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鑑/卷012
春,正月,乙巳朔,以皇后喪御殿不舉樂。
庚戌,遣官祭陣亡指揮雍桂,䘏其家。
壬子,諭刑部尚書開濟、都御史詹徽等曰:「昨民有子犯法,當死,其父行賕求免。御史執之,竝欲論罪。朕以父子至親,子死而父救之,人之至情也。故但諭其子,而赦其父。自今有論決者,宜再三詳讞,覆奏施行,慎毋重傷人命。」〈【攷異】諸書皆系之正月。《史稿》系之正月庚戌下。《憲章錄》系之戊申。今據《洪武寶訓》在正月壬子,從之。〉
乙卯,大祀南郊。
戊午,命魏國公徐達仍鎮北平。
壬申,北平按察司言高陽諸縣嘗被水。三皇庿分司廨宇圯壞請修治。上曰:「居官宜䘏民,不可勞民。今北方水患方息,正當問民疾苦,以撫恤之。若有修造,俟歲豐足,為之未晚。」遂命停止。
二月,乙亥,上觀唐太宗《帝範》,謂侍臣曰:「此十二篇者,雖非帝王精微之道,然語意備至,曲盡物情,使其子孫克守其言,亦足為訓。自後女主竊柄唐祚,遂衰賞罰,政令不行於天下,閹豎小人,朋比於國中,卒召藩鎮之禍。有國家者,其可不守祖宗之法乎?」
丙申,初詔天下府州縣學歲貢生員各一人於京師。由翰林院考試經義、四書義各一道,判語一條。中式者一等入國子監,二等送中都。不中者遣還,提調教官罰停廩祿。用諫官關賢及尚書任昂議也。時大學士宋訥兼祭酒,凡功臣子弟皆就學,及歲貢士常數千人,訥為嚴立學規,終日端坐講解無虛晷,夜恆止學舍。其後開進士科所取士,由太學進者率三之一雲。
丁酉,免鳳陽、和州田租。
是月,大學士吳沈等進《精誠錄》。先是上將享太庿,致齋於武英殿,召沈等謂之曰:「朕閱古聖賢書。其垂訓立教,大要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親。君能敬天,臣能忠君,子能孝親,則人道立矣。然其言散在經傳,未易會其要領。卿等其以類編輯,庶便觀覽。」至是,書成,上賜名《精誠錄》,命沈序之。
潁川侯傅友德等遣人送元故官及渠長段世等至京師。上賜之衣服,以元右丞觀音保為金齒指揮使,賜姓名李觀。又傳諭段世曰:「爾父寶曾有降表,朕不忍廢,賜其長子名歸仁,授永昌衛鎮撫。」世,賜名歸義,授雁門鎮撫。改大理路曰大理府,置衛,設指揮使司。時,友德等進平蒙化府鄧川州。過金沙江,又平北勝、麗江等府,平津等州。凡蠻民降者數十萬戶。
三月,甲辰,詔潁川侯傅友德、永昌侯藍玉班師。留西平侯沐英帥眾數萬填滇中。自此,沐氏遂世守雲南雲。
庚戌,上與侍臣論歷代創業及國祚修短。侍臣盛稱「周祚之長」。上曰:「周自公劉后稷,弈世積德以及文武,遂有天下。若使其後君非成、康,臣非周、召,益修厥德,則文、武之業何能至八百年之久乎?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使吾後世於孫皆如成、康,輔弼之臣皆如周、召,則可以祈天永命,國祚何患不昌?」
丙寅,復鳳陽、臨淮二縣民繇賦,世世無所與。諭戶部曰:「鳳腸,朕故鄉,皇陵在焉。昔漢高帝生於豐,起於沛。豐、沛之民,終漢世受惠。朕今永免鳳陽、臨淮二縣稅糧、徭役。」其榜諭之。
壬申,罷提刑按察分司。
夏,四月,乙亥,上諭侍臣曰:「人君不能無好,尚要當慎之。蓋好功則貪名者進;好財則言利者進;好術則游談者進;好諛則巧佞者進。夫偏於所好者,鮮不累其心。故好功不如好德,好財不如好廉,好術不如好信,好諛不如好直。故好得其正,未有不治;好失其正,未有不亂者也。」
庚寅,上以開濟定詐偽律,好為深文,議法巧密,論曰:「竭澤而漁,害及鯤鮞;焚林而田,禍及麛。巧密之法,民何以堪?」由是浸惡濟。
是月,故元儒士戴良卒於京帥。良,字叔能,世居金華九靈山下,自號九靈山人。上克婺州,徵良為學正,與宋源、葉儀輩訓諸生。上既旋師,良忽棄官逸去。元至正末,用薦者言,授良江北行省儒學提舉。良見時事不可為,避地吳中依張士誠。既知其將敗,挈家泛海抵登、萊,欲間行歸庫庫軍。道梗寓昌樂數年。洪武六年始南還,變姓名,隱於四明山。上遣人物色得之。以上年徵至京師,試以文,命居會同館,日給大官膳。至是,欲官之,以老疾固辭,忤旨,遂暴卒。蓋自裁也。良以元之亡,不忘故主,每形之歌詠間。故卒不獲其死。同時被徵之士有王逢者,字原吉,江陰人。元至正中作《河清頌》,臺臣薦之,稱疾辭。張士誠據吳,其弟士德用逢策北降於元,以拒江南。上波滅士誠,欲辟用之,堅臥不起,隱上海之鳥涇,自稱席帽山人。去年以文學徵,有司敦迫上道。時,逢子掖為通事司令,以父年高叩頭泣請,乃命吏部符止之。又六年,始卒。元之亡也,同時又有丁孝子,名鶴年,回回人。