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話十一下•畫學 履園叢話
叢話十二•藝能
叢話十三•科第 

叢話十二•藝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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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子曰:「書,心畫也。傳千里之忞忞者,莫如書。」《釋名》曰:「書,庶也,紀庶物也。」無論士農商賈,俱所當習。惟書之為道甚廣,有心手之妙用,有美醜之攸分,不可忽也。近日書家,稍知執筆,便好為人師,謂之字館。鄉村市井之徒,亦紛然雜遝,即有一二好天分好筆資,皆為其師汨沒。何也?蓋先知覺後知,原未嘗不可,惟不知因材而篤之道,但令其臨模己書,合己意,而後為善者,此書法之所以日壞而無傑出者也。余以為教人學書,當分三等:第一等有絕頂天姿,可以比擬松雪、華亭之用筆者,則令其讀經史,學碑帖,遊名山大川,看古人墨跡,為傳世之學。第二等誌切功名,窮年兀兀,豈能盡力於斯,只要真行兼備,不失規矩繩墨,寫成殿試策子,批判公文式樣,便可為科第之學。第三等則但取近時書法臨仿,具有奏摺書啟稟帖手段,可以為人傭書而騙衣食者,為酬應之學也;然而亦要天分,要工夫,如無天分,少工夫,雖盡日臨碑學帖,終至白首無成。

數學通於天文、律曆,雖為六藝之一,其法廣大精微,非淺學所能盡也。自《周髀算經》開其前,儀象《法要》係其後,至元、明乃大備,而國朝尤精,實超出於前古。聖祖仁皇帝有《御撰曆象考成》四十二卷,又《數理精蘊》五十三卷;高宗純皇帝又有《御定儀象考成》三十二卷,於圓曆儀象璣衡七政之術,無不洞悉其中,可以無餘蘊矣。其餘明是學者,前則有薛鳳祚、梅定九、江慎修、戴東原諸公,近時則有錢辛楣、屈煥發、焦理堂、淩仲子、張古愚、李四香、蔣蔣山諸公,稱一時之盛云。

射為六藝之一,古有鄉射禮,載於《禮經》,故今天下儒學,俱有射圃,原所以教諸生之射者。國朝之制,凡八旗子弟十六歲以上,俱令習弓矢,是行古之道也。今蒙師教子弟,於小學大義尚未通曉,又安知弧矢之為用乎?夫射者,但求執弓堅,心平體正,自然中的,亦以養性情,備國用。故孔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也。」余嘗論之,今文學諸生,有歲科考、書院考、院課、月課甄別諸名目,而武生以弓矢而進者,何獨令其荒廢,反為詐人武斷,包漕說訟之事乎?

投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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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士大夫家子弟,年五六歲即令從師識字,隔三五年知識漸開,便多嬉戲之事,如博弈、飲酒、唱曲,皆可以賊子弟之性情,廢讀書之事業,雖父師教訓不嚴,亦父師之少學問也。至如投壺之禮,今雖不行,亦可使子弟習之,以收束其身心。其法以十二籌更相為用,有倚竿、帶劍、狼壺、豹尾、龍首之名,使身如鵠立,籌如燕飛,能十投九中,自心曠神怡,則賢於博弈、飲酒遠矣。

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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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年未弱冠,不甚喜笙笛簫管及弦索琵琶之音,深有慕乎彈琴而未得其人也。遂購一琴,朝夕撫弄,始從學於鹿裘道士黃忠夫,習者有七八曲,如《良宵引》、《靜觀吟》、《秋江夜泊》、《塞上鴻》、《梧葉舞秋風》、《梅花三弄》、《普安咒》之類,乃知世之能琴者,蓋星羅棋置焉。其時有俞宗灝號梅華,滕鑒號古明,潘奕正號月池,孔繼洛號沛霖,田英號靜蓮,又有夏芝岩、計鬆年、華禹玉、嚴卓雲、邵象洲諸人,審其音節,大略相同。一旦恍然有悟曰:「琴製雖古,音則非古,實是今之樂,而非古之樂也。」遂廢棄不復彈。蓋音之起,由人心生,人心不古,音豈能古耶?殆與笙笛、簫管、弦索、琵琶之音相類似也。

