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天正鵠
性天正鵠 作者:濟一子金溪傅金銓著 |
性天正鵠
編輯濟一子金溪傅金栓著
集陽子定遠縈康理參校
潛陽子麻城朱仲棠參校
一覺使超天外,本來無佛無仙,虛空着相總成痕,人法雙忘即見。究竟我心現量,橫空法界無邊。了知本性是心根,迷人愈測愈遠。(西江月)
清靜海在方寸之內,澄明湛寂。自古至今,萬仙萬佛,皆要從此過去。此是人天證果之區,仙佛起步之所。其地與苦海鄰,苦海即慾海也,雖隔絕萬里而彈指可到。此海如琉璃鏡,四面通明,纖塵不染,終古皎潔。能默識而達之,有無量無邊福德。
性之為言,不曰「性理」,即曰「性天」。或曰:「不有性情乎?」答曰;性而含情為言,是氣質之性,非天命之性矣。天命之性,純清不染,在化機之表,萬象之先,無始可求,無終可測,不有中之真有,不無中之至無,擬議不到之地,猜想不及之處。騁盡孽識,莫測其端,竭盡思維,難體其狀。絕邊旁,無內外。詠之者曰:「不無不有不當中,外面虛無裡面空。」亦善於形容者矣。
先天元神,性也。後天欲神,情也。呂祖謂元神居心之上,欲神居心之下。原夫生人之始,非情慾不媾精,非媾精不胎孕而成形。任是仙佛臨凡,一入血肉之軀,不能不昧。但其根深,易覺而易醒耳。世間有形必毀,有生必滅。造之終,即化之始。情復生情,欲複種欲。五濁世界,皆情慾結成,塵塵相續,劫劫相因,遍滿大千,莫測共底止矣。純是天理,毫無夾雜,即元善也。造化非元善不生人,人無有不善。就生初而言,長而情開欲熾,背卻天理,種種不善,習以性成矣。
心者,萬化綱維,一身主宰,吾人之帝天也。所謂君王之官,神明出焉。本無異同,其不同者,陷溺各殊耳。古聖銘盤致警,列座書箴,靜存動察,故明德曰「克」,明命曰「顧諟」。
張子主敬,朱子主敬窮理。一敬則萬神聽命,無不來之官骸矣。
超躍無垠者,人之心也。豈無明達?未肯息機。辯博矜誇,精神馳鶩,造化即於此中轉移之。嫩腆忽而倉顏,青絲頓成白髮,今昔之感,歲月幾何?形瘁神枯,歸於大化。萬年千古,總之如斯。撒手懸崖,妻子何有哉?達人於此知浩劫靈源在我一心,生死遺之世外,萬物等之浮漚,漠然與世相忘。全其天者全其神,大生之眾,莫有能並之矣。
心只在腔子裡,語至淺而彌精。沙數眾生,有一在腔子裡者乎?妄心逐物,時刻無寧,再世之因有此,六道之生根此。塵界昏昏,奔馳競逐,不盡不止。然則二氏清修,拔人於火坑,其為濟度.不亦大乎?
絕慮忘情,清心釋累,可以造道。見素抱樸,純一不已,足以知天。不知而知,不見而見,是真知見,不由乎耳目矣。無為而成,不慮而獲,感之於未動,見之於未萌,非聰明聖智達天德者,其孰能之?