父以世蔭,為武昌達魯噶齊,卒於官。至正壬辰,武昌被兵,鶴年年十八,奉母走鎮江,母沒,鹽酪不入口者,五年避地四明。時方國珍據浙東,最忌色目人。鶴年轉徙逃匿,為童子師或寄僧舍,賣漿自給。及海內大定,牒請還武昌。而生母已道阻前,死瘞東村廢宅中。鶴年慟哭行求,母告以夢,乃囓血沁骨斂而葬焉。烏斯道為作丁孝子。傳鶴年自以家世仕元,不忘故國,順帝北遁後,飲泣賦詩,情詞悽惻,晚學浮屠法,廬居父墓,好學洽聞,精詩律,楚昭、莊二王咸禮敬之。最後始卒。〈【攷異】《三編》系元臣之不仕於明者,如蔡子英、巴延資中,皆特書其年月。獨九靈山入遺之,諸書亦不載。證之《文苑傳》良以十五年召至京師。是年四月,自裁也。王逢之徵,亦在十五年,今悉據《良傳》竝記席帽山人及丁孝子事。〉
五月,乙巳,敕天下衛所至冬帥所部赴京師俟較閱。
庚申,免應天、太平、鎮江、甯國、廣德稅糧。詔曰:「五郡為興王之地,其民助朕居多數,免其稅所以酬其勞也。有司有侵漁者,必寘之法。」
是月,滇南品甸土酋杜惠來朝,授為千夫長。詔六安侯王志、安慶侯仇成、凰翔侯張龍督兵至品甸,繕城池,立屯堡,置郵傳,安輯人民。〈【攷異】城品甸。據《明史·土司傅》在是年。《紀事本末》系之五月,今從之。惟「品甸」誤作「尋甸」,蓋品甸乃雲南大理府所屬,尋句則軍民府也。今從《土司傳》。〉
始定文官封贈蔭敘之典,禮部尚書任昂奏也。時有廣東都指揮狄崇、王臻以妾為繼室乞封,下廷議。昂持不可,從之。乃命昂及翰林院定嫡妾封贈例,因詔偕吏部定文官封贈例十一,蔭敘例五,頒示中外,竝著為令。
六月,辛卯,免畿內十二州縣養馬戶田租一年,滁州免二年。〈【攷異】免畿內及養罵戶田租。《三編》竝系之五月。今據《明史》本紀一,五月庚申;一,六月辛卯。《史稿》同《三編》,蓋牽連記之。今分書五、六月下。〉
戊戌,大學士吳沈進講《周書》「國罔有立,政用儉人」。諭曰:「國家不可有小人。有小人,必敗君子。故唐、虞、任禹、稷,必去四凶;魯用仲尼,必去少正卯。」沈對曰:「所謂去邪,勿疑也。」〈【攷異】績《文獻通考》在是年八月。《洪武寶訓》作六月戊戌,今從之。〉
先是,雲南姚安土官自久作亂,詔傅友德以班師時,留兵討之。是月,友德遣兵次九十九莊,自久遁去。踰年,復寇品甸,沐英奏請以土官高倸為姚安府同知;高惠為姚安州同知,從英討自久,平之。
秋,七月,庚戌,上諭侍臣曰:「自古王者之興,未有不由於勤儉。其敗,未有不由於奢侈。前代得失,可為明鑑。後世昏庸之主,縱欲敗度,不知警戒,卒瀕於危亡,深可慨嘆。大氐處心情淨,則無欲。無欲,則無奢縱之患。欲必一生,則驕奢淫佚,無所不至,不旋踵,而敗亡隨之。朕每一念及,未嘗不愓然於心。〈【攷異】諸書不載。據《洪武寶訓》增。〉
辛亥,分遣監察御史錄囚於諸道。
壬子,遣官祭媧皇陵於趙城。
是月,東閣大學士吳沈以進講後期,降翰林院侍書,尋改國子博士,以老歸。沈嘗著辯言「孔子封王為非禮」。宋灑、王祥之諭祀典,皆未之及也。其後,更定大禮,改稱「至聖先師」,實自沈發之雲。
八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甲戌,詔曰:「比者,政事苟且,上下相蒙,闔郡連歲不聞有所激勸,具雲『吏稱民安』。」其令御史按察司巡行訪察之。〈【攷異】《憲章錄》系之八月下,今據《史稿》作甲戌。〉
九月,甲辰,詔曰:「頻歲豐稔,民多貧困,其咎安在?豈搖役之重,及吏民因緣為奸耶?有司宜思所以振救之法。」令煩苛者,罪不宥。
江西龍泉永新山民作亂,煽聚徒黨,號稱「順天王」。都指揮戴宗帥兵輔之,不克。癸亥,上命申國公鄧鎮為征南將軍。〈【攷異】據本紀鎮為征南將軍。而《本傳》及《潛菴史稿》皆書征南副將軍。證之薛氏《憲章錄》,九月命申國公鄧鎮為征南將軍、臨江侯陳鏞、濟甯侯顧敬為左右副將軍。是副將軍者,乃鏞與敬,非鎮也。今仍據本紀書之。〉臨江侯陳鏞、濟甯侯顧敬為左右副將軍討平之。鎮,愈之子,改封申國。鏞,德之子。敬,時之子也。鎮所部兵不戢。時,泰和蕭執以親老告歸。親沒廬墓,詣鎮責之,鎮為之謝,禁止侵掠,邑人以安。執以洪武四年鄉舉為國子學錄。嘗以夏至北郊,與宋濂、陶凱等齋宮,奉詔賦山梔花。上獨喜執作,徧示諸臣,寵眷遂傾一時。時,上留意文學,往往親試廷臣。執與陳觀,知遇尤異,觀以訓導入覲,試王猛捫蝨論,立擢陝西參政。在陝以廉謹稱。或問陜產金何狀,觀大驚曰:「吾備位藩寮,何金之問?」其卒也,妻子幾無以自存。而執是時亦以純孝為一鄉之望。故二人雖以文學結主知,實皆篤行君子也。〈【攷異】蕭執責鎮不能戢。兵事見《趙俶傳》。執,泰和人。時,廬墓在家,龍泉、泰和皆連界之地,故有責鎮之事。今掘書之。〉