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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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本胡樂,馬上所鼓,大約起於晉、宋、齊、隋之間,至有唐而極盛,若賀懷智、康昆侖、王芬、曹保及其子善才,皆有傳襲。自此歷五代、宋、元、明,俱不廢,其音急而清,繁而瑣,白香山詩所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者也。近時能者甚多,工者絕少。吾鄉有楊文學廷果精於此技,然所彈者皆古曲,非新腔小調之謂也。其曲有《鬱輪袍》、《秋江雁語》、《梁州漫》、《月兒高》諸名色。楊沒後,無有傳其學者。近惟有吳門之姚香汀、鬆江之俞秋圃,可稱善手,以此技遨遊公卿間,亦今之賀老也。

著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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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少時每喜看人著棋,娓娓不倦。比長,偶讀韋曜《博弈論》,遂深惡之,以為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之事,何必深究耶?人生數十年,光陰迅速,則又何必做此廢事棄業、忘寢與食之勾當耶?世傳范西平、施本庵諸人為一時國手,所刻《桃花泉棋譜》、《弈理指歸》諸書,直可付之一炬。

相傳范西平與施本庵寓揚州,偶於村塾中夜宿,施戲與館中童子著棋,不能勝,范更之,又不能勝,兩人悵然若失。又西平遊甓社湖,寓僧寺,有擔草者來,范與弈,數局皆不能勝,問其姓名,不答,忽笑曰:「近時盛稱范西平、施本庵為天下國手,實吾兒孫輩耳!弈,小數也,何必問出身與兒孫輩爭虛譽乎?」荷擔而去。

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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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印始於秦,盛於漢,晉以後其學漸微。每見唐、宋人墨跡上所用印章,皆以意配合,竟無有用秦、漢法者。至元、明人則各自成家,與秦、漢更遠矣。國初蘇州有顧雲美,徽州有程穆倩,杭州有丁龍泓。故吳門人輒宗雲美,天都人輒宗穆倩,武林人輒宗龍泓,至今不改。乃知雕蟲小技,亦有風氣運會,存乎其間。近來宗秦、漢者甚多,直可超唐、宋、元、明而上之。天都人尤擅其妙,如歙之巴雋堂、胡城東、巴煜亭、鮑梁侶,績溪之周宗杭,皆能浸淫乎秦、漢者。然奏刀稍懈,又成穆倩矣。習見熟聞,易於沾染,其勢然也。

山陰董小池通守名洵,素精摹印,罷官後寓京師三十年,無所遇,以鐵筆遊公卿間。余觀其奏刀,卻無時習,輒以秦、漢為宗。然必須依傍古人,如刻名印,必先將漢印譜翻閱數四,而後落墨。譬諸畫家,無胸中丘壑,以稿本臨模,終是下乘。同時公卿大夫之好摹印者,如仁和余秋室學士、蕪湖黃左田尚書、上海趙謙士侍郎、揚州江秋史侍御、江寧司馬達甫舍人,又有紅蘭主人與英夢禪、董元鏡、趙佩德諸公,俱有秦、漢印癖者也。

汪繡峰啟淑,歙之綿潭人。家本素封,以資為戶部員外郎。喜藏古今文籍字畫,尤酷嗜印章,搜羅漢、魏、晉、唐、宋、元、明人印極多,凡金銀、玉石、瑪瑙、珊瑚、水晶、青金、蜜蠟、青田、昌化、壽山及銅磁、象牙、黃楊、檀香、竹根諸印,一見輒收,至數萬枚,集有《訒庵集古印存》二十四卷,又刻《飛鴻堂印譜》三集,皆延近時諸名家攢集而成,海內傳為至寶。余在秋帆尚書家,與繡峰時相過從,見余案頭有一銅印鼻鈕刻「楊惲」二字,的是漢人。繡峰欲豪奪,余不許,遂長跪不起,不得已,笑而贈之。其風趣如此。惟少鑒別,不論精粗美惡,皆為珍重,亦見其好之篤也。自稱「印癖先生」。

余頗嗜篆刻,十五六時始見吳江張雨槐,是專學顧雲美、陳陽山者。比長,聞光福鎮有徐翁友竹亦擅此技,乃投刺謁之,一見傾倒,因得見所刻《西京職官印錄》八卷。是按《前漢書•百官公卿表》為之考正,如淮陰侯韓信、酇侯蕭何,依次刻之,吳中篆刻,自雲美後又一變矣。

近時模印者,輒效法陳曼生司馬。余以為不然。司馬篆法未嘗不精,實是丁龍泓一派,偶一為之可也,若以為可法者,其在天都諸君乎?蓋天都人俱從程穆倩入手,而上追秦、漢,無有元、明人惡習,所謂刻鵠不成尚類鶩者也。他如江寧之張止原、蔡伯海,錫山之嵇道昆、吳鏡江,揚州之程漱泉、王古靈,長洲之吳介祉、張容庭,海鹽之張文魚,涇縣之胡海漁,仁和之陳秋堂,虞山之屈元安,華亭之徐漁村,武進之鄒牧村,皆有可觀,亦何必一定法曼生耶?

