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錄 杜騙新書
◀上一類 第二十類 買學騙 下一類▶

詐面進銀於學道 編輯

  凡學道出巡各處,棍徒雲集追隨,專體探富家子,有謀鑽刺者,多方獻門路,以圖蠱騙。或此路不售,後一幫,又生一端以投,年年有墮其術者。但受騙之家,羞以告人,故後次人又蹈之。有一學道考選至公,不納分上,忽一棍自言能通於道者,人不之信。棍曰:「此道爺自開私門,最不喜人央分上。前途惟對手幹者,百發百中,但人不敢耳!如真肯幹者,但要現銀,彼當面接之,可穩保成就。」趙甲問曰:「從何處獻之?」

  棍曰:「候退堂後,先用手本開具某縣某人,銀若干,求取進學,彼肯面允,便進上銀,如不允,銀在我手,彼奈我何?」

  趙甲曰:「我要在旁親看。」棍曰:「自然與你親看,學道的二門其縫闊一寸,從外窺之,直見堂上,任你看之。」趙甲曰:「若道肯親手接銀,吾敢投之。」即寫手本,以手帕包銀二百兩,作一封。下午出堂,往道前候之。棍曰:「要二包過門銀。」

  甲付與之。將退堂之際,棍以銀與手本,挨入堂去。囑甲曰:「才封門時,即要在門縫來看。」及道退堂後。甲於二門縫中看,見道仍舊紗帽員領而出,棍先以手本高遞上,一門子接進,道展看了,籠入袖中去。棍又高擎一封銀上,道顧門子,門子接上銀,道一看即轉身,門子隨後捧銀包而入。棍趨至二門,隔門謂甲曰:「好了!好了!事已妥矣。你見否?」甲應曰:「我親見了,果是自接。」棍曰:「今夜不能出,我你須在門內外宿矣。」甲曰:「但得事妥,不吃晚飯亦好。」次日,開早門,棍與甲方同出,即到甲店拜賀,甲大設席待之。」棍曰:「高取後須厚謝我。」甲曰:「加一謝是定規。」不加亦不減矣,此為信棍之戒。

  後揭曉日,本生無名,棍查不見蹤,方知前受銀之道,乃此棍先與宿衙人套定,蓋妝假道也。二門望入堂上,雖可親見,終是路遙。那見得真,故落此棍騙而不知。若真道自接銀,何必衣冠出?何必堂上遞手本?又何必堂上交銀?獨不可私遞手本乎?況堂上有宿衙人役,豈私受銀之地。此村富不識官體,故以目見為穩,不知與你目見,正所以騙你也。

鄉官房中押封條 編輯

  富人錢一,欲為子買進學,歇家孫丙,有意騙之。與之言曰:「此中李鄉官,原與學道同僚,二人極相得。今若說一名進學,此斷可得,吾試與商議之。」錢一曰:「可。」孫丙往匠鋪,見兩掛箱一樣,用銀三錢買其一,又以銀二分定後只,囑曰:「我停會引人來買,更出三錢,不可別換。」又買兩把鎖一樣的,後以掛箱與鎖,付李鄉官家人曰:「你可秤定二百兩石頭,裝在掛箱內,外加鎖之放在你家主房內。少頃,我領人央你老爺說進學,以二百兩好銀與你封,你把銀的箱收入,換石的箱出來。然後將這銀,與我均分。李家人許曰:「可。」

  孫丙領李家人來對錢一說:「我面見李老爺了,他道此事容易,只把現銀對與他家人看過鎖住,送到他家,加封條,仍以銀箱付還我,以鎖匙付他收。待有名進學之後,將原銀謝他,不得開箱再換。」錢一曰:「在你家借一掛箱來用。」孫丙曰:「新鎖有,掛箱可往街買之。」領錢一家人以銀三錢,往鋪買到。

  錢一將銀二百兩同李家人、孫丙,三面對定,收入掛箱中,外加鎖定。孫丙負銀同錢一到李鄉官家,求加封條。李鄉官推病,在廳左房內坐,李家人持箱入門邊,曰:「銀已看對明白,只討一封條。」李鄉官曰:「既看明白,還他自收,來接封條。」

