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通訓 (四庫全書本)/卷3

卷二 春秋通訓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通訓卷三     宋 張大亨 撰莊公
  三月夫人孫於齊
  父母之愛一也父在則為母期君父之敬一也君前則名其父有至尊者不敢貳之也所謂愛以禮敬以義者也夫人小君也國以君道事之者也夫人君母也國人以母道事之者也夫人之於桓公以親則夫也以義則君也父也已弒君父而欲國人以君道母道事已得乎哉故春秋因其去國而絶其親也然則為荘公者奈何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叟殺人孟子曰執之而已矣舜視棄天下猶棄敝屣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此固非荘公之所能為也君子所以望於荘公者然也
  單伯送王姬築王姬之館於外王姬歸於齊齊王姬卒
  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先王之使其臣也必度於禮禮可以命之而彼不可行先王弗使也禮可以行而我不可以命之先王弗命也君子之事其君也必致其誠君命以事事苟可為而適於義必以誠為之事雖可為而義不可彊必以誠辭之是以必君使臣不失其禮臣事君不失其忠也魯之於齊弗與共天下之怨也王不當使魯主其昏魯不當受王命而不辭在諒闇之中而修嘉好之事廢經常之制而為創易之謀是王使魯不以禮而魯事王不以忠也天下固多同姓之國矣何必在魯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館言築而不言作作之制弗偹也猶邑言築而不言城城之制弗偹也
  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文元天子使召伯來錫公命成八
  諸侯有天子之命然後為君雖以世子繼立王必命之然後定位此治世之法也王道衰諸侯簒竊自立不皆命於天子天子亦皆就命之魯閔宣之類是也間有立得其正王亦從而命之如魯之文成者雖非治世春秋錄焉所以明正始之道定天下國家之本也獨桓公弒君而得位王不能討既死又追命之此何法邪夫君以出命為重者也出之不當則自輕其命臣以受命為榮者也受之非正則自貽其辱以此見荘王不明而桓公之罪為不沒也
  齊師遷紀郱鄑郚紀季以酅入於齊紀伯姬卒紀侯大去其國齊侯葬紀伯姬紀叔姬歸於酅十二紀叔姬卒二十九葬紀叔姬三十
  齊遷三邑𨟎又入齊則紀亡矣不曰紀亡者其都未泯其君未去也紀侯大去其國然後紀亡紀亡而二姬猶繋之紀者其祀不亡也紀祀不亡則季之國何以名𨟎曰季析侯國而為附庸以酅君而奉紀祀者也是故侯雖失紀而不謂之亡紀雖無國而不謂之㓕酅雖入齊而不謂之遷齊雖得紀而不謂之取紀雖屬齊而不謂之降也季之入齊也文叛而實非叛也春秋叛者雖賤必名雖出不言所向之國以地來者不言叛也今季以地外附而不言且言所向之國是以知其非叛也紀侯委國而去之非人主之常情紀季以地附仇非人子之正道然與其死社稷孰若保之為貴與其覆宗祀孰若存之為貴事有時而不得已歸於忠恕可也故聖人之於與奪不狥其名而稽其寔不論其跡而原其心雖罪其敗常亂俗又惡夫執而賤道也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立未可與權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權非賢者不能用非聖人不䏻察也以其難察故春秋盡其辭焉
  公及齊人狩於禚
