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狀元孟子傳 (四部叢刊本)/卷十五
張狀元孟子傳 卷十五 宋 張九成 撰 張元濟 撰校勘記 海鹽張氏涉園照存吳潘氏滂憙齋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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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五
皇朝太師崇國文忠公臨安府鹽官張九成子韶
孟子曰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國慕之一國之
所慕天下慕之故沛然徳教溢乎四海
一國之心歸於一國之賢者人君能即民心所歸之人而用之
則一國之人歡欣鼓舞令之則聽禁之則止號之則來驅之則
去上不疑於下下亦不疑於上則以其間有賢者爲之依𠋣也
然而有焉小人疾其名讒夫害其寵則將有擅權之有朋
黨之以熒惑主心疑似君聽一入其賢者不安其位賢者
不安其位則一國皆不安其所矣此正國家之大幾不可不知
也孟子深見此理故曰爲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巨室者即所
謂一國之賢者也其盛德懿行民心之所素歸而信服者也豈
強臣丗家之比哉如晉叔向齊晏子鄭子産魯季孫行父者是
也雖其間未必一一皆當道然必有至謀竒節屢見於設施之
間民心服之乆矣用之則一國之心樂一國之心樂則上恬下
嬉徭輕賦薄一人傳十十人傳百百人傳千千人傳萬以至天
下皆慕之矣天下信服則德教方施巳沛然溢乎四海矣然則
將欲有爲者其可忽一國之賢者乎漢殺李固天下解體唐用
盧𣏌四方相弔治亂之原止此而巳昔晉悼公即位用魏相士
魴魏頡趙武爲卿荀家荀㑹欒黶鮑無忌爲公族大夫使士渥
濁爲卿使脩范武子之法左行辛爲司空使脩士蔿之法以至
六官之長皆民望也諸侯皆服晉室復覇此可見也晉元帝過
江首用賀循紀瞻顧榮諸人皆江東之望也晉室中興遂爲江
左之盛事此又可見也故𡊮紹主盟而諸侯聽命謝安旣起則
天下歸心孟子之言豈特爲當時之哉如商鞅自衞來秦孫
臏自魏來齊陳軫自秦來楚蘇秦自周遊六國張儀自魏來秦
魏下諸人眞到自趙來環淵乃自楚來而淳于髠騶忌騶衍皆
以竒計詭跡釣君干祿於一時者也豈知國家之典故朝廷之
大體民心之好尚風俗之便習而諳詳精練如叔向晏子子産
行父諸公乎一旦騁口舌之辭肆縱橫之辯行詭詐之術雖得
一時之竒功而失乆逺之大計彼於他人國家何有哉志在腰
金佩紫髙車駟馬以衒郷里而取名聲耳孟子所以有丗臣之
言今又有巨室之其意將使時君丗主母喜新進少年一時
之崛竒而聽元老大臣乆逺之長計也其意顧不深哉然而余
懼丗之學者不審巨室之爲賢者而認丗祿之家爲重則夫魯
三晉六卿齊田氏亦可以爲戒矣孟子之言豈爲此軰設哉
不可不細考也余故謂巨室一國之賢者所以發明孟子之本
意求欲斷絶小人藉此爲姦雄之資也
孟子曰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
役強斯二者天也順天者存逆天者亡齊景公曰旣不能令又不
受命是絶物也涕出而女於呉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
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師也如恥之莫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
年小國七年必爲政於天下矣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旣
命侯於周服侯服於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於京孔子曰仁
不可爲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
仁是猶執𤍠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𤍠逝不以濯
觀孟子此論乃知其學極天人之際豈常流所能到也觀夫以
天下有道小德役大德小賢役大賢天下無道小役大弱役強
爲天之命且有順天者存逆天者亡之又有齊景公涕出而
女於呉之又有今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之其意以謂小
