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通訓 (四庫全書本)/卷3
春秋通訓 卷三 |
欽定四庫全書
春秋通訓卷三 宋 張大亨 撰莊公
三月夫人孫于齊〈元〉
父母之愛一也父在則為母期君父之敬一也君前則名其父有至尊者不敢貳之也所謂愛以禮敬以義者也夫人小君也以君道事之者也夫人君母也人以母道事之者也夫人之於桓公以親則夫也以義則君也父也已弑君父而欲人以君道母道事已得乎哉故春秋因其去而絶其親也然則為荘公者奈何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叟殺人孟子曰執之而已矣舜視棄天下猶棄敝屣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此固非荘公之所能為也君子所以望於荘公者然也
單伯送王姬築王姬之館于外王姬歸于齊〈元〉齊王姬卒〈二〉
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先王之使其臣也必度于禮禮可以命之而彼不可行先王弗使也禮可以行而我不可以命之先王弗命也君子之事其君也必致其誠君命以事事苟可為而適於義必以誠為之事雖可為而義不可彊必以誠辭之是以必君使臣不失其禮臣事君不失其忠也魯之於齊弗與共天下之怨也王不當使魯主其昏魯不當受王命而不辭在諒闇之中而修嘉好之事廢經常之制而為創易之謀是王使魯不以禮而魯事王不以忠也天下固多同姓之矣何必在魯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館言築而不言作作之制弗偹也猶邑言築而不言城城之制弗偹也
王使榮叔来錫桓公命〈元〉天王使毛伯来錫公命〈文元〉天子使召伯来錫公命〈成八〉
諸侯有天子之命然後為君雖以世子繼立王必命之然後定位此治世之法也王道衰諸侯簒竊自立不皆命于天子天子亦皆就命之魯閔宣之類是也間有立得其正王亦從而命之如魯之文成者雖非治世春秋錄焉所以明正始之道定天下家之本也獨桓公弑君而得位王不能討既死又追命之此何法邪夫君以出命為重者也出之不當則自輕其命臣以受命為榮者也受之非正則自貽其辱以此見荘王不明而桓公之罪為不沒也
齊師遷紀郱鄑郚〈元〉紀季以酅入于齊〈三〉紀伯姬卒紀侯大去其國齊侯葬紀伯姬〈四〉紀叔姬歸于酅〈十二〉紀叔姬卒〈二十九〉葬紀叔姬〈三十〉
齊遷三邑𨟎又入齊則紀亡矣不曰紀亡者其都未泯其君未去也紀侯大去其然後紀亡紀亡而二姬猶繋之紀者其祀不亡也紀祀不亡則季之國何以名𨟎曰季析侯國而為附庸以酅君而奉紀祀者也是故侯雖失紀而不謂之亡紀雖無國而不謂之㓕酅雖入齊而不謂之遷齊雖得紀而不謂之取紀雖屬齊而不謂之降也季之入齊也文叛而實非叛也春秋叛者雖賤必名雖出不言所向之國以地来者不言叛也今季以地外附而不言且言所向之國是以知其非叛也紀侯委國而去之非人主之常情紀季以地附仇非人子之正道然與其死社稷孰若保之為貴與其覆宗祀孰若存之為貴事有時而不得已歸于忠恕可也故聖人之於與奪不狥其名而稽其寔不論其迹而原其心雖罪其敗常亂俗又惡夫執而賤道也孔子曰可與適道未可與立未可與權孟子曰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權也權非賢者不能用非聖人不䏻察也以其難察故春秋盡其辭焉
公及齊人狩于禚〈四〉
公曷為及齊之㣲者狩齊人非㣲者也謂齊侯也曷為人之以荘公之義不得不人之也魯之于齊弗與共天下之怨也天下之怨莫重于君父絶母之親外王姬之館是将以直報之矣今也越境而就之狩非齊之欲而我欲之何哉且狩以奉宗廟為先者也與人共之既不正矣與讎共之宗廟其享之乎向也絶母之親不為不孝以存父也外王姬之館不為不恭以篤親也今則二責併舉矣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荘公之謂也