  李家人仍以銀箱出,再領出一封條,對三面封訖。錢一解鎖匙付李家人收。孫丙復負銀箱歸,交與錢一自收藏,皆謂事極妥矣。及揭曉,錢一子無名。孫丙曰:「事不成,銀現在,可速收拾歸,免得李家人,來索轎價。」錢一既失望,快快而歸,及到半路,叫匠人開鎖啟視則皆石頭矣。驚異復回,大鬧歇家曰:「你何通同騙我。」孫丙曰:「我與你當面幹事,何處是騙你,若三面共開掛箱,猶怪得李家。今去半日,私自開箱,我那知中間是銀是石?」錢一明知是孫、李合騙,只事無憑證,諒是難齲但辱罵歇家一場而歸。此為信鄉官之戒。

  按:兩掛箱共樣,本是難辨,但加封條,只須在外封之,何必持入內稟,乃請封條乎?向令當時若告,追究賣掛箱之家,問兩箱何以一樣,或能證出孫丙先買其一,後領人買一,或遇明官,便可從中勘出換包之騙矣。

詐封銀以磚換去 編輯

  建寧府郝天廣世家巨富。有幾所莊,多係白米,時建寧無價,其管家羅五,聞省城米價高騰,邀主人帶二僕,以米十餘船,裝往省糶。時宗主王爺,發牌考延建二府,各有告示,將考儒童。米才上船,有一客人帶二僕來搭船往剩船中暇坐問其何干?答曰:「王爺家來投書者。」後又談及可夤緣之事,廣有長子出考,言甚合意。只宗主前考甚公,並與私竇,未敢深信其事。至省中,棍辭別去曰:「王爺有公子在學,必共看卷,試與談尊府事,倘許諾,我再出回你諾,若不出,則事不諧耳。再亦無信。」廣曰:「是也。」密遣一僕,縱跡棍所去處,果入學道衙去。數日後出來曰:「事諧矣,可將銀對定,以我皮箱藏之,外加封條,銀仍與你自收掌。後有名進學,即以皮箱銀交出與我。」廣思銀雖對定,仍是我藏,有何不可,即依言對訖。不知此棍有甚法,銀明是廣自投自鎖,棍只加封票一條而去,再約曰:「今夜間公子或可潛出,我與之同看過,事即美矣。」連候數夜不來,廣以皮箱開看,其內盡是磚石,前銀已被賺去矣。此為封銀防換之戒。

  按:買進學,買幫補,甚至買舉人,此事處處有之,歲歲有之。而建寧一府,疊遭騙害為甚。蓋建郡民富財多,性浮輕信故也。雖累受騙,而繼起營買者未已。此光棍途中,常以逢考建寧為一樁好生意也。

  特其封銀法,至今人看不破,明以銀與之同封,復還我收,及棍去後開之,則皆磚石矣。或以為有一遁銀法,如此神矣哉!上智難防也。惟明鑒於此,勿信為上,若急欲買進,可勿封銀,須以榜上有名為定。若只信其漏報,雖至三四次,見全榜矣。亦未可以銀付之,方可防其脫也。

空屋封銀套人搶 編輯

  騙局多端,惟仕進一途,競奔者多,故遭騙者眾,棍嘗有言,惟虛名可騙實利,惟虛聲可賺實物。蓋仕進之人,求名之心勝,雖擲重利,不暇顧惜,遂入棍術中,而不及察。有一巨富家子,欲營謀進學,所帶管家者極有能幹,往省考大續,寓一歇家中,令其求關通之路。數日內,以門路投者,更進迭來,管家者窺其行徑,窮其來歷,皆察其言事不相應,蹤跡不分明,多與歇家有套同情弊,悉拒卻之,不信其哄,後一棍裝為僕價,言語遲鈍,舉動村樸,自言跟一罷職鄉官,與宗主有舊,來此打秋鋒。引管家去見鄉官,果似貧薄小官樣面,酌定一名進學,只謝銀一百兩亦肯,講只要現銀來伊店封。管家曰;『在我店封。」鄉官曰:「事宜慎密,你店內人眾,傳揚不便。此下有一所空房,是顧秀才的,前欲在彼借寓,以借什物不便,故遷在此。可與我雄在彼處封定,最是穩當。」管家強求鄉官來所住店,看封為妥。鄉官曰:汝更有疑,我只雄一人,任你多用人來同封。」管家回,以外人不可與知,只同本主去,果只村僕一人在,把銀出對定,忽有棍數人打開門入曰:「汝輩買秀才,吾拿去出首。」將三人打倒,銀盡搶去。村僕爬起,做煩惱樣。管家起挈其手曰:「不須惱,此銀亦不多。同在我店再封。」村僕不肯去,富子曰:「事已錯矣,何可再幹?」管家曰:「我自有處,強邀村僕再來。」一面令富子速收拾回家。

