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村先生大全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六
後村先生大全集 卷第一百六 宋 劉克莊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賜硯堂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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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村先生大全集卷之一百丹六
題䟦
方𫎇仲通鑑表㣲
𫎇仲示余通鑑表㣲一編爲讀𡊮氏紀事本末而作
此等文字前有范氏唐鑑後有胡氏管見朱氏綱目
聖賢復起必從之矣䝉仲又別爲書豈非所謂後生
可畏者歟余嘗謂公論根於人心石勒不識字聼人
讀漢書評量亦不錯不必學士大夫然後能持論也
惟夫爲呂武立紀以魏繼漢書諸葛亮入冦之𩔖大
經大法皆與孔氏背馳以涑水公之賢而不能改前
史之誤先儒自伊川有此見范氏胡氏畧𤼵之而未
盡至朱氏綱目出然後女主始不得以移國命閏位
始不得以干正統揚雄始不得不為莾大夫狄仁傑
始不得不為周司空諸葛亮始得為漢相陶潛始得
為𣈆處士可以破一世之肓瞶開千古之心胸矣自
朱氏所條大經大法之外無甚難通者溫裕廢
貽笑於胡此公論之在夷狄者莾堅僭竊愧見其女
此公論之在女子者廖立𡘜亮郄超譽元此公論之
在怨仇者慶忌救雲萬福拜城此公論之在武夫者
遮道借恂䄂瓦送實此公論之在小夫賤𨽾者夫夷狄
異𩔖也女子懦者也怨仇其心不平者也武夫悍者
也小夫賤𨽾㣲者也其是非褒貶之公如此而況於
學士大夫乎𫎇仲此編不必就識者而商論求名人
之印可試示之夷狄仇怨告之女子武人小夫賤𨽾
如其皆有愜志皆無異論它日必與三家之書並行
設有一人焉疑某義未安指某義未瑩當改之又改
之歸諸是而後已否則意雖新而駭衆論雖髙而無
助余恐嗜膾炙者多而嗜艾昌歜者少而是書矣
方𫎇仲記過集
記過集者𫎇仲存其國子秋賦別院省試大廷甲科
之程文也或曰士旣成名當志其逺者大者已陳芻
狗奚以存為余曰是大不然董仲舒劉蕡他文不傳
然自漢唐至今莫不目舒醇儒敬蕡敢言者以二人
之䇿存焉爾𫎇仲奉對萬言終始欲聚君子以續國
之氣脈明公論以強國之精神夫旣主君子他日必
能與希文俱貶有倡斬頥萬叚殺瓘滅口之説者必
不忍和聲矣既附公論必能陪君實喫劍有獻愛莫
助之圖建紹述之議者必不肯掛名矣然則𫎇仲此
編非一時䇿名之梯媒實亦萬世責備之案㨿欲勿
存得乎昔荊公曾中制科人云曲學暮年終漢相高
談平日謾周公詩則壯矣然公相業似愧其詩䝉仲
不可又愧其策也
趙南安餞行卷
南安趙明府之官茂實尚書用之少蓬皆以詩餞余
纍然哀疚不能詩贈之言曰古之為宰者多矣余嘗
以為仲由之於蒲不如言偃之於武城西門豹之於
鄴不如宓子賤之於單父蓋由以才偃以德豹以智