刻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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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漢、魏、六朝、唐、宋、元、明以來,碑板不下千萬種,其書丹之人,有大家書,有名家書,亦有並不以書名而隨手屬筆者。總視刻人之優劣,以分書之高下,雖姿態如虞、褚,嚴勁如歐、顏,若刻手平常,遂成惡劄。至如《唐騎都尉李文墓誌》,其結體用筆,全與《磚塔銘》相似,王虛舟云必是敬客一手書,而刻手惡劣,較《磚塔銘》竟有天壤之隔。又《西平王李晟碑》,是裴晉公撰文,在柳誠懸當日書碑時,自然極力用意之作,乃如市儈村夫之筆,與《玄秘塔》截然兩途,真不可解也。唐人碑版如此類者甚多,其實皆刻手優劣之故。

大凡刻手優劣,如作書作畫,全仗天分。天分高則姿態橫溢,如劉雨若之刻《快雪堂帖》,管一虯之刻《洛神十三行》是也。

文氏《停雲館帖》,章簡甫所刻也。然惟刻晉、唐小楷一卷最為得筆,其餘皆俗工所為,了無意趣。

書法一道,一代有一代之名人,而刻碑者亦一時有一時之能手,需其人與書碑者日相往來,看其用筆,如為人寫照,必親見其人而後能肖其面目、精神,方稱能事,所謂下真跡一等也。世所傳兩晉、六朝、唐、宋碑刻,其面目尚有存者,至於各種法帖,大率皆由拓本贗本轉轉模勒,不特對照寫照,且不知其所寫何人,又烏能辨其面目、精神耶?吾故曰藏帖不如看碑,與其臨帖之假精神,不如看碑之真面目。

刻手不可不知書法,又不可工於書法。假如其人能書,自然胸有成見,則恐其將他人之筆法,改成自己之面貌;如其人不能書,胸無成見,則又恐其依樣胡蘆,形同木偶,是與石工木匠雕刻花紋何異哉?

刻行楷書似難而實易,刻篆隸書似易而實難。蓋刻人自幼先從行楷入手,未有先刻篆隸者,猶童蒙學書,自然先習行楷,行楷工深,再進篆隸。今人刻行楷尚不精,況篆隸乎?

選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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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以吳興人製者為佳,其所謂狼毫、兔毫、羊毫、兼毫者,各極其妙。然毫之中有剛柔利鈍之不同,南北中山之互異。每一枝筆,只要選其最健者二三根入其中,則用之經年不敗,謂之選毫。相傳趙松雪能自製筆,取千百枝筆試之,其中必有健者數十枝,則取數十枝拆開,選最健之毫並為一枝,如此則得心應手,一枝筆可用五六年,此其所以妙也。諺云「能書不擇筆」,實妄言耳。

大凡書家以小筆書大字必薄,以大筆書小字必厚,其勢然也。功夫淺則薄,功夫深則厚,其理然也。余幼時聞老輩作書,有取香火燒其筆尖,然後用之者,故其書禿,無有鋒穎,以此為厚,不亦謬乎!

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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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有云,筆陳如草,墨陳如寶。所謂陳者,欲其多隔幾年,稍脫火性耳,未必指唐、宋之墨始為陳也。今人言古墨者,輒曰李廷珪、潘谷,否則程君房、方於魯,甚至有每一笏直數十百金者,其實皆無所用。余嘗見詒晉齋主人及劉文清公書,凡用古墨者,不論卷冊大小幅,皆模糊,滿紙如滲如汙。蓋墨古則膠脫,膠脫則不可用,任其煙之細,製之精,實無所取,不過置案頭飾觀而已。

《說文》:「墨者,黑也。」松煙所成,只要煙細。東坡所謂要使其光清而不浮,湛湛如小兒目睛,乃為佳也。近時曹素功、詹子雲、方密庵、汪節庵輩所製者,俱可用。如取煙不細,終成棄物。