不生而生生,不化而化化者,道也。惟道無倫,無實無虛,無有無無。以言其無,充周沙界。以言其有,聲臭泯絕。獨修之而成大覺,雙修之可證金仙。
一日間整齊嚴肅便是工夫,然嚴肅極,必易渙散。當時刻檢點,久之,得渙散之時少,嚴肅之時多,自然孽日消而福日積。性珠朗徹,上接真光,還無極矣。
日習日靜,日消日安,以之謀事則靈,以之讀書則記。朱子半日靜坐,半日讀書。一靜,則心神集而靈性昭。運心於有,致力於無。經曰:「絕利一源,用師十倍。三返晝夜,用師萬倍。」善師者師心,不師聖,是真能自得師者矣。
譬彼良田亂草不除,嘉禾豈茂?愛欲貪痴,亂草也。定慧圓明,嘉禾也。彼無自愛,扶亂草而殄嘉禾,蕪穢不治,負此良田矣。
關尹子曰:「事物之來,我皆對之以性,而不對之以心。」性者,心未萌也。是知至常不迂之理即具於寂靜無思之內,游泳自如,機活而神清,還我太璞未雕之真,遂初既復,純乎天而不人矣。
天無心而成化,地無心而產物,人無心而契道。世人所以有苦者,為有心耳。真修之士內志潔高,一塵不染,忘物忘我,合乎太虛。造化雖大,能役有形,不能役無形。陰陽雖妙,能驅有識,不能驅無識。我識既無,我心何有?五行盜之不能。陰陽賊之不得。萬緣息盡,孽海波清,不知何者是幻,何者是真。返我虛元之天,無象可象,無上可上,斯之謂至人。
此身自無始以來,歷幾何生死?幾何劫殺?幾何苦惱?為男、為女,為人、為物,為貧賤、為富貴,以至於今世今生。言念及此,何以自拔?仙佛說法,出之沉淵,登之彼岸。大哉聖慈!度盡眾生,然後成佛,其所以悲憐欲界者至矣。世人不信輪迴,罔測變滅。《文昌化書》十七世中不得其終者數世。關聖帝君《應驗經》自雲子胥五轉。武侯先世嚴子陵,再世朱文公。唐天君降筆,自言一世為蒙恬,再世為蕭何,三世為馬援,四世為吉平,五世為駱賓王,六世為楊椒山,……總歷二十餘世,皆不得於其君若相。茫茫苦海,巨浸無邊,有過去世之因,乃有現在世之緣。有現在世之孽,即有未來世之報。三世結釁,異劫尋仇。生滅無常,情沾意惹,別興起無邊之波,積骨成喬獄之大。生之不得不生,死之不得不死,天地且無如何,達人於此,付之一哭,萬有皆空矣。
虛靈不昧,謂之明德。明德者,真性也。不有而有,不無而無,不得謂之有,不得謂之無。無死無生,無來無去,隨地隨處,遍滿虛空,常靜不動,所謂心有出入,神無去來。
此理只在天下,古今一致,人物無殊。一人如此,千萬人皆如此。一時如此,千萬世無不如此。
無一處無,無一處有。執名相以窺,固謂之妄。傍清空為說,又謂之誣。無背無面,無始無止。既有此物,即有此理。既有此人,即有此性。皎皎當前,常存而不失者也。
昔人比之一大海水,結而成漚,漚散復歸於水。人之成形,亦猶是也。本曰靈明,但為形所窒耳。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原是共心、共理、共聰明,奈何苦要分門別戶,白樹藩籬。二氏只自說本經,自究本性,絕不言人是非,何所闊大!
欲心絕盡,欲界自空,欲境千般,自然侵擾不入。分華靡麗無於,是非貪痴不着。不偏不倚,炯然獨存。
唯此真性,獨具於心者,心乃人之靈府,藏神之所,即覺靈所注之地。經雲;「人心皆有七竅,左三右四,共合七星,上應斗樞。」其靈者非心,乃空竅也。
世人每言寧心淨意,亦知心之當寧,意之當淨,曾無一寧心淨意者,蓋因名利紛紛,俗塵攘攘,障卻本心,迷失真性。冥行妄作,紀過之司毫髮必錄。往來六道,上聖悲之,著為經咒救濟,引其入道以超拔之。嗟彼群蒙,終古戴盆,自圍密網,可勝浩嘆!
塵世中日用云為,酬酢萬變。豈能如深山老鈉方有俱捐,但凡百事件,不起心動念,日惟減事收心。比如宮商妙響偶然到耳,不必其不聞也;美麗華顏偶然觸目,不必其不見也。但心不着跡,便毫無沾滯。我與聲色無於,聲色自與我無涉矣。
上智之姿,一超真人,頓悟真空是吾本體,不去尋枝摘葉。古有成案最顯而人不察,如神秀之偈:「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不使惹塵埃。」此是揩磨之工,下學上達也。六祖便直指人心本體,一超真人,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心是地而性是王,心為國土,性為國王。性寄於心,無心則無性矣。煉心者,煉去欲心現出真心。真心無欲,有欲是塵。心猶鏡也,鏡本自明,因塵而蒙。然則欲鏡之明,只要去塵。欲性之見,只要除欲。
真心本自安和靜好,所不靜好者,物慾動之耳。譬水之本源至清至潔,不動不蕩,風激之而成浪,泥淖之而始渾。
水本至靜,風浪動之。水本至清,泥淖濁之。去浪而水自靜,去淖而水自清。清是其本體,靜是其本性。真心亦猶是也。
學者先求知性真本體,然後施煉心養性之功,庶不以賊為子,錯認識神。此毫釐千里,宜細辨之。
煉心乃養性之真功,此正路也。要知正路中有歧路,每見僧人說法,揮塵答問,總以一無字卻之。古人云;「才說無,便是有。」謂其不能無無。如見空即障於見,着空即滯於空。永嘉禪師《證道歌》云:「着有着空病亦然,還如避溺而投火。」
方寸中不起一念,此是正機。若如木石,又非矣,蓋真心無知而有覺。覺者,妙感之至神也,莫測其所來,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覓,靈應自然,其陰陽之不測乎了!
