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六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三十六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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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六
書〈陸陳辯答〉
答陸子夀
蒙喻及祔禮此在髙明考之必巳精密然猶謙遜慱謀及
於淺陋如此顧熹何足以知之然昔遭喪禍亦嘗考之矣
竊以爲衆言淆亂則折諸聖孔子之言萬世不可易矣尚
復何說況期而神之之意揆之人情亦爲𠃔愜但其節文
次第今不可考而周禮則有儀禮之書自始死以至祥禫
其節文度數詳焉故溫公書儀雖記孔子之言而卒從儀
禮之制蓋其意謹於闕疑以爲旣不得其節文之詳則雖
孔子之言亦有所不敢從者耳程子之說意亦甚善然鄭
氏說凢祔巳反於𥨊練而後遷廟左氏春秋傳亦有特祀
於主之文則是古人之祔固非遂徹几筵程子於此恐其
考之有所未詳也開元禮之說則髙氏旣非之矣然其自
說大祥徹靈坐之後明日乃祔於廟以爲不忍一日未有
所歸殊不知旣徹之後未祔之前尚有一夕其無所歸也
乆矣凢此皆有所未安恐不若且從儀禮溫公之說次序
節文亦自曲有精意如檀弓諸說可見不審尊兄今巳如
何行之𩓑以示教若猶未也則必不得巳而從髙氏之說
但祥𥙊之日未可撤去几筵〈或遷稍近廟處〉直俟明日奉主祔廟
然後撤之則猶爲亡於禮者之禮耳鄙見如此不審髙明
以爲如何
答陸子夀
先王制禮本縁人情吉㐫之際其變有漸故始死全用事
生之禮旣卒哭祔廟然後神之然猶未忍盡變故主復於
𥨊而以事生之禮事之至三年而遷於廟然後全以神事
之也此其禮文見於經傳者不一雖未有言其意者然以
情度之知其必出於此無疑矣其遷廟一節鄭氏用梁
練而壊廟之說杜氏用賈逵服䖍說則以三年爲斷其間
同異得失雖未有考然榖梁但言壊舊廟不言遷新主則
安知其非於練而遷舊主於三年而納新主邪至於禮䟽
所解鄭氏說但據周禮廟用卣一句亦非明驗故區區之
意𥨸疑杜氏之說爲合於人情也來諭考證雖詳其大槩
以爲旣吉則不可復凶旣神事之則不可復以事生之禮
接爾𥨸恐如此非惟未嘗深考古人吉凶變革之漸而亦
未暇反求於孝子孫深愛至痛之情也至謂古者几筵
不終䘮而力詆鄭杜之非此未敢聞命據禮小歛有席
至虞而後有几筵但卒哭而後不復饋食於下室耳古今
異宜禮文之變亦有未可深考者然周禮自虞至祔曽不
旬日不應方設而遽徹之如此其速也又謂終喪徹几筵
不聞有入廟之說亦非也諸侯三年䘮畢之𥙊魯謂之吉
禘晉謂之禘祀禮䟽謂之特禘者是也但其禮亡而士大
夫以下則又不可考耳夫今之禮文其殘闕者多矣豈可
以其偶失此文而遽謂無此禮耶又謂壊廟則變昭穆之
位亦非也據禮家說昭常爲昭穆常爲穆故書謂文王爲
穆考詩謂武王爲昭考至左傳猶謂畢原酆郇爲文之昭
邘晉應韓爲武之穆則昭穆之位豈以新主祔廟而可變
哉但昭主祔廟則二昭遞遷穆主祔廟則二穆遞遷爾〈此非〉
〈今者所論之急但謾言之以見來說考之未精𩔖此〉又謂古者每代異廟故有祔於
祖父祖姑之禮今同一室則不當專祔於一人此則爲合
於人情矣然伊川先生嘗譏𨵿中學禮者有𭛠文之弊而
呂與叔以守經信古學者庶㡬無過而巳義起之事正在
盛徳者行之然則此等苟無大害於義理不若且依舊說
亦夫子存羊愛禮之意也熹於禮經不熟而考證亦未及
精且以愚意論之如此不審髙明以爲如何然亦不特如
此熹常以爲大凢讀書處事當煩亂疑惑之際正當虛心
慱采以求至當或未有得亦當且以闕疑闕殆之意處之
若遽以巳所粗通之一說而盡廢巳所未究之衆論則非
惟所處之得失或未可知而此心之量亦不宏矣閑併及
之幸恕狂妄
答陸子羙
伏承示諭太極西銘之失備悉指意然二書之說從前不
敢輕議非是從人腳根依他門戸𨚫是反覆㸔來道理實
是如此別未有開口處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巳見輙爲
之說正恐未能盡發其奧而反以累之豈敢自謂有扶掖
之功哉今詳來教及省從前所論𨚫恐長者從𥘉便忽其
言不曽致思只以自家所見道理爲是不知𨚫元來未到
他地位而便以巳見輕肆抵排也今亦不暇細論只如太
極篇首一句最是長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無極則太
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爲萬化之根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
空寂而不能爲萬化之根只此一句便見其下語精宻㣲
妙無窮而向下所說許多道理條貫脈絡井井不亂只今
便在目前而亙古亘今攧撲不破只恐自家見得未曽如
此分明直截則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至於西
銘之說猶更分明今亦且以首句論之人之一身固是父
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爲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
言則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則萬物同一父母矣
萬物旣同一父母則吾體之所以爲體者豈非天地之塞
吾性之所以爲性者豈非天地之帥哉古之君子惟其見
得道理真實如此所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推其所
爲以至於能以天下爲一家中國爲一人而非意之也今
若必謂人物只是父母所生更與乾坤都無干渉其所以
有取於西銘者但取其姑爲宏闊廣大之言以形容仁體
而破有我之私而巳則是所謂仁體者全是虛名𥘉無實
體而小巳之𥝠𨚫是實理合有分別聖賢於此𨚫𥘉不見
義理只見利害而妄以巳意造作言語以増飾其所無破
