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集/卷六

文谷集
卷之六
作者：金壽恆
1699年

詩_九十八首

靑湖李判書夫人挽_丙寅

湖翁門館幾留連？酒食從知主饋賢。八座榮封輝命服，廿年陳跡散賓筵。潘輿暫就專城養，津劍終尋宿世緣。東望嘉陵重攬涕，舊時墳樹已蒼然。

玉洞弊居，新構淸暉閣。粗有水石之勝，而不敢爲求詩侈大計。乃蒙壺谷詞伯先以一律寄題，梅磵台兄又屬而和之，便覺山門自此生顏色矣。玆步其韻，以申謝意，兼奉梅翁求敎

層厓中拆小亭開，㢠出東華百丈埃。半世膏肓存水石，暮年頤養取山雷。簷間宿霧侵衣濕，枕底飛泉攪夢回。從此洞門增物色，故人珍重寄詩來。

原韻

玉洞煙霞祕境開，淸暉高閣絶浮埃。秋生紫陌千家雨，瀑轉靑山萬壑雷。荷葉動時魚隊散，樹陰深處鷺絲回。遊人自爾忘歸去，留待簷前霽月來。

次韻寄題壺谷南尙書《日涉亭》

縛竹編茅不日完，從知容膝卽爲安。山林輦轂寧殊致？斗屋層軒可竝看。篛笠坐疑西塞雨，樹陰分丐上園寒。吾人本自同閑趣，玉洞淸暉映石欄。

丫溪金遠明有《春塘感舊》之作，屬壺谷同和，並以寄示。讀來不禁愴涕，依韻寫懷以呈

春塘往事卅年中，白首相看攬涕同。此日冥升叨百責，當時榮選廁諸公。恩波不盡龍池水，仙漏空傳禁苑風。前席周旋渾似夢，此生那復仰重瞳？

贈別道源_宋公奎濂令兄出守鶴城之行

朔方千里壯山河，最說登州勝槩多。鶴浦沙明花似錦，龍堂氷泮水如羅。新春好送雙鳧去，舊客曾馳四牡過。東閣酒闌應見憶，小詞須訪雪兒歌。

其二

迢迢征蓋渺難攀，獨伴春鴻度鐵關。中歲別離元作惡，暮途行止轉多艱。黃扉我已慙虛竊，紫綬君纔辦暫閒。同病只須同謝事，玉流泉石弄潺湲。

伯氏改築石室舊井，有詩志感，敬步其韻錄呈

石室松楸永有依，淸泉猶憶濯身時。千秋片月長涵影，幾向中宵泣舊詩？〈「獨臥雲山下，淸泉濯此身」，卽先祖考詩。〉

太白山僧法性沙彌信行袖其師詩卷來示，余之舊題亦在其中。撫跡感懷，復次其韻以贈

塵緣袞袞惱人多，贏得霜毛滿鏡皤。窮巷病來無好興，小階花落翦秋羅。

李承旨_綸挽

枉過山扉只隔晨，無端凶問豈其眞？沖和襟韻遺畦畛，孝友家聲聳搢紳。灣塞舊書猶在篋，銀臺淸漏幾沾巾。新秋素紼湖鄕去，松菊依然待主人。

備局衙罷，歸路遇驟雨，避入政府。少憇凝香閣，荷露松風，亦自有淸趣，感懷口占

不到凝香久，聊因避雨來。荷殘餘曲沼，松老自空臺。往跡偏多感，煩襟且暫開。還慙似蹲鳳，頭白尙遲徊。

八月廿二，卽亡兒懸弧日也。病臥玉洞，不得躬奠觴豆，尤不堪慟絶。用老杜集中《宗武生日》首句，足成短律，聊以寓哀