子賤以仁此夫子所以動聞之喜而太史公所以
著不敢欺與不忍欺之辯歟夫芝術不攻治而疾疢
平鸞鳳不鷙搏而雄狡伏明府行矣余耳冷不聞於
蒍子之歌久矣庻於明府見之
何謙詩
以詩為難耶則寺人賤妾之作列於三百五篇以詩
為易耶則伯魚之賢而未為周南召南左史𠋣相之
博而不知祈招自四靈後天下皆詩人詩若果易矣
然詩人多而佳句少又若甚難何歟余嘗謂以情性
禮義為本以鳥獸草木為料風人之詩也以書為本
以事為料文人之詩也世有幽人覉士飢餓而鳴語
出妙一世亦有碩師鴻儒宗主斯文而於詩無分者
信此事之不可勉強歟余識何君乃翁嘗品其詩今
君復以詩名翁詩質實而飽足坐胷中書融化予書
所欠高簡君稍變體借虛以發實造新以易腐因難
以出竒蓋乃翁機軸近於余所謂以書為本以事為
料者君又能以意為匠書與料將受役於君矣或曰
子評碩師鴻儒也甚嚴取覉人幽士也太寛可乎哉
余曰子論人余論詩奚為不可或又曰古今詩不同
先賢有刪後無詩之説夫自國風騷選玉臺胡部至
於唐宋其變多矣然變者詩之體製也厯千年萬世
而不變者人之情性也君之情性豈與余異哉乃用
朱筆摘其警語而歸之君名謙
趙阜示王李徐三賢書
士不以見知於當世之貴人為難而以見知於當世
之賢人為難蓋貴者能軒輊人於一時賢者能榮辱
人於千載學者於此二途宜何擇哉尤谿趙君阜嘗
筮仕福清民服其廉李公寓客也故薦之力又嘗衡
文建安士稱其平王公府尹也徐公郡前進士也故
期之逺趙君於三君子非親非故直以廉平二字見
知亦足以見趙君之賢也夫又足以見三君子之賢也
夫
方汝一文卷
端嘉間余見䝉仲之文而愛之𫎇仲稱其族弟清
卿後十餘年清卿始示余易論二十篇中興將相論
十篇它𮦀文並古律詩若干篇皆黜陳腐崇古雅自
有一種氣骨賤利祿貴名理自有一種意味寕貧平
原之金不受也寕病康子之藥不嘗也寕饑胡奴之
之米不炊也其自重如此而又苦思𠖇搜永歌長謠
徃徃出新意於前人機杼之外畧追扳𫎇仲而澹泊
之味深湛之思則過之昔王筠夸王氏人人有集余
於方氏父子兄弟亦云䝉仲旣擢高第清卿亦再詣
太常其行也徴言於余余聞前輩之於交㳺也不進
其有餘而每勉其不足清卿非不足於文者然有一
焉夫主司常歎無好文字士子常恨無明主司二者
相詬病久矣惟韓子之論極平譏陳商高深其詞而
不合一世之好欲孟郊和其聲以鳴國家之盛商之
文韓子三四讀尚不通曉郊之詩過於寒雖坡公亦
廢卷而掩耳矣則此文此詩將安售乎夫子曰辭
達而已矣余觀今昔之宗工鉅儒其𠩄論述大薦之
郊廟小刻之金石皆辭逹而聲和者也竊意逹者如
長江洪河千曲萬折必㑹於海歟和者如鈞天虞廷
萬舞九奏必葉於律歟清卿誠以余言逹其高深者
和其寒者余將賀大宗伯徐公張公之得士矣二公
所謂明主司也清卿𠩄謂好文字也清卿方氏名汝
一其再薦也名汝則
林灝翁詩
林君少嘉示余詩篇篇幽逺字字殊妍品在唐人家
數詩中夫詩如花卉然清絶者莫如梅穠艶者莫如
海棠取次軒檻一枝半朶固足以傾城而絶代矣頃
余嘗逰於儀真之梅園極目如瑤林琪樹照映十餘
里又嘗飲於豫章某家海棠洞老樹樛結不知其數
其開也日光花色如卿雲瑞錦其落也萬糝地如
紅雨絳雲二者皆極天下鉅麗之觀與軒檻所見者
異矣少嘉此集特其一枝半朶者爾余已為之動心