又要知茫蕩之非。茫蕩無主,客邪來舍多致癲狂。此皆不知平常之心者,捨近求遠,古雲「飯籮邊坐餓死漢,沒頭水浸渴死漢。」
平常心是道。何謂平常?當心安意定,知解未萌,此時正渾渾噩噩之際,少時一動即非矣。子欲體認,於大塵勞後,機心頓息之時,有此景況。
古云:「才有所重,便成窠臼。」此懸虛之理,具足一心。凡具體者,無不備。所忌者,執着耳。
空山寂歷道心生。每睹清泉白石之區,秀壑重岩、山色靜深之處,則塵濁頓消,此心冰雪。蓋神本至清,囂塵日久,睹靜鏡而忽露本真耳。
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不疾而速,不行而至,無方無體,莫測其始,莫究其終。經曰:「萬物生皆死,元神死復生。」不死不生,與天地為一。讀《九天生神經》,知積氣生神之理,悟還神攝氣之道。
無窮世界,萬有千年。慾海波寬,古今不息。克欲難於克敵,夫誰致力?墨悲楊哭,昧者且笑之矣。
內修謂之功,外行謂之德。知立功、立德。是真實修行。雲程九萬,非此不升。
持戒不失人身,積功種生天果。願天下才智,普為利益。利益於人,即自利也。天心無不利人,人心無不自利。公私之辨,毫釐之間。積習生常,善斯成性矣。
無量、無數、無邊眾生皆在佛大圓覺中:大想憫中,見娘生沉淪慾海,千生千死,千死千生,無有了期,眾生在苦海不自知,而佛悲之。悲之如何?設法救之。救之如何?醒其迷,使自甦耳。
洪福有量可量,心福無量可量。經謂:「大千世界,七寶布施,不如此福德。恆河沙數身命布施,不如此福德。」皆極言心量之大。六祖云:「念念不離自性,即是現在福田。」
心動而後有欲,觸境而後生情。情動欲生,勿克遂欲,則爭心起,而天下自此多事矣。三教聖人障此狂瀾,使炎火不熾於燎原,洪波不翻於靜海。佛曰「寂滅」,滅此欲也。老曰「清靜」,靜此欲也。儒曰「克己」,克此欲也。妄念起則馳其神,神馳則真主離位,不安其宅。儒者無此,何以為仁?道者無此,何以定氣?釋者無此,何以達天,是知修心二法,為萬聖千真之總路。
世人畢生皆妄,由心偽也,語曰「人死不知心。」真心如太虛,中存天理,至無而至有。夙世成形,皆具此心,皆具此理,故智覺曰「若能靜坐回光照,便見生前舊主人。」然則愚智懸殊,巧拙迥異,何也?答曰:此氣稟有清濁,非根心之謂。後天之乾慧有分,先天之本體則一。
體認而精審之曰思,計慮而測度之曰想,思淺而想深也。忽起忽滅者,念。念頭憑空而來,思想用意而有,主之者皆入識,非心也。真心實不能思,不能想,無有念。果能無思想,無念慮,則輪迴之根自絕。養我真心,空洞無物,所有者,理而已。此理即是天理,即是道理。空寂之體既立,則諸識無依,復我原初真常本體,虛靈洞徹,一片空明,得大自在矣。
斯事有不滯有,無不淪無,完完全全,安安適適,不加一分,不滅一線。所謂以此空酌彼空,此空不見其滅,彼空不見其增。彌綸罔極,在天地之先,未有此形,先有此理。佛云:「太末蟲是處能泊,獨不能泊於火焰之上。眾生心是處能緣,獨不能緣於般若之上。」蓋般若性體懸虛泯跡,緣之無可緣。此無可緣者,即是至道。
赤子無機,猛虎不攫。彼無驚畏,故元神不動耳。孟子謂不失赤子之心,謂之大人。赤子之心,不識不知,與天地同量,與太虛同體,如何不大?人之君子,天之小人,蓋謂其沾沾有跡,不能渾化無痕也。
天性者即是天理,見於事為事理,見於物為物理。物之表里精粗,心之全體大用,皆具於此,雖無形而實有。今且為豎一鵠,大庭廣眾之中,秉公論而持衡,彼無理者,不能不屈。於此見無形之理能縛有形之人,強梁雖狠,不及支矣。
千聖萬真,不能外誠敬而別有心法。千經萬典,不能舍靜定而別有工夫。正心誠意,是作聖之基,即修真之路。未有心地未清而可以超凡入聖者。佛即眾生,眾生即佛,眾生迷而佛覺耳。
萬理一理,萬神一神。無一物非理,無一物非神。我心之理,天地之理也。我心之神,天地之神也。靜符動應,故善必知之,不善必知之。閒居為不善,欺心即是欺天。暗室屋漏,鬼神環矚可不慎哉?