小子何時見？高秋此日生。生離猶有恨，死別若爲情？湯餠徒虛設，流霞忍獨傾。山齋孤臥處，淚盡卻呑聲。〈「流霞分片片，涓滴就徐傾，」卽老杜詩中語。〉

玉流洞九月初七夜

松檜陰陰月影移，一庭風露透簾帷。幽人竟夜淸無寐，臥聽寒泉落小池。

感舊惜別，口占六絶，錄贈關西吳按使_斗寅

時危授鉞重西藩，暫屈朝端八座尊。卿月乍離京兆府，福星先照大同門。

其二

繭絲、保障思先務，桑戶綢繆趁未陰。西土邇來凋瘵甚，好宣王化結人心。

其三

栽松亭下平沙路，浮碧樓前芳草洲。三十年來來往地，只今陳跡夢悠悠。

其四

練光南畔倚雕櫺，浿水晴波漾彩舲。擧目山河多少感，亂來風景似新亭。

其五

天孫麟馬去已遠，箕子井田留宛然。最是城西掩淚處，荒祠猶記大明年。

其六

望日高軒特地奇，客中留宿幾多時？知君此去煩相憶，愧殺紗籠護舊詩。

仲氏周甲壽席，謹賦一律，略寓戒懼頌祝之意

人生周甲亦云稀，正屬吾兄始滿期。七袠光陰初點算，一堂花樹更連枝。班資比並相存戒，齒髮差池各得衰。但願時平身又健，每年今日奉深巵？〈始滿二字，用孔文擧書中語。〉

敬次伯氏《憶陶山盆梅疊稀字韻詠懷》之作

年來雙鬢已全稀，漫說歸田未有期。浮世夢闌炊黍枕，故園春動臘梅枝。身名自覺兼榮辱，物理須看遞盛衰。安得山窓風雪夜，兄酬弟勸共含巵？

明安公主挽_丁卯

繡褓三珠掌裏嬌，兊宮鍾愛最先朝。曾傷唐棣連枝隕，更耐梧桐半樹凋。牛渚千秋留綵石，鳳樓孤月罷瓊簫。宸情不盡鴒原慟，忍送銘旌素滻遙？

朴寧越_世樟挽

霜臺御史鬢全斑，越峽銅符暫乞閒。孤櫬遽廻千里外，五喪相續二年間。桐鄕舊跡遺民泣，栢樹新阡孝子攀。西崦一山分半地，幾回含淚過柴關？

兪司議_枋挽

夢老家聲已索然，畫獅猶見輅孫傳。軒昂器宇承先閥，潦倒功名困暮年。喣沫尙慙炎海路，哀歌重送廣陵阡。城南破屋今蕪沒，每到經過淚自懸。

任監司文仲挽

君居城南我城北，少小相逢不相識。我從秦贅託君隣，傾蓋論交便莫逆。君年九歲長乎我，許與忘形謝拘束。登臨多在蠶頭麓，醉謔頻留樂甫宅。轉眄居然四十年，只今陳跡森如昨。浮世升沈何足論？歲寒心朞兩無斁。閱盡滄桑各華顚，疇昔朋遊摠零落。人生遲暮思舊友，轉覺斯言是先獲。嗟君才器誰不如？疏節危蹤困彈射。吾人肝膽自一家，末俗多口任紛薄。推波我非爲助瀾，落穽君豈疑下石？擬將相對付一笑，此懷未展幽明隔。我病三月尙在床，引領靑門負一哭。黃壚他日感巨源，素車今朝愧元伯。前朞唯待九重泉，淚盡淸秋《薤露曲》。

尤齋宋先生以朱子詩集中有判院、宋村之語，與其先世官號村名相符，其事甚奇。首步原韻以表章之，仍屬諸宗人同和，以作門中一故事。又求詩於文苑諸公，以張大其事，而竝徵不佞續貂。不佞於宋門亦彌甥也，義不敢辭，謹依韻效拙以呈