  公曷為及齊之㣲者狩齊人非㣲者也謂齊侯也曷為人之以荘公之義不得不人之也魯之於齊弗與共天下之怨也天下之怨莫重於君父絶母之親外王姬之館是將以直報之矣今也越境而就之狩非齊之欲而我欲之何哉且狩以奉宗廟為先者也與人共之既不正矣與讎共之宗廟其享之乎向也絶母之親不為不孝以存父也外王姬之館不為不恭以篤親也今則二責併舉矣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荘公之謂也
  王人子突救衛公㑹王人齊侯云云盟於洮僖八公㑹王人晉人云雲盟於翟泉二十九
  春秋書王人者三皆貶也王子突既人之又斥其名何也夫二盟之貶以其盟也盟所以質信也不敢以所不信而加之尊者故諸侯不盟天子也今以王大夫下盟列國於是人之衞侯朔之初搆殺其兄而奪之國天子不能正己而見逐於臣天子不能討逮諸侯納之然後救焉由前則為奨簒由後則為助亂春秋責王政之不綱莫重於此王不可貶故重子突之誅以示之夫咺糾冢宰也不能治隠桓之亂瑕朝王族也不能避簒奪之惡其身與有罪焉名之宜也子突為王行師而失當耳豈亦䝉莫重之責蓋古之為使者受命不受辭為將者受師不受命突為王將而不知引以當道亦自䧟於輔桀之誅也猶之目楚子以殺蔡侯其惡見矣又斥其名焉重之也夫
  齊人來歸衞寳
  向也三國之君同討宋亂而桓公遷其重器則桓為平宋之主矣今也四國之兵同納衞君而荘公俘厥寳玉則荘為伐衞之主矣夫討亂國而正其嗣君伐叛臣而納其出君此天子之事方伯連率之職也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則鄰國主之可也今也見利而忘義始正而終邪操討罪之權而為貨取之計所以見疾病於春秋也宋以賂遂相宋公賂非宋志也宋公當立者也故謂之取衞以賂遂納衞侯賂衞所欲也衞侯不當立者也故謂之來歸
  正月甲午治兵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於齊師秋師還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又曰今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春秋之世諸侯用師屢矣未有先自治而後出者亦未有全師而自歸者今荘公不以圍郕之役為小而殃民以逞不以郕降於齊為怨而殺人以爭書師還則知無所復爭還者事既畢也復者事未畢也可謂以仁存心以義勝欲者也夫兵不患於用患其不治而用也兵不患乎出患乎出而不返也治而後出出而能返則庶㡬於文王之師矣此採薇枤杜之所為作也荘公之兵未必盡爾然能舉斯以加諸彼則文王何逺之有故曰有是四端而自謂不䏻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
  郕降於齊師宋人遷宿齊人降鄣三十齊人遷陽閔二徐人取舒僖三取根牟宣九取鄟成六○按經取鄟乃成公六年事原本誤作八年今改正取邿襄十三
  凡曰降曰遷曰取者皆得其國之辭也降者服而臣之也遷者徙以自近也取者有其境土也如是則其去國㓕矣而不謂之㓕者以為附庸存其宗祀也夫諸侯之有附庸也蓋受之天子詩曰乃命魯公俾侯於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孔子曰夫顓㬰昔者先王以為東䝉主是社稷之臣也末世諸侯放恣彊大者力能併吞則兼寡弱而有之故曰大國多數圻矣春秋惡其得之多術故異其辭焉
  公伐齊納子紏晉人納㨗菑於邾弗克納文十四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於戚哀二