王人子突救衛〈六〉公㑹王人齊侯云云盟于洮〈僖八〉公㑹王人晉人云云盟于翟泉〈二十九〉
春秋書王人者三皆貶也王子突既人之又斥其名何也夫二盟之貶以其盟也盟所以質信也不敢以所不信而加之尊者故諸侯不盟天子也今以王大夫下盟列國於是人之衞侯朔之初搆殺其兄而奪之國天子不能正己而見逐於臣天子不能討逮諸侯納之然後救焉由前則為奨簒由後則為助亂春秋責王政之不綱莫重于此王不可貶故重子突之誅以示之夫咺糾冢宰也不能治隠桓之亂瑕朝王族也不能避簒奪之惡其身與有罪焉名之宜也子突為王行師而失當耳豈亦䝉莫重之責盖古之為使者受命不受辭為将者受師不受命突為王将而不知引以當道亦自䧟於輔桀之誅也猶之目楚子以殺蔡侯其惡見矣又斥其名焉重之也夫
齊人来歸衞寳〈六〉
向也三國之君同討宋亂而桓公遷其重器則桓為平宋之主矣今也四國之兵同納衞君而荘公俘厥寳玉則荘為伐衞之主矣夫討亂國而正其嗣君伐叛臣而納其出君此天子之事方伯連率之職也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則鄰國主之可也今也見利而忘義始正而終邪操討罪之權而為貨取之計所以見疾病于春秋也宋以賂遂相宋公賂非宋志也宋公當立者也故謂之取衞以賂遂納衞侯賂衞所欲也衞侯不當立者也故謂之来歸
正月甲午治兵夏師及齊師圍郕郕降于齊師秋師還〈八〉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又曰今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春秋之世諸侯用師屢矣未有先自治而後出者亦未有全師而自歸者今荘公不以圍郕之役為小而殃民以逞不以郕降于齊為怨而殺人以争書師還則知無所復争還者事既畢也復者事未畢也可謂以仁存心以義勝欲者也夫兵不患於用患其不治而用也兵不患乎出患乎出而不返也治而後出出而能返則庶㡬於文王之師矣此采薇枤杜之所為作也荘公之兵未必盡爾然能舉斯以加諸彼則文王何逺之有故曰有是四端而自謂不䏻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
郕降于齊師〈八〉宋人遷宿〈十〉齊人降鄣〈三十〉齊人遷陽〈閔二〉徐人取舒〈僖三〉取根牟〈宣九〉取鄟〈成六○按經取鄟乃成公六年事原本誤作八年今改正〉取邿〈襄十三〉
凡曰降曰遷曰取者皆得其國之辭也降者服而臣之也遷者徙以自近也取者有其境土也如是則其去國㓕矣而不謂之㓕者以為附庸存其宗祀也夫諸侯之有附庸也盖受之天子詩曰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孔子曰夫顓㬰昔者先王以為東䝉主是社稷之臣也末世諸侯放恣彊大者力能并吞則兼寡弱而有之故曰大國多数圻矣春秋惡其得之多術故異其辭焉
公伐齊納子紏〈九〉晉人納㨗菑于邾弗克納〈文十四〉晉趙鞅帥師納衛世子蒯瞶于戚〈哀二〉
古者諸侯之子命于王然後繼立雖有父子之親不敢私也王為諸侯立之子非嫡則長雖有賢否之差不敢亂也周宣王為魯立子舍長而建其少魯人弗從仲山甫以為民必棄其上况非王者之命乎鄭駟氏為子游置後舍子而立其叔晉人問之子産以為晉大夫専制其位况臨之以兵乎故凡乗亂而為人置君咈衆而制人之國者春秋一謂之納盖不以正不正定其是非以其皆非道故也魯荘公納子紏可謂長惡而不悛矣進不能定其位退不能庇其死故春秋惡之我師敗績齊取子紏是也晉趙盾納㨗菑可謂知過而能改矣不恃力之有餘而畏義之不克故春秋善之弗克納是也然則既善盾矣亦人之何也以大夫之義不得専廢置之權雖自悔猶不可贖所以申大教也衛世子為子所拒而亦不與大國納之何也曰世子欲人之害其母而晉不加討乃惡子拒其父而固欲納之宜衛人之不服而趙鞅之不勝也由鞅不遂納于國而置之戚所以免大貶也