駭目它日盡出古錦囊中所謂極天下之鉅麗者余
之動心駭目未巳也
再䟦陳禹錫杜詩補註
學者多以先入為主童𫎇時一字一句在胸臆有終
其身尊信之太過膠執而不變者昔人溫故將以知
新如此觀書謂之溫故可也知新則未也頃年讀禹
錫杜詩補注凡余意有所未喻而未及與君商確者
後十餘年禹錫示余近本視前編剗削竄走十之
七八或盡改之偶有一新意得一新義則又改之而
未已人皆疑君之説新而多變余獨賀君之學進而
未止也蓋杜公歌不過唐事他人引羣書牋釋多不
詠着題禹錫專以新舊唐史為案詩史為斷故自題
其書曰史註詩史此其所以尤異於諸家歟然新舊
史皆舛雜或採摭小説雜記不必皆實前輩辨之甚
詳而禹錫於三家書研尋補綴必欲史與詩無一事
不合至於年月日時亦下𥮅子使之歸吾説而後已
昔胡氏春秋傳初成朱氏雲直須夫子親出來説方
敢信豈非生千百載之下而懸斷千百載而上之事
雖極研㝷補綴之功要未免於遷就牽合之疑乎然
杜公所以光熖萬丈照耀古今在於流離顛沛不忘
君父禹錫於此等處尤形容𤼵越得出使子羙親出
來説不過如是
郡學刋文章正宗
頃余刻此書於番禺委同官盧方春輩置局刋誤屬
以召去去時書猶未成後得其本殆不可讀有漏數
行者有闕一二句者有顛倒文義者如魯魚亥豕之
𩔖則不可勝數意諸人為官事分奪未之過目耶抑
南中無善本參校耶每一開卷常敗人意其後迺有
越本亦多誤莆泮他書差備今君文學王君謂朱先
生易本義精於理者也謂真先生此書𮟏於文者也
旣刻本義遂及正宗或慮費無所出君命學職丁南
一鄭巖㑹學廩量出入得贏錢六十七萬而二十四
卷者亦畢工吾里藏書多善本游泮多英才傍攷亙
校它日莆本當優於廣越矣世固有親登二先生之
門執經北面師在則崇飾虛敬托此身於青雲師死
則捐󠄂棄素學束其書於高閣者君妙年前不及朱後
不及真而尊敬二先生之心拳拳如此豈不甚賢矣
哉君名庚字景長溫陵人
林景復北地詩
景復始為山陽之役今丞相安晚鄭公贈之詩曰淮
海轅門立竒士要看左袒為劉時景復雖為叛賊驅
之而北覊囚山東瀕死不屈可謂無負安晚之詩矣
今督相信庵趙公方制東閫捐金用間智瑩隨㑹得
以反國景復未歸帛書不絶密報虜情既歸膽氣益
壯願為時用可謂無負信庵之知矣士大夫負才業
志節惟𢙢不為當時有力者所知此二鉅公有大力
量出將入相譬如種蠡分國而治以功名富貴與人
如反手其於景復知之如此愛之如此而南歸十
載僅得煙瘴中一壘國家憂顧在西北機㑹在西北
景復士如之何其不北斾而南轅也昔洪忠宣公留
穹廬十六年而歸不免南遷宗正少卿方公美朝八
陵行萬里反命不容於朝出使閩廣曰檜惡之也景
復之遇二相與二公所遇之時不同矣而仕途邅廽
無以大異於二公則又不可曉者曩余忝少蓬兼詞
掖謁信庵於西府從容問景復未用之故公蹙然曰
智將不如福將古人云君相不言命相亦言命耶余
別景復二十餘年再見則皆老矣景復盡出北地諸
詩因書其後旣為景復嘆又為二相惜也
庚戌寫真贈徐生
此何人耶問於室室人不知問於市市人不知或曰
此吾里之後村翁也余觀古世所傳古人物其美晳
悅澤者未必然惟病瘁恠醜者不容偽余徐生狀余
極維摩之詰病屈大夫之悴壺邱子之恠哀駘駝之
醜君似矣而卒不似豈余貌之難似耶豈生有所靳
於余耶生字少高其技為一郡冠