  管家僱募店中人,將己當儒士與村僕對鎖送入縣中,口告被脫搶之故。縣官曰:「你不合買進學,與者受者,各有其罪。況被棍搶銀,與鄉官家人何於?」管家曰:「搶銀者,即此棍之伙。但窮究此銀出,情願追入官,更願大罰與此棍同罪。」縣官再差人去叫,鄉官早已走了。縣官曰:「此果是棍,嚴刑拷打。」棍僕受刑不過,願賠一半。追完管家,又告願全追,甘與同配驛。棍仆死不肯攤出同夥,又累受刑,無可追,乃將棍僕擬徒,管家者,只擬杖發歸。此為封銀防搶之戒。

  按:管家雖有能,終落棍所脫搶,特即掄後,即能拿棍僕同解,甘與同罪,終能追其一半,棍亦無所利。若富子自己,必不肯與棍同罪,而一搶之後,無如之何矣。或曰管家頂認儒士,若官考之何如?曰央分上之人已是無才,官何須考?即考不得,亦無妨也。

詐秋風客以攬騙 編輯

  簡學憲,最廉明,考大續時,有秋風客到,寓於開明僧舍。

  次日有一棍帶三僕來,亦與同寓,內中相拜,自稱彼係縣堂親眷,亦來打秋風者。外則炫耀冠服,僕從擁衛更盛。每輿蓋往來,寺中嘗有生儒遇之,輒誤指曰:「此學道鄉親也。」又見簡道親回拜,又請酒皆真秋風客往。而棍專外影竊其名,以欺誑人。簡公是嚴明人,不數日,真秋風客,已打發行矣。惟棍在寺,其外棍伙。故四下傳揚曰:「學爺鄉親在某寺。」生儒中亦甚傳之,多有求取大續者,只無人可擔當銀。棍背套學道衙中書手皂隸來過,付銀封於其家,人既信是真秋風客。又衙門有身役人與同事,銀封其家,亦復何慮?棍客動云:彼要說十名,每名要三百兩,當赴場人眾各務競趨。數日已滿十人之數,共日封於各書皂之家。明白交付,共銀三千兩,背地各瓜分已訖,但思後日無名,不能回覆諸人,銀亦何以得去?乃僱一人往學道出首,見得衙門書皂某某等外同客棍,招攬生童,銀若干兩,封於某某等家。簡准狀即出白牌,提拿客棍風火至急,秋風棍即乘機逃去。又拿在衙書皂,措挾皆不肯招,各打三十革役。又差人往衙役家搜緝,凡有名與列鑽刺者,聞蹤跡露出,惟恐指名逮捕,各各四散走回本縣,銀都棄撇,不敢來問。由是棍得安享所分之銀。書皂雖革役,無贓可據,後復陸續謀入。惟一時受挾打,彼刑用於在衙人役,亦僅如搬戲,而所得之多,奚止償失也。此為信秋風客之戒。

  按:此棍稱學道鄉親,而學道既已來拜,又請酒則是鄉親的矣。況書皂皆有身役人,為之翼護,人孰疑之。不知真鄉親已去,而此乃其託名者。彼衙門人,惟利是圖,所斂既多,何惜數十之板。況其頂頭銀仍在,雖革役,鳥足以懲之。今人謂衙役知法,不知侮法者,正是知法之人,惟踏實地,行實事,以真學問,博真功名。勿萌僥倖,勿圖鑽刺,棍騙何從入哉!」