壊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則其立言之失膠固二字豈足以
盡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於一已之私哉大抵古之聖
賢千言萬語只是要人明得此理此理旣明則不務立論
而所言無非義理之言不務正行而所行無非義理之實
無有𥘉無此理而姑爲此言以救時俗之弊者不知子靜
相㑹曾以此話子細啇量否近見其所論王通續經之說
似亦未免此病也此間近日絶難得江西便草草布此𨚫
託子靜轉致但以來書半年方逹推之未知何時可到耳
如有未當切幸痛與指摘剖析見教理到之言不得不服
也
答陸子羙
前書示諭太極西銘之說反復詳盡然此恐未必生於氣
習之偏但是急迫看人文字未及盡彼之情而欲遽申巳
意是以輕於立論徒爲多說而未必果當於理爾且如太
極之說熹謂周先生之意恐學者錯認太極別爲一物故
著無極二字以明之此是推原前賢立言之本意所以不
厭重蓋有深指而來諭便謂熹以太極下同一物是則
非惟不盡周先生之妙㫖而於熹之淺陋妄說亦未察其
情矣又謂著無極字便有虛無好髙之弊則未知尊兄所
謂太極是有形器之物耶無形器之物耶若果無形而但
有理則無極即是無形太極即是有理明矣又安得爲虛
無而好髙乎熹所論西銘之意正謂長者以橫渠之言不
當謂乾坤實爲父母而以膠固斥之故𥨸疑之以爲若如
長者之意則是謂人物實無所資於天地恐有所未安爾
非熹本說固欲如此也今詳來誨猶以橫渠只是假借之
言而未察父母之與乾坤雖其分之有殊而𥘉未嘗有二
體但其分之殊則又不得而不辨也熹之愚陋竊𩓑尊兄
更於二家之言少賜反復寛心游意必使於其所說如出
於吾之所爲者而無纎芥之疑然後可以發言立論而㫁
其可否則其爲辨也不煩而理之所在無不得矣若一以
急迫之意求之則於察理巳不能精而於彼之情又不詳
盡則徒爲紛紛而雖欲不差不可得矣然只此急迫即是
來諭所謂氣質之弊蓋所論之差處雖不在此然其所以
差者則原於此而不可誣矣不審尊意以爲如何子靜歸
來必朝夕得欵聚前書所謂異論卒不能合者當巳有定
說矣恨不得側聴其旁時效管窺以求切磋之益也延平
新本龜山別録漫內一通近又嘗作一小卜筮書亦以附
呈蓋縁近世說易者於象數全然闊畧其不然者又太拘
滯支離不可究詰故推本聖人經傳中說象數者只此數
條以意推之以爲是足以上究聖人作易之本指下濟生
人觀變玩占之實用學易者決不可以不知而凡說象數
之過乎此者皆可以束之髙閣而不必問矣不審尊意以
爲如何
答陸子羙
示諭縷縷備悉雅意不可則止正當謹如來教不敢復有
塵瀆也偶至武夷匆匆布敘不能盡所欲言然大者已不
敢言則亦無可言者矣
𭔃陸子靜
奏篇垂𭔃得聞至論慰沃良深其規模宏大而源流深逺
豈腐儒鄙生所能窺測不知對揚之際上於何語有領㑹
區區私憂正恐不免萬牛回首之歎然於我亦何病語圓
意活渾浩流轉有以見所造之深所養之厚益加歎服但
向上一路未曽撥轉處未免使人疑著恐是蔥嶺帶來耳
如何如何一𥬇熹衰病益侵幸叨祠祿遂爲希夷直下諸
孫良以自慶但香火之地聲教未加不能不使人歎耳
答陸子靜
昨聞嘗有丐外之請而復未遂今定何如莫且𪧐留否學
者後來更得何人顯道得書雲嘗詣見不知巳到未子淵
去冬相見氣質剛毅極不易得但其偏處亦甚害事雖甞
苦口恐未必以爲然今想到部必巳相見亦嘗痛與砭�
否道理雖極精㣲然𥘉不在耳目見聞之外是非黒白即
在靣前此而不察乃欲別求玄妙於意慮之表亦巳誤矣
熹衰病日侵去年災患亦不少此數日來病軀方似畧可
支吾然精神耗減日甚一日恐終非能乆於世者所幸邇
來日用功夫頗覺有力無復向來支離之病甚恨未得從
容靣論未知異時相見尚復有異同否耳
答陸子靜〈丁未五月二日〉
稅駕巳乆諸況想益佳學徒四來所以及人者在此而不
在彼矣來書所謂利慾深痼者巳無可言區區所憂𨚫在
一種輕爲髙論妄生內外精粗之別以良心日用分爲兩
截謂聖賢之言不必盡信而容貌詞氣之間不必深察者
此其爲說乖戾狠悖將有大爲吾道之害者不待他時末
流之弊矣不審明者亦嘗以是爲憂乎此事不比㝷常小
小文義異同恨相去逺無由靣論徒増耿耿耳李子甚不
易知向學但亦漸覺好髙鄙意且欲其著實㸔得目前道
理事物分明將來不失將家之舊庶㡬有用若便如此談
玄說妙𨚫恐兩無所成可惜壊𨚫天生氣質𨚫未必如乃
翁樸實頭無許多勞攘耳
答陸子靜
學者病痛誠如所諭但亦湏自家見得平正深宻方能藥
人之病若自不免於一偏恐醫來醫去反能益其病也所
諭與令兄書辭費而理不明今亦不記當時作何等語或
恐實有此病承許條析見教何幸如之虛心以俟幸因便
見示如有未安𨚫得細論未可便似居士兄遽斷來章也
答陸子靜
十一月八日熹頓首再拜上啓子靜崇道監丞老兄今夏
在玉山便中得書時以入都旋復還舎疾病多故又苦無
便不能即報然懐想徳義與夫象山泉石之勝未嘗不西
望太息也比日冬溫過甚恭惟尊𠉀萬福諸賢兄令子姪
眷集以次康寕來學之士亦各佳勝熹兩年冗擾無𥙷公
私第深愧歉不謂今者又𮐃収召顧前所巳極叨踰不
敢冐進以速龍㫁之譏巳遣人申堂懇免矣萬一未遂所
當力請以得爲期杜門𥨸廩溫繹陋學足了此生所恨上
恩深厚無路報塞死有餘憾也前書誨諭之悉敢不承教
所謂古之聖賢惟理是視言當於理雖婦人孺子有所不
棄或乖理致雖出古書不敢盡信此論甚當非世儒淺見
所及也但熹𥨸謂言不難擇而理未易明若於理實有所
見則於人言之是非不翅黒白之易辨固不待訊其人之
賢否而爲去取不幸而吾之所謂理者或但出於一巳之
私見則恐其所取舎未足以爲羣言之折𠂻也況理旣未
明則於人之言恐亦未免有未盡其意者又安可以遽絀
古書爲不足信而直任胷臆之所裁乎來書反復其於無
極太極之辨詳矣然以熹𮗚之㐲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
王演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
賛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而周子言之夫先聖後
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若於此有以灼然實見太極之真
體則知不言者不爲少而言之者不爲多矣何至若此之
紛紛哉今旣下然則吾之所謂理者恐其未足以爲群言
之折𠂻又況於人之言有所不盡者又非一二而巳乎旣
蒙不鄙而教之熹亦不敢不盡其愚也且夫大傳之太極