  古者諸侯之子命於王然後繼立雖有父子之親不敢私也王為諸侯立之子非嫡則長雖有賢否之差不敢亂也周宣王為魯立子舍長而建其少魯人弗從仲山甫以為民必棄其上況非王者之命乎鄭駟氏為子游置後舍子而立其叔晉人問之子産以為晉大夫専制其位況臨之以兵乎故凡乗亂而為人置君咈衆而制人之國者春秋一謂之納蓋不以正不正定其是非以其皆非道故也魯荘公納子紏可謂長惡而不悛矣進不能定其位退不能庇其死故春秋惡之我師敗績齊取子紏是也晉趙盾納㨗菑可謂知過而能改矣不恃力之有餘而畏義之不克故春秋善之弗克納是也然則既善盾矣亦人之何也以大夫之義不得専廢置之權雖自悔猶不可贖所以申大教也衛世子為子所拒而亦不與大國納之何也曰世子欲人之害其母而晉不加討乃惡子拒其父而固欲納之宜衛人之不服而趙鞅之不勝也由鞅不遂納於國而置之戚所以免大貶也
  齊師㓕譚譚子奔莒楚人㓕弦弦子奔黃僖五秋㓕溫溫子奔衛楚人㓕䕫以䕫子歸二十六楚子誘戎蠻子殺之昭十六
  五國之君失城而奔失位而虜其不名何也夫禍莫大於㓕亡辱莫過於臣虜然力有彊弱事有幸不幸顧所以取之如何耳春秋尊義而不尊勢與正而不與彊者也勢能㓕人之國彊能奪人之君苟愆義而害正君子不貴也禍辱之來非己所召不幸而及焉吾如彼何哉不愆於義不失於正斯可矣譚不賀齊返國䕫不祀楚鬻熊恃有先王之禮焉弦不暱於楚溫不能於狄恃有中國之義焉戎不疑楚之欺已恃有大國之信焉以是取㓕雖㓕而無憾以是取辱雖辱而不屈也孟子曰生我所欲也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我所惡也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此五國所以不得罪於春秋也
  荊敗蔡師於莘荊人來聘二十三楚人伐鄭僖元宋公楚子云雲㑹於盂二十一楚子使椒來聘文九○按經楚子使椒來聘乃文公九年事原本誤作八年今改正叔孫僑如㑹晉云云㑹吳於鍾離成十五公㑹晉侯云云吳人鄫人於戚襄五公㑹晉侯云云㑹吳於柤吳子乗卒十二季孫宿叔老㑹晉云云㑹吳於向十四吳子使札來聘二十九叔還㑹吳於柤哀六
  吳楚徐越其與戎狄一也戎狄本居四裔言語衣服不通於上國春秋記之曰戎曰狄而已徐越介處一隅朝聘㑹盟不合於正禮春秋記之曰徐曰越而已㦯人其人或子其君非有善可褒有功可進也小國也其為中國患也淺至於吳楚土廣而民衆士武而兵利國富而力彊志大而慮逺大國也其為中國患也深春秋記之必以其漸始曰吳曰荊曰楚次曰人曰子曰使累其善而後進焉不併舉中國之道與之也吳楚在周㣲甚聖王不作然後起為僣亂楚有政刑之物或能移其風俗是以屢進而與中國等吳姬姓也而祼以為飾雖復屢進終不能易其舊俗是以斥而外之其於㑹盟殊而不列然方齊桓之霸吳固未通楚雖盛彊亦未能與中國亢春秋所進人其人而止耳齊桓既沒然後楚得稱子浸而儕於諸夏其後吳徴百牢楚問九鼎不復以禮義自居是知春秋所進非以其善為足與也蓋以明中國外裔盛衰之漸也
  㑹齊侯宋公云云同盟於幽十六及蘓子盟於女栗文十公孫敖㑹晉侯於戚文元季孫行父㑹齊侯於陽榖齊侯弗及盟於郪邱十六公孫歸父㑹齊侯於榖宣十四○按經公孫歸父㑹齊侯乃宣公十四年事原本誤作十六年今改正公孫歸父㑹楚子於宋十五臧孫許及晉侯盟於赤棘成元叔弓㑹楚子於陳昭九仲孫玃及邾子盟於祲祥十一仲孫何忌及邾子盟於拔定三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及邾子盟於句繹哀二
  此內大夫㑹諸侯則黜其名以申諸侯之謂也或謂春秋尊魯故內大夫㑹諸侯無貶是蓋不考於禮不度其情者春秋之謹名分也非為一人一國設也所以公天下示後世也聖人於父母之國雖以親親為本而於名分之際必以尊尊為主親親者欲天下後世之仁其親也尊尊者欲天下後世之敬其君也此兩者皆所以為公也豈顧屈公義而私己國邪魯大夫㑹諸侯而無貶者皆有故也陽榖郪邱公有疾也戚赤棘句繹祲祥公在䘮也此所謂己之有故者也榖之㑹歸父伉也㧞之盟邾未君也䘮未踰年楚子之𠕂㑹所謂夷狄之也向曰良霄不稱人伉也今曰歸父不黜名伉也臣之伉君罪也而有名章徹無乃奨惡乎曰先王所以辨榮辱之境者以其有分義也處於分義之內則為榮置諸分義之外則為辱衞元咺以臣訟君與君迭為出入春秋志其歸國同於人主復位之文非登咺也所以重咺之罪也良霄歸父之名義蓋如此其後良霄以肆侈蹈禍歸父以召亂致逐春秋見㣲知顯於是為信
