數矣。

金直哉之子百緘自引伏,詰問「所欲推戴者何人」,百緘乃擧參判尹安性之孫年七歲者以對,時大君適年七歲。逆黨相顧曰:「賊胡乃欲推戴七歲兒耶?」公出語人曰:「大禍朝夕發矣。」翌早光海下敎曰:「人臣護逆,宜同逆律。判義禁朴某,敢於榻前營救逆賊,其遞金吾。」正言趙存道請拏鞫,光海只命削爵。冬敍復勳封。

癸丑四月,朴應犀之獄起。應犀者賤孼,而與徐羊甲輩結爲死黨,殺越人於貨,事覺就囚。爾瞻之徒李昌後應犀有連,乃唆使上變延興府院君金悌男奉大君謀不軌。羊甲言:「延興自謂『受遺敎諸臣,可以協力』雲。」

宣廟大漸時,下手敎二通,一以畀光海,視同氣如予在時,一以畀七宰臣,只書七姓字,而大君幼沖,煩卿等保護。群兇煽俑,謂:「閔閹希謇柳永慶矯作遺敎,積年譖蠱,卒發於羊甲之招。」獻納柳活論「賊臣矯旨,七臣不自辨明,甘心承順,削七臣爵」。武人鄭浹誣伏,廣引公卿大夫,有若自上變者,而亦引遺敎事曰「受遺七臣,與延興情誼之重,水火相捄」雲,光海命逮七臣。

公乃於爰辭,陳其與延興情意阻隔之狀曰:「素與相識,而先王寢疾彌留,妖巫謂『祟在裕陵』,就陵上作法禳祓,而宮奴女巫之主張其事者,實裕陵時受恩者也。闔門茹慘,欲治其罪,一日不忘,而亦不敢顯告於,乃與之謀叛乎?」公之置對,據實指陳,以明與不相昵而已,本無語犯宮闈之端,而不幸宮中詛呪之獄繼起。兇賊自獻以公中表近戚,素讐公。至是爲乘機修郄之計,以裕陵事拈入頒敎中,滾合爲一,以之藉口。聽之者不復究其事實,生平媢嫉者因起而下石,轉輾訛謬,遂爲禍階。公出獄,卽捲歸通津鳳城村,有終焉之志。

丙辰,廢母之論復熾,以受遺諸臣爲注。無賴人徐兟宋文奎等,受爾瞻嗾,迭疏請罪,賊造請遠竄,久不止。光海命中道付處,配牙山縣。辛酉,贖金放歸田裡,復歸鳳城村。壬戌,寓居西湖

癸亥,仁廟改玉,復公勳封。時議追咎癸丑供辭,至請圍籬安置,配康津,大臣、諸宰取公置對讀之曰:「此果何罪?」時比肩而立顯位,莫非同好,惟於屋下,況也永歎,莫肯出力白之。李完平元翼鄭參贊李贊成,間嘗陳辨,而不能得。公承命,怡然命家人盡齎衣衾,以備身後,而無幾微見於色,談笑如平日。但飮酒數杯曰:「負此汚衊,不敢用酒自寬。」乙丑,撤籬,丁卯,量移扶安

壬申,內徙忠原,癸酉,放歸田裡,買墅於西湖上,徜徉以卒歲。八九年間,精力不衰,飮啖甚健,一夕暴疾不起,乙亥二月五日也。公生於隆慶己巳,得年六十有七。

諸孤上章鳴冤,事下有司,覆按如章,詢大臣議僉同,遂復公官封。公初葬於坡州,辛巳,改葬於安山地卯向之原,遷夫人之墓就祔焉。

公天姿坦易,英達夙成,體不踰中人,而膽略絶倫。目光炯然,能辨二十里外人物,觀書數行俱下。內行篤備,門闌間和氣融洽,與二兄相爲知己,壎篪莫逆。親歿析著,一聽丘嫂,事之如母。推愛族姻,無間親疏,撫卹故舊,必先窮厄。

交際之間,撤去畛域,與鄕人處,于于然言笑慇懃。嚴於辭受,猶恐人知,平生不作崖異矯激之行,常以近名爲恥。性無玩好,家乏長物,一室蕭然,無異寒士。所御一叵羅,卽上所賜白金鎔造者也。

妙歲蜚英,際時多艱,起自郞署,驟陞卿班。作事老成,政用疏通,精神所到,條達節解,廟堂倚以爲重,時人稱以國器。入侍經幄,出贊機籌,蔚然爲中興名臣。中罹奇禍,竄謫海堧,險阻備嘗,骨肉凋喪,而委命遣理,終無隕穫悽慘之色。淡然與世相絶,而惓惓宗國,聞朝廷行一善政,則喜形於色;擧措失宜,則憂歎終夕。公雖在譴謫,朝野注意,每有緩急,論者欲起公付以濟艱之責,而格於時議,竟不行。