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緼於三
者之內者也聖人之意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
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至極無以加此雲爾𥘉不以其
中而命之也至如北極之極屋極之極皇極之極民極之
極諸儒雖有解爲中者蓋以此物之極常在此物之中非
指極字而訓之以中也極者至極而巳以有形者言之則
其四方八靣合輳將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
方八靣都無向背一切停勻故謂之極耳後人以其居中
而能應四外故指其處而以中言之非以其義爲可訓中
也至於太極則又𥘉無形象方所之可言但以此理至極
而謂之極耳今乃以中名之則是所謂理有未明而不能
盡乎人言之意者一也通書理性命章其首二句言理次
三句言性次八句言命故其章內無此三字而特以三字
名其章以表之則章內之言固巳各有所屬矣蓋其所謂
靈所謂一者乃爲太極而所謂中者乃氣稟之得中與剛
善剛惡柔善柔悪者爲五性而屬乎五行𥘉未嘗以是爲
大極也且曰中焉止矣而又下屬於二氣五行化生萬物
之雲是亦復成何等文字義理乎今來諭乃指其中者爲
太極而屬之下文則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
者二也若論無極二字乃是周子灼見道體逈出常情不
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巳得失勇徃直前說出人不敢說底
道理令後之學者曉然見得太極之妙不屬有無不落方
體若於此㸔得破方見得此老真得千聖以來不傳之秘
非但架屋下之屋疊牀上之牀而巳也今必以爲未然是
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人言之意者三也至於大傳旣曰
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隂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
隂陽爲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隂一陽雖屬形器然其
所以一隂而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爲也故語道體之至
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𥘉無
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爲在
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爲在隂陽之外而
未嘗不行乎隂陽之中以爲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𥘉
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則是直以
太極爲有形狀有方所矣直以隂陽爲形而上者則又昧
於道器之分矣又於形而上者之上復有況太極乎之語
則是又以道上別有一物爲太極矣此又理有未明而不
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四也至熹前書所謂不言無極則太
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爲萬化根本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
空寂而不能爲萬化根本乃是推本周子之意以爲當時
若不如此兩下說破則讀者錯認語意必有偏見之病聞
人說有即謂之實有見人說無即以爲真無耳自謂如此
說得周子之意巳是大煞分明只恐知道者厭其漏洩之
過甚不謂如老兄者乃猶以爲未穩而難曉也請以熹書
上下文意詳之豈謂太極可以人言而爲加損者哉是又
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五也來書又謂大傳
明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耶此非所望於髙明者今
夏因與人言易其人之論正如此當時對之不𮗜失𥬇遂
至劾彼俗儒膠固隨語生解不足深恠老兄平日自視
爲如何而亦爲此言耶老兄且謂大傳之所謂有果如兩
儀四象八卦之有定位天地五行萬物之有常形耶周子
之所謂無是果虛空斷㓕都無生物之理耶此又理有未
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六也老子復歸於無極無極
乃無窮之義如莊生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雲爾非
若周子所言之意也今乃引之而謂周子之言實出乎彼
此又理有未明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七也髙明之學
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間言語論量意見測度今且以愚
見執方論之則其未合有如前所陳者亦欲奉報又恐徒
爲紛紛重使世俗觀𥬇旣而思之若遂不言則恐學者終
無所取正較是二者寕可見𥬇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
是以終不𫉬巳而竟陳之不識老兄以爲如何
答陸子靜
來書雲浙間後生貽書見規以爲吾二人者所習各巳成
熟終不能以相爲莫若置之勿論以俟天下後世之自擇
鄙哉言乎此軰凢陋沈溺俗學悖戾如此亦可憐也
熹謂天下之理有是有非正學者所當明辨或者之說
