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四

卷百三 弘齋全書
卷百四
作者:李祘
1814年
卷百五

經史講義四十一○易

編輯

繼之者善。成之者性。則宜其性無不善。而其有剛柔緩急昏明強弱之不同何歟。張子論氣質之性。可謂備矣。而其曰性未成則善惡混。故亹亹而善繼者。斯爲善之說。先儒以爲疑焉。未知如何。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朱子以仁陽知陰釋之。而與上章所謂知屬乎天。仁屬乎地者不同。故曰彼以淸濁言。此以動靜言。然而論語不云乎。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此亦豈非以動靜言之。而以知屬動。以仁屬靜。三說皆出於夫子。而何其不同之如是也。

種仁對。繼善成性之說。已經周程張朱。則非臣蒙陋所可辨論。而第繼善之時。說性不得。成性之性。說惡不得。蓋繼之雲者。接續之稱也。此理流行。撒出磨心。此乃天與人。接續之會。而姑未及賦與萬物之界。則只可謂之善。而不可言性也。成之雲者。凝成之謂也。理墮氣中。寶珠炯然。此乃理與氣妙凝之初。而姑未論淸濁粹駁之際。則但可謂之性。而不可言惡也。故先儒雲成性之後。又復繼善。良以性之所受而成者。卽是繼善。故是性之用。亦不過善端之相續耳。卽此一言。可見人性之本善。而若其剛柔緩急昏明強弱之不同。則就成性以後。氣質上淸濁粹駁之不齊者言之耳。若張子之說。固不能無疑。夫性未成時。只著善字可也。又豈有惡之混乎。意者張子之論此性字。不以此理之凝成者看得。而乃以人事之成就者論之。故有是說也。至若夫子三說之不同。則以其地頭之不同故也。蓋動靜無端。體用相須。若其知屬天仁屬地者。天是太虛而前知之道較虛。地是厚載而仁人之利亦博。故分淸濁而屬仁知。此則非仁知之體。而卽仁知之用也。若其仁謂陽知謂陰者。陽是發生而仁有春噓之端。陰是收斂而知有坤藏之義。故分動靜而論仁知。此則言仁知之以一動一靜爲體也。若其知者水而仁者山。則水是活動而知有周通之妙。山是靜鎭而仁有安宅之稱。故又以動靜分言仁知。此則言仁知之以一動一靜爲用也。雖其淸濁。異於動靜。動靜又相不同。而至於體用也動靜也。循環無端。則或捨體而言用。或捨用而言體。或言動中之靜。或言靜中之動。以是求之則夫子三說。又何嘗不同乎。

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本義與程子。皆以無心有心釋之。而上章言樂天知命故不憂。論語曰仁者不憂。以此言之則宜其聖人之無憂。而此獨言不能無憂者何歟。

崑秀對。孟子曰堯以不得舜爲己憂。舜以不得禹臯陶爲己憂。此非所謂聖人之憂者耶。夫惟天爲大。惟聖人則之。天與聖人一也。然而考其神妙運行之跡。差有無爲有心之別。何則天道不言而四時成。洋洋乎發育萬物。而未見其聲臭之可尋。功用之可求。日月所照。霜露所墜。物各付物。默運神機。而天之道於斯至矣。聖人則雖如孔子之生知安行。畢竟是有心做去。故自不能無憂。其所謂憂者。非憂心忡忡之憂也。不得如上天之無爲故耳。是故程子以有心無心釋憂字。夫上章之樂天知命故不憂。論語之仁者不憂雲者。此單言聖人之無憂也。此章之獨言不能無憂者。兼言天與聖人之同異也。以此究之則經旨可辨。以上繫辭上傳第五章

易中之言陰陽者。動靜而已。動便是陽。靜便是陰。乾坤二卦。是純陽純陰之卦。乾陽而主動。坤陰而主靜。則動者宜一於動。靜者宜一於靜。而此於乾坤二卦。兼言動靜者何也。本義以靜別而動交釋之者宜矣。而大凡陽中有陰陰中有陽。乾之靜。其陽中之陰乎。坤之動。其陰中之陽也耶。

翼晉對。易有二義。交易變易是也。交易從對待。變易從流行。流行而非對待則無以立其體也。對待而非流行則無以達其用也。此易之所以參天地而行鬼神也。是以純陽爲乾而主乎動。純陰爲坤而主乎靜者。對待之爲也。純陽之中。也有動有靜。純陰之中。亦有動有靜者。流行之爲也。陽中有陰。故乾乃以剛而能靜。陰中有陽。故坤亦以柔而能動。本義所云體靜用動之訓。是誠不易之定論矣。

易𥳑之善配至德。本義與諸說。皆以乾坤易𥳑之善。配人之至德。而漢上朱氏則以爲至德者。天地之德。隱於無形者。若以至德爲天地之德。則上下文勢。似尤連續。未知如何。

崑秀對。本義曰易𥳑之善。配天道人事則如此。所謂天道。卽天地陰陽日月。所謂人事。卽至德也。詳其文勢。似如是分屬。而易之爲道。神變不測。可以上配天下配人。不必泥看。則高明者天之至德也。博厚者地之至德也。象天地之至德者。卽聖人之至德。以至德屬之天地之至德者。非但朱氏之說爲然。今按吳氏澄曰廣大變通陰陽。皆易𥳑之善爲之主宰。而天地之至德。亦此易𥳑而已。此兩說似尤兼備矣。以上繫辭上傳第六章

此一段。承上文知崇禮卑而言也。盧氏曰天地位而易行。是天地德業之盛也。知禮存而道義出。是聖人德業之盛也。吳氏曰道義之出不窮。猶易之生生不已。然未有不存存而能生生者。語類曰識見高於上。所行實於下。中間便生生不窮。故易行於其中。成性存存。道義之門。蓋盧氏則分作兩截看。吳氏則作譬喩看。語類則謂不必分易與聖人。道義便是易也。盧氏吳氏之說。雖甚明快。語脈之貫通。終不如語類之一串說來歟。