齊師㓕譚譚子奔莒〈十〉楚人㓕子奔黄〈僖五〉秋㓕温温子奔衛〈十〉楚人㓕䕫以䕫子歸〈二十六〉楚子誘戎蠻子殺之〈昭十六〉
五國之君失城而奔失位而虜其不名何也夫禍莫大于㓕亡辱莫過于臣虜然力有彊弱事有幸不幸顧所以取之如何耳春秋尊義而不尊勢與正而不與彊者也勢能㓕人之國彊能奪人之君苟愆義而害正君子不貴也禍辱之来非己所召不幸而及焉吾如彼何哉不愆于義不失于正斯可矣譚不賀齊返國䕫不祀楚鬻熊恃有先王之禮焉不暱于楚温不能于狄恃有中國之義焉戎不疑楚之欺已恃有大國之信焉以是取㓕雖㓕而無憾以是取辱雖辱而不屈也孟子曰生我所欲也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我所惡也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此五國所以不得罪于春秋也
荆敗蔡師于莘〈十〉荆人来聘〈二十三〉楚人伐鄭〈僖元〉宋公楚子云云㑹于盂〈二十一〉楚子使椒来聘〈文九○按經楚子使椒来聘乃文公九年事原本誤作八年今改正〉叔孫僑如㑹晉云云㑹吴于鍾離〈成十五〉公㑹晉侯云云吴人鄫人于戚〈襄五〉公㑹晉侯云云㑹吴于柤〈十〉吴子乗卒〈十二〉季孫宿叔老㑹晉云云㑹吴于向〈十四〉吴子使札来聘〈二十九〉叔還㑹吴于柤〈哀六〉
吴楚徐越其與戎狄一也戎狄本居四裔言語衣服不通于上國春秋記之曰戎曰狄而已徐越介處一隅朝聘㑹盟不合于正禮春秋記之曰徐曰越而已㦯人其人或子其君非有善可褒有功可進也小國也其為中國患也淺至于吴楚土廣而民衆士武而兵利國富而力彊志大而慮逺大國也其為中國患也深春秋記之必以其漸始曰吴曰荆曰楚次曰人曰子曰使累其善而後進焉不併舉中國之道與之也吴楚在周㣲甚聖王不作然後起為僣亂楚有政刑之物或能移其風俗是以屡進而與中國等吴姬姓也而祼以為飾雖復屡進終不能易其舊俗是以斥而外之其于㑹盟殊而不列然方齊桓之霸吴固未通楚雖盛彊亦未能與中國亢春秋所進人其人而止耳齊桓既没然後楚得稱子浸而儕于諸夏其後吴徴百牢楚問九鼎不復以禮義自居是知春秋所進非以其善為足與也盖以明中國外裔盛衰之漸也
㑹齊侯宋公云云同盟于幽〈十六〉及蘓子盟于女栗〈文十〉公孫敖㑹晉侯于戚〈文元〉季孫行父㑹齊侯于陽榖齊侯弗及盟于郪邱〈十六〉公孫歸父㑹齊侯于榖〈宣十四○按經公孫歸父㑹齊侯乃宣公十四年事原本誤作十六年今改正〉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十五〉臧孫許及晉侯盟于赤棘〈成元〉叔弓㑹楚子于陳〈昭九〉仲孫玃及邾子盟于祲祥〈十一〉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拔〈定三〉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及邾子盟于句繹〈哀二〉
此内大夫㑹諸侯則黜其名以申諸侯之謂也或謂春秋尊魯故内大夫㑹諸侯無貶是盖不考于禮不度其情者春秋之謹名分也非為一人一國設也所以公天下示後世也聖人于父母之國雖以親親為本而于名分之際必以尊尊為主親親者欲天下後世之仁其親也尊尊者欲天下後世之敬其君也此兩者皆所以為公也豈顧屈公義而私己國邪魯大夫㑹諸侯而無貶者皆有故也陽榖郪邱公有疾也戚赤棘句繹祲祥公在䘮也此所謂己之有故者也榖之㑹歸父伉也㧞之盟邾未君也䘮未踰年楚子之𠕂㑹所謂夷狄之也向曰良霄不稱人伉也今曰歸父不黜名伉也臣之伉君罪也而有名章徹無乃奨惡乎曰先王所以辨榮辱之境者以其有分義也處于分義之内則為榮置諸分義之外則為辱衞元咺以臣訟君與君迭為出入春秋志其歸國同於人主復位之文非登咺也所以重咺之罪也良霄歸父之名義盖如此其後良霄以肆侈蹈禍歸父以召亂致逐春秋見㣲知顯于是為信