欲對神明,先求無過。欲求學道,先講煉心。欲得心清,先期絕欲。天心見而天理全,渾然大中,偏倚不着,神明其德矣。
栽培心上地,涵養性中天,我之天合造物之天,動而與天相應,靜而與地相符。由誠而形,而著、而明、而動、而變化,皆此無妄之心積累而成耳。
理欲交戰,理不勝欲,此際大要把持,蓋欲順而遂心,理逆而違意故也。遏之須強忍之力,否則未有不敗。此天人之界,極要認真,捨生取義多壞於一轉念之非。
一無之中,萬有具焉。大化含靈,泯絕聲臭,何形何名?一罔象耳。惟此罔象,性命真宗。吾循之為實學,修之成至道。但涉名相,都成斷滅。凡聖情忘,能所俱泯。天地之道恆久而不已也,是之謂大常。
身世蜉蝣,化機默運,悟者其誰乎?有天民者,絕智巧以返混沌,息機心以還赤子。人人有貴於己者,斯人共知之矣。
為者必敗,得者必失。我無為無得,必無敗無失矣。有無生死,進退存亡,盈虛消長,迭運不窮,推遷無跡。元會之興,天地尚有壞。何以知之?以其有形也。然則欲無死者,必得無生。生且不存,死於何有?人於恢漠之天,游乎萬物之上矣。
情慾者,伐性之斤斧也。欲之於人如虎,人之於欲如戰。萬魔蜂起,不緝將自焚矣。操修之士,首先斷愛。愛者,情慾之根也。愛斯着,着斯貪,貪斯妄。妄心一生,妄侖即起,妄為即成,造就孽因。即成孽根,莫可赦也已。
人心貪慾,如蛾赴火,如蟻附膻,曉夜無停,一刻不肯放下。權利牽於外,憂慮煎於內。神為心役,心為物縛。得失之念交攻,貪妄之求無已,安樂國成不靖之天矣。
情人誦經,如倩人代哭。情疏而志不專,滿腔穢惡。思慮萬端,時起時滅。心天不淨,感格無靈。蓋經藉人之誠,人藉經之靈。不誠不靈,自然之理也。何謂貯之無功,誦之有應,借人之氣以宣泄之耳?