誠爲未當然凢辨論者亦湏平心和氣子細消詳反復
啇量務求實是乃有歸著如不能然而但於匆遽急迫
之中肆支蔓躁率之詞以逞其忿懟不平之氣則恐反
不若或者之言安靜和平寛洪悠乆猶有君子長者之
遺意也
來書雲人能洪道〈止〉敢悉布之
熹按此叚所說規模宏大而指意精切如曰雖自謂其
理巳明安知非私見蔽說及引大舜善與人同等語
爲的當熹雖至愚敢不承教但所謂莫知其非歸於一
是者未知果安所決區區於此亦願明者有以深察而
實踐其言也
來書雲古人質實〈止〉請卒條之
熹詳此說蓋欲專務事實不尚空言其意甚羙但今所
論無極二字熹固巳謂不言不爲少言之不爲多矣若
以爲非則且置之其於事實亦未有害而賢昆仲不見
古人指意乃獨無故於此創爲浮辨累數百言三四徃
返而不能巳其爲湮蕪亦巳甚矣而細考其間𦂳要節
目並無酬酢只是一味慢罵虛喝必欲取勝未論顔曽
氣象只子貢恐亦不肯如此恐未可遽以此而輕彼也
來書雲尊兄未嘗〈止〉固冐不同也
熹亦謂老兄正爲未識太極之本無極而有其體故必
以中訓極而又以隂陽爲形而上者之道虛見之與實
見其言果不同也
來書雲老氏以無〈止〉諱也
熹詳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
無爲一正如南北水火之相反更請子細著眼未可容
易譏評也
來書雲此理乃〈止〉子矣
更請詳㸔熹前書曽有無理二字否
來書雲極亦此止極哉
極是名此理之至極中是狀此理之不偏雖然同是此
理然其名義各有攸當雖聖賢言之亦未嘗敢有所差
互也若皇極之極民極之極乃爲標凖之意猶曰立於
此而示於彼使其有所向望而取正焉耳非以其中而
命之也立我烝民立與粒通即書所謂烝民乃粒莫匪
爾極則爾指后稷而言蓋曰使我衆人皆得粒食莫非
爾后稷之所立者是望耳爾字不指天地極字亦非指
所受之中〈此義明白似是急於求勝更不暇考上下文推此一條其餘可見〉中者天下
之大本乃以喜怒哀樂之未發此理渾然無所偏𠋣而
言太極固無偏𠋣而爲萬化之本然其得名自爲至極
之極而兼有標凖之義𥘉不以中而得名也
來書雲以極爲中〈止〉理乎
老兄自以中訓極熹未嘗以形訓極也今若此言則是
巳不曉文義而謂他人亦不曉也請更詳之
來書雲大學文言皆言知至
熹詳知至二字雖同而在大學則知爲實字至爲虛字
兩字上重而下輕蓋曰心之所知無不到耳在文言則
知爲虛字至爲實字兩字上輕而下重蓋曰有以知其
所當至之地耳兩義旣自不同而與太極之爲至極者
又皆不相似請更詳之〈此義在諸說中亦最分明請試就此推之當知來書未能無失〉
〈徃徃𩔖此〉
來書雲直以隂陽爲形器〈止〉道器之分哉
若以隂陽爲形而上者則形而下者復是何物更請見
教若熹愚見與其所聞則曰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
所以爲是器之理者則道也如是則來書所謂始終晦
明竒偶之屬皆隂陽所爲之器獨其所以爲是器之理
如目之明耳之聦父之慈子之孝乃爲道耳如此分別
似差明白不知尊意以爲如何〈此一條亦極分明切望畧加思索便見愚言不〉
〈爲無理而其餘亦可以𩔖推矣〉
來書雲通書曰〈止〉𩔖此
周子言中而以和字釋之又曰中節又曰逹道彼非不
識字者而其言顯與中庸相戾則亦必有說矣蓋此中
字是就氣稟發用而言其無過不及處耳非直指本體
未發無所偏𠋣者而言也豈可以此而訓極爲中也哉
來書引經必盡全章雖煩不厭而所引通書乃獨截自
中焉止矣而下此安得爲不誤老兄本自不信周子政
使誤引通書亦未爲害何必諱此小失而反爲不改之
過乎
來書雲大傳止孰古
大傳洪範詩禮皆言極而巳未嘗謂極爲中也先儒以
此極處常在物之中央而爲四方之所靣內而取正故
因以中釋之蓋亦未爲甚失而後人遂直以極爲中則
又不識先儒之本意矣爾雅乃是纂集古今諸儒訓詁
以成書其間蓋亦不能無誤不足據以爲古又況其間
但有以極訓至以殷齊訓中𥘉未嘗以極爲中乎
來書雲又謂周子〈止〉道耳〈前又雲若謂欲言止之上〉
無極而太極猶曰莫之爲而爲莫之致而至又如曰無
爲之爲皆語𫝑之當然非謂別有一物也〈向見欽夫有此說嘗疑其〉
〈贅今乃正使得著方知欽夫之慮逺也〉其意則固若曰非如皇極民極屋
極之有方所形象而但有此理之至極耳若曉此意則
扵聖門有何違叛而不肯道乎上天之載是就有中說
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說有若實見得即說有說無
或先或後都無妨礙今必如此拘泥強生分別曽謂不
尚空言專務事實而反如此乎
來書雲夫乾〈止〉自反也
太極固未嘗𨼆扵人然人之識太極者則少矣徃徃只
是扵禪學中認得箇昭昭靈靈能作用底便謂此是太
極而不知所謂太極乃天地萬物本然之理亙古亘今
攧撲不破者也逈出常情等語只是俗談即非禪家所
能專有不應儒者反當迴避況今雖偶然道著而其所
見所說即非禪家道理非如他人隂實祖用其說而改
頭換靣陽諱其所自來也如曰私其說以自妙而又秘
之又曰𭔃此以神其姦又曰繋絆多少好氣質底學者
則恐世間自有此人可當此語熹雖無狀自省得與此
語不相似也
來書引書雲有言逆干汝心必求諸道
此聖言也敢不承教但以來書求之扵道而未之見但
見其詞義差舛氣象粗率似與聖賢不甚相近是以𥨸
自安其淺陋之習聞而未敢輕舎故歩以追髙明之獨
見耳又記頃年嘗有平心之說而前書見喻曰甲與乙
辨方各自是其說甲則曰𩓑乙平心也乙亦曰𩓑甲平
心也平心之說恐難明白不若據事論理可也此言羙
矣然熹所謂平心者非直使甲操乙之見乙守甲之說
也亦非謂都不論事之是非也但欲兩家姑暫置其是
巳非彼之意然後可以據事論理而終得其是非之實
如謂治疑獄者當公其心非謂便可改曲者爲直改直
者爲曲也亦非謂都不問其曲直也但不可先以巳意
之向背爲主然後可以審聴兩造之辭旁求參伍之驗
而終得其曲直之當耳今以麄淺之心挾忿懟之氣不
肯暫置其是巳非彼之私而欲評義理之得失則雖有
判然如黒白之易見者猶恐未免扵誤況其差有在扵
毫𨤲之間者又將誰使折其𠂻而能不謬也哉
來書雲書尾止文耶
中間江徳功封示三䇿書中有小帖雲陸子靜䇿三篇
皆親手對令黙封納先欲作書臨行不肯作〈此並是徳功本〉
〈語〉不知來喻何故乃爾此細事不足言世俗毀譽亦何
足計但賢者言行不同如此爲可疑耳〈徳功亦必知是諸生所答自有〉
〈姓名但云是老兄所付令𭔃來耳〉
熹巳具此而細㸔其間亦尚有說未盡處大抵老兄
昆仲同立此論而其所以立論之意不同子美尊兄
自是天資質實重厚當時㸔得此理有未盡處不能