追遠人情久易闌，誰知一氣本相關？高門樹德傳喬木，大老承家仰泰山。官號宛符千載上，里名先在七閩間。從來冥會爲眞境，建水懷川豈異灣？

八月十九日曉出城東，口占詠懷_{時承嚴旨出城}

依依落月下西山，東出都門眼界寬。猶有一心懸魏闕，不堪回首五雲端。

渼湖僑居，次朴思菴韻

行裝寂寞寄湖山，九月嚴霜摧紫蘭。極浦波濤秋渺渺，高樓風雨夜漫漫。功名已作春蠶退，棲息還同旅雁寒。咫尺蒼梧頻雪涕，崇陵南畔是王灘。

角巾亭感懷，次壁上韻

江干風露暮淒淒，身似沙禽不定棲。自有山川隨几杖，更無門巷鬧輪蹄。浮生已悟莊周蝶，舊夢猶悲謝傅鷄。陳跡宛然留物色，小詩空續壁間題。

驪陽_閔公維重喪車過前江而不得就哭，口占誌哀

江漢秋風送去舟，百年人事到今休。門前咫尺丹旌過，掩淚那堪聽紼謳？

一絲亭口占

靑山中斷大江分，斗覺高亭出世氛。回望洛城如夢裏，百年榮落摠浮雲。

成玹內室挽

閨門懿範協三從，壽到遐齡劍化龍。獨有天涯遊子慟，慈烏啼血杜鵑峯。

張判書_善澂遷葬挽

南荒幽問至今悲，宿草衿陽十閱朞。浮世任看流水逝，佳城又報故山移。承家積慶還如許，徇國精忠更有誰？一束生芻無處奠，渼湖淸淚落哀詞。

協兒赴淸風，口占書贈

淸風從古稱靈境，三世分符更寡儔。自是全家多道氣，吾人何必讓仙侯？

其二

先君遺惠留貞石，伯氏淸芬有小齋。此去政聲須趾美，向來陳跡更關懷。

其三

寒宵姜被凝淸閣，勝日萊衣觀水軒。三十二年如一夢，白頭孤露淚雙痕。

其四

丹丘洞裏三淸路，玉筍峯前再度行。試覓降仙臺畔石，綠苔應合舊題名。

其五

萬古奇觀風水穴，一樓幽賞錦屛山。此生孤負重尋約，送爾今朝思未閒。

其六

憂深盛滿淵氷懍，計熟歸休畎畝宜。看爾弟兄飛舄去，一家隨處摠恩私。

其七

摶沙眷屬難常聚，炊黍功名本自虛。且向江城松桂裏，公餘閒讀退之書。

其八

八年重抱五年哀，腸似巴猿寸寸摧。生別莫論湖嶺遠，渺然消息隔泉臺。

其九

龎公避世擧家隱，疏傅休官父子攜。千載高風今可繼，峽村何地不宜棲？

其十

玉流舊洞從蕪沒，風珮新居亦謬悠。寥落病懷仍歲暮，赤城明月夢寒樓。

敬次伯氏下示韻

世故漫漫苦未窮，衡門獨掩萬山中。何人惠好同心事？雨雪偏傷詠《北風》。

十二月二十六日曉，哭兒墓

缺月疏星映曙雲，空山積雪掩孤墳。百年至慟今宵哭，能遣精靈地底聞。

敬次伯氏寄示韻_戊辰

驚風終夜撼疏欞，拍岸春濤苦未平。咫尺還愁姜被冷，一江相望兩孤亭。

江風

春來無日不終風，岸柳汀花黯慘中。江閣下簾高臥穩，任敎窓外浪翻空。

其二

薄暮狂風吹倒人，大江波浪渺無津。樓頭病客閒無事，坐見孤舟出沒頻。

一絲亭會話

此會何曾料？相攜永夕留。歡情數杯酒，勝槩一層樓。花柳春猶冷，風濤暮更愁。依然獨歸路，目送過江舟。

李右相_䎘挽

純忠厚德廟堂姿，爰立還嫌十載遲。大水無津方作楫，皇天不憖遽騎箕。依俙病枕憂時語，悽絶囊封瀝血辭。孤臥漳濱空雪涕，慟懷何獨爲吾私？

李判書彝仲挽

我年已六旬，親友日凋喪。獨有西河翁，暮途相倚仗。居然見存沒，踽踽將安放？平生山水絃，從此永絶響。