國役於大國弱國役於強國雖人情不平以謂其德不足以服
人其賢不足以髙丗徒恃其強大以𫝑相陵使小弱之國聽使
令於下風供貢賦於內府然而天方以強大壯彼以小弱處我
此豈偶然哉大國役小國強國役弱國此天也小國事大國弱
國事強國亦天也天命在是吾其如之何哉安職守分可也論
至於天則巳極矣無可矣然孟子之學不委於天而巳也其
下又有焉其云何轉移造化之也可謂深矣大矣不可
跂及矣不知孟子立於何地見天人之際如此其分明也且其
曰今也小國師大國而恥受命焉是猶弟子而恥受命於先
師也如恥之莫師文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爲政
於天下矣夫旣言小役大弱役強之爲天今乃又以爲如恥之
莫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爲政於天下變移天意斷
然不疑畫爲年數如執左契以取責於天豈非轉移造化之
乎學至於此則亦深矣大矣不可跂及矣夫旣歸命於天無可
也而天之外又有師文王必爲政於天下之是天命在我
而巳矣天之外又有文王焉且引商之孫子祼將於京之詩以
爲證又引孔子仁不可爲衆之以爲據意以謂旣爲仁人則
當在人上不可與衆同也故有無敵於天下之以謂超然獨
尊無有對之者當時諸侯皆行𭧂政以進取爲功業以殺人爲
英雄雖曰強大皆非仁人也民之居其國如在猛火沸湯中如
行王政盡孟子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弟使老
者衣帛食肉不戴於道路𥠖民不飢不寒不轉徒於溝壑則
是行仁政師文王其無敵於天下必矣又何強大之足道哉吾
方師諸侯以事天子復文武之緒猶執𤍠而以濯也又引詩以
卒其意焉夫事至於無可奈何則歸命於天如楚子圍弒君簒
位滅陳滅蔡執徐子城朱方號令天下主盟中國皆曰楚爲天
所相又曰天方授楚如申之㑹晉叔向鄭子産宋向戍皆當時
良大夫也皆帖首聽命不敢可否意亦以天命在楚其如之何
哉孔子傷之故書楚子麇卒而以十三國之大夫皆並於淮夷
是天之外又有而當時大夫學之不精至使弒君之賊無復
忌憚橫行天下所以聖筆於春秋發明天命在我當有以禆賛
之轉移之如孟子所謂可也故余以謂孟子之學極天人之際
常流所不可到者誠以其有如此之大也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
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𠔃可以
濯我纓滄浪之水濁𠔃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
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家必自毀而後
人毀之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
可活此之謂也
孟子識見髙逺見當丗之君聽商鞅孫臏陳軫蘇秦張儀稷
下諸學士之邪深入其中變易心術例皆成不仁之君而風
俗習尚不知以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弟使老
者衣帛食肉不戴於道路𥠖民不飢不寒不轉徙於溝壑尊
賢使能𨵿譏而不征市𢋨而不征無夫里之布爲政而以進取
殺人爲功業爲英雄安可與論先王之道哉故商孫蘇張稷下
之皆危亡菑害之也而時君丗主競行而爭蹈之是安其
危而利其菑也是樂其所以亡者也彼各自以謂晏然如日之
在天孟子於其禍患未發時巳知其㓕亡不乆矣宗廟社稷皆
當傾覆於他人矣故引孺子之歌孔子之太甲之爲證且
有人自侮家自毀國自伐之論以傷之卒之宋滅於齊魏楚而
韓魏趙楚燕皆㓕於秦齊在山東四十餘年不被秦兵亦死於
松栢之間爲秦盡有其地秦復恃兵革殺人爲政無國可伐無
地可並至乃誅及三族誅及骨肉天下大亂一夫作難而七廟
皆隳卒爲項羽所有羽又蹈覆車之轍以殺人爲心欲以兵雄
天下不師仁義而爲漢所有漢髙祖入秦不戮一人約法三章
穆然巳有三代遺風繼以文帝寛仁東西凡二十餘帝而卜年
至於四百豈非仁政之力哉孟子於六國無事時巳見此理而
發爲自取之論不五六十年其言効驗如印劵契鑰無分毫差
然則不欲爲天下國家長乆計則巳誠欲爲之則聖王之道其
可忽諸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
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
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尓也民之歸仁也尤水之就下獸