齊侯宋人陳人蔡人邾人㑹于北杏〈十三〉
齊侯曷為與諸國㣲者㑹桓公将以定霸也桓公将以定霸則與㣲者㑹何也在易之屯剛柔始交而難生之卦也其初九曰盤桓利居貞利建侯象曰雖盤桓志行正也以貴下賤大得民也當齊桓之時天下無王乆矣南有僣竊之楚北有彊虣之狄桓公将率諸侯而尊周修霸職而平亂〈平弑君亂〉于是動乎險中經綸以極其難盤桓以行其正思所以得民而濟此者其唯以貴下賤乎由北杏之㑹一舉而得天子𠕂舉而得諸侯故桓之霸功自北杏始也宋襄求霸亦為曺南之盟然一㑹而虐二國之君與桓異矣〈僖十九〉
春齊人陳人曺人伐宋夏單伯㑹伐宋冬單伯㑹齊侯宋公衛侯鄭伯于鄄〈十四〉
禮樂征伐自天子出正也周衰諸侯用兵未有請于天子者今伐宋之師齊桓獨請于周周以王官㑹之此盖知征伐自天子出之義也周衰諸侯㑹盟未有主于天子者今鄄之㑹齊侯獨主于周周以王官臨之此盖知禮樂自天子出之義也古者方伯連帥之職必命于天子是故賜之弓矢然後征伐賜之鈇鉞然後殺梓材之書韓弈之詩文侯之命是也桓公之霸也雖不躬受于王朝亦假天子之命以行之故桓公𠕂合諸侯則王使召伯賜之命〈荘二十七〉文公始合諸侯則王使尹氏授之䇿〈僖二十八〉此所以成霸功也初㑹于鄄齊未霸也王官臨之盖将授之矣𠕂㑹于鄄齊遂霸也諸侯親之于是授之也〈踰一時兩㑹於鄄故知親之〉初㑹于幽諸侯猶有不至者〈荘十六〉魯侯不至王命未之及也𠕂㑹于幽諸侯畢至于是命之也〈荘二十七〉
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㑹于鄄〈十五〉
此齊桓始霸之㑹九合諸侯之首也〈兩幽檉貫陽穀首止寗母葵邱凡九穀梁加北杏前鄄為十一〉宋為上公當序諸侯上時既有先之者矣陳本小國每序衛侯下而時未有進之者桓公之霸也謂宋嗣商為二王之後謂陳嗣舜為三恪之客故定其班焉是後主夏盟者弗復敢易以其所處合于道當于禮故也詩云告爾憂䘏誨爾序爵誰能執熱逝不以濯言序爵之不可緩也爵先王所以訓上下定民志朝廷之先務也牧伯佐王正天下者也于其初政能以序爵為先可謂知所本矣齊桓以牧伯之尊自應為諸侯冠而晉文以後亦以齊嘗霸中國序諸宋上遂終于春秋
宋人齊人邾人伐郳〈十五〉宋人齊人衛人伐鄭〈十六〉公㑹宋人齊人伐徐〈二十六〉宋公齊侯遇于梁邱〈三十二〉
齊之未霸也宋毎以王爵為諸侯先既霸之後則宋毎序齊下以終于春秋今齊霸矣宋人猶先齊何也春秋稱人者非貶則㣲者也㣲者無班或以先至或以主兵非王爵之序故無嫌也梁邱宋地也桓公遇于其境以賔主之禮交之故宋為先幽亦宋地也諸侯㑹于其境以方伯之禮臨之故齊為首以賔主交之所以崇敬讓以方伯臨之所以正名法崇敬讓者和兄弟之道也正名法者尊王室之義也故曰五霸桓公為盛也
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十六齊桓〉幽〈二十七齊桓〉新城〈文十四晉靈〉清邱〈宣十二晉景〉斷道〈宣十七晉景〉蟲牢〈成五晉景〉馬陵〈十晉景〉蒲〈九晉景〉戚〈十五晉厲〉柯陵〈十七晉厲〉虗朾〈十八晉悼〉雞澤〈襄三晉悼〉戯〈九晉悼〉亳城北〈十一晉悼〉重邱〈二十五晉平〉平邱〈昭十三晉昭〉