其嗜欲深者,其天機淺。迷昧其心,不自覺徇物之非。聖賢立訓,為之提撕警覺,啟其迷而開其悟,澤流無窮。群生不知其功,大造深得其力,以其有補於天地也。
縱任識見,蔽卻天心,罪惡日增,苦海難出,如蠶裹絲不自解脫。智士真觀,明善惡之本,知損益之源,體靜心閒,外絕紛華,內息意想,使靈台皎潔,湛若冰壺。來於我者,皆明目以當之,跡雖混於污泥,心實同於罔象。
置心一處,無事不辦。元神聚則元氣生,但要志堅,不須才大。子曰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志之所在,鐵壁皆穿,無不破之堅矣。
萬類無窮,皆本一氣。有知覺運動者,胎卯是也。有運動無知覺者,濕化是也。無運動並無知覺者,草木是也。人造生物,化機一至,淤污朽腐,自然成形而有生。深山有無名之鳥,海若有難狀之魚。格物至此,亦且放下,蓋難以不知為知也。
有真人而後有真知。真知無知,有所知必有所不知,無所知必無所不知。希聲者,謂之大青。無味者,謂之至味。六律皆起於無聲,萌莫之前,無有兆。有根於無,而無不虛矣。
契心平等,與人無忤,與世無爭,慈和柔順;藹然如春,肅然如秋;對之如萬頃清波,汪汪洋洋。或有無端橫逆非理之來,自是眾生罪孽,當生悲憐之心,不當生厭惡之心也,報復云乎。
後之聞吾說者,必謂余浸淫老、佛,繩墨之士,服膺不失,知有****之內,不知有八荒之外;知有經世之學,不知有出世之道。不讀神聖之經,烏知不測之事?拘儒蓋自畫矣。
《易》曰:「洗心退藏。」《書》曰:「克念作聖。」《詩》曰,「不識不知。」聖經無殊於佛典,所謂東海有聖人出,此心此理同也;西海有聖人出,此心此理同也。至道無奇,聖功簡易。濁可以清,愚可以智。聖賢仙沸,間此一諦。
天命之謂性,言即天命是人之性。蓋已合賦稟為言。呂祖謂性命同出一源,「無名,天地之始。」性也,「有名,萬物之母。」命也。性即理,命即氣。性極虛無,命有主宰。性是天常,命乃造化。空寂者性,無形而實有;絪縕者命,有象而實無。性是無中之真有,命是有中之真無。有無交入,玄牝乃生。聖人體常知變,體化知終。知未生以前,此理充滿太虛。一經命下,氣以成形,理即赴之,自然而全,無少虧欠。性命者,陰陽也。陰陽合一,至道乃成。
率性之謂道,謂率其本真,毋偏毋頗,不矯不飾,淡淵沖漠,安其故常而已。
性命,正也。情慾,偏也。上古聖人,繼天立極,指出人心道心:人心危殆,道心精一。精一之真,微妙難見。君子密察乎此,而敬以真之。久覺悠然心新,日新不已,聖功全而神明出。迷人縱情徇欲,氣拘物蔽,梏亡至盡,立板走丸,趨於惡道,可不畏哉?
性根不壞,乃得人身,此天語也。虛無是性,安得有根?蓋寂然不動者,心之本體。萬物備,萬理昭,動作云為皆原於此。天下萬事,有生於無而還於無。天地虛無,氣機宰乎其中,而成造化。人能靜虛動真,不壞此根,天地中氣早已立其極矣。
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唯此七情,應感而生,因觸而有,後起者也。先天未兆,實無有此。中者,先天之本體。中之極處是性,性之極處是天。子思子明道,特為指出,合學者追溯未發之前。夫此未發之前,清空一片,滓質不存,瞭然未有識知,即此便是大中之天,端厥性源矣。
克己復禮,謂克去己私,復還天理。四勿之功,制之於外.所以安其內也。
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聞。失子之道,天下萬世之常道,人道也。惟此心天至理,湛寂靈明,謂之真性。未膩於物,渾然在天,謂之天道。自哇然一聲,稟賦既成,性命乃立,性寄於心,命藏於腎。心之本體,號曰先天主人,萬象主宰,即心,即性,即天道。分而二之曰性命,渾而一之謂之天。
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心者、神明之主,覺照虛靈,體無不備,用無不周。知性知天,要自盡其心始。夫心何由而盡?存理遏欲,性定功純,淨盡無疵,契於天矣。天非蒼蒼之天,乃自然之謂。
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聖人安行,天君泰然,自無出入。賢人勉行,知以義制事,以禮制心。眾人不行,謂天地虛無,鬼神茫昧,無知妄作,丁明罰,罹幽愆,轉眼異形,可畏孰甚?孟子教人養平旦之氣,蓄幾希之良,識是故耳。
放其心而不知求,袁哉!放心不收,有何可哀?不知此實人獸關頭,危微之分,升沉之界。昧者不知,不信聖賢之言,仙佛之訓,任意放失,不解收回,縱情縱慾,巔崖墜壑,不自知哀,而聖賢哀之,人當自勉,不罹聖賢之哀,斯為傑士。
子路問死。子曰:「未知生,焉知死?」說者謂惜乎子路不再間,不知己答盡矣。有無互為其根,陰陽迭為消長。生者暫有之客形,從無而有,即自有而無。如漚還水,似性歸空。生中即具有死機,死中實含有生意。來從懨漠,去復冥冥,一性天之歸宿耳。
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蓋棺尚愛子憐孫,憂窮慮患。此心自止古至今一轍,使其能曉無知是心講究心天真理,則此等芥蒂自然入化。人慾不存,道心基之矣。
一死生,齊壽天,彭亦何長?殘亦何短?茫茫大化,同門出入,千秋一瞬,夫亦何壽何殤乎?