之走壙也故爲淵歐魚者獺也爲叢歐爵者鸇也爲湯武歐民者
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爲之歐矣雖欲無王
不可得巳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苟爲不畜終
身不得苟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䧟於死亡詩云其何能淑載
胥及溺此之謂也
桀禹之子孫紂湯之子孫皆貴爲天子冨有天下不務行仁政
以光大禹湯之業而放肆𭧂虐一則放於巢一則死於鹿臺
例皆亡失天下夫其所以至此者以失其民也所以失其民者
失其心也民歸之則爲天子民去之則爲匹夫然則使其歸之
之道無他焉得其心而巳矣所以得其心之道無他焉知其好
惡而巳矣民之所甚好者仁所甚惡者不仁何謂仁即所謂植
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謹庠序申孝悌使老者衣帛食肉不
戴於道路𥠖民不飢不寒不轉徙於溝壑者此所謂仁政也誠
有舉此而行之者民之歸之猶水之就下如此其順也如獸之
走壙如此其樂也湯武行此仁政故民歸之桀紂反此仁政故
失天下湯武行於此而桀紂反於彼是桀紂之歐民歸湯武猶
獺之歐魚於淵猶鸇之歐雀於林也孟子識之髙逺黙觀當丗
之君一皆桀紂之資日夜驅逐其民使不附巳第未有行仁政
収之者耳誠有好仁之君行前數事則四方之民皆爭歸之則
以當時諸侯日夜爲我驅逐於彼也然而欲行王政非一朝一
夕之功也當至誠行之乆而不厭使四方皆信而不疑猶七年
之病有三年之艾則火力爲愈𭰹其効必速夫乍出乍入不
爲乆逺之計而欲得民於旦暮間豈有此理哉故曰苟爲不畜
終身不得然如當丗之君以進取爲功業以殺人爲英雄而
人之子獨人之父使弟哭其兄妻哭其夫郷閭族黨親戚朋友
使無往來之好雞豚𮮐稷酒醴牛羊使無宴樂之情如此用心
今雖安以孟子觀之齊楚魏趙燕秦皆當終
身憂辱以䧟於死亡卒之齊楚魏趙爲秦所㓕而秦亦㓕宗絶
祀以歸於漢是詩所謂其何能有善終者乎相與歸於沉沒而
巳矣夫當諸侯爭騖人人自以謂英雄時而孟子巳知其㓕亡
則孟子之先見逺識豈商孫張稷下軰所能髣髴其萬一哉
孟子曰自𭧂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爲也言非禮義
謂之自𭧂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
人之正路也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不由哀哉
此一章指商鞅騶忌孫臏陳軫秦張儀稷下諸人之所言所
爲而哀之也夫此數人者爲權謀詭詐傾覆縱橫之爲荒唐
無稽竒險卓異之考之仁義邈然無有豈非自𭧂其短乎商
鞅爲苛刻之法以助秦虐騶忌爲傾覆之計以䧟田忌孫臏爲
隂險之術以報龐㳙陳軫爲蜮之謀以敗韓魏秦爲縱
以取冨貴張儀爲橫以吞六國稷下學士爲無實之卞以邀
尊榮考之仁義亦邈然無有豈非自棄其身乎夫仁人之安宅
義人之正路彼是數人者志在名位乃肆傾邪之言乃行傾邪
之行曠安宅而弗居舎正路而弗由取先王之民先王之風俗
變壞爲衰亂之丗夫商鞅一𣲖獨行於秦其爲酷至漢猶未巳
不知斯民爲血爲肉者幾億萬風俗爲爲魅者亦幾百年皆
鞅之學所至也孟子知其必然觀天意考人事不至於漢不巳
也雖欲救之其將能乎然仁者之心亦豈能恝然不動哉所以
爲之哀痛而不能自巳也士大夫學術不正有一出於數人之
言者皆自𭧂其短也有一出於數人之行者皆自棄其身也嗚
呼先王有大中至正之道居仁由義而巳用之則可以堯舜其
君士君子其民不用則根於心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而耳
目聦明血氣和平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明不慙於妻子幽
無於神明胡不體孟子之言而以商孫諸人爲戒乎
孟子曰道在邇而求諸逺事在易而求之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
而天下平
此孟子深哀當丗將以權謀兵革平天下不知平天下之道甚
邇而乃求之於逺乎天下之事甚易而乃求之於難乎何以知
其爲逺且難也權謀不足以服人心兵革不足以得人心夫平
天下在服人心得人心而巳今權謀詭詐墮其術中者使人怨
恨而不巳烏足以服人心乎兵革殺傷受其危害者𡨚苦而無
告烏足以得人心乎當丗諸侯將平天下其道其事乃與人心
背馳如此豈非求之於逺且難乎孟子憫之故一舉盡告以平
天下之術其爲道甚邇其爲事甚易也然則如之何亦曰使人