捶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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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類不一,各隨所製。近時常用者不過竹料綿料兩種,竹料用之印書,綿料用之寫字。然紙質雖細,總有灰性存乎其間,落筆輒滲。若欲去其灰性,必用糯米漿,或白芨水,或清膠水拖之,然後卷在木杆上,以椎千捶萬捶,則灰性去而紙質堅。米南宮製紙亦用是法。若欲灰性自退,非百餘年不可,然其質仍鬆不可用也。

箋紙近以杭州製者為佳,捶箋粉箋蠟箋俱可用,蓋杭粉細,水色峭,制度精,松江、蘇州俱所不及也。有虛白齋製者,海內盛傳,以梁山舟侍講稱之得名。余終嫌其膠礬太重,不能垂久。

書箋花樣多端,大約起於唐、宋,所謂衍波箋、浣花箋,今皆不傳。每見元、明人書劄中有印花砑花精妙絕倫者,亦有粗俗不堪者,其紙雖舊,花樣總不如近今。自乾隆四十年間蘇、杭、嘉興人始為之,愈出愈奇,爭相角勝,然總視畫工之優劣,以定箋之高下。花樣雖妙,紙質粗鬆,捨本逐末,可發一笑。

豕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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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之出於端州者,概而名之曰端。端非一種,種非一類,只要質理細,發墨易,便是佳硯。其他名色甚多,如鴝鵒眼、黃龍紋、蕉葉白之類,而石質粗笨,不發墨,則亦安用其名色耶?(近日阮雲台宮保在粵東,又得恩平茶坑石,甚發墨,五色俱有,較端州新坑為優,此前人之所未見)

石之細而發墨者,亦不必端州,即如歙之龍尾、蘇之蒦村,漢宮之瓦當,魏、晉之宮殿磚,松花江之砥石,俱可為硯。近又以日本國石為硯者,皆出於通州福山一帶,人家牆壁內時時有之,相傳為明時倭寇入江南壓船帶來者,其質堅而細,甚發墨,有黃紫黑三種,莫名其為何石,近亦漸少矣。

余嘗論豕硯之工,全在乎取材,不必問做手。如硯材不佳,雖妙手亦何能為耶?曩時在小倉山房識江寧衛鳧溪,手段卻好,惟所豕之硯皆是棄材,不過陳設案頭,與假古銅磁飾觀而已。

==銅匠

鑄銅之法,三代已備,鼎鍾彝器,制度各殊,漢、魏而下,鐵木並用。至唐、宋始有磁器,磁器行而銅器廢矣。鮑照詩云:「洛陽名工鑄為金博山,千斫復萬鏤,上刻秦女攜手仙。」則知古人之精於此技者,代不乏人,如梁之開皇、唐之開元鑄有造像,宋之宣和、明之宣德鑄有爐瓶,則去古法漸遠矣。近吳門有甘、王兩姓,能仿造三代彝器,可以亂真。又嘉定有錢大田者,能仿造壺爵,與古無異;子秉田亦傳其法,嘗為吳盤齋大令鑄祭器十種,為余鑄金塗塔鐵券。又有江寧人馮錫與者,為余鑄如意百柄,蟾鐙一具,及帶鉤銅璧、靈鍾清磬、鐵簫、鐵笛、書鎮之屬,亦能仿商、周之嵌金銀,此又甘、王、錢三家所不及也。

自鳴鍾表皆出於西洋,本朝康熙間始進中國,今士大夫家皆用之。案張鷺《朝野僉載》言武后如意中海州進一匠,能造十二辰車,回轅正南則午門開,有一人騎馬出,手持一牌,上書「午時」二字,如旋機玉衡十二時,循環不爽,則唐時已有之矣。近廣州、江寧、蘇州工匠亦能造,然較西法究隔一層。

測十二時者,古來惟有漏壺,而後世又作日晷、月晷,日晷用於日中,月晷用於夜中,然是日有風雨,則不可用矣。嘗見京師天主堂又有寒暑表、陰晴表,其法不傳於中國,惟自鳴鍾表不論日夜風雨,皆可用。推此法而行之,故測天象又作渾天儀,以南北定極,眾星旋轉,玩二十八宿於股掌之間,法妙矣。而近時婺源齊梅麓員外又倩工作中星儀,外盤分天度為二十四氣,每一氣分十五日,內盤分十二時為三百六十刻,無論日夜,能知某時某刻某星在某度,毫髮不爽,令天星旋轉,時刻運行,一望而知,是開千古以來未有之能事,誠精微之極至矣。其法日間開鍾對定時刻,然後移星盤之節氣,線與時針切(如立春第一日,則將時針切立春第一線)。則得真正中星;如夜間開鍾對定中星,然後移時針與星盤之節氣線切,則得真正時刻。