  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於北杏十三
  齊侯曷為與諸國㣲者㑹桓公將以定霸也桓公將以定霸則與㣲者㑹何也在易之屯剛柔始交而難生之卦也其初九曰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當齊桓之時天下無王乆矣南有僣竊之楚北有彊虣之狄桓公將率諸侯而尊周修霸職而平亂平弒君亂於是動乎險中經綸以極其難盤桓以行其正思所以得民而濟此者其唯以貴下賤乎由北杏之㑹一舉而得天子𠕂舉而得諸侯故桓之霸功自北杏始也宋襄求霸亦為曺南之盟然一㑹而虐二國之君與桓異矣僖十九
  春齊人陳人曺人伐宋夏單伯㑹伐宋冬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於鄄十四
  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正也周衰諸侯用兵未有請於天子者今伐宋之師齊桓獨請於周周以王官㑹之此蓋知征伐自天子出之義也周衰諸侯㑹盟未有主於天子者今鄄之㑹齊侯獨主於周周以王官臨之此蓋知禮樂自天子出之義也古者方伯連帥之職必命於天子是故賜之弓矢然後征伐賜之鈇鉞然後殺梓材之書韓弈之詩文侯之命是也桓公之霸也雖不躬受於王朝亦假天子之命以行之故桓公𠕂合諸侯則王使召伯賜之命荘二十七文公始合諸侯則王使尹氏授之䇿僖二十八此所以成霸功也初㑹於鄄齊未霸也王官臨之蓋將授之矣𠕂㑹於鄄齊遂霸也諸侯親之於是授之也踰一時兩㑹於鄄故知親之初㑹於幽諸侯猶有不至者荘十六魯侯不至王命未之及也𠕂㑹於幽諸侯畢至於是命之也荘二十七
  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㑹於鄄十五
  此齊桓始霸之㑹九合諸侯之首也兩幽檉貫陽穀首止寗母葵邱凡九穀梁加北杏前鄄為十一宋為上公當序諸侯上時既有先之者矣陳本小國每序衛侯下而時未有進之者桓公之霸也謂宋嗣商為二王之後謂陳嗣舜為三恪之客故定其班焉是後主夏盟者弗復敢易以其所處合於道當於禮故也詩云告爾憂䘏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言序爵之不可緩也爵先王所以訓上下定民志朝廷之先務也牧伯佐王正天下者也於其初政能以序爵為先可謂知所本矣齊桓以牧伯之尊自應為諸侯冠而晉文以後亦以齊嘗霸中國序諸宋上遂終於春秋
  宋人齊人邾人伐郳十五宋人齊人衛人伐鄭十六公㑹宋人齊人伐徐二十六宋公齊侯遇於梁邱三十二
  齊之未霸也宋毎以王爵為諸侯先既霸之後則宋毎序齊下以終於春秋今齊霸矣宋人猶先齊何也春秋稱人者非貶則㣲者也㣲者無班或以先至或以主兵非王爵之序故無嫌也梁邱宋地也桓公遇於其境以賔主之禮交之故宋為先幽亦宋地也諸侯㑹於其境以方伯之禮臨之故齊為首以賔主交之所以崇敬讓以方伯臨之所以正名法崇敬讓者和兄弟之道也正名法者尊王室之義也故曰五霸桓公為盛也
  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於幽十六齊桓二十七齊桓新城文十四晉靈清邱宣十二晉景斷道宣十七晉景蟲牢成五晉景馬陵十晉景九晉景十五晉厲柯陵十七晉厲虗朾十八晉悼雞澤襄三晉悼九晉悼亳城北十一晉悼重邱二十五晉平平邱昭十三晉昭