其二

堂堂白江公，德業在史編。階庭皆玉樹，詩禮卽靑氈。惟君趾先美，經幄早高騫。忠言與正論，端不愧前賢。

其三

君如山上栢，挺然秀衆木。枝幹旣崔嵬，操節更孤直。明堂要棟梁，須藉扶顚力。惜哉中道摧，風雨萃廈屋。

其四

擧世盡齷齪，如君眞鮮儔。豈惟志尙高？有才無不周。艱危失經綸，埋沒歸山丘。空留太史文，不廢江河流。

其五

君有勇退志，休官計已宿。誅茅鶴浦畔，買田首陽側。此願竟謬悠，海山空遺跡。寂寞宣城宅，柴門鎖松菊。

其六

我賦月山《鵩》，君馴瑞石雉。仙巖逆旅會，把臂論心事。君家有季女，許配我少子。一言朱陳約，耿耿猶在耳。

其七

積殃本由我，好緣翻成冤。六年腸寸斷，兩家淚雙痕。哀哀未亡人，尙賴慈育恩。我在君遽逝，此慟誰與論？

其八

宦跡乍差池，心期兩莫逆。糠粃忝居前，珠玉愧在側。每惜十年遲，誰將百身贖？周詩殄瘁悲，不獨爲私哭。

其九

自我出脩門，相望勞夢思。誰言時月隔？便作死生離。我淚尙有盡，我慟終無涯。只應九泉下，重與盡交朞。

其十

鬱鬱抱州山，迢迢渼湖水。丹旐自孤飛，素車竟誰竢？一哀無處展，萬事長已矣。灑涕寄東風，輓歌效《蒿里》。

鄭判府事_知和挽

巋然元老四朝遺，喬木風流尙在玆。五世無慙文翼後，一言能救士林危。扁舟共艤盤溪夕，末命同承寢殿時。陳跡只今雙涕盡，冠山遙隔渼湖湄。

黃承旨_玧挽

奇禍當年骨亦驚，寂寥江夏舊家聲。那堪柏樹霑雙淚？強爲萱堂屈一名。夜哭終貽敬姜慟，春暉不盡老萊情。湖亭泣閱前秋札，未覺襟期隔死生。

鄭公山_榮漢內室挽

專城佐政幾魚軒，縞服綦巾素樂存。晝哭向來悲穆伯，暮歸何處望王孫？高年懿範看治績，厚地遺哀結倚門。遙想錦江雙劍會，白頭懷舊獨傷魂。〈夫人之子，時謫西塞〉

李進士_時興挽

戚好仍同榜，深情老未闌。窮愁玄晏病，苦調孟郊寒。莫測升沈理，寧論契闊嘆？淸秋《薤露曲》，霑灑向江干。

洪生德普挽

南漢城南數疊山，寂寥孤塚寄中間。深深玉樹埋黃壤，獨有氷淸痛哭還。

莊烈王后挽詞

後家從古數塗莘，誰似尊臨五十春？三世聖神歸擁佑，八方民物囿慈仁。恩分社飯遺音愴，儉示容衣大練陳。尙有芳猷垂琬琰，愧無椽筆寫光塵。

其二

恭惟孝廟克寧親，萬壽爭瞻別殿新。前歲鬱攸災已兆，中天軒宿彩還淪。瓊樓月暗稱觴地，玉漏風悲問寢晨。宮錦至今香未沬，厚恩偏泣白頭臣。

敬次先祖考詩韻。志感書贈中臺寺道文上人

遺篇一讀一沾巾，木石曾將鹿豕群。陳跡只今誰復問？鶴峯千丈出寒雲。〈先祖考丁丑亂後，入鶴駕山之西美洞，結茅棲息，以木石居扁其室。〉

己巳二月二十五日，到鳩林玄參奉家中火，阻雨仍留。玄家外堂號爲竹林亭，余曾作記者也。月山面目，對之依然，堂中有映山紅一盆冬柏一盆方盛開。映山紅開花非其時，而就暖滋養，花艶照耀可愛，偶値吾行。若相期者然，亦可異也。主人設酒食以慰之，曹一遵，朴泰初及里中諸人，皆來會作穩。十年之後，復到此地，與舊時知友把酒譚敍，眞可謂相對如夢寐也。人事之不可料者有如此，余口占一絶，示諸人云_己巳