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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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之工,古尚質樸,今尚工細,故古玉器中以宋做為最精,而本朝製作較宋尤精,此亦商質周文之義也。近三十年來玉工漸漸改業,則賤金玉而貴粟菽矣。

周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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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制之法,惟揚州有之,明末有周姓者始創此法,故名周制。其法以金銀、寶石、真珠、珊瑚、碧玉、翡翠、水晶、瑪瑙、玳瑁、車渠、青金、綠松、螺甸、象牙、密蠟、沉香為之,雕成山水、人物、樹木、樓台、花卉、翎毛,嵌於檀梨漆器之上。大而屏風、桌倚、窗槅、書架,小則筆床、茶具、硯匣、書箱,五色陸離,難以形容,真古來未有之奇玩也。乾隆中有王國琛、盧映之輩,精於此技。今映之孫葵生亦能之。

嘉慶十九年,圓明園新構竹園一所,上夏日納涼處。其年八月,有旨命兩淮鹽政承辦紫檀裝修大小二百餘件,其花樣曰榴開百子,曰萬代長春,曰芝仙祝壽。二十二年十二月,圓明園接秀山房落成,又有旨命兩淮鹽政承辦紫檀窗欞二百餘扇,鳩工一千餘人,其窗皆高九尺二寸,又多寶架三座,高一丈二尺,地罩三座,高一丈二尺,俱用周制,其花樣又有曰萬壽長春,曰九秋同慶,曰福增貴子,曰壽獻蘭孫,諸名色皆上所親頒。

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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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書以宋刻為上,至元時翻宋,尚有佳者。有明中葉,寫書匠改為方筆,非顏非歐,已不成字,近時則愈惡劣,無筆畫可尋矣。然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所刻之書,如《佩文齋書畫譜》、《駢字類編》、《淵鑒類函》及《五禮通考》諸書,尚有好手。今則寫刻愈劣,而價愈貴矣,豈亦有運會使然耶?

裝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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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潢以本朝為第一,各省之中以蘇工為第一。然而雖有好手,亦要取料淨,運帚勻,用漿宿,工夫深,方稱善也。乾隆中,高宗深於賞鑒,凡海內得宋、元、明人書畫者,必使蘇工裝潢。其時海內收藏家有畢秋帆尚書、陳望之中丞、吳杜村觀察為之提獎,故秦長年、徐名揚、張子元、戴彙昌諸工,皆名噪一時。今書畫久不行,不過好事士大夫家略有所藏,亦不精究裝法,故工於此者日漸日少矣。

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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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衣匠各省俱有,而寧波尤多,今京城內外成衣者,皆寧波人也。昔有人持匹帛命成衣者裁剪,遂詢主人之性情、年紀、狀貌,並何年得科第,而獨不言尺寸。其人怪之,成衣者曰:「少年科第者,其性傲,胸必挺,需前長而後短。老年科第者,其心慵,背必傴,需前短而後長。肥者其腰寬,瘦者其身仄。性之急者,宜衣短;性之緩者,宜衣長。至於尺寸,成法也,何必問耶?」余謂斯匠可與言成衣矣。今之成衣者輒以舊衣定尺寸,以新樣為時尚,不知短長之理,先蓄覷覦之心,不論男女衣裳,要如杜少陵詩所謂「穩稱身」者,實難其人焉。

雕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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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工隨處有之,寧國、徽州、蘇州最盛,亦最巧。乾隆中,高宗皇帝六次南巡,江、浙各處名勝俱造行宮,俱列陳設,所雕象牙紫檀花梨屏座,並銅磁玉器架墊,有龍鳳水雲漢紋雷紋洋花洋蓮之奇,至每件有費千百工者,自此雕工日益盛云。