顏子心齊坐忘,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同於大通,孰謂聖賢非仙佛乎?從心地下功,真功也。從心天求理,至理也。萬法一心,心本無法。心法雙忘,契乎無上矣。
《金剛經》須菩提問:「云何應住?云何降伏其心?」佛答:「以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不贅一詞,已無餘蘊。夫曰降伏,是強制之矣。唯以不降降之,不伏伏之得其旨矣。《證道歌》曰:「絕學無為閒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不除乃是至除,不求乃真求耳。
東方虛空,可思量否?南西北方、四圍上下虛空,可思量否?虛空無心,何能思量?人心能如太虛,即太虛是性真,即虛空是本量。佛祖以真心不可形容,教人心要等於虛空。即虛空是,若曰如之,是二其空,不虛空矣。
亦無有定法,如來可說、如來所說法皆不可取、不可說。佛無實法與人,即「不可說」者是。此不可說之道,無定法之法,不有闡揚,何由啟悟?修道之謂教,
人天表率。苟無其人,道不虛行。
我皆令人無餘涅槃而滅度之,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涅謂不生,槃謂不滅。生滅既盡,至於無餘。淨盡之至,佛令眾生皆入於此而度之。究竟眾生自悟自度,書必自讀自記,路必自走自至,旁代無由,不見佛功。亦如人在世間,熙熙皞皞,四大高恩,不覺其有,大斯至矣。
四句渴昔有問佛當以何四句為是,佛祖亦含糊無定解。自當以「無人相」四句為是。經注冥王解之,謂「如夢幻泡影」四句為空世之法,「若以色見我」四句為空身之法,「無人相」四句為空心之法,亦出人意表。
朱子特眼,謂《金剛經》只在「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今禪僧枯坐,是不解生心之義。性且不知,安能見性?無住者,無有住着,四面懸虛,又要不入茫蕩,一心活潑,久久於不無不有之中,忽然迸出乾元面目,斯真能見性者矣。
儒日「默識心通」,釋雲「日掛璧上」,道言「口說爭如鼻說」。皆是說此不可說之一物耳。殊途一致,奈何別之。
我欲說之,無可措吻。關尹子曰:「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鏤塵。」聖智造迷,鬼神不識。其寄體在事物之先,其懸虛在太無之外。或謂之有,或謂之無,或謂之不有不無,或謂之亦有亦無。不知有有,忘卻無無,近之矣。
水火刀兵,疫餓虎蛇,冤獄因災,五官不全,四肢殘廢,……皆人慾結成。純乎天理見善,純乎人慾是惡。所以念頭起處,乃善惡分途之界,系人生死之根,煞要辨真認確。福從此修,劫從此造。凡人不知此理,神聖悲憐,救之無術。設立洗心之法,絕欲之功,請看諸經言救劫.總是教人正心。妄者讀之,莫之覺耳。
空山野水,淘盡英雄。世換人更,悲憐孽海。逐利奔名,掙腆面,講勢力,慕聲名,矜榮祿,自朝至暮,起滅萬端,何處得有清寧一刻?層霄天眼,下睇塵寰,哀之矣。
昔蒙師訓指示心性源頭,講貫日精,知此理真實不虛。但其託身在虛無之外,寄體在恢漠之中,測度不來,影響不得。佛語精微,說不到其處,但能側說、反說、敲打說、比喻說、對面說、激射說。蓋此物無正面,無虛實,取之則無,舍之則有。欲說不能,不說不得。一經舉意,則不相涉入矣。