南鄕眞覺有前緣，受玦重來十五年。春雨竹亭留永夕，月山蒼翠夢依然。

渡碧波津，次陽明韻漫吟

回頭浮世六旬中，得喪榮枯摠是空。爭似一帆今日快，碧波亭下駕長風？

次翕兒《渡碧波》韻

穩放輕舟過大瀛，鯨波鰐浪爲澄淸。雖慙灎澦存誠敬，已識長沙一死生。白鳥江潭同泛泛，靑蠅天地任營營。東風忽起瓊雷思，薄暮聯翩旅雁聲。

次翕兒《北雁》韻

逐臣南竄日，候雁正向北。催回衡浦陣，更奮紫塞翮。紫塞幾日到？歸路過京國。京國網羅多，見粟莫貪食。

其二

昔我謫朗州，與爾共南征。今逢爾北歸，留我沃州城。寒暑異去就，禽鳥識猶明。默坐徒送目，遲爾報秋聲。

其三

海闊高飛倦，風多哀響沈。年年南復北，憐爾亦苦心。自我落天末，鄕國阻寄音。殷勤繫帛書，爲我傳上林。

次翕兒《強寬》韻

四圍雲海莽無邊，儘覺吾行有命焉。自是殘骸宜瘴癘，寧容晩節保林泉？全生已荷天恩大，處困甘從地勢偏。棲息莫嫌玆島陋，向來遷謫摠名賢。

次翕兒《踏靑日》韻

梅柳愁看海國春，寂寥孤榻與誰親？遙憐玉洞溪邊屋，開盡山花不見人。

次翕兒《春夜》韻記夢

夜靜常百慮，身倦暫成睡。短夢不道遠，鄕園片時至。寥寥木食窩，破壁徒立四。別來曾幾日？春物紛盈視。溪桃欲綻紅，盆竹正交翠。翛然衡茅下，偃仰有餘地。相逢隣社人，斗酒慰離思。展轉忽驚起，簷月已西墜。玆焉可慰意，何必浪垂淚？