冬,十月,丁丑,召魏國公徐達還。
甲申,免霸州、東安魚課。
壬辰,太白畫見,至乙未,凡四日。
己亥,安陸侯吳復卒於普定。復,以總兵從傅友德等剿捕諸戀,遂由關索嶺開箐道,取廣西。是年,克墨定苗,至吉刺堡築安莊下,新城平,七百房,諸寨斬獲萬計,轉餉盤江。至是,以金創發,卒。追封黔國公,加祿五百石,予世券,賜諡「威毅」。復,臨陳奮發,衝犯矢石,體無完膚。平居恂恂,口不言征伐事。在普定買妾楊氏,年十七,復死,視斂畢,沐浴更衣,自經死,封「貞烈淑人」。子,傑嗣。
十一月,上手書滁陽王郭子興事。命太常司丞張來儀撰碑文勒之石。來儀,名羽,以字行。從父宦江浙,兵阻不獲歸,與友徐蔶卜居。吳興,領元鄉薦為安定書院山長,再徙於吳。洪武四年徵至京師,應對不稱旨,放還。再徵,授是職。上素重其文,故有是命。尋坐事竄嶺南,未半道,召還。羽自知不免,投龍江死。
禮部尚書任昂請更定冕服之制及朝參坐次。又奏毀天下淫祠,正祀典稱號。蜀祀秦守李冰,附以漢守文翁、宋守張詠;密縣祀太傅卓茂;鈞州祀丞相黃霸;彭澤祀丞相狄仁傑,皆遺愛在民。李龍遷祀於隆州,謝夷甫祀於福州,皆為民捍患。吳拯相陸遜,以勞定國,宜祀於吳,以子抗、從子凱配。元總管李黼立祀江州,元帥余闕立庿安慶,皆以死勤事從。闕,守皖全家殉義者。有萬戶李宗可宜配享闕庿,皆報「可」。尋詔頒鄉飲酒禮圖式於天下。復令制大成樂器,分頒學宮。是時,以八事考課外吏及次第,雲南功賞事不隸禮部者,上皆令昂主其議。
十二月,癸未,江西參議胡昱請設衛禦盜。上曰:「民之為盜由,無良吏撫綏之,豈在兵耶?」不許。
甲午,刑部尚書開濟坐罪誅。濟,治獄囚,令郎中仇衍開脫死罪,為獄官所發。濟與侍郎王希哲、主事王叔徵執獄官斃之。時,鄞人陶垕仲以國子生擢監察御史,首發濟肌法狀。且言濟奏事時,置奏劄懷中,或隱而不言,覘伺上意,務為兩端,奸狡莫測。役甥女為婢,妹早寡,逐其姑而略其家。上怒,遂下濟獄,竝希哲、衍等皆棄市。濟,慧敏有才辯,初以安然薦,召試刑部。凡國家經制、田賦、獄訟、工役、河渠事皆綜核有條理,品式可為世守。上甚信任之,浸兼預它部事,謗議滋起。上又見其用法深刻,益疑之,遂及於禍。垕仲自劾濟後,直聲震天下。〈【攷異】濟誅在十二月,本傳、年表同。《紀事本末》系之十月。據其事發之月也。濟為陶垕仲所劾,今據《明史·濟傳》增入。〉
是月,武英殿大學士吳伯宗坐弟仲實為三河知縣薦舉不實,詞連伯宗,降檢討。伯宗為人溫厚,然內剛不苟媕阿,故屢躓。踰年卒於官。
是歲,西洋國有須文達那者,始入貢。其國在占城之南,滿剌加之西,蓋即蘇門荅剌譯音之異雲。其年之夏,倭寇浙東,又寇金鄉、平陽。
春,正月,丁未,大祀南郊。
戊申,命魏國公徐達填北平。
壬戌,命信國公湯和巡視沿海諸城防倭。〈【攷異】據《明史》本紀書湯和防倭於十七年之正月。又書和征思州蠻於十八年之四月。是和奉防倭之命不久即還也。若其至浙築衛設城之是,乃十九年征蠻班師之後。以二十年春至浙,其年十一月還。據《明史》本傳及《方正學東甌神道碑》皆不著十七年防倭事。疑是時,奉詔未行,抑或去而即還,無事可書,蓋其設衛築城一切處分,皆在二十年也。今分書之。〉
是月,孔子五十七代孫訥服闕來朝,詔襲封衍聖公。訥,希學子也。上命禮官以教坊樂導送至國子學。學官帥諸生二千餘人迎於成腎街。自是,每歲入覲,給符乘傳。時罷丞相官,遂定製以衍聖公班列文臣之首。
更定都察院官制,以詹徽為左都御史。初,監察都御史之秩止於七品。上以臺官職掌風紀,品秩太輕,乃設左右都御史各一人,正三品;左右副都御史各一人,正四品;左右僉都御史各一人,正五品。未幾,又陞都御史正二品,副都御史三品,僉都御史四品。其十二道監察御史亦陞為正七品。自此,臺職與部權竝重。七卿之名,遂為一代定製。
以余熂為吏部尚書,劉達刑部尚書。
二月,詔吏部「凡文武憂制,稽其在職一年,廉勤無過者,照品給半祿終制。三年,歷考神過者,給全祿終制。」著為令。
三月,戊戌朔,頒科舉取士式。仍定以子、午、卯、酉鄉試,辰、戌、丑、未會試。鄉試中式者,各布政使司送禮部會試。會試中式者,赴殿試,賜進士及第,出身有差。定製鄉、會試各三場。弟一場,試《四書》義三道、經義四道。《四書》主《朱子集注》,《易》主《程朱傳》,《義書》主《蔡沈傳》,《詩》主《朱子集傳》,皆兼古註疏。《春秋》主《三傳》及《胡安國、張洽傅》,《禮記》主《古註疏》。二場,試論一,判語五,詔誥章表內科一。三場,試經、史、策五。其應試舉人,則國子學生、府州縣生員及儒士之未仕者、官之未入流者,皆預焉。惟罷閒官吏及倡優之家、與居父母喪者,均不准入試。試土官,定製主試二員,同考試官四員,皆於儒官、儒士中訪明經、公正之士,先期幣聘。在內由應天府,在外由各布政司主之。