  凡合衆而盟皆同盟也獨此十有六盟謂之同何也古者天子合諸侯六年五服畢朝則盟於國門之外十有二年時廵則盟於方嶽之下故名之曰同同者協制度一好惡之謂也非以其有異向也春秋之世霸者合諸侯則無常期也亦無定所也是時周雖衰楚雖彊天下猶一於周無異向之嫌也桓文之後則楚與周敵矣齊桓為幽之盟十有二年而𠕂㑹於幽庶㡬於古是後諸侯始有叛中國而即楚者於是霸國合諸侯而盟之亦名之曰同同者討貳心固同欲之謂也非古之所謂同也晉趙盾乗楚荘之㓜弱因衛鄭之請平乃相靈公為新城之盟欲遂服楚而靈公無道終以不競自此以來楚之視中國益輕晉之圖諸侯益急故景厲悼三君凡盟皆謂之同搃其實蓋未嘗同也惟悼公庶㡬於復霸三駕而楚不能與爭則亳北之盟猶有齊桓之遺畧焉於是中國同矣其與晉異者反在齊耳重邱之㑹平公所以服齊也平邱之㑹昭公所以服齊也昔之欲同者內中國而外異域也今之欲同者中國之自為異者也有以見霸徳益衰而王道益不亢也記曰殷民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㑹而民始疑苟無忠信誠慤之心以蒞之民其有不觧乎詩刺屢盟春秋譏同盟其義一也
  邾子克卒十六小邾子來朝僖七
  邾魯附庸也前此未爵曰儀父而已齊桓修霸始與於北杏之㑹從之伐郳其功未見於天下其名未列於諸侯越二年而遂得以爵通於春秋此霸者請而封之也小邾宋附庸也前此未爵曰郳黎來而已齊桓初霸猶有叛宋之罪為三國所伐其功未見於天下其名未列於諸侯越二十有五年而後得以其爵通於春秋此亦霸者請而封之也夫齊桓封立附庸豈定霸之先務哉昔武王克商未及下車而封黃帝有虞之後下車而封夏殷之後所以懐諸侯勸初附也在易之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之卦也其彖曰比吉也比附也不寕方來上下應也然則建萬國親諸侯所以來不寕之方致上下之應也不寕來上下應所以成比附之吉也邾陸終之後也郳邾之別封也齊桓始霸而封邾既霸而封郳然後城楚邱而封衛城緣陵而封杞合於武王之封比卦之吉所以功獨優而名獨顯也
  齊人執鄭詹鄭詹自齊逃來十七諸侯盟於首止鄭伯逃歸不盟僖五公㑹晉侯云云於鄬陳侯逃歸襄七
  人君國之本也大臣國之榦也本易搖則傾榦不寕則撓治亂存亡之所繋不可忽也陳鄭有國之君不知以社稷為重見楚之彊輕背中國為詭隨之計鄭詹執國之政不知以義命為守畏齊之討輕怒大國而為苟免之謀其後鄭有乞盟之辱僖八陳有入郛之禍襄二十五故春秋不以人君大臣之舉動言之而謂之逃也書數紂之惡曰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藪故逋逃者罪人之事盜竊者之所為也非人君大臣之體也𫝊曰社稷之主不可以輕輕則失衆其是之謂乎
  齊人殱於遂十七鄭棄其師閔二梁亡僖十九
  春秋論人之功罪必即其實論功罪之實必考其情遂人之殺齊戍髙克之䘮鄭師秦人之取梁國其罪明矣然春秋不以委之而以三國自盡自棄自亡為文所謂即實而考情者也夫齊使人戍遂而弗戒鄭使克禦敵而弗召梁使民亟城而弗休雖㣲敵與秦遂其能免於散亡乎𫝊曰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此三者蓋聖人慾天下後世知已之有罪而不責於人之意也
  公追戎於濟西十八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僖二十六
  敵勝而去則不可追追者敵之敗者也敵緩而去則不俟追追者敵之奔者也君子之衞其國也非恃已之戰能勝敵也敵未戰而敗斯止矣非矜己之力能卻敵也敵之畏而遁斯止矣是以先王之法逐奔不逺從綏不及逐奔不逺則難誘從綏不及則難䧟故國得保其社稷民得正其性命此所謂不嗜殺人者今濟酅逺矣魯猶追之其不至於䘮師幸矣戎不言來明未至而遁也齊不言敗明未戰而走也宣王之伐玁狁也至於太原驅而出之而已其征徐方也王曰旋歸服而舍之而已此所謂仁義之師
  公子結媵陳人之婦於鄄遂及齊侯宋公盟十九
  公子魯卿也而為陳媵臣是失職也媵臣賤役也而與霸者盟是侵官也卿體國者也其受命以出有可為者有不可為者從君之命而至於累國此不可為者也雖固位以辭之可也専君之命而可以利國此可為者也雖出位以任之可也今結以國卿之貴而不能辭賤臣之役致其君使臣不以禮非以道事君者結以媵臣之賤而參霸者之盟致其國有西鄙之伐非出境安社稷者特有累國之辜専命之戮耳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