子細推究便立議論因而自信太過遂不可回見雖
有病意實無他老兄𨚫是先立一說務要突過有若
子貢以上更不數近世周程諸公故於其言不問是
非一例吹毛求疪須要討不是處正使說得十分無
病此意𨚫先不好了況其言之粗率又不能無病乎
夫子之聖固非以多學而得之然𮗚其好古敏求實
亦未嘗不多學但其中自有一以貫之處耳若只如
此空踈杜撰則雖有一而無可貫矣又何足以爲孔
子乎顔曽所以獨得聖學之傳正爲其慱文約禮足
目俱到亦不是只如此空踈杜撰也子貢雖未得承
道綂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後但未有禪學可
改換耳周程之生時世雖在孟子之下然其道則有
不約而合者反覆來書𥨸恐老兄於其所言多有未
解者恐皆永可以顔曽自處而輕之也顔子以能
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曽
子三省其身惟恐謀之不忠交之不信傳之不習其
智之崇如彼而禮之卑如此豈有一毫自滿自足強
辯取勝之心乎來書之意所以見教者甚至而其末
乃有若猶有疑不憚下教之言熹固不敢當此然區
區鄙見亦不敢不爲老兄傾倒也不審尊意以爲如
何如曰未然則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各尊所聞各行
所知亦可矣無復可望於必同也言及於此悚息之
深千萬幸察
近見國史濂溪傳載此圖說乃雲自無極而爲太極
若使濂溪本書實有自爲兩字則信如老兄所言不
敢辨矣然因渠添此二字𨚫見得本無此字之意愈
益分明請試思之
答陳同甫
數日山間從游甚樂分袂不勝惘然君舉已到未熹來日
上剡溪然不能乆留只一兩日便歸蓋城中諸𭔃居力來
言不可行深咎前日衢婺之行也如此則山間之行不容
復踐老兄與君舉能一來此間相聚爲幸官舎無人得以
從容殊勝在道間𨵿置車中不得終日相語也君舉兄不
敢遽奉問幸爲深致此意千萬千萬戰國䇿論衡一書並
自注田說二小帙並徃觀之如何也所定文中子千萬攜
來陳叔逹說有韓公所定禮儀尚未及徃借也別後鬱𣡸
思奉偉論夣想以之臨風引領不自勝
與陳同甫
君舉竟未有來期老兄想亦畏暑未必遽能枉顧𫝑須秋
涼乃可爲期但賤跡危力小任重政恐旦夕便以罪去
耳旱𫝑巳成三日前猶蒸鬱然竟作雨不成此兩月晨夜
淒涼亭午慘烈無復更有雨意雖祈禱不敢不盡誠然視
州縣間政事無一可以召和而弭災者未知將復作何䆒
竟也本欲俟旬日間力懇求去縁待罪文字未報未敢遽
發今遂遭此旱虐如何更敢求自便但恐自以罪罷則幸
甚不然則未知所以爲計也不審髙明將何以見教也新
論竒偉不常真所創見驚䰟未定未敢遽下語俟再得餘
篇乃敢請益耳婺人得錢守比之他郡事體殊不同他人
直是無一愛人底心無醫治處也趙倅之去甚可惜鄙
意亦欲具曽救荒官吏殿最以聞以方俟罪嫌於論功遂
不敢上不知錢守曽再奏否若其遂行實可惜也書義破
題真張山人所謂著相題詩者句意俱到不勝嘆服他文
有可録示者幸併五篇見教洗此昏憒也向說方巖之下
伯恭所樂游處其名爲何其地屬誰氏幸批示近刋伯恭
所定古易頗可觀尚未竟少俟斷手即奉𭔃但恐抱𰯌長
嘯人不讀此等俗生鄙儒文字耳社中諸友朋坐夏安穩
山間想見虛涼無城市歊煩之氣比所授之次第亦可使
聞一二乎可與立者未可與權𩓑明者之審此也
答陳同甫
病中不能整理別頭項文字閑取舊書諷詠之亦𮗜有味
於反身之功亦頗有得力處他亦不足言也示喻見予之
意甚厚然僕豈其人乎明者於是乎不免失言之累矣震
之九四向來顔魯子以納甲推賤命以爲正當此爻常恨
未曉其說今同甫復以事理推配與之暗合如此然則此
事固非人之所能爲矣附託之戒敢不敬承然其事之曲
折未易𥿄筆旣也叔昌所云𥘉實有之蓋意老兄上未及
於無情而下決不至於不及情是以疑其未免乎此今得
來喻乃知老兄遂能以義勝私如此真足爲一世之豪矣
而區區妄意所謂淺之爲丈夫者又以自愧也武夷九曲
之中比縳得小屋三數間可以游息春間嘗一到留上旬
餘溪山回合雲煙開歛旦暮萬狀信非人境也嘗有數小
詩朋舊爲賦者亦多薄冗無人寫得後便當𭔃呈求數語
韓丈亦許爲作記文也此生本不擬爲時用中間立腳不
牢容易一出取困而歸自近事而言則爲廢斥自𥘉心而
言則可謂爰得我所矣承許見顧若得遂從容此山之間
𣢾聽竒偉驚人之論亦平生快事也但聞未免俯就郷舉
正恐自此騫騰未暇㝷此寂漠之濵耳䇿問前篇鄙意猶
守明招時說後篇極中時弊但須亦大有更張乃可施行
若事事只如今日而欲廢法吾恐無法之害又有甚於有
法之時也如何如何去年十論大意亦恐援溺之意太多
無以存不親授之防耳後生輩未知三綱五常之正道遽
聞此說其害將有不可勝捄者𩓑明者之反之也妄意如
此或未中理更告反覆倖幸李衛公集一本致幾間此公
才氣事業當與春秋戰國時何人爲比幸一評之早以見
𭔃幸甚
與陳同甫
比忽聞有意外之禍甚爲驚歎方念未有相爲致力處又
聞巳遂辨白而歸深以爲喜人生萬事真無所不有也比
日乆雨蒸鬱伏惟尊𠉀萬福歸來想諸況仍舊然凢百亦
冝痛自𭣣歛此事合說多時不當至今日遲頓不及事固
爲可罪然觀老兄平時自處於法度之外不樂聞儒生禮
法之論雖朋友之賢如伯恭者亦以法度之外相處不敢
進其逆耳之論每有規諷必宛轉回互巧爲之說然後敢
發平日狂妄深𥨸疑之以爲愛老兄者似不當如此方欲
俟後㑹從容面罄其說不意罷逐之遽不及盡此懐也今
茲之故雖不知所由或未必有以召之然平日之所積似
亦不爲無以集衆而信䜛口者矣老兄髙明剛決非吝
於改過者𩓑以愚言思之絀去義利𩀱行王覇並用之說
而從事於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事粹然以醇儒之道自
律則豈獨免於人道之禍而其所以培壅本根澄源正本
爲異時發揮事業之地者益光大而髙明矣荷相與之厚
忘其狂率敢盡布其腹心雖不足以贖稽緩之罪然或有𥙷
於將來耳不審髙明以爲如何悚仄悚仄
答陳同甫
昨聞洶洶常託叔度致書奉問時猶未知端的不能無憂
便中忽得五月二十六日所示字具審曲折喜不可言且
得脫此虎口外此是非得失置之不足言也林叔和過此
又得聞其事首末詳是亦可歎也巳還家之後諸況如
何所謂少林面壁老兄決做不得然亦正不當如此名教
中自有安樂處區區所𩓑言者巳具之前書矣大率世間
議論不是太過即是不及中間自一條平穩正當大路𨚫
無人肯向上頭立腳殊不可曉老兄聦明非他人所及試
一思愚言不可以爲平平之論而忽之也偶有便匆匆未