煕朝對。朱子之釋此章者。語脈貫通。意趣渾全。尙矣無容更議。而但盧氏之言曰天地位而易行。是天地德業之崇也。知禮存而道義出。是聖人德業之盛也。此乃兩截看者也。吳氏之言曰道義之出不窮。猶易之生生不已。此卽譬喩看者也。雖然乾卦體仁之義。先儒釋之曰在天爲元。在人爲仁。固是兩樣說。而體之於人則元便是仁。仁便是元。然則盧氏之兩截看者。畢竟無天人之分矣。中庸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又曰文王之德之純。先儒解之曰借他天命之不已。以喩聖人之至誠無息。此便可見天人爲一處。然則吳氏之譬喩看者。眞箇得天人之妙矣。夫如是兩家之說。似若與朱訓崖異。而苟究其下落處。亦與朱子之意一般歟。

夫子之於易。取象乎門戶者多矣。其曰闔戶謂之坤。闢戶謂之乾者。以陰陽動靜之機言之也。其曰乾坤易之門者。以六十四卦。由乾坤出而言也。然則道義門之門。其專以出而言耶。抑兼出入之義而言歟。或曰知崇於內則萬理由此生。是道所從出之門也。禮卑於外則萬行由此成。是義所從入之門也。不可專以出言。此言果何如也。

種仁對。門之爲門。實兼出入之義。若曰出門有功則是從其出者而言。若曰入室由戶則是從其入者而言。纔有門便有出。纔有出又有入。固不可專言一邊。而第此道義之門則見其出而不見其入。蓋言道義從此而出。與乾坤闔闢者固不同。而與乾坤易門之義。卽一般也。或者以知崇之知屬內。而謂道之所由出。以禮卑之禮屬外。而謂義之所從入。其所爲說。非不大煞分明。而但道義二字。初不當分而言之也若以仁義言之則仁爲發用之源。義爲收斂之地。一出一入。或可分屬而此道字所包甚廣。曰仁曰義。孰非此道。則又何可出一邊言道。入一邊言義乎。夫道者理之總名。義者心之制事而合於理者。則必以一門字爲言者。槩言天理人事。皆從此出之意也。然則或說恐不必從。以上繫辭上傳第七章

見天下之賾。或釋以深遠。或釋以雜亂。又或以爲雜亂之中。兼有深遠之意。然必以雜亂看解。然後與下文所云不可惡者。尤相照應耶。象之未成曰擬。擬之已定曰象。鄭氏所謂擬之在心。象之在畫者。同歟異歟。象其物宜。如乾稱龍坤稱牝馬之類是已。旣曰物而又必曰宜何也。

濟魯對。賾字之義。朱子據許氏說必以雜亂釋之。蓋以若從伊川深遠之解。則於下文不可惡之語。卻說不去故也。或說所謂雜亂中兼有深遠意雲者。雖似包涵。恐近於囫圇無意味矣。鄭氏所謂擬之在心。象之在畫者。如是說雖亦得之。然自擬諸其形容時。便已有成象在。所謂畫前有易。聖人特有見於此而摸寫出來爾。以此而言則向所謂擬與象心與畫。初無同異之可言也。象其物宜。卽說卦所別是也。而不但曰物。而又必下宜字者。亦所以見這箇形象這箇物事之合當如此。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擬議變化之方。觀象玩占之道。尤可見於一宜字矣。

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蓋言其一言一動。皆卽易而擬議之也。其言擬議以成變化者。與上章所謂變化見生變化之變化。果可以一意看去歟。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何莫非擬議者。而此於七卦特言之者何歟。且就七卦而論之。則鳴鶴言處隱之誠。同人言同心之利。白茅貴信也。終吉尙謙也。亢龍惡亢也。戶庭以敎密。負乘以戒慢。取象也不一。取義也至廣。先儒所謂養人之敬心者。果可以一言蔽之耶。至於作易者其知盜乎一句。郭氏以爲聖人歎易之道無不備也。此言果何謂歟。

晴對。變化者。易之道也。以言乎天地。陰陽往來屈信之道而變化見矣。以言乎六十四卦。剛柔相推之象而變化生矣。以言乎人之一身。言行動靜之事而變化成矣。是以聖人觀天地變化之道而生卦爻之變化。觀卦爻變化之象而成吾身之變化。然則吾身之變化。卽卦爻之變化也。卦爻之變化。卽天地之變化也。三處之言變化者。其意則自相通貫。而其言則各有攸主矣。蓋天地與吾身。本爲一理。而其所以變化之理。至精而難知。至微而難見。故取象於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擬之而後言。議之而後動。無一卦不擬議之。無一爻不擬議之。一言一默一動一靜。皆中於道。易之變化。不在於易而在乎吾身矣。是故特擧鳴鶴以下七卦而擬議之。以爲三百八十四爻之凡例。而亦不外乎愼其言動而已。先儒所謂卽此七爻而三百八十四爻之義。可類推而盡者此也。其論七爻之義則項氏郭氏之說。雖極其詳。然若只曰養敬心則似欠兼動靜之義。若只曰無不備則恐涉汗漫說去矣。蔡節齋所謂鳴鶴以下七爻。是皆擬議言動。以成變化之事。而特擧其一端雲者。正是的確之論矣。以上繫辭上傳第八章

天地之數。合爲五十有五者。此乃天地自然之生數也。而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虛其一而不用者何歟。丹氏以爲數始於一而四十有九數之所宗者一也。丘氏以爲一者數之始。天下之數無窮而一無爲。故無爲之一。以象太極。康節以爲一者數之始而非數也。故二二爲四。三三爲九。四四爲十六。五五爲二十五六六爲三十六七七爲四十九八八爲六十四。九九爲八十一。而一不可變也。百則十也。十則一也。亦不可變也。是故去其一而極於九。皆用其變者也。康節之說。較諸二說。可謂尤詳。而意則別無異同歟。

翼晉對。河圖之五十五點卽天地自然之數也復以天五衍母。乘地十衍子。得大衍五十之數。是亦自然而然。非人力之所可安排處也。至於虛一不用之象。則諸家之說。不勝其紛紜。如聖問中三說。雖不無詳略淺深之殊。而究其本則一也。此外又有虛天一象太一。太極不雜陰陽。參天兩地。不用一等說。有不可勝數。而亦莫不有所根據。無少破綻。無乃陰陽之數。自然湊合。無理不載。無象不具。橫解竪解。無處不合。故凡此數說。各得其一段而然歟。然觀於邵堯夫天向一中分造化之詩。則凡天下萬事萬物。無一不本於一。而大衍之虛一不用。乃所以爲用之原也。數理至妙。恐不可以言語文字求之矣。