又贈陳汝用
畫者為余記顔多矣朝衣朝冠輙不似儒衣儒冠輙
又不似暮年悉𤼵篋而焚之陳生汝用獨為長松恠
石飛湍急瀑着余幅巾燕服杖藜其間見之者皆曰
逼真他畫師見之者亦曰逼真昔顧愷之畫謝幼輿
曰此子宜置之邱壑中陳生得其訣於虎頭耶然生
以藝資身者也當為世人間貴人冠進賢冠腰大羽
箭者奮妙筆開生面大則播身價小則輦金帛顧愷
之意模冩坵壑中人藝雖工如貧何
楊浩禋祀賦
長溪楊君浩示余淳祐禋祀賦余曰昔杜子羙嘗為
此賦矣於時有韋見素房琯一二公主盟於上李邕
王翰諸人推挽於下然猶潦倒流落袖中賦草飢無
可炊君賦未知比子羙何如世豈無韋見素房琯李
邕王翰者坐廟朝立臺閣未知君所厚者幾人若皆
無焉余𢙢不特賦誤君而君亦誤賦矣乃書其後而
歸之
黃孝邁長短句
為洛學者皆崇性理而抑藝文詞尤藝文之下者也
昉於唐而盛於本朝秦郎和天也瘦之句脫換李賀
語爾而伊川有䙝凟上穹之誚豈惟伊川哉秀上人
罪魯勸淫馮當世顧小晏損才補徳故雅人修士
相戒不為或曰魯庵亦為之何也余曰議論至聖人
而止文字至經而止楊柳依依雨雪霏霏非感時傷
物乎雞棲日久黍離麥秀非行役弔古乎熠熠宵行
首如飛蓬非閨情別思乎宜魯庵之為之也魯庵巳
矣子孝邁年英妙才超軼詞采 出天設神授朋儕
推獨歩耆宿辟三舍酒酣耳𤍠𠋣聲而作者殆欲劘
劉改之孫季蕃之壘今士非簧䇿子不暇觀不敢習
未有能極古今文章變態節奏而得其遺意如君者
昔孔氏欲其子為周南召南而不欲其面墻它日與
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後和之蓋君所作原於二南
其善者雖夫子復出必和之矣烏淂以小詞而廢之
乎
清源新志
溫陵郡自南渡有屬籍屯兵二費始猶支吾久益之
絶佩二千石印綬而來者𩔖汲汲鮮懽有不可為之
歎由是郡多闕典相臺韓侯旣建牙開府綱紀肅條
教清曽不數月昔所謂不可為者皆刄觧氷釋坐以
無事暇日對賔客曰郡志五十年不續亦闕典之一
也以屬寓士徐君仲晦王君無逸二君訂舊聞之尤
訛舛者失記載者摭近事之有考㨿者未流傳者為
新志十二捲起嘉泰辛酉迄淳佑庚戌事之終始政
之㳂革循良之遺愛者耆舊之緒言羅畧盡前輩
謂本朝邵國圖經惟宋次道河南志最善以其簡而
備也留丞相序舊志稍病其繁新志贈五十年之事
名益五卷而文實損於昔庻幾得次道遺意二君槖其
書且以韓使所作序示莆人劉某莆於溫陵故附庸
也因題卷末韓侯名識仲晦名明叔無逸名稼仲晦
弟茂功名茂叔於是書尤有勞
林合詩卷
古之善鳴者必養其聲之所自出靜者之辭雅躁者
之辭浮悊者之辭暢蔽者之辭礙逹者之辭和捐者
之辤激蓋輕快則鄰於浮僻晦則傷於礙刻意則流
於激石塘兩生之詩獨不然同用事𤥨對如斤妙而
鼻堊不傷合運思鍊句如韶奏而樂懸皆諧大率無
輕快僻晦刻意之病或疑兩生年甚少何以遽造茲
境余曰意者聲之所出也人皆有是意而輕出之均
之爲鳴也顧所以鳴者異焉兩生之修於家也以聖
賢父兄爲師友以山林臯壤爲城闕以禽魚花木爲
賔從飬之厚然後鳴故其聲有和者有暢者其尤髙
者幾於雅矣昔從寒翁知兩生工文未知其詩也老
漢常憂衣鉢無傳今當𩀱手交付同字子真合字子
常
張天定四六