暇索言
答陳同甫
夏中朱同人歸辱書始知前事曲折深以愧歎㝷亦嘗別
附問不謂尚未逹也茲承不逺千里專人枉書荷厚意
且審還舎以來尊候萬福足以爲慰而細詢來使又詳歸
路戒心之由重増歎駭也事逺日忘計今處之帖然矣熹
衰病杜門忽此生朝孤露之餘方深哽愴乃𮐃不忘逺𭔃
新詞副以香果佳品至於裘材又出機杼此意何可忘也
但兩詞豪宕清婉各極其趣而𭠘之空山樵牧之社之
衰退老朽之人似太不著題耳示喻縷縷殊激懦𮕵以老
兄之髙明俊傑世間榮悴得失本無足爲動心者而細讀
來書似未免有不平之氣區區𥨸獨妄意此殆平日才太
髙氣大銳論太險跡太露之過是以困於所長忽於所短
雖復更歴變故顛沛至此而猶未知所以反求之端也嘗
謂天理人慾二字不必求之於古今王伯之跡但反之於
吾心義利邪正之間察之愈宻則其見之愈明持之愈嚴
則其發之愈勇孟子所謂浩然之氣者蓋斂然於規矩凖
䋲不敢走作之中而其自任以天下之重者雖賁育莫能
奪也是豈才能血氣之所爲哉老兄視漢高帝唐太宗之
所爲而察其心果出於義耶出於利耶出於邪耶正耶若
高帝則私意分數猶未甚熾然巳不可謂之無太宗之心
則吾恐其無一念之不出於人慾也直以其能假仁借義
以行其私而當時與之爭者才能知術旣出其下又不知
有仁義之可借是以彼善於此而得以成其功耳若以其
能建立國家傳世乆逺便謂其得天理之正此正是以成
敗論是非但取其𫉬禽之多而不羞其詭遇之不出於正
也千五百年之間正坐如此所以只是架漏牽𥙷過了時
日其間雖或不無小康而堯舜三王周公孔子所傳之道
未嘗一日得行於天地之間也若論道之常存𨚫又𥘉非
人所能預只是此箇自是亙古亘今常在不㓕之物雖千
五百年人作壊終殄㓕他不得耳漢唐所謂賢君何嘗
有一分氣力扶𦔳得他耶至於儒者成人之論專以儒者
之學爲出於子夏此恐未可懸斷而子路之問成人夫子
亦就其所及而告之故曰亦可以爲成人則非成人之至
矣爲子路爲子夏此固左學者各取其性之所近然臧武
仲卞莊子冉求中間挿一箇孟公綽齊手並腳又要文之
以禮樂亦不是管仲蕭何以下規模也向見𥙊伯恭文亦
疑二公何故相與聚頭作如此議論近見叔昌子約書中
說話乃知前此此話巳說成了亦嘗因答二公書力辨其
說然渠來說得不索性故鄙論之發亦不能如此書之盡
耳老兄人物竒偉英特恐不但今日所未見向來得失短
長正自不須更掛齒牙向人分說但鄙意更欲賢者百尺
竿頭進取一歩將來不作三代以下人物省得氣力爲漢
唐分踈即更脫灑磊落耳李孔霍張則吾豈敢然夷吾景
畧之事亦不敢爲同父𩓑之也大字甚荷不鄙但㝷常不
欲爲寺𮗚寫文字不欲破例此亦拘儒常態想又發一𥬇
也𭔃來𥿄𨚫爲寫張公集句坐右銘去或恐萬一有𦔳於
積累涵養睟靣盎背之功耳聞曽到㑹稽曽逰山否越中
山水氣象終是淺促意思不能深逺也武夷亦不至甚好
但近處無山隨分占取做自家境界春間至彼山髙水深
紅緑相映亦自不惡但年來窘束殊甚詩成屋未就亦無
人力可徃來每以爲念耳
答陳同甫
人至忽奉誨示𫉬聞即日春和尊候萬福感慰併集且聞
葺治園亭規模甚盛甚恨不得徃同其樂而聴髙論之餘
也樓䑓側畔楊花過簾幕中間燕子飛只是富貴者事做
沂水舞雩意思不得亦不是躬耕隴畆抱𰯌長嘯底氣象
卻是自家此念未斷便要主張將來做一般㸔了𥨸恐此
正是病根與平日議論同一𨵿捩也二公詩皆甚髙而正
則摹寫工卒章致意篤令人歎息所惜不曽向頂門
上下一針猶落第二義也君舉得郡可喜不知闕在何時
正則聞甚長進比得其書甚乆不曽答得前日有便巳寫
下而復遺之今以附納幸爲致之觀其議論亦多與鄙意
不同此事儘當啇量但卒乍未能得相聚便得相聚亦恐
未便信得及耳坐右銘固知在所鄙棄然區區寫去之意
𨚫不可委之他人千萬亟爲取以見還爲幸自欲𭠘之水
火也他所誨諭其說甚長偶病眼數日未愈而來使留此
頗乆告歸甚亟不免口授小兒別𥿄奉報不審髙明以爲
如何
答陳同甫
來教累𥿄縱橫竒偉神恠百出不可正視雖使孟子復生
亦無所容其喙況於愚昧蹇劣又老兄所謂賤儒者復安
能措一詞於其間哉然於鄙意實有所未安者不敢雷同
曲相阿狥請復陳其一二而明者聴之也來教云云其說
雖多然其大槩不過推尊漢唐以爲與三代不異貶抑三
代以爲與漢唐不殊而其所以爲說者則不過以爲古今
異宜聖賢之事不可盡以爲法但有救時之志除亂之功
則其所爲雖不盡合義理亦自不妨爲一世英雄然又不
肯說此不是義理故又須說天地人並立爲三不應天地
獨運而人爲有息今旣天地常存即是漢唐之君只消如
此已能做得人底事業而天地有所頼以至今其前後反
覆雖縷縷多端要皆以證成此說而巳若熹之愚則其所
見固不能不與此異然於其間又有不能不同者今請因
其所同而核其所異則夫毫𨤲之差千里之繆將有可得
而言者矣來書心無常泯法無常廢一叚乃一書之𨵿鍵
鄙意所同未有多於此叚者也而其所異亦未有甚於此
叚者也蓋有是人則有是心有是心則有是法固無常泯
常廢之理但謂之無常泯即是有時而泯矣謂之無常廢
即是有時而廢矣蓋天理人慾之並行其或斷或續固宜
如此至若論其本然之妙則惟有天理而無人慾是以聖
人之教必欲其盡去人慾而復全天理也若心則欲其常
不泯而不恃其不常泯也法則欲其常不廢而不恃其不
常廢也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
堯舜禹相傳之宻旨也夫人自有生而梏於形體之私則
固不能無人心矣然而必有得於天地之正則又不能無
道心矣日用之間二者並行迭爲勝而一身之是非得
失天下之治亂安危莫不係焉是以欲其擇之精而不使
人心得以雜乎道心欲其守之一而不使天理得以流於
人慾則凢其所行無一事之不得其中而於天下國家無
所處而不當夫豈任人心之自危而以有時而泯者爲當
然任道心之自㣲而幸其湏之不常泯也哉夫堯舜禹
之所以相傳者旣如此矣至於湯武則聞而知之而又反
之以至於此者也夫子之所以傳之顔淵曽參者此也曽
子之所以傳之子思孟軻者亦此也故其言曰一日克巳
復禮天下歸仁焉又曰吾道一以貫之又曰道不可湏
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
所不聞又曰其爲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乎
天地之間此其相傳之妙儒者相與謹守而共學焉以爲
天下雖大而所以治之者不外乎此然自孟子旣𣳚而世
不復知有此學一時英雄豪傑之士或以資質之羙計慮
之精一言一行偶合於道者蓋亦有之而其所以爲之田