五位相得之說。朱子以一與二三與四五與六七與八九與十。各以奇耦爲類者釋之。而龔氏則曰五位相得。是指一六居北。二七居南。三八居東。四九居西。五十居中而言。若以一二三四之相得爲言則不見其用。胡氏亦曰卽此以論河圖之數可也。此言果何如也。

世綸對。五位相得之義。以一六居北。二七居南。三八居東。四九居西。五十居中釋之。則是只言河圖之位也。以一與二三與四五與六七與八九與十。各以奇耦爲類者釋之。則是總言河圖之理也。蓋天地間。只是一箇理而已。是理也得氣而流行。分而爲二則爲陰陽。而五行造化。萬物終始。無不原於一理矣。一六之共宗。二七之爲朋。三八之同道。四九之爲友。五十之相守者。亦不過一理之流行。而各相爲位者也。然則朱子之說。原其本而言也。龔氏之說。見其跡而言也。奇耦爲類。剛柔相得。而天地間生生不窮之理。於是乎生焉。則豈可於本義之釋。不見其用乎。胡氏之以生數成數。分陰陽進退之用者。亦可謂發明河圖之數。而朱夫子奇耦爲類四箇字。固已該此等意思。則兩先儒之說。固不若本義之含包。然而彼亦各自分釋。可備一說。則雖竝存之。似不悖於經旨矣。以上繫辭上傳第九章

此章始曰聖人。而是以之下繼曰君子。其言君子者。指上聖人而言歟。抑泛稱君子者耶。有爲有行四字。朱氏則曰有爲造事也。有行擧事也。吳氏曰有爲謂作內事。有行謂作外事。蔡氏曰行於身是有爲。措之事業是有行。未知何說爲長歟。

世綸對。上聖人。是作易之聖人。卽伏羲文王周公之謂也。下君子。是用易之君子。後於三聖而能知用易之道者。皆可當是君子之稱矣。然無遠無近。遂知來物者。惟天下之至精。乃可以與此。則非吾夫子。誰可以當之。然繫辭是夫子之言。則其曰君子者。似是泛稱之君子矣。至於爲行二字。諸家之分屬多端。然而爲者事之始也。行者事之終也。始之於身。終之於事。則亦可謂有內外之別矣。吳蔡兩先儒之說。固不爲無據。而造事擧事。其事不異。則朱氏之說。太無義意矣。且其有爲也有行也。皆是將爲將行之事。則此不過互文對待之例也。如是分屬。恐非聖人立言之旨矣。

邵子之言曰寂然不動。反本復靜。坤之時也。感而遂通。陽動於中。間不容髮。復之義也。郭氏曰易無思無爲。宜其不能與人事相感。而反能通天下之故。是易爲天下之至神。程子曰此只言人分上事。若論道則萬理皆具。更不說感與未感。朱子曰此本是說易。不是說人。而諸家皆是借來就人上說。果如朱子說則經文本旨。元不交涉於人分上耶。

晉賢對。此章之旨。乃是聖人用易之要。而其所謂卦變象占。亦皆從易道中推去。仍以爲人分上需用。則今此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雲者。亦是四者之體。而發而爲用者也。若就其體一邊說則純是易也。若從其用一邊說則易豈能自用乎哉。邵子以寂然爲坤之靜。以感通爲復之動。此固以動靜之理言之也。若只以卦變象占言之。則恐不可專屬理一邊。而不能無人爲於其間。此則程子所以必以人分上解說者也。然而若論道則萬理已具。更不說感與未感雲者。乃是不可曉者。蓋易道之有寂有通。亦是自然底理也。夫太極者寂也。分而生兩儀則通。陰者寂也。變而爲陽則通。而若其所感者。卽二氣之流行者也。二氣流行而天下之事無不通焉。則朱子所以以本是說易。不是說人爲訓者。豈無所以哉。雖然此章之旨。專就蓍卦而言之。則寂然不動者固易也。遂通天下之故者亦易也。而其感之者果誰也。譬之叩鐘則叩之者人也。譬之照鏡則照之者人也。道不虛行之訓。豈不信然乎。然則經文本旨。蓋亦就道與人而統言之也。程朱之訓則各就其一端偏重說去者也。至若郭氏之說則直以不能與人事相感爲言。是豈知道者之言乎。以上繫辭上傳第十章

蓍之圓神。卦之方知。皆以德言。而獨於爻之易貢。以義言之者何歟。語類以洗心退藏爲體。以知來藏往爲用。然若以神以知來。知以藏往二句。分言之則藏往爲體。知來爲用歟。以易洗物心之說。先儒非之固是也。本義無一塵之累雲者。亦不能無疑。聖人之心。本自無累。何必洗之而後爲無塵累耶。龔氏以無思釋洗心。以無爲釋退藏者。似有理。以爲如何。

行恁對。圓而神方以知者。言蓍卦之德也。而爻以斷疑。故謂以變易以告人。此以義言也。朱夫子體用之說。已具於語類。而若以知來藏往。分二句體用而言。則朱子又以爲蓍之數七。而七七四十九而屬於陽。未有定體。卦之數八。而八八六十四而屬於陰。已有定體雲。則二句體用。朱子亦已詳之矣。若夫洗心之訓。卽無一塵之累之謂也。龔氏無思無爲之釋。亦不無考據矣。

易只是陰陽。其所以爲陰陽變化之理則太極也。故曰易有太極。與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者。其理一也。道與太極。本無二體。而道有道之名。太極有太極之名。理則同而名則殊何歟。上章言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三極之極。與此所謂太極之極。爲極則一。而彼曰三極。此曰太極者。亦有同異之可言歟。

晴對。道與太極。本一物而異其名。指其所以爲陰陽變化者言之則曰太極。指其所以爲循環運行者言之則曰道也。蓋太極具動靜之理。故能動而爲陽能靜而爲陰。能者氣也。所以能之者理也。然理不能自行。必以氣而行之。故氣行則理亦行。合理與氣然後方能運行。若只言理而不言氣。則無以見運行之意。只言氣而不言理。則無以見所以運行者。故就運行之中。兼指所以運行者而謂之道也。然則太極者。是理之至極處也。道者卽所以運行者也。所謂一物而異其名者此也。若夫三極與太極。本一極也。而太極是卦爻未生之先。統體一太極也。三極是卦爻已動之後。各具一太極也。是以本義曰天地人三才。各一太極也。以此言之。太極與三極。所指者雖不同。而究其本原則同一太極也。實無異同之可言矣。以上繫辭上傳第十一章