曹國公李文忠卒。文忠,器量沈宏,人莫能測。其際臨陣,踔厲風發,遇大敵益壯。頗好問學,常師事范祖幹、胡翰,通曉經義,為詩歌雄駿可觀。釋兵,家居恂恂若儒者。上雅愛重之,嘗勸上少誅僇。又諫征日本及言「宦者過盛,非天子不近刑人之義」。以是積忤旨,不免譴責。去年冬,得疾,上親臨視,使淮安侯華中護醫藥。至是,卒,上親製文祭之,追封岐陽王,賜諡「武靖」。中以護醫藥失謹,坐貶死,雲龍子也。〈【攷異】文忠之卒。《兗州史乘攷》誤引野史雲「文忠多招納士入門下,上聞而弗善也。一日,謂上:『內臣太多,宜少裁省。』上大怒,謂:『若欲弱吾羽翼,何意?此必其門客教之。』因盡殺其客。文忠驚悸得疾,暴卒。上發悲,怒殺諸醫及文忠侍者百人。」此似屬不根之詞。及考其《嗣公景隆誥》,頗有咎文忠語。末雲非智非謙,幾累社稷,身不免而自終。似切責及殺門客之事,有之。史蓋曲為諱也。據此,則交忠之死或出自裁,或服毒死。《實錄》蓋諱之耳。今據正史,坿識於此。〉
壬子,蠲常德被水田租。
甲子,大赦天下。
丙寅,詔改建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公署於大平門外。
是月,征南將軍傅友德、左副將軍藍玉班師還京師。友德征滇,上前後下璽書數十。懸斷萬里外,委曲皆中。友德奉行不敢失,因土俗定租賦、興學校、廣屯田,遠邇悅服,威望益隆。
夏,四月,壬午,論平滇功。進傅友德潁國公,列侯藍玉、仇成、王弼竝益祿五百石,予世券。封陳桓普定侯、胡海東川侯、郭英武定侯、張翼鶴慶侯。是日,大賚從征將士。
庚寅,諭兵部移文有司:「凡征南將士死者,悉收其遺骸,具棺葬之。」
是月,增築國子學舍。
上語諫議大夫唐鐸曰:「人有公私,故言有邪正。正言務規諫;邪言務謗諛。謗言近於忠,諛言近於愛。惟不惑於謗言,則聽日聰,而讒人自去。不眩於諛言,則智日明,而佞人自遠矣。」鐸封曰:「聽言之難,自古為然。陛下聖諭深得其情。」〈【攷異】據《憲章錄》系之是月。證之《洪武寶訓》則是月己丑也。今系是月下。〉
五月,甲寅,詔恤海運溺死軍士家。
丙寅,涼州衛指揮使宋晟討西番叛酋,至額齊訥路,禽元海道千戶額森特穆爾〈舊作也先帖木兒〉及吳國公等,俘獲萬八千人,送酋長京師。簡其精銳千人,補卒伍,餘悉放遣。詔進晟右軍都督僉事,仍鎮涼州。額森特穆爾之叛也,涼州衛百戶劉林力戰死。邊人壯之名,其所居竇融臺為劉林臺。〈【攷異】據《明史》本紀,晟討西番於額齊訥路。證之本傅,禽額森特穆爾送京師,蓋額森始降而後叛也。又攷《濮英傳》劉林戍涼州,值額森叛,林力戰,死之。正平涼州前事也。今據《英傳》增入。〉
六月,庚午,上御奉天門,諭韋臣曰:「治天下,禮樂為先。或言有禮樂,不可無刑政。朕觀刑政二者,不過輔禮樂。為治耳,苟徒務刑政。雖有威嚴之政,必無和平之風。故禮樂者,治民之膏粱;刑政者,救弊之藥石也。」
秋,七月,戊戌,禁內官預外事,竝敕諸司,毋與內官監文移往來。上謂侍臣曰:「前代人君多縱宦寺,與外臣交通,覘伺動靜,夤緣為奸,假竊威權,以亂國家。後雖知而去之,勢不得行,反受其禍。延及善類,漢唐之事,深可鑒也。朕所以嚴為之禁者,欲見危於未形,制治於未亂耳。」
癸丑,詔百官迎養父母者,官給舟事。
丁巳,免畿內今年田租之半。
庚申,錄囚。
壬戌,盱眙人獻天書,命斬之
乙丑,秦、晉、燕、周、楚、齊六王來朝。
八月,丙寅,河決開封東月堤。自陳橋至陳留,橫流數千里,又決杞縣入巴河,遣官塞之,竝蠲被災租稅,尋又詔蠲河南諸省逋賦。
壬申,平緬宣慰使思倫發遣使,獻方物,上元所授宣慰司印。詔賜倫發朝服冠帶及鈔定,遣使還。初,大兵下金齒平緬,壤地相接。土酋思倫發懼,遂請降,因置平緬宣慰使司,以倫發為之。至是,來貢,復改為平緬軍民宣慰使司。平緬去西南夷稍遠,前代未嘗通中國。元時,始招諭。竝及平緬連界之麓川,因分置兩路,各統所部。時上以倫發先來朝貢,遂命兼統麓川之地。然,倫發以攝於兵威,不久尋叛。
乙亥,孝慈皇后神主祔太庿。
九月,己酉,諸王之國。
冬,十月,丙寅朔,冊李氏為淑妃,攝六宮事。妃,壽州人,未幾,卒。更冊郭氏為淑妃。妃,甯王之母,英興其兄弟也。
丁卯,復遼東海運。
河南大水,又同時漳河東決河南之臨漳,經真定、河間一帶,趨天津入海,故北平亦大水。丙子,分遣駙馬都尉李祺等往振之。〈【攷異】據本紀是月河南、北平大水。證之《河渠志》是時,漳水東決河南之臨漳,由真定、河間一帶趨天津,故北平亦大水也。今增入。〉
乙酉,景川侯曹震上言:「四川至建昌驛道經大渡河往來者,多死於瘴厲。詢之父老,自眉州、峩眉至建昌有古驛道,平易無瘴毒。已令軍民修治,請以瀘州至建昌驛馬,移置峩眉新驛。」從之。震又請以貴州、四川二都司所易番馬,分給陝西、河南將士。亦報「可。」