功夫在克去己私,時時息念。然而己私難去,不易克也。《參同契》曰:「委志歸虛無,無念以為常。」又曰:「無念之念,謂之正念。」正念現前,識念自然污染不得。銓昔初定志時,即提「無念」二字以鎮定此心。雖提撕甚勤,而念起不覺。雖不至想入非非,而終不能遽止。細勘此心,時出時入,忽出忽入。古人意謂之馬,心謂之猿,謂其矯捷不測也。制之如制猛獸,如縛龍蛇。工夫日深,漸次受束矣。可見人不實力用功,生龍活虎,如何克伏?又恐墮入頑空,自此以後,又書邱祖二句於壁,念念不離方寸是真空,以志不懈。轉思「念念不離」,豈非法縛?於是知以忘為究竟矣。忘無可忘,乃臻於化。
妖蛟起水,神龍升天,其飛煙走霧,雲擁風馳,觸石石裂,觸山山崩。其何故乎?道在故也。物之顯而易見者,惟蛇與狐。巨蟒通神,變化從心,即為得道。捕蛇之法至靈,遇巨蛇則法為之不應。蓋法由道生,其潛靈月久,道高法亦高矣。此物也,得天地之偏氣,養神育靈,尚且如是。人靈於萬物者也,甘心物化,不肯靜修。然修之一字,惟人至易而最難。易者,得天地之正氣,本來靈明。難者,物無欲而人多欲,物無情而人有情。唯此情慾,實殺吾身。物專而一,所以易耳。古來高僧悟道通神,不勝指屈,良由能絕欲而精專,靜極生定,定極生慧,慧光生則聖智全。理至平常,事極容易,然終古少有英雄。果能猛奮剛刀,裂世網而斷情絲,臻大覺不難矣。
蜀山人十年不起一念遂能前知,故至誠如神。夫不動念而至十年,其誠至矣,人心如珠,瑩徹內外。世之堅志之士,克治而磨礱之耳。佛言「十日工夫無間,乃懸崖撒手之時」。呂祖亦曰;「能七日七夜不起一念,汞即死矣。」然而甚難。
佛云:「若說是事諸天及人皆當驚疑。」又「秘密諦。」秘者,秘其所不傳耳,即不可說是也。可見佛自有真,斷非清靜。若果只默坐靜修,有何驚疑秘密?有何不可說乎?「龍女獻珠,地涌金蓮。」佛語也,即道祖用以成真證聖者。其訣秘在九天,世莫得而聞知。天心至愛,不絕人登雲之路,著為經典訓世,奈無真修勵志之人。黃冠千萬,學士萬千。心雖愛慕,力不肯行。背違聖訓,所以歷劫少有得傳者。聖訓云何?當立一千三百善,為求學之階耳。銓不惜饒舌,敢將至妙真機一醒迷濛。《玉皇心印經》曰:「存無守有,頃刻而成。迴風混合,百日功靈。」遍****,歷千年,問誰知此有無存守之法,迴風混合之機,便是蓋世神人。嗟嗟!海宇雖寬,道脈不絕,凡我同志,尚其勉之!
世無煉心小人,無不煉心仙佛。果能志堅行切,內修心,外積德,十年如一日,不改初誠,天神昭格,必賜奇緣而遇真師矣。
《金華宗旨》雲「晨起能遣盡諸緣,息心靜坐,最妙。」凡應事接物,只用返照法,便無一刻間斷。如此行之一月,兩月,天上諸真,必來印證。
呂祖曰:「止一時之妄想,空千劫之輪迴。」世人迷真逐妄,至死不覺。果能內觀精勤,大可成仙作佛,中不失人間富貴,下可免六道輪迴。現在世基此福根,未來世稟此慧靈。萬善齊修,莫有大於此者。
邱祖曰:「世人百計以養身,即百計以昧心。心昧則性迷,性迷則神沒九幽。此身之在世,不數十年。而神之迷悟,動經千劫。若真能見性,即垂死一刻,亦能破百千萬劫幽暗。況五官清明,四肢強健時乎?」學者急須止念,念止則心定,定極則慧光生。今之學人皆理解,非心解也。皆識光,非智光也。彼造惡之人,並無光彩,只有黑氣。眼光一落,全體皆陰,墮人惡道。千祖出世,不通懺悔。彼自無光,何能承祖光而接引哉?此光超日月,透三界,即元始也。但能回光,即了生死。濟一子曰:人之外光在目,內光在心。心以藏神,六欲牽之,而心神四出,迷於萬有,物化無常矣。句曰:
守我空寂,忘形凝神。
專精一志,切忌昏沉。
心同太皮,廓然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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