  彼遭騙者,皆惰學不肖之徒,自取災嗇眚者也。

銀寄店主被竊逃 編輯

  有三棍合幫,共騙得銀三百兩,未肯遂分,更留合裝騙棚,以圖大騙。先遣一人過省,離會城兩日之府,用銀七十兩買屋,內係土庫城,外鋪舍開一客店。又用銀五十兩娶一妻,買一婢,又買一家奴,更有數十兩在手上調度供家。人見其店,有家眷奴婢,食用豐足,多往宿其店。此府相近省城,往年文宗,考科舉不及,常調鄰府生童到此合考,以便往返。每富家生童擇店,必居於此。壬子科六月科期已迫,復調外兩府生員來此選考。本店住建邵三個秀才,皆係巨富。一日有客儒,人品豐厚,衣冠鮮整,泊船城外,入此店來。密問店主曰:「你識科舉秀才中有大家者乎?」店主曰:「我店中三位都富家。你問何干?」

  客儒曰:「有好事與他講。」店主曰:「甚好事?何不對我說。」客儒曰:「你不在行。只好與秀才講。」店主出向三秀才曰:「此客先生問科舉秀才何人最富?有好事對他說,我問他何事?又不肯言,列位試問其說何事?」三人共入敘禮問曰:「老丈問富家,小弟等家皆萬金,有何好事說?」客曰:「列位肯計較中否?」三秀才曰:「中都肯計較,兄有何門路?」

  客曰:「我亦不能為力,亦不識門路,但果肯計較者,各備銀一千兩,來此店,對過封定,付還你收,自有指示的路。」三人約四日後家中取銀來對。客儒辭去。三人密遣人跟隨客去,見其下船,船中只一家人,歸報如此。三秀才喜曰:「此必大主考的人,可信也。」店主出問:「適間說何事?」三秀才曰:「此未必然事,若事可成,自有大抬舉你。」四日後,三家人都取銀到,客儒應期來間,各答銀都齊備。客曰:「今夜對明封定。」三秀才言銀多夜間不便,明日入店主內庭去對。客曰:「店主恐不密事,不如外客房中封更密。」三秀才曰:「明日臨時相。」客辭去。夜飯後,店主出曰:「列位與此客議封銀事,客人難防,這門壁淺薄,若夜間統人來劫,可要提防。依我說可藏入我城門內,你外間好心關防,可保安穩。」三秀才曰:「是也。」共將六皮箱銀,都寄入店主家內去。家主瞞過妻婢,將銀盡從後門藏出,與棍伙夤夜逃去。惟囑其妻曰:「明日三秀才問我,只說早間出去尋人,少刻即歸。」次日,客儒欣欣喜色來對銀。秀才曰:「銀付店主收藏。今早出外,少待即歸。」等到午間,店主不回,客辭歸船。午後又遣家人來問,又以店主未歸答之。至第三日午間,問店主婦取皮箱,婦答雲並未見甚箱。及出溪邊尋客船亦不見矣。再問店婦取,苦執未見。任入搜之,竟不見蹤。問店主果何去?婦雲前夜已出,教我如此應你。三人正荒,適此三棍晚得銀去。已出境外,晚扣宿一店。店主見其來晚,提其六箱皆重,疑是劫賊,明日將集眾擒之。三棍聞其動靜,次早天未明,只挑得四箱去,以二箱寄店。店主越疑是賊,出首於官,太府將銀逐封開之,內一封有合同文書,稱某人買舉人者,太府提某生員到,不敢認,太府以甘言賺之,乃招認,即收入監。後又投分上解釋,再騙去銀四百兩,方免申道。又沒入店主之屋,及官賣其妻婢,並箱內一千都追入庫。彼四箱被棍挑去者,幸得落名,不受再騙。是府官亦一棍也。此為信店家之戒。

  按:店主有家眷,最可憑者。彼肯代藏銀,孰不信之。誰知其妻妾皆買下,以裝棍棚者,彼騙得厚利,則棄此而去。別娶妻妾,享大富貴矣。以有眷屬之店,尚不可信,世路之險,一至於此。人若何不務實,而可信棍以行險哉。

◀上一類 下一類▶
杜騙新書

 

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