朱子答或人之問。以奇耦兩畫釋立象。以奇耦之設於卦釋設卦。而崔氏則曰立象。言伏羲仰觀俯察。立八卦之象。以盡其意。設卦。謂因而重之。爲六十四卦。情僞盡在其中矣。作卦爻之辭。以繫伏羲立卦之象。象旣盡意。故辭亦盡言。此說較似明白。從之無妨耶。變通豉舞。語類俱著占筮說。然象辭之中。便已具變通鼓舞之妙。特因占筮而用耳。故下文所云化而裁之存乎變。推而行之存乎通。皆是指象辭中之理有變有通。似非專爲七八九六之變而言。未知如何。

種仁對。聖人設卦。象在其中。則象不得離卦而立。然而有象而後有卦。則象在前而卦在後。故朱子遂以象乾坤虛實而爲奇耦者屬立象。以奇耦之形於卦畫者爲設卦。此其條理脈絡。極爲精密。若如崔氏之說則其曰立八卦之象者。已犯設卦底意。卦與象殆無分別矣。且自兩至八。以至於六十四者。卽其自然之數。則雖但言卦畫而固含因而重之之意。然則以伏羲卦畫文王卦名分二層者。臣未見其可也。後儒之亟稱崔吳二說。果是何所見也。若變通鼓舞之雲。則惟其陰陽老少之變。見於占筮。因其變而通之。因其通而怡然理順。自底於鼓舞之盛。蓋其所以然之妙則雖在占筮之外。而抑其能如此之道則必因占筮而顯。朱子之斷以是爲占筮者。特據其發處而言也。然而體用本不相離。則後儒所云象辭中有變有通。非專爲七八九六者。亦可謂發明朱子之餘意矣。

下言乾坤其易之門。此言乾坤其易之縕。上言天地設位而易行於其中。此言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其所以曰門曰縕曰行曰立之義。皆可詳言歟。形而上者謂之道之道字。與一陰一陽之謂道之道字。蓋無異同。自其一陰一陽之謂道而言之。則陰陽猶屬形而下。自其天地之穹窿磅礴者而言之。則陰陽反當屬之於形而上耶。

晉賢對。以縕字言之則有若乾坤在內而易包於外者然。以門字言之則有若乾坤在外而易行於中者然矣。然而縕之爲言。卽包蓄之意。則此謂易書之所包著者。大較是乾陽坤陰之道也。門之爲物。有闔闢之象。則此謂易道之所變化者。不過是陰闔陽闢之理也。其說雖異。而其義則同矣。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雲者。蓋謂纔有天地。便有是易。而流行於天地之間。乾坤成列而易立乎其中雲者。蓋謂乾陽坤陰。旣成其列。則易之體立於其中也。自其造化流行而言則曰行。自其卦位成體而言則曰立。經文之不同。固其宜也。陰陽非道也。而所以一陰一陽之理乃是道也。則夫所謂陰陽者。亦不過形而下之器也。今夫天斯穹窿之器。而亦自有所以爲天之理。地斯磅礴之器。而亦自有所以爲地之理。則其所謂理者。卽所謂形而上之道也。若乃陰與陽也則旣可以把捉也。又可以摸象也。恐不可屬之於形而上之理。而遂謂之道也。以上繫辭上傳第十二章

動在其中之動字。生乎動之動字。本義皆以卦爻之動釋之。而蘇氏則以爲此動字。與下文生乎動天下之動三動字俱同。易之辭。原是聖人見天下之動而繫之者。故曰鼓天下之動存乎辭。此卽動在其中之說。非當動卦爻之謂也。語意尤似圓暢。而本義不取者何也。

煕朝對。此章三動字。訓釋不同。朱子之意。蓋以爲動雖一也。如言惟德動天則其動在人。如言今天動威則其動在天。有不可以一例論。故動在中之動字生乎動之動字。屬之於卦爻之動。下段天下動之動字。歸之於事物之動。此固說易之眞正義理。而彼蘇氏者徒襲虞仲翔之餘論。乃以爲三動字俱同。甚矣見解之難也。昔王弼釋天下之動之動字曰天下萬事之動。王弼猶能知此。而蘇氏乃反不知。宜乎本義之不取其說也。

吉凶者。悔吝之積也。天下之事。非吉則凶。非凶則吉。常相勝而不已。以常勝釋貞勝者。已多諸家之定論。而張子以正爲勝之說。亦有可取歟。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本義以蓍卦之中外釋之。而或者曰爻象者動而無形。故曰內。吉凶者顯而有跡。故曰外。斯言可以互相發明歟。

種仁對。吉凶著乎象。勝負存乎數天下有一定之象。而無一定之數。故數與象相乘。而吉或勝凶。凶或勝吉。其理貞正而有常。常常而不已。蓋亦理之自然也。朱子之以常訓貞。其旨如此。而張子之說。則專以爲天下之正者必勝。而要其終。則凶不能勝吉也。蓋惠迪吉。從逆凶。理之正也。而善或遇凶。惡反獲吉者。非其正也。則以正爲勝。語意似甚較切矣。然而以貞言常則固已包得正字。而以貞訓正則不得兼包常字。觀於下文所云貞觀貞明者。又不相屬。若以貞觀貞明。謂正觀正明。則果成甚說。蓍圓卦方之中。爻象先具。故曰爻象動乎內。揲蓍扐卦之後。吉凶始著。故曰吉凶見乎外。本義之旨如此。而或以爻象之無形屬乎內。吉凶之有跡屬諸外。其言內外之分。似若襯切。而然而舍蓍卦而只言內外。則爻象見於怎地。吉凶驗於甚事耶。若是則下文所稱見乎變見乎辭者。不可謂蓍卦之變與辭歟。此說恐有窒礙矣。以上繫辭下傳第一章