丙戌,以趙瑁為禮部尚書,以任昂告歸代之也。
丁亥,以秀才朱矩等十七人為監察御史。
閏月,庚子,選儒士五十人試各道監察御史。
癸丑,詔天下布政按察使所上刑名,其間人命重獄具奏者,由刑部都察院詳議,大理寺覆讞後奏決,著為令。初,上命刑部議定罪名入奏。既奏,錄所下旨,送四輔官、諫院給事中覆覈無異,然後覆奏行之。有疑獄,則四輔官封駁。踰年,罷四輔,乃命議獄者一歸於部、院、寺,謂之三法司。是時三法司改建署成,命之曰「貫城下」,勅言:「貫索七星,如貫珠環而成象,名天牢。中虛則刑平,官無邪私,故獄無囚人。貫內空中有星,或數枚者,即刑繁,官非其人。有星而明,為貴人無罪而獄。今法天道,置法司,其各慎,乃事法天道行之。令貫索中虛,庶不負朕肇建之意。」
是月,召魏國公徐達還。
欽天監漏刻博士元統上言:「曆以《大統》為名,而積分猶踵《授時》之數,非所以重始敬正也。況《授時》以至元辛已為曆元,至洪武甲子積一百四年,以七十年而差一度之大約計之,每歲應差一分五十秒。辛巳至今,年遠數盈,漸差天度,擬合修改。今以洪武甲子冬至為《大統》曆元,而七政運行有遲速,逆順伏見之不齊,其理深奧,未易推演。聞有郭伯玉者,精明九數之理,宜徵令推算,以成一代之制。」報「可」。尋擢統為監令。統乃取《授時曆》,去其歲實消長之說,析其條例,得四卷,以洪武十七年甲子為曆元,命曰《大統曆法通軌》。時,上又命纂《天文分野書》,以十二分野星次,分配天下郡縣。凡郡縣下,又詳載古今建置沿革之由,通為二十卷。書成,頒賜秦、晉諸王。其大略謂「《晉天文志》分野始角、亢。《唐》始女、虛、危。然古言天者皆由斗、牛以紀星。故始斗、牛,命曰星紀。」〈【攷異】《明史》本紀不載。據《潛菴史稿》、《典彙》皆在是月。又證之《曆志》元統上書諭曆,即在是年之十月。今竝記之。〉是時,始造觀星盤。
永城侯薛顯母卒。工部請給棺。上曰:「賜乃朝廷之恩,豈可請邪?自今公侯夫人賜棺,非奉特旨,不許奏請。」著為令。
十一月,庚午,上諭禮部曰:「近命遼東立學校,有言邊境不必建學者。夫聖人之教猶天也。天有風、雨、霜、露,無所不施。聖人之教,亦無往不行。昔箕子居朝鮮,施八條之約,故男遵禮義,女尚貞信。管甯居遼東,講詩書,陳俎豆,飾威儀,明禮讓,而民化其德。曾謂邊境之民不可以教乎?況武臣子弟久居邊塞,鮮聞禮教,恐漸移其性。今使之誦詩書,習禮儀,非但造就其才,它日亦可資用。」
是月,上御東閣謂待臣曰:「責難不入於昏君,諂諛難動於明主。人臣以道事君,惟在守之以正,毋患得愚失也。」
十二月,壬子,蠲雲南逋賦。
是月,翰林院待詔朱善上疏論《昏姻律》,曰:「民間姑舅及兩姨子女,法不得為婚。仇家詆訟,或已聘見絕,或既昏復離,甚至兒女成行,有司逼奪。按舊律:尊長卑幼相與為昏者有禁。蓋謂母之姊妹,與己之身,是為姑舅兩姨,不可以卑幼上匹尊屬。若姑舅兩姨子女,無尊卑之嫌。成周時,王朝相與為昏者,不過齊、宋、陳、杞。故稱異姓大國曰『伯舅』,小國曰『叔舅』。列國齊、宋、魯、秦、晉,亦各自為甥舅之國。後世,晉王、謝,唐崔、盧、潘、楊之睦,朱、陳之好,皆世為婚媾。溫嶠以舅子妻姑女,呂榮公夫人張氏即其母申國夫人姊女。古人如此甚多,願下羣臣議,弛其禁。」從之。明年拜善文淵閣大學士,尋主會試,嘗講家人卦心箴,上善之。〈【攷異】事見《明史》系之十八年拜大學士前,蓋其為待詔時所奏也。《三編》系之是年十二月,今從之。至善以明年三月拜大學士。薛氏《憲章錄》十七、十八兩年複記誤。蓋十七年尚在待詔任中也。〉
是歲,徵婺源汪叡、泰和蕭岐,皆授官。叡,以胡大海克休甫,與其弟同帥眾歸附。後同為張士誠所殺,上授叡為安慶稅令。未幾,徵參贊川蜀軍事,以疾辭去。至是,復徵召見,命講《西伯戡黎篇》,授左春坊左司直常,命續《薰風自南來》詩及它應制,皆稱旨。請春夏停決死罪,體天地生物之仁,從之。敦實閒靜,不妄言笑,及進講遇事輒言。上嘗以善人呼之。踰年,疾作,請假歸。岐,幼孤,事祖父母以孝聞,有司屢舉,不赴。至是,復以「賢良」徵,強起之。上十便書,大意謂上刑罰過中,訐告風熾,請禁止。實封以杜誣罔依律科讞以信,詔令凡萬餘言。召見,授潭王府長史,力辭忤旨,謫雲南楚雄訓導。岐即日行,遣騎追還,歲餘,改授陝西平涼。再歲致仕。嘗輯《五經要義》;又取《刑統八韻賦》,引律令為之解,合為一集。曰:「天下之理本一,出乎道必入乎刑。吾合二書,便觀者有所省也。」當是時,上治尚剛嚴,中外凜凜奉法,救過不給。而岐所上書過切直,雖不為忤,亦終不用雲。〈【攷異】事見《明史》本傳叡以洪武十七年召見,命講《西伯戡黎篇》。岐以十七年舉賢良,上十便書,皆見傳中。今系之是年之末。〉
