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通鑑敘
本朝通鑑敘 作者:坪井九馬三 1919年 |
大矣哉,史學之用也!於政治、於經濟、於法制、於宗敎、於學藝、於敎育、於敎化,於產業、於交通、於國防、於警察、於渡航,國家社會凡百之事,莫不關焉。且貴於史者,由於世之推移、事之沿革,據實直書,不加私議,不雜臆說,而其眞理自見。統理國家者,所以必先覈史學而從其指鍼也。 本邦武家之起,遠在寬平延喜朝,藤原氏漸擅政權、專富貴,翺翔於京師一小天地,耽溺詩歌管絃之遊,文弱禳禱之流毒,深入膏肓。七道刑政舉委之地方武人,而不能察民心所趨,兇將悍卒乃侮蔑朝憲,刧掠輸租,跳梁京師,莫所忌憚。爾來二百年,武人益深根柢,盤踞之固,牢不可拔。源賴朝及開鎌倉幕府,驅使地方豪族,悉爲家人,任守護職,授地頭職,以行治安警察權。於是武力卽權力之潛勢,化爲實權,卽公權之顯勢。是賴朝非奪攘之,祗以藤原氏棄而不顧,取而代之而已。承久之變,建武之亂,國民益慕武家之治,知社會有階級,不知國家有國憲,有尊卑之分,皆欲壞社會階級以張武力實權,紛之擾之,莫所底止。 將軍窮匱,隱於山莊,鬻寶刀充讀經料,而築園啜茗,僅以遣悶。豪族禪寺舉事,貨殖陳珍玩,聯詩句以消閑。於是尙古冥想之風,萌乎國民之閒。天文朝,國民憎豪族彊梁,瞻仰皇室之志愈切。織豐二氏踵起,豪族割據百二十年之積弊,始絕。德川家康開幕府於江戶也,其規模之大,政策之密,夐超越於鐮倉。固守先例,不濫改之,唯事繫於國家統理,則不得已行新儀。如元和偃武,布公武法度,慶安二年,令諸國代官進達鄕帳於勘定所,是也。當其敷治施化,有不可不考諸古今者,所以綜覽國史之要,於是乎起。 正保元年,幕府命林信勝輯『本朝編年錄』,二子春勝、守勝編纂,信勝監之。慶安三年,書成而上。明歷三年,江戶城火,此書焚爲灰燼。寬文二年,幕府命春勝續輯『本朝編年錄』,春勝督二子春信、信篤,門人坂井政朝、人見宜卿,自當纂修之任。春勝素憾『本朝編年錄』焚,方續編成,欲改訂正編而上之,乃據家藏稿本,改官本不分卷爲四十卷,補苴脫漏,完攙『宇多紀』。信勝原不撰『神代紀』,春勝新撰述之,題曰前編。抑信勝修正編,不過取『六國史』,刪其繁,摘其要。唯於『宇多紀』,二子蒐輯頗力。春勝則不然,讀破醍醐至後陽成記錄、詩文、古文書,潛心拾掇零細史材。寬文四年十一月朔日,起筆於醍醐紀,至寬文十年十月八日擱筆於後陽成紀。較之信勝修撰,積六年則其所費之歲月雖偶相同,編輯之難易不可同日而語。『國史館日錄』春勝跋有言曰:世人見之,以爲累々之,反古紙耳。俾子孫見之,則知我精力在此,聊有益於感發乎?當時勞苦可想也。此書原題曰『本朝編年錄』,春勝請改稱『本朝通鑑』,將軍家綱從之。顧涑水紫陽通鑑,加史論雜臆說,信勝『編年錄』據實直書,不加私議,是不獨得史學之正。幕府撰述國史,亦不得不然。信勝實得體要,名曰『通鑑』,其實有與彼大異者,是亦不可不知也。 頃者國書刊行會印行『本朝通鑑』,請敍於予,乃書此以爲敍。
大正已未八月
文學博士 坪井九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