象以氣言。法以形言。象於天者日月星辰莫非文也。而但言鳥獸之文。形於地者走潛動植莫非形也。而只言宜者何歟。且鳥獸之文。謂天產之物。而飛陽而走陰也。地之宜卽地產之物。而木陽而草陰也。然則觀象之中。法在其中。觀法之中。象在其中歟。

勉兢對。觀象於天者。日月星辰風雲雷雨寒暑晝夜之類是已。觀法於地者。山林川澤金玉土石流峙高下之屬是已。以至於鳥獸之文。草木之宜。無不取雲也。王昭素所云與地之間。有天字之說。雖不可信。然不必以鳥獸屬天宜屬地。有若對擧而言者。亦不必於飛走草木之中。分陰陽而屬之於象法。陰中有陽陽中有陰。則一飛一走一草一木。何嘗不具陰陽之理。而獨以飛與木爲陽。走與草爲陰耶。柴氏項氏之說。恐不必多辨。

此章蓋言聖人畫八卦以前民用。立成器以利天下之事。而若以十三卦之製作。謂聖人必觀此卦。以取其名象雲爾。則其義泥而不通。庖犧之時。但有八卦之名象而已。至六十四卦之名象。則自文王始。黃農堯舜。曷爲預取其名象而製作之歟。經文蓋取之義。其以是歟。且其製作。始於結繩。終於書契。或取卦象。或取卦德。或取卦義。其所以取象取德取義。與夫先後之次序。亦可以詳言歟。中間一章。言通變神化之功。而獨於黃帝堯舜詳之。言黃帝堯舜。而獨取諸乾坤者。何義歟。

煕朝對。伏羲所畫。不過八卦而已。乃若六十四卦。分明是文王所演。則上古聖人之製作也。各於十三卦中取象者。誠亦可疑矣。或曰伏羲時已有六十四卦。又曰連山之辭。八萬餘言。其卦亦爲六十四。而神農之一名列山氏。則連山乃神農之易也。果如是也。文王以前羣聖人之制器取象。固也無足恠也。但上項二說。朱夫子答之曰此無可據。姑闕之可也。然則後人之疑。終不可破。而臣愚獨以爲六十四卦。固自文王始。而若其天地造化之理。已具於文王前。故羣聖人胷中。自有此一部卦象。或以爲耒耜。或以爲舟楫。或以爲宮室棟宇。曾不待十三卦之畫。而許多製作。已與十三卦之象。默然相契。如是說去。經文蓋取之義。似無窒礙者矣。至若取象取義之別。或先或後之序。註腳固已言之。臣不必加詳。又若變通神化之獨詳於黃帝堯舜。言黃帝堯舜而獨取乾坤者。抑有吳氏蘇氏之二說。蓋神農以上。民用未滋。人文未開。而及到黃帝堯舜之世。民用日滋。人文日開。不可復守樸略。故通其變。使民由之而不倦。神其化。使民宜之而不知。變通神化之獨詳者此也。乾坤諸卦之宗。而黃帝堯舜之治。中天地之運。洗鴻荒之陋。有以爲千古聖人之宗。乾坤之獨取者此也。二家之說。豈欺我哉。以上繫辭下傳第二章

吉凶言生。悔吝言著者。蓋取其在事在心之異。而悔之著爲吉。吝之著爲凶。則是吉凶生於悔吝。而此卻言吉凶生而悔吝著者何歟。

晉賢對。先儒之解此者曰原其始而言則吉凶生於悔吝。要其終而言則悔吝著而爲吉凶。此誠明切之論也。蓋改過爲悔而有終吉之理。文過爲吝而有必凶之道。則悔於心者雖隱。而觀其事之有吉則終必著矣。吝於中者雖微。而驗其事之有凶則終必顯矣。然則夫所謂吉凶生而後悔吝著者。蓋欲敎之曰莫顯乎隱。當愼其微者也。繫辭下傳第三章

陽卦宜其多陽。陰卦宜其多陰。而二耦一奇。必以奇爲主。二奇一耦。必以耦爲主者何歟。其德行是指陰陽之德行。而必曰德行者亦何歟。

崑秀對。謹按集說曰少者多之所宗。一者衆之所歸。陽卦二陰。故奇爲之君。陰卦二陽。故耦爲之主。陰陽奇耦之多少。先儒已備言之矣。下章之德行。雖指陰陽之德行。而陰陽有君民之象。則亦可參以人事。故不曰陰陽。而曰德行者此也。繫辭下傳第四章

天下之理。屈信而已。以天地而言之則太極之所以動靜。日月之所以往來。寒暑之所以相推。晝夜之所以相代。皆屈信也。以人之一身而言之。則出處語默。動靜呼吸。皆屈信也。其所以屈之者。將有以信之也。此造化不測之妙。貞元周復之幾也。故曰屈信相感而利生焉。人皆知信之爲利。而不知屈之爲利。尺蠖龍蛇。所以明屈之爲利以示人也。兪氏曰精義入神內也。致用外也。自內而達外。猶尺蠖之屈而求信也。利用安身外也。崇德內也。猶龍蛇之蟄以存身也。蔡氏曰精義以知言。利用以行言。由前之說則精義也致用也利用也崇德也。各爲體用。由後之說則精義利用爲體用。二說雖有詳略之不同。而亦可以相通歟。

馥對。弛者張之本。闔者闢之機。屈者信之始。草木之萌也。必句而後信。流水之盈科也。必渟而後流。此屈信之義也。且夫至健者天地也。未有不屈而能信者。陽屈於陰而爲復。日屈於月而爲晝。暑屈於寒而爲春。其於人也亦然。孔子屈於止而信於行。顔氏屈於藏而信於用。雖以小者言之。張良圮下之履。韓信袴下之辱。先儒皆謂其屈而能信。信乎其方屈者所以方信。而易所云龍蛇尺蠖之義。其不以此乎。人皆知信之爲利。而不知屈之爲利。則此所以行潦之水。未達於海。而小人之行。的然而日亡也。至若兩先儒精義利用之說。各有攸當。蓋兼指下文致用崇德而言。則精義之於致用。利用之於崇德。各自爲體用。而爲內外交養之義。單指上文精義利用而言則精義也致用也。又自爲體用。而爲知行相須之義。雖謂之互相發明可也。