公於乘除、推步、射御諸藝,曲達旁通,常以早貴鞅掌不得肆力於學問爲慨。晩歲居閑,取群聖賢書,日以此自適。爲詩文,操筆立就,條暢精切。《遺稿》二卷、《寄齋雜記》四卷,藏於家。

公始號梧窓,晩號鳳洲。配閔夫人,左承旨之女,宗黨稱以女士,先公卒。育四男:長,尙貞安翁主,封錦陽尉;次,文科,校理;次;次。三女壻:判書李明漢;僉正洪處深;縣監柳誠吾。側出男,參奉。

錦陽:男世橋,僉正。校理男:世采,以遺逸,至左議政;女牧使李恆男:世集,判官;壻趙昱金翊夏,監役;李世維,承旨;李世琛

李明漢四男:一相,判書;嘉相,文科;萬相端相,副提學。一壻:徐文尙,參議。洪處深四男:受晉受泰,縣令;受濟,判官;受漸,司諫。一壻:孟胄瑞,監司。柳誠吾二男:尙運,領議政;尙載,大司諫。二壻:申㫤,別坐;李徵善二男:世𣚴,察訪;世楫,今直長。

曾孫泰斗,郡守;泰萬,校理;泰成,郡守;泰華泰韓,佐郞;泰吉泰發;壻知事金萬增;牧使趙持恆;判書尹世紀;僉正安相眞:爲僉正出。泰殷,判官;泰輿,判官;泰正泰晦;壻宋淳錫,縣監;申聖夏,府使;李德明:爲議政出。泰寅,進士;泰寧,參奉;泰容,進士;壻具弘瑞李河,參奉:爲判官出。

郡守二男:弼夏,參奉;弼周,前掌令。四壻:李明晉兪復基,進士;尹澤,府使;兪學基,縣監。校理三男:弼良弼直弼哲,今寧邊縣監。郡守二男:弼老,今主簿;弼耈。二壻:李明坤,縣監;兪運基泰華二男:弼仁弼承。一壻:宋孝述。佐郞二男:弼稷弼奭。一壻:李徵奎泰吉二男:弼隣弼賢,今檢閱。二壻:李師周金瑞麟。判官有繼後子弼莘。一壻:金正行。判官二男:弼莘,縣監,卽爲伯判官後者;弼傅,敎官,二壻:李眞望,留守;呂慶周泰正,有繼後子弼濂。三壻:任璟,縣監;具鼎勳,奉事;洪瑄泰晦二男:弼渭弼隆。五代孫師益,今江華留守,以嫡長襲封錦原君;其弟師卨師聖,今校理;師衡。他不能盡記。

若公之驟顯旋躓者,是固隨世運之汚隆,與之升沈。而至於聖主龍興,諸賢得輿,則此正公羽儀王庭大展志業之會,而猝被無妄之菑,容光之照獨不及於覆盆之下,卒以此歿身,豈獨公子孫之所冤哉?尙論之士猶至今痛惜不已!

雖然東陽都尉錄公行狀,淸陰谿谷撰公碑誌。三君子波濤之筆,足以一洗公晻昧,而尤齋老先生表墓之文,載公被誣事顚末尤詳,有曰:「聖主仁明,始疑而終信,卒有復官之命,而中間肆赦之敎,出於國母,則亦可見公之無罪雲。」而又引沙溪先生及李白沙金淸風金大諫訟辨之說以證之,所以白公心事者至此,而更無餘憾。公議之定,不待百年,不其信矣乎!

不佞取諸君子所撰述數三文字,略加檃括,謹以書之,以請節惠之典雲爾。

達城府院君徐公諡狀

編輯

公姓,諱宗悌,字孝叔達城人。高麗郞將之後也。累世至諱,判中樞府事、贈領議政、諡忠肅,爲宣廟朝名臣,寔公高祖也。曾祖諱景需,典籤、贈吏曹判書。祖諱亨履,僉正、贈左贊成。考諱文道,司評、贈領議政。妣安東金氏,參奉鼎之之女,都護府使之孫,文科,正李志宏之外孫,左贊成尙毅之曾孫也。以崇禎後丙申三月二十四日生公。

資品醇厚,孝友篤至。家素淸寒而弟妹多穉弱,大夫人汩於家事,滿室呱呱,不遑顧復,公每於讀書之暇,看護群穉,終日不暫離。及年十六,値辛亥大無,公親率奴僕,就抱川莊所,服田力穡,擧家賴之。

親年益高,而兄弟五人以家貧,衣食於奔走,散在外方。公獨不離親側,每以親廚屢空爲憂,竭力供奉。至於躬往松楸,廣求乳牛,取酪作鬻,連送親庭,父母深歎曰:「此兒養老之誠,令人感動!」留莊未歸,一夕忽覺心驚肉顫,急招耕奴,蒼黃馳還,司評公愆和已數日矣。及時侍湯,幸得終孝。

初終斂葬之具,朝夕祭奠之節,躬自檢察,俾無少憾。每朔輒往省丘墓,手植松柏,親芟蓬蒿,終日居廬,啜鬻致哀,哭泣之戚、顔色之毀,見者莫不哀而危之,幸不至於滅性者,得非公誠孝之篤而神明佑之耶?