凡合衆而盟皆同盟也獨此十有六盟謂之同何也古者天子合諸侯六年五服畢朝則盟于國門之外十有二年時廵則盟于方嶽之下故名之曰同同者協制度一好惡之謂也非以其有異向也春秋之世霸者合諸侯則無常期也亦無定所也是時周雖衰楚雖彊天下猶一於周無異向之嫌也桓文之後則楚與周敵矣齊桓為幽之盟十有二年而𠕂㑹于幽庶㡬于古是後諸侯始有叛中國而即楚者于是霸國合諸侯而盟之亦名之曰同同者討貳心固同欲之謂也非古之所謂同也晉趙盾乗楚荘之㓜弱因衛鄭之請平乃相靈公為新城之盟欲遂服楚而靈公無道終以不競自此以来楚之視中國益輕晉之圖諸侯益急故景厲悼三君凡盟皆謂之同搃其實盖未嘗同也惟悼公庶㡬于復霸三駕而楚不能與争則亳北之盟猶有齊桓之遺畧焉于是中國同矣其與晉異者反在齊耳重邱之㑹平公所以服齊也平邱之㑹昭公所以服齊也昔之欲同者内中國而外異域也今之欲同者中國之自為異者也有以見霸徳益衰而王道益不亢也記曰殷民作誓而民始叛周人作㑹而民始疑苟無忠信誠慤之心以莅之民其有不觧乎詩刺屡盟春秋譏同盟其義一也
邾子克卒〈十六〉小邾子来朝〈僖七〉
邾魯附庸也前此未爵曰儀父而已齊桓修霸始與于北杏之㑹從之伐郳其功未見于天下其名未列於諸侯越二年而遂得以爵通于春秋此霸者請而封之也小邾宋附庸也前此未爵曰郳黎来而已齊桓初霸猶有叛宋之罪為三國所伐其功未見于天下其名未列于諸侯越二十有五年而後得以其爵通于春秋此亦霸者請而封之也夫齊桓封立附庸豈定霸之先務哉昔武王克商未及下車而封黄帝有虞之後下車而封夏殷之後所以懐諸侯勸初附也在易之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之卦也其彖曰比吉也比附也不寕方来上下應也然則建萬國親諸侯所以来不寕之方致上下之應也不寕来上下應所以成比附之吉也邾陸終之後也郳邾之别封也齊桓始霸而封邾既霸而封郳然後城楚邱而封衛城緣陵而封杞合于武王之封比卦之吉所以功獨優而名獨顯也
齊人執鄭詹鄭詹自齊逃来〈十七〉諸侯盟于首止鄭伯逃歸不盟〈僖五〉公㑹晉侯云云于鄬陳侯逃歸〈襄七〉
人君國之本也大臣國之榦也本易摇則傾榦不寕則撓治亂存亡之所繋不可忽也陳鄭有國之君不知以社稷為重見楚之彊輕背中國為詭随之計鄭詹執國之政不知以義命為守畏齊之討輕怒大國而為苟免之謀其後鄭有乞盟之辱〈僖八〉陳有入郛之禍〈襄二十五〉故春秋不以人君大臣之舉動言之而謂之逃也書数紂之惡曰為天下逋逃主萃淵薮故逋逃者罪人之事盗竊者之所為也非人君大臣之體也𫝊曰社稷之主不可以輕輕則失衆其是之謂乎
齊人殱于遂〈十七〉鄭棄其師〈閔二〉梁亡〈僖十九〉
春秋論人之功罪必即其實論功罪之實必考其情遂人之殺齊戍髙克之䘮鄭師秦人之取梁國其罪明矣然春秋不以委之而以三國自盡自棄自亡為文所謂即實而考情者也夫齊使人戍遂而弗戒鄭使克禦敵而弗召梁使民亟城而弗休雖㣲敵與秦遂其能免于散亡乎𫝊曰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桀紂罪人其亡也忽焉此三者盖聖人欲天下後世知已之有罪而不責于人之意也
公追戎于濟西〈十八〉齊人侵我西鄙公追齊師至酅弗及〈僖二十六〉
敵勝而去則不可追追者敵之敗者也敵緩而去則不俟追追者敵之奔者也君子之衞其國也非恃已之戰能勝敵也敵未戰而敗斯止矣非矜己之力能却敵也敵之畏而遁斯止矣是以先王之法逐奔不逺從綏不及逐奔不逺則難誘從綏不及則難䧟故國得保其社稷民得正其性命此所謂不嗜殺人者今濟酅逺矣魯猶追之其不至于䘮師幸矣戎不言来明未至而遁也齊不言敗明未戰而走也宣王之伐玁狁也至于太原驅而出之而已其征徐方也王曰旋歸服而舍之而已此所謂仁義之師
公子結媵陳人之婦于鄄遂及齊侯宋公盟〈十九〉
公子魯卿也而為陳媵臣是失職也媵臣賤役也而與霸者盟是侵官也卿體國者也其受命以出有可為者有不可為者從君之命而至于累國此不可為者也雖固位以辭之可也専君之命而可以利國此可為者也雖出位以任之可也今結以國卿之貴而不能辭賤臣之役致其君使臣不以禮非以道事君者結以媵臣之賤而参霸者之盟致其國有西鄙之伐非出境安社稷者特有累國之辜専命之戮耳此春秋所以盡其辭也