初,鈔法既行,天下稅糧,令民以銀、鈔、錢、絹代輸,定其所折之直。其願入粟者,聽之。是年,詔雲南以金、銀、貝、布、漆、丹砂、水銀代秋租。於是,謂米麥為本色,而諸折納稅種者,謂之折色。折色之名始此。
正月,甲子,擢太原同知溫祥卿為兵部尚書,山東布政徐鐸戶部尚書,廣東布政徐本工部尚書。
辛未,大祀南郊。
癸酉,天下布、按二司及府州縣來朝覲者,凡四千一百餘人。詔吏部考其殿最,分為五等。稱職者陞,平常者復職,不稱職者降,闒茸者免,為民貪汙者送法司罪之。
是月,以通政使茹瑺薦召茶陵劉三吾,至年七十三矣,奏對稱旨,授左贊善,累遷翰林學士。時天下初平,典章闕畧。上銳意製作,宿儒凋謝,得三吾晚,悅之。一切禮制及御製敕修等書,多令總其事,或為之序。初,上復孟子配享,而終以「草芥寇讎」及「君為輕」、「貴戚易位」等語為寰中士夫不為君用者所藉口,乃詔三吾修《孟子節文》,凡不以尊君為主者皆刪之。書成,有連江孫芝者上書,訴三吾為佞臣雲。〈【攷異】《明史·錢唐傳》但言命儒臣修《孟子節文》。《三吾傳》言御製敕修之書,皆總其事,不及修《孟子節文》語。證之《實錄》三吾等奉詔修《孟子節文》於洪武二十七年上之。據此,則《錢唐傳》所謂儒臣者即三吾也。孫芝以力詆三吾,後遂與錢唐竝配享亞聖庿。事見全氏《鮚埼亭內外集》,詳攷證中。〉
二月,上以當春久雨,陰晦不解,雷電雪雹間作。甲辰,詔天下臣民極言得失。國子祭酒宋訥陳邊事曰:「今海內乂安,惟沙漠尚煩聖慮。若窮追遠擊,未免勞費。陛下為聖子神孫計,不過謹邊備而已。備邊在乎實兵,實兵在於屯田。漢趙充國將四萬騎,分屯綠邊九郡,而單于引卻。陛下宜於諸將中選謀勇數人,以東西五百里為制,立法分屯,布列要害,達近相應。遇敵則戰,寇去則耕,此長策也。」上頗採用之。時國子博士陳潛夫亦應詔上書言獎直臣、簡師儒、厲廉恥、審用人四事。上皆嘉納之。〈【攷異】《明史》本紀「是月甲辰,以久陰雨雷雹,詔臣民極言得失。」《三編》雲雷雹雨雪。《潛菴史稿》雲雷電雨雹。證之《五行志》有雹兼有雪。不書雪者,正月之雪,非災異也。惟久陰之語亦見《典彙》,今參核書之。《五行志》作甲午,《紀》作甲辰,據下詔之日也。又《典彙》記陳潛夫、宋訥言事皆在是時。今竝入之。〉
乙巳,五星竝見。
己未,魏國公徐達卒。達在北平,一日,上仰觀天象,見太陰犯上將,心惡之,亟召達還。時,達患背疽,稍愈。上遣其長子輝祖護歸。至是,病篤,卒,年五十四。上為輟朝臨喪,悲悼不已。達言簡慮精。在軍,令出不二,諸將奉持凜凜,而在上前恭謹如不能言。善拊循,與士卒同甘苦,無不感恩願為將軍效死者,以故所向克捷。尤嚴戢部伍,所平大都二,省會三,郡縣百數,閭井晏然,民不苦兵。歸朝之日,單車就舍,延禮儒生,談論終日,雍雍如也。上嘗稱之曰:「受命而出,成功而旋,不矜不伐,婦女無所愛,財貨無所取,中正無疵,昭明乎日月,大將軍一人而已。」北平之鎮,春出冬還。還,輒上將印。賜休沐,宴見歡飲,有布衣兄弟稱,而達愈恭慎。上為治邸第,以故吳王府為之,表其第曰「大功坊」。卒後,追贈中山王,三世皆王爵,諡武甯,賜葬鍾山之陰。上親製神道碑文,推為開國功臣弟一雲。〈【攷異】中山之卒。野史因《李仕魯傳》中有徐達、劉基之見猜,幾等於蕭何、韓信語。於是,有達病疽甫痊,賜蒸鵝,流涕食之而卒之事。按仕魯被誅在洪武十六年,中山之卒在十八年,則所謂見猜者,第指其平日偶因忤旨觸怒之事。今據正史書之,而列正野史之誤於此。〉
是月,開會試科取士。以大學士朱善、國子監典籍聶鉉為典試官。得士黃子澄等四百七十二人。鉉試畢,上欲留用之,乞便地自養,令食廬陵教諭,俸終其身。
三月,壬戌朔,廷試賜丁顯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是科,讀卷官初奏一甲三人,花綸、練子甯、黃子澄也。上以花綸年少,抑置弟三。又抑子證入三甲,擢丁顯弟一。傳者謂上以夢故用也。子甯對策極言:「今朝廷用人,徇其名而不求其實,以小善而遽進之,以小過而遽僇之,因歷陳古人所以教養任用之道。」又言:「天之生材有限,陛下忍以區區小故,縱無窮之誅,何以為治?」言剴切,不避忌諱,上嘉其忠不易也。子甯,新淦人。子澄,分宜人。初,翰林院官皆由薦舉,未有以進士入者。故四年開科狀元吳伯宗止授員外郎,榜眼、探花授主事而已。至是,詔更定翰林品員,設學士侍讀侍講、學士及侍讀侍講。又定進士一甲授修撰,二甲以下授編修檢討,其秩自學士正五品以下至七品有差。