前輩作文必有師㳒昔聞之西山先生曰某掌內制
六年每覺文思遅𣻉即㸔東坡汗漫則有曲阜晚見
趙南塘及餘四六曰履常與兄合下由半山入某未
免由龍溪入宜不及二君也又曰安得履常與兄對
掌乎時南塘方以前舘職流落外服余亦浮沉州縣
而西山之評如此後南塘果入儤直余亦攝掌賛書
年耄學荒散語且懶作四六遂不復有一字張君能
甫示余表啓一典麗刋冗腐閑淡且姿態無狂瀾
而委蛇曲折行焉不設色而黼黻藻火備焉非近時
堆故事用全句者所能至也君為吾故人左司鄭公
子敬之倩鄭汪出也王山公四六名世君之學固有
源流而然歟王山之作與曲阜同一闗鍵然就四六
而論當用西山之㳒參取坡公則益雄渾變化而不
可測矣君名天定
方景絢詩
徃年主司専尚器數太學𥙷試以周立九府圖㳒命
題士非素講多窘倉卒吾鄉前輩方君景絢武子奏
賦魁天下有塲屋盛名既擢第廼不得年終於梧州
郡余少時聞其南中題壁五言云明月照齊州玉
龍棲𣣔起壯士腸夜囬寒衾潑𣏹水常𣣔訪其他作
不可得老矣識其猶子實孫子汝玉從來遺草而記
録不全前五言亦顛倒其先後蓋為六丁者取厺者
多矣
方汝玉行
四六家以書為料料少而徒恃才思未免輕踈料多
而不善融化流為重濁二者胥失之近時學者多宗
梅亭梅亭者李功父侍郎也憶余少逰都城子西山
先生坐上初識之時功父新擢第𣣔應詞科西山指
榻上竹夫人戱曰試為竹夫人進封制可乎功父湏
臾成章末聫雲保抱攜持眹不安丙夜之枕展轉反
側爾尚形四方之風西山稱賞今人但誦其全句對
屬以為警䇿功父佳䖏世所未知也全句尤能累文
字氣骨髙手罕用然不可無也噫果留意茲事室惟
師梅亭哉先朝精切則夏英公髙雅則王荊公南渡
後富麗則汪龍溪典嚴則周平園其餘大家數尚十
數公而歐蘓又四六中不住者方君汝玉示餘四
六一庻幾有志者因書以勉之
何謙近詩
前編猶有輕而踈者此編則斤量加重經緯加蜜如
南嶽篇之押韻采宻諭之命意瓦缾作之鍊句此舊
大有力量功夫中問短章絶句皆然淳佑辛亥首春
晦日天晴老眼稍明既用朱筆摘出警語又題其後
何生勉之向上更有事在
趙孟侒詩
詩必窮始工必老始就必思索始髙𭰹必煅煉始精
粹趙君安中未冠中春官出門行順境而中佳句
清㧞流麗它人搯擢胸腎嘔出心肝形容不得者君
獨等閑片語通盡非非窮而工未老而就不思索而
髙𭰹不煅煉而精粹者天成也或以人力為之雖勉
而不近矣然有天資欠學力一聫半句偶合則有之
至於貫穿千古包括萬象則非學有所不能君所聞
於師者詳矣奚待余言
周夢雲詩文
余晚居田間聞人談鄰郡戸曺之亷審之則周姓而
傍名衢人也心𥨸䜟之既而有示余以詩文三者
審之則戸曺父也以行誼為郷先生名夢雲字茂瞻
余讀盡三作而曰斯人之有子也宜哉茂瞻詩師
康節流出肺腑不以煅煉斵琱累氣骨其學由闗
洛以達洙泗𤼵之於文皆然而又貴名理而賤利祿
喜沖淡而厭譁競有隱君子之風衢為今左馮人物萃
馬自頃耆舊零落山川寂寥於是著作徐君秘書郎
留君掌故劉君迭以直聲姱莭相唱和蓋孟子所謂
一國與天下之善士而並見於一郷盛矣哉茂瞻父
子既自為師友復與二三君子同里䴡澤之所滋衆
芳之所襲雖茂瞻老矣不𫉬施毫芒於斯世然家庭
有羙子可教里巷有佳友可交逰不亦人生之至樂
乎
胡計院七思詩
七思之作意度莭奏出於張平子之四愁但平子所