奉大夫人愉婉晨夕,甚適親意。其在崇陵齋室,地與漁村相近,公貿得魚族之稀貴者,逐日入送親廚,漁人亦感其孝,或有以輕價賣美魚者。己丑春,丁大夫人憂,公年已衰,恆處苫堊,哀痛一如前喪,親戚隣里益感其孝之不衰。

公自幼少時,勤於學業,不待課督,孜孜不怠。夜深睡至,則必枕硯滴以警之。聰明過人,雖佶屈聱牙之文,過眼輒誦。嘗於渭陽金校理,座淸城金公記誦《左氏傳》,有所遺忘,公應問誦無疑,不錯一字,淸城歎異之。

年至志學,力攻擧子業,文詞典贍,酷好《禮經》,朝暮吟哦。性簡默,雖稠人廣坐,雜戲紛聒,而獨沈潛書籍,不撤講讀。不事交遊,閉門罕出。丁卯,中司馬兩試,儕流咸推重之。登上第朝夕期,而終莫之售,人皆嗟惜。

甲申,托姻天朝,公夙夜戒懼,謹飭自持,循例問安之外,絶不使婢隷出入闕中,內言不出,外言不入,人皆稱公之善處戚畹。是年冬,除思陵參奉,撫愛陵卒,陵卒刻石追思之。丙戌,移明陵奉事。丁亥,遷崇陵直長。壬辰,除尙衣院直長,陞掌苑署別提、禁府都事。

癸巳,拜臨陂縣令。時南土薦飢,民生大困,公竭誠區劃,聚穀數千斛,以賑邑民,又以其餘分俵他境之流丐,所全活甚多。繡衣再褒,公嫌其陞資,力避乃免。縣南一坊,民貧無牛,田多不闢,公買牛給種,使不廢農。漁戶之貧者,量減其捧,商賈及塲市之稅,竝蠲減。歲時賜耆老米肉,縣人皆悅服。丙申,病遞。

丁酉,拜工曹佐郞。時値肅廟幸行溫泉,期日甚促,三江船隻,未及聚集,水部郞恐得罪皆圖遞。公代其任,親友勸遞,公慨然曰:「如此之時,爲臣子敢思規避乎?」馳進驪江,沿江上下,搜括船隻,卒無苟簡之患。冬拜信川郡守。時蔥秀站舍失火,凡百燒燼無餘,公不出民一錢,自以官俸造成而一新之。己亥,觸忤營門遞。

公當衰麻在身之年,執喪過節,遂成終身之疾。是年七月以後,證情添谻,子弟邀醫請診視,公止之曰:「死生有命,醫藥何益?」時中宮在潛邸,欲親臨問候,公驚曰:「往來私第不便。」不許。病甚,中宮稟於肅廟而臨候,則疾不可爲矣。是日捐館,寔八月三日也,享年六十四。

例贈左贊成,辛丑,今上封世弟,例贈右議政。甲辰,今上卽位,追贈領議政,封達城府院君。始葬於楊根花多谷卯坐之原。丁未四月,移窆於龍仁

岑城府夫人李氏高麗壁上功臣、岑城府院君公靖之後,執義之七代孫,通德郞師昌之女也。生二男四女:長命伯,娶通德郞李齊女;次命休,娶通德郞具聖問女;女長適進士李重庚;次適士人申正集;次卽中宮殿下;次適士人林蘧

命伯三男:德修仁修信修命休二男:魯修孟修李重庚二子二女。林蘧一子三女。德修娶縣監李顯道女,生一子必復仁修娶士人韓配命女,生一女。

公生於簪纓世家,挾其詞華,終不得展其才,跡屈墨綬,而年未中壽,不食之報,可責後昆,而墓草未宿,公之孫德修,橫罹誣獄,禍慘千古,天之報施,何其舛哉?然而篤生聖女,母臨一國,贊我聖上自家之治,以啓國家無疆之休,而公克受貤贈之恩,哀榮備至,儻非公積善之厚、毓慶之深,則曷能及此?此可見天道之不爽矣。

不佞少接芳隣,備諳公內行之醇。今就其家乘,略加檃括,歸之太常,以請易名之典雲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