又定進士所授官,其在翰林院、承敕監、中書六科者曰「庶吉士」,在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者,仍稱「進士」。其餘則以其未更吏事,欲優待而歷練之,俾之觀政於諸司,給以出身祿米,以待擢任命之,曰「觀政進士」。其庶吉士及觀政進士之名,皆上所自定。而翰林遂為科目進士,清要之階雲。〈【攷異】按進士授翰林始於是科。而是科之制則一甲三人,俱授修撰。至戊辰,始改定一甲第一人授修撰,二、三人授編修也。子澄以是科成進士,明貢舉,攷列之。一甲第三人準以初制當授修撰,而不知子澄實未嘗賜一甲也。證之《明史》本傳言子澄以洪武十八年為會試第一由編修進修撰,則子澄是年所授不過庻吉士。踰年,授編修。直至洪武二十五年立太孫,命侍東宮講讀,始授修撰也。是科延試原定花綸第一,子澄次之。上擢丁顯第一,改綸第三,子澄抑入三甲。見兗州別集,詳攷證中。〉
詔中外官交母沒任所者,有司給舟車歸其喪,著為令。
乙亥,免畿內今年田租。命天下郡縣瘞暴骨。
己丑,戶部侍郁郭桓有罪誅。初,桓以試尚書主戶部,坐盜官糧七百餘萬石。上疑北平二司官吏李彧、趙全德等與桓為奸利,敕法司拷訊。供詞牽引直省官吏,繫獄擬罪者數萬人。自六部左右侍郎,諸司皆不免。覈贓所寄借徧天下,民中人之家大氐皆破。一時,咸歸謗於朝廷。御史余敏、丁廷舉等以為言。上乃手詔列桓等罪狀,敏等又言:「桓所妄指,皆法司逼令供招,遂成冤獄。」上嘆曰:「朕詔有司除奸,顧復生奸擾吾民邪?」乃榜桓罪示天下,而論右審刑吳庸等極刑,以厭天下心。
是月,詔禮部選年紀小秀才,將《尚書》、《陳氏、蔡氏傳》及《古註疏》參考是非,定奪去取,編成新書,刷板印送各處教習,以為下次科舉之用。於是,部臣行取博學通經之教官董其事,恭攷編類成之。
夏,四月,丁酉,吏部尚書余熂及國子助教金文徵以罪誅。時,方開進士科,上覈其出自太學者居多,以為祭酒宋訥功,賜敕裦美。文徵等嫉之,搆之於熂,牒令致仕。訥陛辭,上驚問,大怒。以熂專擅威權,竝文徵下獄諭死。尋敕諭訥曰:「君子之道猶嘉穀、小人之道猶稂莠。稂莠不去,嘉穀不生。卿勿以是,稍貶其節。」於是,訥任職如故。熂既誅,改趙瑁為吏部尚書。未幾,亦得罪誅。〈【攷異】據《明史》本紀但書余熂以罪誅。今據《陳氏通紀》補金文徵黨搆事。〉
己亥,太白晝見,至辛丑,凡三日。
丙辰,思州蠻叛。上命信國公湯和為征虜將軍、江夏侯周德興副之。時,楚王楨已就國武昌,詔與和等合兵進討。
五月,戊子,上覽輿地圖。侍臣言:「幅員之廣,古所未有。」上曰:「地廣則教化難,周人眾則撫摩難,徧正當戒慎。元之天下,地非不廣也。一失其道,國祚隨之可為殷鑒。」
六月,丙申,太白晝見,至辛丑,凡六日。
戊申,上諭吏部曰:「天下府州縣官,一歲一朝,末免曠官滋費。自今定為三年一朝。布、按二司亦然。」著為令。
辛亥,太白復晝見。
是月,上閱《漢書》,謂侍臣曰:「漢文恭儉元默則有之。至於用人,蓋未盡道。初,自代邸入,首拜宋昌為衛將軍、張武為郎中令。其諸將相列侯宗室之臣,皆在所緩,非所以示至公也。有一賈誼而不能用,竟死長沙。欲相竇廣國,以其皇后弟不可,曰:『恐天下以我為私廣國。』夫以廣國之賢,為天下用人而避私嫌,非君人之道也。」
初,上屢卻高麗貢,輒遣其陪臣請罪。乃諭禮部,責其五歲違約,不貢之物令足之。去年,高麗王禑遣使貢馬二千匹,以代輸金,餘皆如約。遼東守將唐勝宗為之請,乃許之。是年,使至,上諭禮臣曰:「高麗屢請不已,朕故索積年逋貢以試其誠偽耳。非利其貨也。今既聽命,宜損其貢數。令三年一朝。」未幾,禑又上表請襲封,竝請賜故王諡。秋七月,甲戌〈【攷異】《明史》本紀作七月甲辰。按甲辰在六月,七月無甲辰也。今據《潛菴史稿》作甲戌。〉,詔封王禑為高麗國王,賜故王顓諡曰「恭愍」。
庚辰,五開蠻叛。時吳面兒遁後,尋寇古州。詔湯和等移師討之。
是月,丹徙知縣胡孟通縣丞郭伯高,以事當就逮。耆民數十人詣闕訟其撫民有方,上特命釋之。時州縣有罷任請留者,皆然。侍臣以為言上曰:「為政,以得民心為本。故其去也,愛而留之。若不才,方恐其去之不速,豈肯留之?即此可以知其賢否矣。」
八月,庚戌,命宋國公馮勝、潁國公傅友德、永昌侯藍玉俱備邊北平。
癸丑,命大都督府選武臣子弟入國子學讀書。
是月,振河南水災。
以進士方昇、梁德遠等六十七人為六科給事中、六部試主事。諭之曰:「忠良者,國之寶;奸邪者,國之蠹。故忠良進,則國日治;奸邪用,則國日亂。觀唐太宗用房、杜,則斗米三錢,外戶不閉。元宗用楊、李,則安史作亂,蒙塵播遷。此可鑒矣。」
九月,戊寅,太白經天,與螢惑同度。又有客星見太微垣,犯右執法,出端門。乙酉,入翼彗長丈餘。時,太白復晝見。丁亥,又見犯熒惑。
是月,湯和等討平古州蠻,禽吳面兒送京師誅之。凡俘僇四萬人。