正月肆大𤯝癸丑葬我小君文姜〈二十二○按經葬文姜乃荘公二十二年事原本誤作二十一年今改正〉
肆𤯝有國之常也常事不志此其志何也盖以是葬文姜夫眚災過也雖大必宥怙終故也雖小必刑此堯舜之法也文姜之惡甚矣姦于齊絶于魯如是不悛乃始僣享㑹如他國蔽以堯舜之法是謂怙終雖天子有肆眚之命亦在不宥之列而荘公以子赦母乖尊親之義以母父忘宗廟之敬此亦堯舜之罪人也故肆大眚而後葬文姜以公為悖于道昧于法也
陳人殺其公子禦冦〈二十二〉楚公子比出奔晉〈昭元〉莒殺其公子意恢〈昭十四〉蔡公子履出奔楚〈襄二十○按經公子履奔楚為襄二十年事原本誤作三十今改正〉陳公子留出奔鄭〈昭八〉宋公子地出奔陳〈定十〉公子者非嗣君之諸父則其兄弟也公子以族言之也兄弟以親言之也言公子而不言大夫者公子未命為大夫者也以其重視大夫故得専稱其族殺公子而兼言大夫者公子既命為大夫者也以諸侯無専殺故必兼正其名魯殺公子雖既命不言大夫諱内惡也外殺公子雖未命必志之惡賊親也先王之制公族雖有罪不以犯有司之正術堯之協和萬邦平章百姓盖自親九族始晉昭公不能親其宗族詩有枤杜之刺宋昭公不能庇其本根𫝊有藟之譏故春秋紀公子之事不以非大夫而畧之所謂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也
公如齊納幣〈二十二〉秋丹桓宫楹〈二十三〉春刻桓宫桷夏公如齊逆女秋公至自齊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戊寅大夫宗婦覿用幣〈二十四〉
詩采繁稱召南夫人不失職謂其可以奉祭祀也夫可以奉祭祀者謂其有事舅姑之孝事宗廟之敬也孝敬備然後夫人之職舉桓公見殺于齊而荘公以齊女為夫人欲責其孝則彼嘗賊我臣子之所疾也欲責其敬則我方讎彼鬼神之所棄也是皆不可以奉祭祀不可以奉祭祀則不可以當夫人之職矣夫荘公不知敬其身而嬖于孟任不能閑其母而暱于讎黨即位二十四年而始娶䘮母未三年而圖昏忽宗廟之制而侈飾以誇讎違昏姻之義而先至以從約亂男女之别而用幣以取悦以至忘父子之恩而娶讎以承祀皆非所以經夫婦成孝敬也夫婦者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也哀姜淫于二卿殺其二子㡬䘮魯國終見討于父母之邦者由其始之不正也是以春秋盡其辭焉
曺殺其大夫〈二十六〉宋殺其大夫〈僖二十五〉宋人殺其大夫〈文七〉盗殺衛侯之兄縶〈昭二十〉盗殺陳夏區夫〈哀十三〉
王制諸侯之卿必命于天子故欒盈以士匄為王之守臣管仲以國髙為天子之二守晉景公請以黻冕命士㑹将中軍周定王謂鞏朔未有職司于王室是知春秋之世諸侯雖僣而命卿之制猶有先王之焉夫既以天子之命佐其國立于朝而祀于家有禄于國有賦于軍有罪則當請于王而後致刑是以葵邱之㑹壹明天子之禁其四命曰母専殺大夫也専殺且不可况如晉鄭一朝而尸三卿乎故春秋毎于殺逐命卿之際必以大夫言之〈謂逐及殺〉所以督其肆也稱人以殺者衆也稱國以殺者君也稱盗以殺者賊也賊亂之徒人得誅之故雖非衆殺以衆志焉罪戻之臣上所當討故雖非君殺以君志焉貪冐之人人所鄙惡故雖非賊殺以賊志焉衆不當責而賤不足責所可責者惟君殺耳君非不可殺所不可者惟専殺耳殺不以其罪則雖大夫不名也事累于其上則雖無罪名也〈凡殺君及其大夫者〉孟子曰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春秋志殺大夫不一其辭者由君臣之道皆未盡故也
公子友如陳葬原仲〈二十七〉王子虎卒〈文三〉劉卷卒葬劉文公〈定四〉