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巳矣夫人人親其親長其長其言甚微其
功甚大試言其一二聖人躬行孝弟於上而設庠序之敎於天
下顧念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是
其良知良能乃天性之自然者也及夫嗜欲深而忘其親爭闘
起而忽其長先王所以家有塾黨有庠遂有序國有學講明孝
弟之道而孝弟睦婣則郷閭族黨書之不孝之刑不弟之刑則
司宼俟之又設爲植桑種田育雞豚畜狗彘之法使七十者食
肉五十者衣帛頒白者不戴於道路𥠖民不飢不寒不轉徙
於溝壑風俗醇厚人心溫良人人知愛其親敬其兄旣愛其親
又敬其兄則其心朴粹無麄猛之氣其心柔和無忿戾之色使
四海之內人人如此是乃堯舜三代之丗也平天下之道豈不
在此乎夫設權謀恃兵革勞心竭力十無一二成功至於親親
長長乃人心之自然者特在吾一舉以示之耳逺邇難易之理
亦巳明矣孟子之時習俗巳成不信孝弟之足以感人而謂權
謀兵革不可一日而舎去極其所知盡其所學行其所見皆亡
國滅祀而不悔可勝傷哉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於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
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恱弗信於友矣恱親有道
反身不誠不恱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是故誠
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
有能勤者也
此一章乃子思中庸之學而孟子於其中又擴大誠之爲用無
所不動之意也然丗之論誠者多錯認專爲誠夫至誠無息息
非誠也儻以專爲誠則是語言寢處應對酬酢皆離本位矣故
丗之行誠者𩔖皆不知通變其弊至欲誦孝經以禦至劇之賊
讀仁王以消侯景之災此豈不取天下𥬇爲後丗之戒哉夫誠
難知也難言也惟子思一語深見誠之本體特學者語之不精
擇之不詳不能深體聖賢之意以至如是之弊也其語安在其
曰不明乎善是也夫人性皆喜特吾學非其道而丗無師友
示之耳使吾知格物知至之學內而一念外而萬事無不窮其
源流窮其終始窮之又窮之至於極盡之地人慾都盡一旦廓
然則性善昭昭無可疑矣此所謂一日克已復禮天下歸仁也
使吾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聞其善言而心有所省
見其善行而心有所感一旦廓然則性善昭然亦無可疑矣此
孟子文公以性善而能力行三年之喪使百官族人稱其爲
知而四方來觀者皆大恱而歸者是也嗚呼誠如此其大而乃
競專以爲誠使專謂之誠則農夫樵叟皆聖人矣吁可怪也
儻性善旣明則其身中無一毫私智念念皆誠處處皆誠而其
身誠矣誠之爲用無不感動以此事親則吾親感動而無不恱
矣以此交朋友則朋友感動而無不信矣以此事上則在上感
動而無不獲矣以此治民則天下感動而無不治矣是故不憂
民之不治獨憂上之不獲不憂上之不獲獨憂友之不信不憂
友之不信獨憂親之不恱不憂親之不恱獨憂身之不誠不憂
身之不誠獨憂善之不明耳使明乎善則吾身吾親吾友吾君
吾民之幾皆巳揔攝乎此矣注之於身則身誠注之於親則親
恱注之於友則友信注之於君於民則獲於上而民治矣嗚呼
士大夫將以脩身事親交友事君治民其於明善之學可不用
心乎昔舜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於百揆百揆時敘賔於四門
四門穆穆納干大麓烈風雷雨弗迷則以明乎善故無所往而
不動也孔子之得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
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則以明乎善故無所往而不
動也孟子又推明之曰誠者天之道使能誠其身則所向皆天
安有不動乎思誠者人之道此大學所謂致知格物也非認專
爲誠也至誠則無往不動以脩身則身動而誠以事親則親動
而恱以交友則友動而信以事上則上動而獲以治民則民動
而信誠之所在擊觸轉移使天下不知其然者故干羽舞而有
苗格簫韶奏而鳯皇來髙宗思而傅夢成王悔而雨反風其
幾迅速間不容穟學而不至於此其何以堯舜其君士君子其
民乎三復斯旨使人手舞足蹈安得不想孟子而欲再拜稽首
以謝其格言乎
張狀元孟子傳卷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