次翕兒《春懷》韻

苦竹黃茅路，漁樵暮各歸。風煙入海別，魂夢到家稀。雨嚲陶山柳，春抽木洞薇。東岡他日約，虛負薜蘿衣。

次翕兒《雨後》韻

一帶荒山海上城，異鄕佳節近淸明。閒花待雨遲遲發，幽鳥窺簾款款鳴。客裏孤吟聊自遣，人間萬事苦難平。春來楚國多芳草，正好騷翁澤畔行。

次翕兒《歸僧》韻

孤僧遙帶夕陽歸，度水穿林望漸微。雲外竹房偏引興，此時忘卻故山非。

次翕兒《淸明》韻

節物有如此，歸心無奈何。飛花捲簾盡，芳草閉門多。海雨春衣冷，村煙熟食過。偏憐竹間鳥，終日送嬌歌。

次翕兒〈寒食〉韻

行窮南極到天垠，絶海誰憐去國人？楚水風波愁北渚，渭川花柳隔西秦。光陰已變靑楓火，雨露遙悲宰樹春。獨臥空齋還獨詠，鏡中添卻鬢毛新。

其二

孤城誰與作佳辰？花鳥殊非故國春。悵望鄕書那易達？參差歸夢亦難頻。雲含瘴氣霾靑草，風引幽香漾白蘋。正憶前年桃浪漲，釣船看弄渼湖濱。

次翕兒《夜坐》韻

萬事空搔首，殘春轉憶家。望中滄海闊，愁外暮山賒。古郭烏啼柳，荒庭月照花。靑煙傳燭地，無夢到京華。

次翕兒《曉吟》韻

不道春宵短，羈人苦未眠。枕驚風外浪，窓濕竹間煙。魑魅依孤島，星辰杳九天。臥聞寒食雨，空憶郭東田。

次翕兒〈雨中〉韻

侵曉寒聲動竹扉，喜看時雨下霏霏。空濛已覺年華濕，斷續還隨日腳微。溪泛亂紅花正漲，壟添深綠麥初肥。前山一夕芳菲遍，付與羈人飽蕨薇。

其二

三月韶華能幾日？一番風雨又今朝。飛花委地愁飄泊，巢燕含泥伴寂寥。玉洞淸流思石瀨，金臺新漲想溪橋。天涯勝賞何由得？目斷歸程瘴海遙。

次翕兒《霽後》韻

忽覺淸心目，朝來小雨晴。薄雲低度海，斜照半銜城。亂水通畦白，殘花映竹明。逍遙仍眺望，猶足暢幽情。

其二

漂轉浮生老，陰晴異地看。山容遙帶濕，海氣晩生寒。小圃蔥芽嫩，疏籬竹影團。呢喃簷畔燕，亦自喜泥乾。

次翕兒《北懷》四首韻

疏慵素乏廟堂姿，丘壑初心卽此知。鑿得層巖開小檻，引來幽澗入方池。朝回謝客開門少，睡起看山下箔遲。淸境只今成悵望，海天歸夢落花時。〈右玉流洞。〉

不向京師戀五楸，終須晩計託斯丘。千峯一壑符前夢，暮鼓晨鐘合退休。且取先賢耽僻寂，非關道士傲王侯。春來洞府憑誰管？澗草山花冷似秋。〈頸聯，用延平語及羅浮道士詩木食語。〉〈右木食洞。〉

淸絶東湖第一洲，向來沿泝幾停舟？平沙夕景村邊映，孤島春雲水上浮。正喜阿兒營小築，還須老子臥高樓。無端宿計成虛擲，碧海遙牽萬里愁。〈右楮子島。〉

送老菴前盡白雲。茅山元不羨陶君。依巖草屋林鷦足。傍壑苔磯野鹿分。當日漁樵空有約。只今魑魅與爲群。三春瘴海歸心斷。瀑水松風夢裏聞。〈右風珮洞。〉

次翕兒《晩望》韻

悠悠思遠道，悄悄閉空堂。散步憑孤杖，安眠足一床。家書抵金貴，春夜似年長。敢道歸期早，愁眉未著黃。

聞後命

三朝忝竊竟何裨？一死從來分所宜。唯有愛君心似血，九原應遣鬼神知。

定諸孫名，書示兒輩

盛滿招神忌，榮名作禍根。須將一謙字，勉勉戒諸孫。

次壺谷韻，寄題八卦亭

大老曾遊地，因人境更佳。窓排庖昊卦，心得巷顏齋。遠岫爭穿戶，澄江欲浸階。嚴程空悵望，勝賞苦難諧。〈公奉命完山之時，竹林院儒以壺谷韻來求和。道中蓋嘗屬思而未及卒篇，今始足成落句。〉

《高山一曲》，次朱子《武夷一曲》韻_{尤齋嘗寫《高山九曲圖》，屬同志諸公分次《武夷棹歌》韻以紀之。公諾而未就，至是始口占}

一曲松間漾玉船，冠巖初日映前川。攜筇坐待佳朋至，遠岫平蕪卷曙煙。

追次業兒《盆梅》韻_{昌業曾詠《盆梅》，請次韻，至是口占}

苔積根蟠土，紗明影透門。幽香偏愛靜，素蕚不嫌繁。朔氣凋千卉，春光寄一盆。還憐二三樹，蕪沒玉流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