乾隆初年,吳郡有杜士元號為鬼工,能將橄欖核或桃核雕刻成舟,作東坡遊赤壁,一方篷快船,兩面窗槅,桅杆兩,櫓頭稍篷及柁篙帆檣畢具,俱能移動。舟中坐三人,其巾袍而髯者為東坡先生,著禪衣冠坐而若對談者為佛印,旁有手持洞簫啟窗外望者則相從之客也。船頭上有童子持扇烹茶,旁置一小盤,盤中安茶杯三盞。舟師三人,兩坐一臥,細逾毛發。每成一舟,好事者爭相購得,值白金五十兩。然士元好酒,終年遊宕,不肯輕易出手,惟貧困極時始能鏤刻,如暖衣飽食,雖以千金,不能致也。高宗聞其名,召至啟祥宮,賞賜金帛甚厚,輒以換酒。士元在禁垣中,終日悶悶,欲出不可。忽詐癡逸入圓明園,將園中紫竹伐一枝,去頭尾而為洞簫,吹於一大松頂上。守衛者大驚,具以狀奏。高宗曰:「想此人瘋矣。」命出之。自此回吳,好飲如故。余幼時識一段翁者,猶及見之,為余詳述如此。余嘗見士元制一象牙臂擱,刻《十八羅漢渡海圖》,數寸間有山海、樹木、島嶼、波濤掀動翻天之勢,真鬼工也。

竹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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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刻,嘉定人最精,其法始於朱鶴祖孫父子,與古銅玉、宋磁諸器並重,亦以入貢內府。近時工此技者雖多,較前人所製,有霄壤之分矣。

營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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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造屋必先看方向之利不利,擇吉既定,然後運土平基。基既平,當酌量該造屋幾間,堂幾進,弄幾條,廊廡幾處,然後定石腳,以夯石深,石腳平為主。基址既平,方知丈尺方圓,而始畫屋樣,要使尺幅中繪出闊狹淺深,高低尺寸,貼簽註明,謂之圖說。然圖說者僅居一面,難於領略,而又必以紙骨按畫,仿製屋幾間,堂幾進,弄幾條,廊廡幾處,謂之燙樣。蘇、杭、揚人皆能為之,或燙樣不合意,再為商改,然後令工依樣放線,該用若干丈尺,若干高低,一目了然,始能斷木料,動工作,則省許多經營,許多心力,許多錢財。余每見鄉村富戶,胸無成竹,不知造屋次序,但擇日起工,一憑工匠隨意建造,非高即低,非闊即狹。或主人之意不適,而又重拆,或工匠之見不定,而又添改,為主人者竟無一定主見。種種周章,比比皆是。至屋未成而囊錢已罄,或屋既造而木料尚多,此皆不畫圖不燙樣之過也。

屋既成矣,必用裝修,而門窗槅扇最忌雕花。古者在牆為牖,在屋為窗,不過渾邊淨素而已,如此做法,最為堅固。試看宋、元人圖畫宮室,並無有人物、龍鳳、花卉、翎毛諸花樣者。又吾鄉造屋,大廳前必有門樓,磚上雕刻人馬戲文,靈瓏剔透,尤為可笑,此皆主人無成見,聽憑工匠所為,而受其愚耳。

造屋之工,當以揚州為第一,如作文之有變換,無雷同,雖數間小築,必使門窗軒豁,曲折得宜,此蘇、杭工匠斷斷不能也。蓋廳堂要整齊如台閣氣象,書房密室要參錯如園亭布置,兼而有之,方稱妙手。今蘇、杭庸工皆不知此義,惟將磚瓦木料搭成空架子,千篇一律,既不明相題立局,亦不知隨方逐圓,但以塗汰作生涯,雕花為能事,雖經主人指示,日日叫呼,而工匠自有一種老筆主意,總不能得心應手者也。

裝修非難,位置為難,各有才情,各有天分,其中款奧雖無定法,總要看主人之心思,工匠之巧妙,不必拘於一格也。修改舊屋,如改學生課藝,要將自己之心思而貫入彼之詞句,俾得完善成篇,略無痕跡,較造新屋者似易而實難。然亦要看學生之筆下何如,有改得出,有改不出。如僅茅屋三間,梁圬棟折,雖有善手,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汪春田觀察有《重葺文園》詩云:「換卻花籬補石闌,改園更比改詩難。果能字字吟來穩,小有亭台亦耐看。」

治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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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治菜以烹庖得宜為第一義,不在山珍海錯之多,雞豬魚鴨之富也。庖人善則化臭腐為神奇,庖人不善則變神奇為臭腐。曾賓谷中丞嘗言京師善治菜者,獨推茅耕亭侍郎家為第一,然每桌所費不過二千錢,咸稱美矣至矣。可知取材原不在多寡,只要烹調得宜,便為美饌。