思周於東西南北四方萬里之逺似乎髙虛胡君所
思不出於疇昔螢𥦗雪案尺寸之地字字切實夫樂
富貴𢙣貧賤人之常情方隱約而棄華軒之慕則有
之矣既𩔰融而憶短檠之味未之見也胡君之賢於
人逺矣
趙崇彪詩
委齋以嘉熈間通守於莆與其民相爾汝視其壬如
親戚余時與方徳潤王實之皆閑退杜門而通守顧之
良厚秩滿人郊餞君慨然曰吾歸不復出矣聞者
未以為信也既而君果不造朝再食雲䑓祿以終蓋
君厺莆時年甫五十七壯志未衰榮途在前其植立
之髙決裂之勇有今人之所難者君仙厺巳乆余乃
見君詩一熟復而𭰹味之其恬淡靜退之念蓋平
日根着於心非渉中年逰遭危機傾䧟有所激𤼵
而然也中徃徃有與餘三人徃復者追念疇昔君
與徳潤實之不可復作余益衰暮形槁心灰方且顧
戀徘為世僇笑數月間乞祠者六乞掛冠者再而
未遂夫可以來而不來與可以厺而不得厺余於是
有愧於君多矣君雖不至𩔰仕諸郎各以才學自奮
必�必�有聲宗庠其所立未可量也君名崇彪字
伯虎委齋其自號雲
韓氏舊聞
國朝父子居台𪔂者韓氏呂氏南渡後史氏之
然太申公巳不爲當時諸侯所與史氏又不必論惟
相䑓之韓奕葉濟羙魏公有大勲勞於社禝儀公相
建中初以隻手挽囬壊局室馬呂於虛墓起鄒陳於
竄誦黜陟罷行一時稱快不幸布掣肘撓𫞐京奮臂
覆羙公以直道厺而黨禍再作諸家交逰子弟愛憎
任情紀録失真如河南邵氏汝隂王氏若謂公有徳
於京者按京元豐從官歴汴杭雍蜀大方而豈以帥
魏爲徳乎公自首相削刋名黨籍其後章俊與布
先還職秩獨公至薨後牽未盡長子叩閽遂併𫉬譴
京固徳公者乎余讀曽子開諌其兄之書未嘗不拊
而嘆曰此國家治亂之機括亦韓曽曲直之㫁案
也至中興詔贈公太師易名忠定諸家紀録之誣益
不𠯁辨矣自有國以來父子名徳相望袞衣蟬冕接
武原廟侑食大烝韓氏一門而巳儀公子多賢少卿
蚤忤時相晚䧟黨部濰州握莭死守全家殉義少卿
子樞宻左司皆爲渡江名公卿昔李繁爲鄴侯傳而
呂氏亦有申國春秋左司所次舊聞記先世塋域則
動故國禾黍之感述前輩言論則起正始風流之慕
敘江浙流寓則𤼵新亭風景之嘆非直為韓氏私書
也初少卿負文名集經兵火賴此編聞見一二焉左
司曾孫識來收溫陵既新忠獻堂因刋舊聞附於魏
公家𫝊後蓋韓氏之盛與 宋匹休幾若周召之於
周矣
方至文房四友除授四六
以文為戱其來乆矣南朝諸人有驢加九錫文䱉謝
官表皆不悅脫俳體及毛頴𫝊出亦戱也然其繇辭
似易𫝊賛真似左𫝊史記不𩔖假合而成者於時士
或大笑雖裴度未免譏議所謂讀之如捕龍蛇虎
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暇者惟栁子厚一人而已夫文
猶奕與射然奕以智射以力國奕智在數着之先庸
奕不知也國射力中百歩之外庸射不及也是故機
𨦟相近則服地位相逺則惎此子厚所以異於大笑
者歟昔榮陽相作四友除授制誥表啓林直院肅翁
之餘嘗效顰而不得髣髴方君至年甚少而亦擬作
其用事造語徃徃有二公所未道者信文字之樂無
窮而人材分有限也挑燈細讀老眼爲明
後村先生大全集之一百單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