以茹太素為戶部尚書。太素自浙江參政請養回里。十六年召試刑部郎中。居一月,遷都察院僉都御史,復降為翰林院檢討。至是,擢為尚書。太素抗直不屈,屢瀕於罪,上時宥之。一日,宴便殿,賜之酒,曰:「金盃同汝飲,白刃不相饒。」太素叩首續句曰:「丹誠圖報國,不避聖心焦。」上為惻然。未幾,謫御史,復坐排陷詹徽,與同官十二人俱鐐足治事,卒坐法死。
上諭戶部曰:「人皆言:『農桑,衣食之本。』然業本必先於黜末。自什一之塗,開奇巧之伎作。於是,一農作耒,而百家待食;一女躬織,而百夫待衣。欲民之毋貧得乎?朕思足食在于禁末作,足衣在于禁華靡。宜申令天下四民,各守其業,不許游食。庶民之家,不許衣錦繡。」〈【攷異】諭戶部禁棄本逐末。《紀事本末》系之是年正月。今據《洪武寶訓》系之九月。〉
冬,十月,己丑,頒《大誥》於天下。初,上既定律,令有司遵守,而犯法者日多。上曰:「本欲除貪,奈何朝殺而夕犯?」乃令采輯官民過犯,條為《大誥》。其目有十:曰攬納戶,曰安保過付,曰詭寄田糧,曰民人經該不解物,曰灑派拋荒田土,曰倚法為奸,曰空引偷軍,曰黥刺在逃,曰官吏長解賣囚,曰寰中士夫不為君用。罪至抄劄。書成,頒之學宮以課士,里置塾師教之。獄囚有能讀《大誥》者,罪滅等。一時,天下有講讀《大誥》師生來朝者十九萬餘人,皆賜鈔幣遣還。未幾,復為《續編》、《三編》。時,上懲元季貪冒徇私滅公,故立法務為嚴峻。而於賊吏,尤重繩之。故其序首言:「諸司敢不急公而務私者,必窮搜其原而寘之重典。」凡《三誥》所列凌遲、梟示、種誅者,無慮千百。棄市以下萬數。至寰中士夫不為君用之科,上所特設。而一時,有貴溪儒士夏伯啟叔姪斷指不仕,蘇州處士姚潤、王謨被徵不至,皆誅而籍其家,則前代所未有也。其《三編》稍寬容,然所列進士監生罪名,自一犯至四犯者,猶三百六十四人。幸不死還職,率戴斬罪治事,故文武臣之善惡,皆列其名於誥中。自郭桓之獄,誅僇益多,官吏皆重足而立矣。
庚寅,客星犯軍門,彗掃天庿。癸巳,太白晝見,至丙申,凡四日。又自戊戌至辛丑晝見,凡四日。
癸卯,召馮勝還。
翰林待詔孔希善上言:「孔氏子孫有以罪輸作者二人。」上命遣還。甲辰,又詔曰:「孟子傳道有功。名教歷年既久,子孫甚微。近有以罪輸作者,豈禮先賢之意哉?其令有司加意詢訪,凡聖賢後裔有輪作者,皆免之。」〈【攷異】本紀但書免孟氏子孫輸作於是月。證之《儒林·孔希學轉》。是年希學奏免孔氏子孫輸作者二人,因竝及孟子。今增入。〉
是月,韶築觀星臺於雞鳴山。
以唐鐸為刑部尚書。
十一月,甲子,諭待臣曰:「保國之道,藏富於民。民富則親,貧則離。民之貧富,國家休戚繫焉。自昔,昏主恣意奢欲,致使百姓流亡。朕念微時兵荒饑饉,日食藜藿。今日,貴為天子,富有天下。未嘗一日忘也。」
乙亥,蠲河南、山東、北平、湖廣田租。〈【攷異】本紀無湖廣。今據《三編》增入。〉
十二月,丙午,詔有司舉孝廉。
癸丑,麓川平緬宣慰使思倫發反,帥眾十餘萬寇景東。景東者,南詔之地,元置開南州。自王師平滇,景東土官俄陶帥眾先歸。詔置景東府,以俄陶知府事。至是,思倫發攻景東之北吉寨,俄陶帥眾禦之,為其所敗。都督馮誠往援不克,千戶王昇死之。俄陶率其民徙大理。
是月,以吏科庶吉士楊靖為戶部右侍郎、給事中秦昇為戶部試侍郎。時任儲司者,率進士及太學生。然時有不法者,上制《大誥》。舉通政使蔡瑄左通政,茹瑺工部侍郎,秦逵及靖以風厲之。曰:「此亦進士、太學生也。能率職以稱朕心,安得以資格限之。」〈【攷異】據《明史·楊靖傳》靖以是年成進士,明年授戶部侍郎。證之《春明夢餘錄》引《江陵集》在是年十二月。按是年十月頒《大誥》,上舉靖以風厲之。曰「此亦進士、太學生也。」是靖被寵遇正在是時。今據之。〉
是歲,湯和等討思州蠻。蠻眾出沒不常,聞大軍至,輒逃匿山谷間,退則復出剽掠。和等抵其地,恐其驚潰,乃於諸洞分屯立柵,與蠻民襍耕作。蠻不復疑。久之,以計禽其渠魁,餘眾悉潰,留兵填之。思州,本思南宣慰使所轄。踰年,上仍以田大雅為思南宣慰使,移填鎮遠大。雅,仁智子也。〈【攷異】本紀書十月討平五開蠻。按五開之叛,即吳面兒寇古州事。在是年七月庚辰。先是,四月,思州蠻叛,命湯和討之。五開之叛在後,詔和便道往討。故九月,俘吳面兒,即五開也。至思州之平當在是年之冬,蓋明年正月和班師。是二蠻俱平也。惟《明史·和傅》言平思州,俘獲四萬,禽其酋以歸。則以平五開事誤入之。今據《土司傳》及方孝孺《東甌神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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