  正月肆大𤯝癸丑葬我小君文姜二十二○按經葬文姜乃荘公二十二年事原本誤作二十一年今改正
  肆𤯝有國之常也常事不志此其志何也蓋以是葬文姜夫眚災過也雖大必宥怙終故也雖小必刑此堯舜之法也文姜之惡甚矣姦於齊絶於魯如是不悛乃始僣享㑹如他國蔽以堯舜之法是謂怙終雖天子有肆眚之命亦在不宥之列而荘公以子赦母乖尊親之義以母忍父忘宗廟之敬此亦堯舜之罪人也故肆大眚而後葬文姜以公為悖於道昧於法也
  陳人殺其公子禦冦二十二楚公子比出奔晉昭元莒殺其公子意恢昭十四蔡公子履出奔楚襄二十○按經公子履奔楚為襄二十年事原本誤作三十今改正陳公子留出奔鄭昭八宋公子地出奔陳定十公子者非嗣君之諸父則其兄弟也公子以族言之也兄弟以親言之也言公子而不言大夫者公子未命為大夫者也以其重視大夫故得専稱其族殺公子而兼言大夫者公子既命為大夫者也以諸侯無専殺故必兼正其名魯殺公子雖既命不言大夫諱內惡也外殺公子雖未命必志之惡賊親也先王之制公族雖有罪不以犯有司之正術堯之協和萬邦平章百姓蓋自親九族始晉昭公不能親其宗族詩有枤杜之刺宋昭公不能庇其本根𫝊有葛藟之譏故春秋紀公子之事不以非大夫而畧之所謂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也
  公如齊納幣二十二秋丹桓宮楹二十三春刻桓宮桷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二十四
  詩采繁稱召南夫人不失職謂其可以奉祭祀也夫可以奉祭祀者謂其有事舅姑之孝事宗廟之敬也孝敬備然後夫人之職舉桓公見殺於齊而荘公以齊女為夫人慾責其孝則彼嘗賊我臣子之所疾也欲責其敬則我方讎彼鬼神之所棄也是皆不可以奉祭祀不可以奉祭祀則不可以當夫人之職矣夫荘公不知敬其身而嬖於孟任不能閑其母而暱於讎黨即位二十四年而始娶䘮母未三年而圖昏忽宗廟之制而侈飾以誇讎違昏姻之義而先至以從約亂男女之別而用幣以取悅以至忘父子之恩而娶讎以承祀皆非所以經夫婦成孝敬也夫婦者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也哀姜淫於二卿殺其二子㡬䘮魯國終見討於父母之邦者由其始之不正也是以春秋盡其辭焉
  曺殺其大夫二十六宋殺其大夫僖二十五宋人殺其大夫文七盜殺衛侯之兄縶昭二十盜殺陳夏區夫哀十三
  王制諸侯之卿必命於天子故欒盈以士匄為王之守臣管仲以國髙為天子之二守晉景公請以黻冕命士㑹將中軍周定王謂鞏朔未有職司於王室是知春秋之世諸侯雖僣而命卿之制猶有先王之舊焉夫既以天子之命佐其國立於朝而祀於家有祿於國有賦于軍有罪則當請於王而後致刑是以葵邱之㑹壹明天子之禁其四命曰母専殺大夫也専殺且不可況如晉鄭一朝而屍三卿乎故春秋毎於殺逐命卿之際必以大夫言之謂逐及殺所以督其肆也稱人以殺者衆也稱國以殺者君也稱盜以殺者賊也賊亂之徒人得誅之故雖非衆殺以衆志焉罪戻之臣上所當討故雖非君殺以君志焉貪冐之人人所鄙惡故雖非賊殺以賊志焉衆不當責而賤不足責所可責者惟君殺耳君非不可殺所不可者惟専殺耳殺不以其罪則雖大夫不名也事累於其上則雖無罪名也凡殺君及其大夫者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春秋志殺大夫不一其辭者由君臣之道皆未盡故也
  公子友如陳葬原仲二十七王子虎卒文三劉卷卒葬劉文公定四