天子諸侯之大夫生不得外交没不得外赴所以明臣子之義不可貳此古之制也陳荘子死赴于魯魯人欲勿𡘜縣子曰古之大夫束修之問不出竟雖欲𡘜焉得而𡘜之今之大夫交政于中國雖欲勿𡘜焉得而弗𡘜故有愛而𡘜之者有畏而𡘜之者春秋之世天王崩諸侯卒猶有不赴于魯魯猶有不㑹其葬者况大夫乎𫝊稱鄭公孫蠆卒赴于晉大夫夫大夫赴于同位禮容有之今此數人卒葬見于經則不獨赴于大夫而已也非暱其所愛則有畏而然也天子不能明其制諸侯不能謹其度大夫不能循其法直情徑行而無所顧忌也此大亂之道也虎不稱氏生未賜氏也卷不稱爵死不世爵也此春秋所以遵王道也
莒慶来逆叔姬〈二十七〉宋蕩伯姬来逆婦〈僖二十五〉齊高固来逆子叔姬〈宣五〉
天子妻諸侯主諸侯以與之諸侯妻大夫主大夫以與之君臣之分賔主之勢不敵也魯女嫁于諸侯則志之接于公告于廟也嫁于大夫則畧之不接于公不告于廟也此大夫也而志者以公為之主而歸之也大夫有越境之罪公有屈已之辱亂君臣之常分失昏姻之正禮故春秋謹之其曰婦者有姑者也曰子者有親者也逆稱字者大夫敵也逆婦夫道也非舅姑之所當行也
齊人伐衛衛人及齊人戰衛人敗績〈二十八〉
春秋戰不書地者惟桓十三年及此年耳向也桓與紀鄭伐宋而齊乃居宋上今也齊以伯者伐衛而衛反及齊戰皆非春秋之常何也夫戰不書地者其地不一也或曰城下之戰也魯方與鄭睦故推魯為首〈十四年㑹曺来盟〉齊方為小伯故推齊為敵〈齊荘為小伯見鄭語〉齊桓受命之霸也承王命伐衛不以正討而以賂成故衛人不服而反與之伉春秋即其實而正其辭所以示貶也
大無麥禾臧孫辰告糴于齊〈二十八〉歸粟于蔡〈定五〉
春秋之志㓙年必先見其所以致之者荘之無麥苖宣之𠕂饑襄之大饑或以水或以螽也今也大無麥禾至于告糴鄰國而不言所致何哉以見人力之不盡農政之不修而非天災使之然也夫不知盡其力修其政致國無餘蓄一年不登則告病焉國非其國也故無麥禾則不言所致告糴則不言如齊所以刺魯君臣也告糴者得否未可知也歸粟者不待告也楚方圍蔡于是魯矜其亟而周其急于蔡無乏蓄之非于魯有䘏鄰之義故蔡不言其所致而魯不待乎来告也
新延廐〈二十九〉新作南門〈僖二十〉雉門及兩觀災新作雉門及兩觀〈定二〉
新者即其舊而増飾也新作者棄其舊而改為也魯之始封體國經野固有周公伯禽之制法焉所謂延廐者天子之閑廐也南門者天子之寝門也雉門者天子之應門也周官校人之職莫廣于十有二閑故知延廐為天子閑廐顧命逆子釗于南門之外故知南門為天子寝門諸侯通有閑廐惟魯得用王廐之制諸侯通有寝門惟魯得用南門之制諸侯通有雉門惟魯得用應門之制後世變亂失其本法延廐當改舊而不改二門當因舊而改之故春秋譏焉夫聖人大復古車攻之羙宣王駉閟之頌僖公皆謂其能復文武周公伯禽之舊也門廐雖㣲而失先王禮文度數之意是以聖人謹之不然則大室新宫亦嘗修舊矣何以不見錄于春秋邪
春築臺于郎夏築臺于薛秋築臺于秦〈三十一〉築鹿囿〈成十八〉築虵淵囿〈定十三〉
古之有觀臺也以望氛祲為嵗備也其有苑囿也以待弋獵為祭備非肆欲以事逰觀也用民之力則與民同之非厲民以自養也故文王之臺民樂其有靈徳文王之囿民猶以為小今魯公奪民時勤民以事逰觀而不與民同之非文王用民之道也臺言築取其髙也囿言築欲其固也不謂之作無所作也
齊侯来獻戎㨗〈三十一〉
春秋之世諸侯小朝大大未有朝小者〈君即位小國朝之大國聘焉〉小獻大大未有獻小者〈朝而獻物聘而獻功〉况霸者哉齊桓之霸也以徳不以力以功不以勢㑹則親接四國之㣲者伐則請師于天子㑹王世子則不敢主其㑹尊王世子則不敢與之盟可謂知禮矣今也朝魯而獻戎㨗以為讓則奸先王之典以為恵則屈方伯之威而春秋不譏其非禮何也齊桓之伐山戎盖以衛中國也齊桓之獻戎㨗盖以撫諸侯也伐戎小事也衛中國大功也獻㨗小失也撫諸侯大徳也書曰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文王之所以為西伯也詩曰不大聲以色不長夏以革文王之所以造區夏也宋襄一㑹而虐鄫滕之君晉文一戰而分曺衛之地君子比其徳而計其功則齊桓之禮可以無愧矣