先儒以咸下十爻。爲皆承咸九四。發明理之貞一。往來屈信無二致。試就十爻而分言之。則何者爲能知動靜之一致。何者爲能知大小之一致。何者爲能知安危之一致。何者爲能知顯微之一致。何者爲能知損益之一致。何者爲昧於屈信而至於取凶耶。夫陰陽竝行。而以陽爲君。則所以歸其權於君者一也。動靜相循。而以靜爲主。則所以專其事於主者一也。此所以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貞一之義。其可因此而竭論之歟。

行恁對。欲言動靜之一致乎。解之上六。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則固可謂靜以動也。欲言安危之一致乎。否之九五。安不忘危。存不忘亡。則固可謂危以安也。欲言顯微之一致乎。豫之六二。知微知彰。知柔知剛。則固可謂微以顯也。欲言損益之一致乎。損之六三。三行損一。一行得友。則固可謂損以益也。欲言大小之一致乎。噬嗑之初九。不畏不義。小懲大誡。則固可謂小以大也。若夫復之初九。實兼安危顯微之義。而顔子以之。故孔子謂之以顔氏之子其庶幾。臣無容間然。而至如益上九之勿恆。鼎九四之覆餗。噬嗑上九之何校。困六三之困石。昧於屈信而自取凶吝。固無足道也。夫貞者有兩義。貞亨貞吉貞無咎貞悔亡者。蓋謂久於此則有亨吉無咎悔亡之象也。貞厲貞吝貞凶不可貞者。蓋謂久於此則有厲吝凶不可久之象。此指久而言也。利貞之性情貞固之幹事。此指四德而言也。然則貞一之義。不難辨矣。以上繫辭下傳第五章

彰往察來。朱子定論。固已詳矣。而一說所謂以八卦言之則自震至乾爲彰往。自巽至坤爲知來。以重卦言之則前卦爲往。後卦爲來雲者。亦有可取歟。

翼晉對。易中言往來者甚多。如日往月來。以天道言也。小往大來。以消長言也。數往知來。以先天圖方位言也。剛來柔往。以卦變圖爻位言也。至若此章中彰往察來之說則本義詳矣。而第以經傳上文義求之。則彰往雲者。如孟子所云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者是也。察來雲者。如中庸所云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善必先知。不善必先知者是也。或說所謂八卦來往者。從先天圖說也。重卦來往者。以卦變圖說也。如是爲說。亦何知其必不然也。

因貳以濟民行。本義則以疑貳之貳釋之。而郭氏則直以得失二者釋之。程氏則曰天下之理。貞夫一者。而民貳之。有得有失故貳也。明夫得失之報。則天下曉然歸於理之一。民行濟矣。濟者出之陷溺之危。而措之安吉之地。程說較似精密。未知如何。

種仁對。卜筮之法。專爲稽疑而作。上古民心淳厖。一而不貳。質而無疑。故只有易畫而以著吉凶之象。及世降而民俗益渝。俗渝而疑貳日甚。臨得失則疑於趨舍。遇事變則眩於貞悔。故易之書始作。而因民心疑貳之端。明事物吉凶之應。而以濟成其所行之事。若程氏之說則釋貳字而分爲得失二途。以濟民而看作救溺措安。曉天下而率歸於不貳惟一之地雲者。蓋亦多所發明。而第下句旣雲以明失得之報。則固不必將貳字訓得失。以犯語複意疊之病。惟其語雖出於郭氏。而恐未免穿鑿之嫌。牽強之歸也。以上繫辭下傳第六章

朱子以文王拘羑時。當作易者其有憂患一句。程子亦曰天下旣有憂患二字。則聖人安得無之。谷氏則曰憂患二字。以憂患天下言。乃吉凶同患之意。民志未通。諸務未成。聖人切切然爲天下憂患之。於是作易。故易皆處憂患之道。未知此說亦通否。然以作易者其有憂患七字文勢看之。則似直指爲作易者憂患。未見其爲憂患天下之意。更有他定論之可聞歟。

晴對。憂患者。聖人之所不能無者也。文王當羑里之囚。則是乃文王之憂患也。周公被流言之謗。則是亦周公之憂患也。蓋處憂患之道。惟在於反身而修德。故文王始有彖辭。而周公繼之以爻辭。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皆有戒愼底意。而無非處患難之道也。自漢以來。諸儒之論易者何限。而皆言文王羑里之事。以明作易者其有憂患之義。而程朱兩夫子亦皆因此而釋之。則此所謂考其事而明其義者也。谷氏所謂憂患天下雲者。蓋原聖人憂天下之語。則似爲近理。而旣與繫辭之文勢。不相通貫。且於處憂患之義。亦不襯著。恐不免務新好奇之病矣。

九卦之列。是君子修身之要也。缺一不可。自履至巽。其進德之次序。可以詳言歟。一章之中。三陳九卦之說。而必以巽以行權終之者何歟。胡氏曰九卦非謂文王處羑里之時。逐卦而以之也。夫子姑論其處憂患之道。以其近似者言之。或曰聖人用易。於上篇言之詳矣。修德之事。或未盡也。故擧九卦以明之。二說孰勝歟。

世綸對。九卦之爲進德次序。經文之旨。本義之釋。固已備言之。臣無容更辨。而第君子之修身。踐履爲本而謙退爲次矣。人非聖人。不能無過。則復者所以改過而復善也。善之旣復。慮在不久。則恆者所以守此而不失也。損其惡而益其善者。又爲日新其德之工。而苟處於困則可驗其進修之力也。不變如井則可見其德澤之及也。君子之德。到得這箇境界。然後可以義精仁熟。優游制變於事物之間矣。其所爲序。大槩如是。而巽之行權。必居八卦之下者。亦可見聖人大而化之之權也。然則一部羲易。莫非君子修德之道也。其所以用易者。乃所以修德也。或說之以上下二篇。分屬於用易修德之事者。豈知易之言乎。朱子曰上面說憂患一句。而聖人於這卦中。看得這箇道理。偶然說此九卦。而意思自足。若更添一卦也不妨。更不說一卦也不妨。此可謂正得夫子立言之意也。蓋文王之於易也。心會而神融。其居平時也處憂患也。無一不由於大易之道。則何獨於九卦之上。逐卦而以之乎。然則胡氏之說。可謂發明朱子之餘意。而不悖於經文之本旨也。以上繫辭下傳第七章