  天子諸侯之大夫生不得外交沒不得外赴所以明臣子之義不可貳此古之制也陳荘子死赴於魯魯人慾勿𡘜縣子曰古之大夫束修之問不出竟雖欲𡘜焉得而𡘜之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國雖欲勿𡘜焉得而弗𡘜故有愛而𡘜之者有畏而𡘜之者春秋之世天王崩諸侯卒猶有不赴於魯魯猶有不㑹其葬者況大夫乎𫝊稱鄭公孫蠆卒赴於晉大夫夫大夫赴於同位禮容有之今此數人卒葬見於經則不獨赴於大夫而已也非暱其所愛則有畏而然也天子不能明其制諸侯不能謹其度大夫不能循其法直情徑行而無所顧忌也此大亂之道也虎不稱氏生未賜氏也卷不稱爵死不世爵也此春秋所以遵王道也
  莒慶來逆叔姬二十七宋蕩伯姬來逆婦僖二十五齊高固來逆子叔姬宣五
  天子妻諸侯主諸侯以與之諸侯妻大夫主大夫以與之君臣之分賔主之勢不敵也魯女嫁於諸侯則志之接於公告於廟也嫁於大夫則畧之不接於公不告於廟也此大夫也而志者以公為之主而歸之也大夫有越境之罪公有屈已之辱亂君臣之常分失昏姻之正禮故春秋謹之其曰婦者有姑者也曰子者有親者也逆稱字者大夫敵也逆婦夫道也非舅姑之所當行也
  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衛人敗績二十八
  春秋戰不書地者惟桓十三年及此年耳向也桓與紀鄭伐宋而齊乃居宋上今也齊以伯者伐衛而衛反及齊戰皆非春秋之常何也夫戰不書地者其地不一也或曰城下之戰也魯方與鄭睦故推魯為首十四年㑹曺來盟齊方為小伯故推齊為敵齊荘為小伯見鄭語齊桓受命之霸也承王命伐衛不以正討而以賂成故衛人不服而反與之伉春秋即其實而正其辭所以示貶也
  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於齊二十八歸粟於蔡定五
  春秋之志㓙年必先見其所以致之者荘之無麥苖宣之𠕂饑襄之大饑或以水或以螽也今也大無麥禾至於告糴鄰國而不言所致何哉以見人力之不盡農政之不修而非天災使之然也夫不知盡其力修其政致國無餘蓄一年不登則告病焉國非其國也故無麥禾則不言所致告糴則不言如齊所以刺魯君臣也告糴者得否未可知也歸粟者不待告也楚方圍蔡於是魯矜其亟而周其急於蔡無乏蓄之非於魯有䘏鄰之義故蔡不言其所致而魯不待乎來告也
  新延廐二十九新作南門僖二十雉門及兩觀災新作雉門及兩觀定二
  新者即其舊而増飾也新作者棄其舊而改為也魯之始封體國經野固有周公伯禽之製法焉所謂延廐者天子之閑廐也南門者天子之寢門也雉門者天子之應門也周官校人之職莫廣於十有二閑故知延廐為天子閑廐顧命逆子釗於南門之外故知南門為天子寢門諸侯通有閑廐惟魯得用王廐之制諸侯通有寢門惟魯得用南門之制諸侯通有雉門惟魯得用應門之制後世變亂失其本法延廐當改舊而不改二門當因舊而改之故春秋譏焉夫聖人大復古車攻之羙宣王駉閟之頌僖公皆謂其能復文武周公伯禽之舊也門廐雖㣲而失先王禮文度數之意是以聖人謹之不然則大室新宮亦嘗修舊矣何以不見錄於春秋邪
  春築臺於郎夏築臺於薛秋築臺於秦三十一築鹿囿成十八築虵淵囿定十三
  古之有觀臺也以望氛祲為嵗備也其有苑囿也以待弋獵為祭備非肆欲以事逰觀也用民之力則與民同之非厲民以自養也故文王之臺民樂其有靈徳文王之囿民猶以為小今魯公奪民時勤民以事逰觀而不與民同之非文王用民之道也臺言築取其髙也囿言築欲其固也不謂之作無所作也
  齊侯來獻戎㨗三十一
  春秋之世諸侯小朝大大未有朝小者君即位小國朝之大國聘焉小獻大大未有獻小者朝而獻物聘而獻功況霸者哉齊桓之霸也以徳不以力以功不以勢㑹則親接四國之㣲者伐則請師於天子㑹王世子則不敢主其㑹尊王世子則不敢與之盟可謂知禮矣今也朝魯而獻戎㨗以為讓則奸先王之典以為恵則屈方伯之威而春秋不譏其非禮何也齊桓之伐山戎蓋以衛中國也齊桓之獻戎㨗蓋以撫諸侯也伐戎小事也衛中國大功也獻㨗小失也撫諸侯大徳也書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文王之所以為西伯也詩曰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文王之所以造區夏也宋襄一㑹而虐鄫滕之君晉文一戰而分曺衛之地君子比其徳而計其功則齊桓之禮可以無愧矣