城小榖〈三十二〉城楚邱〈僖二〉
二城之役魯自城乎盖齊侯以諸侯城之也然則曷為不繋之齊侯曰管仲有定霸之功故桓公授其邑而封之非有天子之命也諸侯之地昔受諸天子者也無天子之命而授以封其臣春秋之所惡也若管仲之功則施天下被後世者也得百里之地而處之非過也然而非先王之法也衛為狄所㓕國人分散桓公救而封之非有天子之命也諸侯之封當命諸天子者也無天子之命而輙建其國亦春秋之所惡也若衛之㓕則在所可興者也遺之車馬器服而國之非過也然而非先王之法也上無明天子有功不能賞有罪不能罰有㓕不能興有絶不能繼春秋下侯伯救患之權開臣子奮庸之路上欲存先王御世之法示天子威福之柄是故不與其城則不繋之齊不奪其城則若繋于魯此懲惡勸善之本經世立教之體也厥後無大功而得邑如晉之封趙魏非霸者而専封如楚之復陳蔡是皆桓公之罪人耳
公子牙卒〈三十二〉
子般可為世子而荘公不知早定所以啟叔牙之言也慶父亂乎小君而荘公不知早正所以致二子之弑由慶父之亂成慶父之亂由叔牙之言啟叔牙之言由荘公之惑也然而叔牙之言非己利之也智不能及仁不能守而動不以禮也公未薨慶父未簒叔牙之言未行季友本其心而罪之故隐其誅焉所謂君親無将是矣或曰不言殺者為季友諱也夫周公殺其兄石碏誅其子叔向戮其弟義有重于恩國有重于家二者不可得兼取所重焉可也亦何諱之有
公子慶父如齊〈三十二〉公子慶父出奔莒〈閔二〉
子般之弑國無嗣君季友之出國無卿故慶父得以奔齊其曰如者以見國不討賊賊不畏罪也閔公立矣季友歸矣踰年而賊猶未討故慶父得以奔莒遂曰奔者以見惡之既顯也其後友殺之不曰殺者以見罪之不正也慶父之適齊也魯人之力或不能討君子恕之慶父之奔莒也季友之力可為而不為于是君子責之夫季子之心盖以緩討為仁以隐其惡為義以連殺二兄為嫌者也此見善不明用心不剛之過也周公之討管蔡也作大誥以諭國作䲭鴞以諭君天下不以為訐其親二年而罪人得三年而勞歸士天下不以為緩其賊所存者公與忠也使季友之歸即明慶父之惡以示國人則閔公之世雖緩慶父之誅必無後禍矣故君子不以是責魯人而罪季友之不為也或曰闔閭弑王僚崔杼弑荘公季札晏嬰至而不討君子亦不之責何也曰不居卿之位不聞君之故則亦不任君之責矣豈季友比哉閔公
季子来歸〈元〉
季友之適陳也不志其奔而志其来歸何也凡奔云者負罪以出見廹逐而不遑暇之辭也友之適陳全身以逺害求援以庇國者也非聘也不可謂之如非罪也不可謂之奔然其出則不可不見也故以来歸明之君臣反國未有以来歸志者友違難而去魯人其不来去之他國魯人其不歸故来歸者喜之也喜之為其能討國賊平國難也今也賊未之討難未之平是徒能反國而已故来歸者責之也夫為國而出為國而歸則書季子以貴之歸不能去賊而弭難則書来歸以責之一言而善否見焉褒貶具焉此之謂法言
齊仲孫来〈元〉齊髙子来盟〈二〉
天子之命方伯盖欲以靖諸侯也諸侯之仰霸者盖欲以託社稷也齊桓受命之伯也魯卿連弑兩君既不能正其罪又從而窺其國此乃諸侯無伯之害非所望于齊桓也仲孫能引其罪以當道使寕魯而親之可謂忠矣髙子能置人國于不傾為立君而撫之可謂仁矣故二子不名所以嘉存魯之功来不稱使所以示無伯之罪
吉禘于荘公
䘮祭禫而後稱吉禮也魯之䘮荘公也既葬而絰不入庫門士大夫既卒𡘜而麻不入然則當時君臣雖未終䘮盖皆吉服矣豈獨禘為然哉禘大祭也故于是譏焉耳𫝊曰君薨而祔祔而作主特祀于主烝嘗禘于廟特祀者䘮祭也于主者不于廟也烝嘗禘者常祭也于廟者不于寝也今曰吉禘則非䘮祭矣稱荘公則不于廟矣閔公㓜大臣臧孫紇季友之徒畏慶父之亂不復盡禮於先君故春秋正其辭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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