地根本者則固未免乎利慾之私也而世之學者稍有才
氣便自不肯低心下意做儒家事業聖學功夫又見有此
一種道理不要十分是當不礙諸般作爲便可立大功名
取大冨貴於是心以爲利爭欲慕而爲之然又不可全然
不顧義理便於此等去處指其湏之間偶未泯㓕底道
理以爲只此便可與堯舜三代比𨺚而不察其所以爲之
田地本根者之無有是處也夫三才之所以爲三才者固
未嘗有二道也然天地無心而人有欲是以天地之運行
無窮而在人者有時而不相似蓋義理之心頃刻不存則
人道息人道息則天地之用雖未嘗巳而其在我者則固
即此而不行矣不可但見其穹然者常運乎上頽然者常
在乎下便以爲人道無時不立而天地頼之以存之驗也
夫謂道之存亡在人而不可舎人以爲道者正以道未嘗
亡而人之所以體之者有至有不至耳非謂苟有是身則
道自存必無是身然後道乃亡也天下固不能人人爲堯
然必堯之道行然後人紀可修天地可立也天下固不能
人人皆桀然亦不必人人皆桀而後人紀不可修天地不
可立也但主張此道之人一念之間不似堯而似桀即此
一念之間便是架漏度日牽𥙷過時矣且曰心不常泯而
未免有時之或泯則又豈非所謂半生半死之䖝哉蓋道
未嘗息而人自息之所謂非道亡也幽厲不由也正謂此
耳惟聖盡倫惟王盡制固非常人所及然立心之本當以
盡者爲法而不當以不盡者爲凖故曰不以舜之所以事
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尭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
者也而況謂其非盡欺人以爲倫非盡罔世以爲制是則
雖以來書之辨固不謂其絶無欺人罔世之心矣欺人者
人亦欺之罔人者人亦罔之此漢唐之治所以雖極其盛
而人不心服終不能無愧於三代之盛時也夫人只是這
箇人道只是這箇道豈有三代漢唐之別但以儒者之學
不傳而堯舜禹湯文武以來轉相授受之心不明於天下
故漢唐之君雖或不能無暗合之時而其全體𨚫只在利
欲上此其所以堯舜三代自堯舜三代漢祖唐宗自漢祖
唐宗終不能合而爲一也今若必欲撤去限隔無古無今
則莫若深考堯舜相傳之心法湯武反之之功夫以爲凖
則而求諸身𨚫就漢祖唐宗心術㣲處痛加繩削取其偶
合而察其所自來黜其悖戾而究其所從起庶㡬天地之
常經古今之通義有以得之於我不當坐談旣徃之跡追
飾巳然之非便指其偶同者以爲全體而謂其真不異於
古之聖賢也且如約法三章固善矣而卒不能除三族之
令一時功臣無不夷㓕除亂之志固善矣而不免𥨸取宮
人私侍其父其他亂倫逆理之事徃徃皆身犯之蓋舉其
始終而言其合於義理者常少而其不合者常多合於義
理者常小而其不合者常大但後之觀者於此根本功夫
自有欠闕故不知其非而以爲無害於理抑或以爲雖害
於理而不害其獲禽之多也𮗚其所謂學成人而不必於
儒攪金銀銅鐡爲一器而主於適用則亦可見其立心之
本在於功利有非辨說所能文者矣夫成人之道以儒者
之學求之則夫子所謂成人也不以儒者之學求之則吾
恐其畔棄繩墨脫略規矩進不得爲君子退不得爲小人
正如攪金銀銅鐡爲一器不唯壊𨚫金銀而銅鐡亦不得
盡其銅鐡之用也荀卿固譏游夏之賤儒矣不以大儒目
周公乎孔子固稱管仲之功矣不曰小器而不知禮乎人
也之說古注得之若管仲爲當得一箇人則是以子産之
徒爲當不得一箇人矣聖人詞氣之際不應如此之粗厲
而鄙也其他𤨏屑不能盡究但不傳之絶學一事𨚫恐更
須討論方見得從上諸聖相傳心法而於後世之事有以
裁之而不失其正若不見得𨚫是自家耳目不髙聞見不
的其所謂洪者乃混雜而非真洪所謂慣者乃流狥而非
真慣𥨸恐後生傳聞輕相染習使義利之別不明舜蹠之
𡍼不判眩流俗之觀聴壊學者之心術不唯老兄爲有識
者所議而朋友亦且䧟於𭣣司連坐之法此熹之所深憂
而甚懼者故敢極言以求定論若猶未以爲然即不若姑
置是事而且求諸身不必徒爲譊譊無益於道且使卞莊
子之徒得以𥨸𥬇於旁而隂行其計也
答陳同甫
示喻縷縷備悉雅意然區區鄙見常𥨸以爲亙古亘今只
是一體順之者成逆之者敗固非古之聖賢所能獨然而
後世之所謂英雄豪傑者亦未有能此理而得有所建
立成就者也但古之聖賢從本根上便有惟精惟一功夫
所以能執其中徹頭徹尾無不盡善後來所謂英雄則未
嘗有此功夫但在利慾場中頭出頭𣳚其資羙者乃能有
所暗合而隨其分數之多少以有所立然其或中或否不
能盡善則一而巳來喻所謂三代做得盡漢唐做得不盡
者正謂此也然但論其盡與不盡而不論其所以盡與不
盡𨚫將聖人事業去就利慾場中比並較量見有彷彿相
似便謂聖人様子不過如此則所謂毫𨤲之差千里之繆
者其在此矣且如管仲之功伊呂以下誰能及之但其心
乃利慾之心跡乃利慾之跡是以聖人雖稱其功而孟子
董子皆秉法義以裁之不少假借蓋聖人之目固大心固
平然於本根親切之地天理人慾之分則有毫𨤲必計絲
髮不差者此在後之賢所以宻傳謹守以待後來惟恐其
一旦舎吾道義之正以狥彼利慾之私也今不講此而遽
欲大其目平其心以斷千古之是非宜其指鐡爲金認賊
爲子而不自知其非也若夫鐡成金之譬施之有教無
𩔖遷善改過之事則可至於古人巳徃之跡則其爲金爲
鐡固有定形而非後人口舌議論所能改易乆矣今乃欲
追功利之鐡以成道義之金不惟費𨚫閑心力無𥙷於
旣徃正恐礙卻正知見有害於方來也若謂漢唐以下便
是真金則固無待於化而其實又有大不然者蓋聖人
者金中之金也學聖人而不至者金中猶有鐡也漢祖唐
宗用心行事之合理者鐡中之金也曹操劉𥙿之徒則鐡
而巳矣夫金中之金乃天命之固然非由外鑠淘擇不淨
猶有可憾今乃無故必欲棄舎自家光明寳藏而奔走道
路向鐡鑪查礦中撥取零金不亦悞乎帝王本無異道
王通分作兩三等巳非知道之言且其爲道行之則是今
莫之禦而不爲乃謂不得巳而用兩漢之制此皆卑陋之
說不足援以爲據若果見得不傳底絶學自無此蔽矣今
日許多閑議論皆原於此學之不明故乃以爲笆籬邉物
而不之省其爲喚銀作鐡亦巳甚矣來諭又謂凢所以爲
此論者正欲發儒者之所未備以塞後世英雄之口而奪
之氣使知千𡍼萬轍卒走聖人様子不得以愚觀之正恐
不須如此費力但要自家見得道理分明守得正當後世
到此地者自然若合符節不假言傳其不到者又何足與
之爭耶況此等議論正是推波𦔳瀾縱風止燎使彼益輕
聖賢而愈無忌憚又何足以閉其口而奪其氣乎熹前月
𥘉間略入城歸來還了㡬處人事遂入武夷昨日方歸元
甚倦甚目亦大昏作字極艱草草布此語言粗率不容持
擇千萬勿過其間亦有𤨏細曲拆不暇盡辨然明者讀之
固必有以深得其心不待其詞之悉矣何丈墓文筆𫝑竒