不可遠之遠字。或訓忘。或以心不存而言。或以不觀其書而言。當從何義歟。大抵易之爲書。明天地之用。雖變動無常。而其用則不過六爻。不可遠也。遠此而求之則違道遠矣。此說是本義及程張諸說之所未發。而文理似最順。未知如何。

顯道對。遠之訓忘。是朱子說。心不存不觀書。是張子說。六爻不可遠。又是或說。而心不存便是忘。遠六爻便是不觀書。欲不忘則只當存心。欲存心則只當觀書。觀其書則六爻自不遠矣。六爻之外。別無所謂書者。後來諸家之說。驟看則文理似順。語脈似密。細看則終不出於傳義之外。雖以此章所論言之。或說要不外於張子之訓。而張說又不外於本義之一忘字矣。

出入以度。外內使知懼一段。朱子雖以爲未詳。而潘氏所謂出入往來。皆有法度而非妄動。故卦之內外。皆足以使人知懼者。亦不爲無理。本義之不取何也。

晴對。繫辭之爲書。文理接屬。語義深厚。令人讀之。自不覺手舞足蹈。而惟此出入以度一段。與上下文義。都不相屬。故朱子所以斷以爲未詳。而疑其脫誤者此也。潘氏之所釋。雖似有理。以出入以度。謂之人之出入皆有法度。以外內使知懼。謂之卦之內外使人知懼。則文勢似甚間斷。意味亦似淺短。實無使人警發底意思。本義所以不取者其以是歟。以上繫辭下傳第八章

諸家以其初難知其上易知。屬學易者。以下句初擬之卒成終。屬作易者。然聖人作易。六爻之條理渾成於心。豈有難易哉。且以上一節屬學易者。下一節屬作易者。則文勢顚倒。不相貫續。然則初擬之卒成終兩句。特申上兩句之意耳。俱以屬之學易者看似好。未知如何。

翼晉對。此章兩轉語。諸家註釋。雖有云云。以臣愚見。似不必分作兩人看。蓋上一節。只就爻位上。言其事之自本而末。語其理之自微而顯。故有難知易知之殊。所謂難易者。亶在爻義中而已。未便說到作易人學易人。而至於下一節則始就人上說。雖以作易人當之。未或不可。學易人當之。亦無不可。然而曰辭擬曰成終。終是有作易人意思。恐當以是看矣。

本義以卦中四爻爲中爻。或以互卦當之。或以二五當之。未知何者爲是歟。

勉兢對。中爻之釋。當以本義卦中四爻之說爲主耳。互卦之說。朱子亦取之。而互卦特中爻中一義耳。若只以互卦爲中爻。則乾坤剝復姤夬之類。亦無中爻之可取何哉。若看以二與五也。則三畫卦之中爻。非六畫卦之中爻。似亦不可但以此當之矣。以上繫辭下傳第九章

兼三才而兩之。是言天地人三才。一物而兩體也。天之道。陰陽而已。地之道。剛柔而已。至若人道之所以立。不特仁義而已。五常具而後可以爲人。而特言仁義者何歟。抑所以配陰陽剛柔之義而然耶。蓋天之陰陽。是陽中之陰陽也。地之剛柔。是陰中之陰陽也。以人之仁義。分屬於陰陽剛柔。則仁爲春生。義爲秋殺。仁固屬陽。義固屬陰。且以揚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之說觀之。則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朱夫子所謂陽中之陰陰中之陽。互藏其根者。可謂盡之歟。此外抑別有可聞歟。

世綸對。以一卦之六畫而言之。五與上爲天則是天之陰陽也。三與四爲人則是人之仁義也。初與二爲地則是地之剛柔也。此所謂兼三才而兩之者也。天道以氣言而曰陰陽。地道以質言而曰剛柔。人道之仁與義。乃以理而言者。而在人之理。不獨仁義而已。則固宜竝言五常之理。然仁義之中。莫不包禮之理知之理信之理。則仁義特是人道之大者也。故孟子曰有仁義而已。然則稱人之道而特言仁義者。蓋其擧二包五。以配於陰陽剛柔之義也。至於陰陽剛柔仁義之分屬。聖敎中已昭晰無餘。臣無容更辨。而第易之爲書。聖人所以爲斯人作也。故曰將以順性命之理。理者卽天之所賦於人。人之所受於天者也。三才之道。雖各有陰陽剛柔仁義之殊。而仁義之中亦具陰陽剛柔之理。蓋人負陰陽之氣。以有其生。肖剛柔之質。以成其形。具仁義之理。以成其性。則是三才之道。兼乎一身者也。仁屬春生而其氣也發舒則是天之陰陽也。義屬秋殺而其氣也收斂則是地之陰陽也。仁體剛而用柔則是陽中之陰也。義體柔而用剛則是陰中之陽也。然則能盡仁義之性。可以盡天地之道矣。朱子互藏其根之說。可謂發明天人間微妙之理。則以臣蔑學。更何敢別立己見。發朱子所未發耶。繫辭下傳第十章

夫子於繫辭之中。始曰其衰世之意乎。繼曰作易者其有憂患乎。此曰當文王與紂之事耶。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者何歟。危者使平。易者使傾。柴氏則曰聖人論易道。能使如此。朱氏則曰危懼者使之可平。慢易者使之必傾。一則從易上說。一則從人上說。二說未知孰通。

晉賢對。易者伏羲之書也。上古淳厖之世。復豈有人情世道若此之險。憂患艱難若此之甚者乎。是故其書也。只是奇耦之畫而已。至於殷周之際。王道陵夷。世變層生。以文王之聖而身阽羑里之厄。以箕微之賢而躬蹈危險之機。於是而有扶困濟坎之道。於是而有蒙難傷明之憂。故文王之演是易也。切切於吉凶悔吝之象。致意於九卦修德之道。以明處患難之法。於是乎孔夫子痛殷周之寖衰。傷文王之苦心。始曰衰世之意。而以見傷歎之意。猶以爲未足也。又曰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又以爲未足也。末乃以殷周文王之說。明言而快辨之。噫夫子之意。其亦傷周公之其衰。而寓深歎於是書也。若夫危者使平。易者使傾之訓。觀其語脈。其意若曰文王作是易而發危辭。使天下後世之人。皆知夫危懼者天使之平。慢易者天使之傾。乃是易道之常。而君子之所不可忽者也雲爾。故朱子之釋。亦未嘗不如是也。今此柴氏之說。則看作文王演易。使人平且傾也。朱氏之說則看作易之道。可使平且傾。紛紛之論。俱未免有失於繫辭之本旨也。獨有徐幾之言曰危者使平。易者使傾。非有使之也。栽者培之。傾者覆之。亦自然之理也。此可謂能得聖人之旨意者也。繫辭下傳第十一章