  城小榖三十二城楚邱僖二
  二城之役魯自城乎蓋齊侯以諸侯城之也然則曷為不繋之齊侯曰管仲有定霸之功故桓公授其邑而封之非有天子之命也諸侯之地昔受諸天子者也無天子之命而授以封其臣春秋之所惡也若管仲之功則施天下被後世者也得百里之地而處之非過也然而非先王之法也衛為狄所㓕國人分散桓公救而封之非有天子之命也諸侯之封當命諸天子者也無天子之命而輙建其國亦春秋之所惡也若衛之㓕則在所可興者也遺之車馬器服而國之非過也然而非先王之法也上無明天子有功不能賞有罪不能罰有㓕不能興有絶不能繼春秋下侯伯救患之權開臣子奮庸之路上欲存先王御世之法示天子威福之柄是故不與其城則不繋之齊不奪其城則若繋於魯此懲惡勸善之本經世立教之體也厥後無大功而得邑如晉之封趙魏非霸者而専封如楚之復陳蔡是皆桓公之罪人耳
  公子牙卒三十二
  子般可為世子而荘公不知早定所以啟叔牙之言也慶父亂乎小君而荘公不知早正所以致二子之弒由慶父之亂成慶父之亂由叔牙之言啟叔牙之言由荘公之惑也然而叔牙之言非己利之也智不能及仁不能守而動不以禮也公未薨慶父未簒叔牙之言未行季友本其心而罪之故隱其誅焉所謂君親無將是矣或曰不言殺者為季友諱也夫周公殺其兄石碏誅其子叔向戮其弟義有重於恩國有重於家二者不可得兼取所重焉可也亦何諱之有
  公子慶父如齊三十二公子慶父出奔莒閔二
  子般之弒國無嗣君季友之出國無冢卿故慶父得以奔齊其曰如者以見國不討賊賊不畏罪也閔公立矣季友歸矣踰年而賊猶未討故慶父得以奔莒遂曰奔者以見惡之既顯也其後友殺之不曰殺者以見罪之不正也慶父之適齊也魯人之力或不能討君子恕之慶父之奔莒也季友之力可為而不為於是君子責之夫季子之心蓋以緩討為仁以隱其惡為義以連殺二兄為嫌者也此見善不明用心不剛之過也周公之討管蔡也作大誥以諭國作䲭鴞以諭君天下不以為訐其親二年而罪人得三年而勞歸士天下不以為緩其賊所存者公與忠也使季友之歸即明慶父之惡以示國人則閔公之世雖緩慶父之誅必無後禍矣故君子不以是責魯人而罪季友之不為也或曰闔閭弒王僚崔杼弒荘公季札晏嬰至而不討君子亦不之責何也曰不居卿之位不聞君之故則亦不任君之責矣豈季友比哉閔公
  季子來歸
  季友之適陳也不志其奔而志其來歸何也凡奔雲者負罪以出見廹逐而不遑暇之辭也友之適陳全身以逺害求援以庇國者也非聘也不可謂之如非罪也不可謂之奔然其出則不可不見也故以來歸明之君臣反國未有以來歸志者友違難而去魯人憂其不來去之他國魯人憂其不歸故來歸者喜之也喜之為其能討國賊平國難也今也賊未之討難未之平是徒能反國而已故來歸者責之也夫為國而出為國而歸則書季子以貴之歸不能去賊而弭難則書來歸以責之一言而善否見焉褒貶具焉此之謂法言
  齊仲孫來齊髙子來盟
  天子之命方伯蓋欲以靖諸侯也諸侯之仰霸者蓋欲以託社稷也齊桓受命之伯也魯卿連弒兩君既不能正其罪又從而窺其國此乃諸侯無伯之害非所望於齊桓也仲孫能引其罪以當道使寕魯而親之可謂忠矣髙子能置人國於不傾為立君而撫之可謂仁矣故二子不名所以嘉存魯之功來不稱使所以示無伯之罪
  吉禘於荘公
  䘮祭禫而後稱吉禮也魯之䘮荘公也既葬而絰不入庫門士大夫既卒𡘜而麻不入然則當時君臣雖未終䘮蓋皆吉服矣豈獨禘為然哉禘大祭也故於是譏焉耳𫝊曰君薨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特祀者䘮祭也於主者不於廟也烝嘗禘者常祭也於廟者不於寢也今曰吉禘則非䘮祭矣稱荘公則不於廟矣閔公㓜大臣臧孫紇季友之徒畏慶父之亂不復盡禮於先君故春秋正其辭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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