逸三復歎息不能巳挽詩以心氣衰弱不能應四方之求
多所辭𨚫近不得巳又不免辭多就少隨力應副徃徃皆
不能滿其所欲今若更作此即與墓額犯重破𨚫見行比
例矣且乞蠲免如何如何抱𰯌吟亦未遑致思兼是前論
未定恐未必能發明賢者之用心又成虛設若於此不疑
則前所云者便是一篇不押韻無音律底好詩自不須更
作也如何如何
答陳同甫
誨諭縷縷甚荷不鄙但區區愚見前書固巳盡之矣細讀
來諭愈覺費力正如孫子荊洗耳礪齒之雲非不雄辨敏
捷然枕流潄石終是不可行也巳往是非不足深較如今
日計但當窮理修身學取聖賢事業使窮而有以獨善其
身逹則有以兼善天下則庶㡬不枉爲一世人耳
答陳同甫
方念乆不聞動靜使至忽辱手書獲聞近況深以爲喜且
承雅詞下逮鄭重有加副以蜀縑佳果吳牋益見眷存之
厚顧衰病支離霜露悽惻無可以稱盛意者第増愧怍耳
喫𦂳些兒之句荷髙明假借之重然鄙儒俗生何足語
此詠歎以還不知所以報也熹今年夏中粗似小康渉秋
兩爲郷人牽挽𬞞食請兩積傷脾胃遂不能食食亦不化
中間調理稍似復常又爲腳氣發動用藥過冷今遂大病
疲乏不可言丹附乳石平日不敢向口者今皆雜進尚未
見效意氣摧頽如日將暮恐不得乆爲世上人矣來喻袞
袞讀之惘然反復數過尚不能該其首末蓋神思之衰落
如此況能相與徃復上下其論哉向來讀書頗務精熟中
間亦幸了得數書自謂略能窺見古人用心處未覺千歳
之爲逺然亦無可告語者時一思之以自𥬇耳其間一二
有業未就今病巳矣不能復成書矣不知後世之子雲尭
夫復有能成吾志者否然亦已置之不能復措意間也只
今日用功夫養病之餘卻且收拾身心從事於古人所謂
小學者以𥙷前日粗踈脫畧之咎蓋亦心庶㡬焉而力或
有所未能也仝父聞之當復見𥬇然韓子所謂歛退就新
懦趨營悼前猛者區區故人之意尚不能不以此有望於
髙明也如何如何此外世俗是非毀譽何足掛齒牙間細
讀來書似於此未能無小芥蔕也大風吹倒亭子𨚫似天
公㑹事發彼洛陽亭舘又何足深羨也嘗論孟子說大人
則藐之孟子固未嘗不畏大人但藐其巍巍然者耳辨得
此心即更掀卻臥房亦且露地睡似此方是真正大英雄
人然此一種英雄𨚫是從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處做將出
來若是血氣麤豪𨚫一使不著也伯恭平時亦嘗說及
此否此公今日何處得來然其於朋友不肯盡情亦使人
不能無遺恨也抱𰯌吟乆做不成蓋不合先𭔃陳葉二詩
來田地都占𨚫教人無下手處也況今病思如此是安
能復有好語道得老兄意中事耶承欲爲武夷之㳺甚慰
所望但此山冬寒夏𤍠不可居惟春暖秋涼紅緑紛葩霜
清木脫此兩時節爲勝㳺耳今春𦆵得一到而不暇𪧐秋
來以病未能再徃職事甚𮗜弛廢若得來春命駕當徃爲
數日𣢾也但有一事處之不安不敢不布聞私居貧約無
由遣人徃問動靜而歳煩遣介存問生死遂爲故事既又
闕然不報而坐受此過當之禮雖兄不以爲譴而實非愚
昧所敢安也自此幸損此禮因人入城時以一二字付叔
度子約俾轉以來亦足以道情素不爲莫徃莫來者矣如
何如何
答陳同甫
熹衰病如昨不足言但所見淺滯只是舊時人承喻正則
自以爲進後生可畏非虛言也想巳相見必深得其要領
恨不得與聞一二然自度愚暗於老兄之言尚多未解政
使得聞決是曉㑹不得如前書所報一二條計於盛意必
是未契又如今書所喻過分不止之說亦區區所未喻如
僕所見𨚫是自家所以自處者未能盡絶私意之累而於
所以開導聦明者未盡其力爾故夬以五陽之盛而比一
隂猶欲決之故其繇曰於王庭孚號有厲告自邑不利
即戎利有攸徃蓋雖危懼自修不極其武而庭孚號利
有攸徃𥘉不顧後患而小𨚫也拙詩前巳拜稟大字固當
如戒但恨未識錢君不知其所謂正與大者爲如何未敢
容易下筆也來詩有大正志學之語逢時報主深悉雅志
此在髙明必巳有定論非他人所得預然所謂不能自爲
時者則又非區區所敢聞也但𩓑老兄母岀於先聖規矩
凖䋲之外而用力於四端之㣲以求乎兗公之所樂如其
所以告於巍巍當坐之時之心則其行止忤合付之時命
有不足言矣就其不遇獨善其身以明大義於天下使天
下之學者皆知吾道之正而守之以待上之使令是乃所
以報不報之恩者亦豈必進爲而撫世哉佛者之言曰將
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爲報佛恩而杜子羙亦云四鄰來
報出何必吾家操此言皆有味也夫聖賢固不能自爲時
然其仕乆止速皆當其可則其所以自爲時者亦非他人
之所能奪矣豈以時之不合而變吾所守以狥之哉
答陳同甫〈癸丑九月二十四日〉
自聞榮歸日欲遣人致問未能然亦嘗附鄰舎陳君一書
於城中轉逹不知已到未也專使之來伏奉手誨且有新
詞厚幣佳實之況感認不忘之意愧怍亡喻然衰晩病疾
之餘霜露永感每辱記存始生過爲之禮秪益悲愴自此
告畧去之也比日秋隂伏惟尊候萬福熹旣老而病無復
彊徤之理比灼艾後始粗能食然亦未能如舊且少寛旬
月未即死耳新詞宛轉說盡風物好處但未知常程正路
與竒遇是同是別進御與不進御相去又多少此處更須
得長者自下一轉語耳老兄志大宇宙勇邁終古伯恭之
論無復改評今日始於後生叢中出一口氣蓋未足爲深
賀然出身事主由此𫞐輿便不碌碌則異時事業亦可卜
矣但來書諸論鄙意頗未盡曉如雲無動何以示易不知
今欲如何其動如何其易此其區處必有成規恨未得聞
其詳也又如二者相似而寔不同處亦所未喻若如鄙意
則須是先得吾身好黨𩔖亦好方能得吾君好天下國家
好而所謂好者又有虛實大小乆近之不同若自吾身之
好而推之則凡所謂好者皆實皆大而又乆逺若不自吾
身推之則彌縫掩覆雖可以苟合於一時而凢所謂好者
皆爲他日不可之病根矣蓋脩身事君𥘉非二事不可作
兩般㸔此是千聖相傳正法眼藏平日所聞於師友而𥨸
守之今老且死不容改易如來喻者或是諸人事宜非老
僕所敢聞也不知𧰼先所論與此如何向見此公差彊人
意恨未得欵曲盡所懐耳此中今夏不雨早稻多損秋𥘉
一雨意晩稻可望今又不雨多日山間得霜又早次第亦
無全功幸日下米價低平且爾遣日未知向後如何耳抱
𰯌之約非敢食言正爲前此所論未定不容草草下語須
俟他時相逢彈指無言可說方敢通箇消息但恐彼時又
不須更作這般閑言語耳人還姑此爲報未即㑹晤千萬
以時自愛𠋣俟詔除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三十六
閩縣學訓導何器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