險阻二字。當從人事上說耶。當從乾坤上說耶。朱子曰健者如自高臨下而知其險。順者如自下趨上而知其阻。蓋從人事上說。而張氏則以不爲陰所陷。釋知險。不爲陽所拒。釋知阻直從乾坤上說。張說較似明白。本義或失照檢歟。

行恁對。大抵易者。卽變易無窮造化不測之謂也。故先儒曰若以一爻指一人之事。則是三百八十四爻。不過三百八十四人事。然則固何有乾坤上說去。人事上說來之分乎。健而知險。卽乾之健而君子以之。𥳑而知阻。卽坤之順而君子以之。則乾坤之健順。人可得以則之也。人之所以知險阻而履健順者。雖謂之蓋取諸乾坤亦可也。

易中必以吉凶對言。而此獨言吉而不言凶者何也。惡則固當相攻。愛亦可以相攻否。

種仁對。有吉則有凶。理之常也。故六十四卦之言吉凶。無不對待說去。而然而言吉凶則先吉而後凶。言善惡則先善。而後惡以至剛柔貞悔之類。莫不皆然。聖人扶抑之微意。於斯可見。而此章之獨言吉事者。專爲迪人以吉之義也。先儒所謂易爲君子謀者。非此之謂歟。愛惡其情也。相攻則以其所處之位不同也。蓋近則雖是可愛之地。而不相得故相攻。遠則雖有可愛之情。而不相親故相攻。惡而相攻。如同人九三之伏戎。惡其九五也。愛而相攻。如謙之六五之侵伐。愛其九三也。徐氏諸儒之論。儘有可據矣。以上繫辭下傳第十二章

聖人幽贊神明而生蓍。其所以幽贊者用何道。而蓍之爲物。非聖人幽贊之功則不能生耶。

種仁對。幽贊二字。別無贊之之跡。若其王道得而天下和平。則自然與神明通。而神物亦應期而生。蓋言蓍爲聖人之用。故殆若聖人之生之者然。非謂必待幽贊而生也。

參天兩地。參與兩之意。何以則可以勘破。而倚數之倚。抑又何說耶。

種仁對。奇則圍三。耦則方四。而陰減陽之半。故四爲二。第其不曰三不曰二。而必言參兩者。從其人事上說得參之兩之之意也。至於倚數雲者。謂數之從此而起也。如雲天下萬數。擧皆倚著於五數而起也。以上說卦傳第一章

妙萬物之妙字。何以看則可得其義耶。

煕朝對。此句神字。卽指乾坤。而觀乎雷動風撓火燥澤說水潤艮止者。則其所以流行往來。能成變化者。無非乾坤之爲。而妙字蓋形容此意思者矣。說卦傳第六章

震一索而得男。巽一索而得女。所謂一索者。卽何義也。

顯道對。震一索者。坤求於乾也。巽一索者。乾求於坤也。

震一索則何以得男。巽一索則何以得女耶。

顯道對。陽根於陰故得男。陰根於陽故得女也。以上說卦傳第十章

說卦之義。朱子亦以爲不可曉。而學者不可一向拋卻。不究其義也。坤卽地也而說坤之卦曰其於地也爲黑。此爲何也。震之爲蒼筤竹爲萑葦爲馵足爲作足爲的顙何義。巽之爲不果爲臭爲近利市三倍。其究爲躁卦何說。

馥對。大凡說卦。多是一時取義。或取一畫。或取卦義。今欲盡究其義則鑿矣。以先儒所解者言之。坤爲地而其曰於地爲黑者。言其色也。震之下畫實而上二畫虛。則所以爲蒼筤萑葦也。馵足作足。取其下健也。的顙取其上虛也。陰性柔順。不如陽剛之上進則爲不果。聲臭屬陽而上二畫爲陽則爲臭。吝嗇之性。以利爲主則爲三倍之利。一陰之進。將變純陰則爲柔躁之卦。此其大略。而若其微辭奧義。則臣不敢指的歷陳也。說卦傳第十一章

物畜然後有禮。畜於禮固不相近。則禮何必畜然後行耶。履而泰然後安。履者禮也。禮所以泰者又何也。大抵乘除。物理之常也。故如損益剝復之類。交互言之。獨於此自比至泰。有吉無凶。其所以專用吉卦者。抑有意義於其間耶。

種仁對。先儒雲履之繼畜。卽衣食足知禮節之意。禮是天理之節文。則順理而行。心常舒泰。泰之繼履。或以此也。大凡易之爲書。不可爲典要。故或吉兇相間。或聯之以純吉之卦。此等處可驗易道之未嘗硬定也。序卦傳上

有其信者必行之者。果何以爲小過耶。若司馬溫公眞可謂篤行君子。而朱子嘗曰知邊不足。故猶且煞有不得行之意。此旨可以詳言歟。以此看之。有信必行之意。果可謂小過耶。

濟魯對。有孚有自任之意。故未免爲小過。若朱子之說。蓋是責備於溫公者也。

以未濟終焉者何也。

啓洛對。若以旣濟爲終則雖有坎離生生之象。聖人猶以爲有窮也。故終以未濟。以示常久之意。而亦可見損益否泰之象矣。以上序卦傳下

序卦則井井有序。雜卦則雜亂無次。同一易也。而有此不同果何也。

種仁對。序卦言易道之常。雜卦言易道之變。此所以不同。而常變每相因。則異中自有同者矣。

以豐多故之文勢例之。則宜云旅親寡。而今反以親寡先於旅字何也。

種仁對。先儒亦疑此。而無指的言之者矣。

夬之時。何以爲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

世綸對。陽君子也。陰小人也。夬之爲卦。五陽進而決一陰。故曰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以上雜卦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