古人著作,汗牛充棟,善於讀書者隻得其要領,不善讀書者但取其糟粕;庖人之治庖亦然。

欲作文必需先讀書,欲治庖必需先買辦,未有不讀書而作文,不買辦而治庖者也。譬諸魚鴨雞豬為《十三經》,山珍海錯為《廿二史》,蔥菜薑蒜酒醋油鹽一切香料為諸子百家,缺一不可。治庖時寧可不用,不可不備,用之得當,不特有味,可以咀嚼;用之不得當,不特無味,惟有嘔吐而已。

同一菜也,而口味各有不同。如北方人嗜濃厚,南方人嗜清淡;北方人以肴饌豐、點食多為美,南方人以肴饌潔、果品鮮為美。雖清奇濃淡,各有妙處,然濃厚者未免有傷腸胃,清淡者頗能自得精華。

隨園先生謂治菜如作詩文,各有天分,天分高則隨手煎炒,便是嘉肴,天分不高雖極意烹庖,不堪下箸。

《易》曰「尊酒簋二」,《詩》曰「每食四簋」。可知古人飲食儉約,不比今時之八簋十簋始為敬客也。

僕人上菜亦有法焉,要使濃淡相間,時候得宜。譬如鹽菜,至賤之物也,上之於酒餚之前,有何意味;上之於酒餚之後,便是美品。此是文章關鍵,不可不知。

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熊掌之味,尚亞於今之南腿,不過存其名而已。惟魚之一物,美不勝收,北地以黃河鯉為佳,江南以螺螄青為佳,其餘如刀魚、鱸魚、鯽魚、時魚、連魚、鯾魚,必各隨其時,愈鮮愈妙。若陽城湖之壯鰻,太湖之黿與鱉,終嫌味太濃濁,比之鄉會墨卷,不宜常置案頭者也。

王輔嗣《易經•頤卦》「大象」注云「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蓋古來已有此語,食者不可不慎。如河豚有毒,而味甚美,當烹庖時,必以蘆芽同煮則可解,坡公詩云「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蓋謂此也。蝦味甚鮮,其物是化生,螞蟻、蝗蟲之子一落水皆可變,煮熟時有不曲躬者不可食。繪魚背脊有十二刺,應一年十二月,有閏則多一刺,如正月之毒在第一刺,二月之毒在第二刺,以此類推,有中之者能殺人,惟橄欖汁可解。雞味最鮮,不論雄雌,養至五六年者不可食。又如蟹者,深秋美品,與柿同食即死。

刀魚本名鮆,開春第一鮮美之肴,而腹中腸尤為美味,不可去之,此為善食刀魚者。或以腸為穢汙之物,輒棄去,余則曰:「是未讀《說文》者也。」案,《說文》魚部鮆飲而不食,刀魚也。此魚既不食,穢從何來耶?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飲食一道如方言,各處不同,只要對口味。口味不對,又如人之情性不合者,不可以一日居也。

近人有以果子為菜者,其法始於僧尼家,頗有風味。如炒蘋果,炒荸薺,炒藕絲、山藥、栗片,以至油煎白果、醬炒核桃、鹽水熬花生之類,不可枚舉。又花葉亦可以為菜者,如胭脂葉、金雀花、韭菜花、菊花葉、玉蘭瓣、荷花瓣、玫瑰花之類,愈出愈奇。

喜慶家宴客,與平時宴客絕不相同。喜慶之肴饌如作應製詩文,只要華贍出色而已;若平時宴飲,則烹調隨意,多寡咸宜,但期適口,即是嘉肴。

或有問余曰:「今人有文章,有經濟,又能立功名、立事業,而無科第者,人必鄙薄之,曰是根基淺薄也,又曰出身微賤也,何耶?」余笑曰:「人之科第,如盛席中之一臠肉,本不可少者。然僅有此一臠肉,而無珍饌嘉肴以佐之,不可謂之盛席矣。故曰經濟、文章,自較科第為重,雖出之捐職,亦可以治民。珍饌嘉肴,自較臠肉更鮮,雖出之家廚,亦足以供客。」

堆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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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假山者,國初以張南垣為最。康熙中則有石濤和尚,其後則仇好石、董道士、王天於、張國泰皆為妙手。近時有戈裕良者,常州人,其堆法尤勝於諸家,如儀征之樸園,如皋之文園,江寧之五松園,虎丘之一榭園,又孫古雲家書廳前山子一座,皆其手筆。嘗論獅子林石洞皆界以條石,不算名手,余詰之曰:「不用條石,易於傾頹奈何?」戈曰:「只將大小石鉤帶聯絡,如造環橋法,可以千年不壞。要如真山洞壑一般,然後方稱能事。」余始服其言。至造亭台池館,一切位置裝修,亦其所長。

製砂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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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興砂壺,以時大彬製者為佳,其餘如陳仲美、李仲芳、徐友泉、沈君用、陳用卿、蔣志雯諸人,亦藉藉人口者。近則以陳曼生司馬所制為重矣,咸呼之曰「曼壺」。

度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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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征李艾塘精於音律,謂元人唱曲,元氣淋漓,直與唐詩宋詞相頡頏。近時則以蘇州葉廣平翁一派為最著,聽其悠揚跌蕩,直可步武元人,當為崑曲第一。曾刻《納書楹曲譜》,為海內唱曲者所宗。

近士大夫皆能唱崑曲,即三弦、笙、笛、鼓板亦嫻熟異常。余在京師時,見盛甫山舍人之三弦,程香谷禮部之鼓板,蓆子遠、陳石士兩編修能唱大小喉嚨,俱妙,亦其聰明過人之一端。

十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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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番用緊膜雙笛,其聲最高,吹入雲際,而佐以簫管、三弦,緩急與雲鑼相應;又佐以提琴、鼉鼓,其緩急又與檀板相應;再佐之以湯鑼,眾樂既齊,乃用羯鼓,聲如裂竹,所謂「頭似青山峰,手如白雨點」,方稱能事。其中又間以木魚、檀板,以成節奏。有《花信風》、《雙鴛鴦》、《風擺荷葉》、《雨打梧桐》諸名色。憶於嘉慶己巳年七月,余偶在京師,寓近光樓,其地與圓明園相近,景山諸樂部嘗演習十番笛,每於月下聽之,如去敖疊奏,令人神往。余有詩云:「一雙玉笛韻悠揚,檀板輕敲徹建章。太液池邊花外路,有人背手聽宮牆。」

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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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園演戲,高宗南巡時為最盛,而兩淮鹽務中尤為絕出。例蓄花雅兩部,以備演唱,雅部即崑腔,花部為京腔、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羅羅腔、二簧調,統謂之亂彈班。餘七八歲時,蘇州有集秀、合秀、擷芳諸班,為崑腔中第一部,今絕響久矣。

演戲如作時文,無一定格局,只須酷肖古聖賢人口氣,假如項水心之何必讀書,要象子路口氣,蔣辰生之訴子路於季孫,要象公伯寮口氣,形容得象,寫得出,便為絕構,便是名班。近則不然,視《金釵》、《琵琶》諸本為老戲,以亂彈、灘王、小調為新腔,多搭小旦,雜以插科,多置行頭,再添麵具,方稱新奇,而觀者益眾;如老戲一上場,人人星散矣,豈風氣使然耶?

雜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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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文獻通考》,雜戲起於秦、漢,門類甚多,不可枚舉。然則今世之測變器物及弄缸弄碗諸劇,愈出愈奇,皆古所無也。道光初年,以國喪不演戲,大家酒館,輒以戲法弄碗,雜以詼諧,為佑觴之具,自此風行一時。同鄉言心香通守嘗置酒招余,戲書二絕云:「空空妙手能容物,亹清言欲笑人。謾道世間人作假,要知凡事總非真。」「蹋球弄碗真無匹,舞劍緣竿未足多。觀者滿堂皆動色,一時里巷廢弦歌。」惟考元吳淵穎有《碗珠詩》云:「碗珠聞自宮掖來,長竿寶碗手中回。」似即今之弄碗也,可補古雜戲之缺。

雜戲之技,層出不窮,如立竿、吞劍、走索、壁上取火、席上反燈、弄刀舞盤、風車簸米、飛水頂燭、摘豆抽簽、打球鉛彈、攢梯、弄缸、弄甕、大變金錢、仙人吹笙之類,一時難以盡記。又有一老人,年八十餘,能以大竹一竿,長四五丈,豎起,獨立竹竿頭上,更奇,不知操何術也。他如抽牌算命、蓄猴唱戲、弄鼠攢圈、蝦蟆教學、螞蟻鬥陣等戲,則又以禽獸蟲蟻而為衣食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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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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