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窗夢語
松窗夢語 作者:張瀚 明 |
引
編輯余自罷歸,屏絕俗塵,獨處小樓。楹外一松,移自天目,虯幹縱橫,翠羽茂密,鬱鬱蒼蒼,四時不改,有承露沐雨之姿,淩霜傲雪之節。日夕坐對,盼睇不離。或靜思往昔,即四五年前事,恍惚如夢,憶記紛紜,百感皆為陳跡,謂既往為夢幻,而此時為暫寤矣。自今以後,安知他日之憶今,不猶今日之憶昔乎!夢喜則喜,夢憂則憂,既覺而遇憂喜,亦復憂喜。安知夢時非覺,覺時非夢乎!松窗長晝,隨筆述事,既以自省,且以貽吾後人。時萬曆癸巳,虎林山人八十三翁張瀚識。
張太宰恭懿公傳
編輯蓋明興而杭有名尚書兩,曰於忠肅、胡端敏,迨公而三。忠肅功在社稷,而身蒙難,端敏翊贊太平,而享林泉之樂最久,人尤慕焉。然兩公俱本兵,至隆萬間而公以冢宰顯,其名位與林泉之樂,足埒端敏,而出處瑩潔,不啻過之。公立朝大節具前元輔婁東王公神道碑,而終身敭歷次序,及一言一行之懿,又備載年譜,余小子即有論著,烏能加!而公之孫郡守君請之甚力,因憶余以少司成赴南京,公親辱顧誨,且期之。公雅不報客謁,一旦施於余,或者以千秋之事見託未可知。乃不辭,而摭公生平尤卓卓者為張恭懿傳。
公浙之仁和人,諱瀚,字子文,元洲其別號。公幼卓犖,敏惠異常兒。年二十四舉於鄉,為嘉靖甲午;明年成進士。歷兩京郎署、郡守、藩、臬而至大官,所至輒有聲績。自少至老,猾猾宦途者四十餘年,中間再居憂、一謝歸,而最後以南工部尚書入為冢宰。蓋是時上方銳精吏治,而江陵相用事,以嚴肅佐之。內外吏莫不惴惴,重足一跡,洗滌以稱上旨,而公獨持大體,濟以寬和。一時良二千石、賢監司俱出公選用,吏治烝烝,為一時之盛。無幾何而江陵相奪情事起。初,廷推冢宰,公名在三,上越次用公,而江陵相自以為德,不無希公報。遂徼上中旨,屬公諭留。而公毅然不可,然不欲顯居其名,乃偕三尚書密晤江陵,動以微言,因流涕。江陵滋不悅,卒中公以歸。是時朝紳爭倡保留之議,一國如狂,而忠義之士觸忤雷霆,幾不保六尺。士大夫氣折而不敢動,微公,誰為綱常左袒者?公雖歸,而名重於九鼎大呂。公之賢,寧俟蓋棺論定耶?公年六十三為冢宰,六十七罷歸,歸十有八年而終,年八十有三。公身長不踰中人,精神映發,雙眸炯炯如電。心事粹白,議論簡易,性儉率,自奉無兼珍重采,飲不至醉,樂不至淫。最喜讀書,卷帙不釋手。少擅丹青,晚盡棄之。詩律在建安、大曆間,文取經世,不經藻繢。書法大令、智永,最喜為人書。雅好山水,家居半湖上。歷宦祿入無私,臨終,檢篋笥無厚蓄,此可以觀公廉矣。
史臣馮夢禎論曰:余初入仕,張公方在銓衡。其年九月,長星出而奪情事作。自張公歸而繼居銓衡者六七公,賢者不久,久者不賢,士論益思公不已。近世柄臣無如江陵公專,而公在銓衡五年,稱最久,然能舉其職不廢。江陵公雖晚節不終,而丁丑以前頗能虛己畢公之用,居然賢相已。余因論張公而思江陵,識世變存公評雲。
光緒乙未刻奚囊蠹餘成,列明史本傳於前,今又得馮司成撰公別傳,稱壽八十有三。然則此書乃公絕筆也。按清河家乘載公之長君蔭亭公刊傳奚囊蠹餘等書,夢語且有後跋,惜佚其半,兼為刻入奚囊附錄矣。茲以舊鈔夢語上版而冠之以馮傳,聊補史傳之遺,並揚先哲之美。助余校勘者孫廣文樹義、羅明經榘。丁酉夏日丁丙記於松夢寮。
目錄
編輯跋
編輯聞之先大夫曰:「文者氣之所形,氣形而理寓焉。」是故理不足以上推天文,下視地理,中述人事,卑卑采古先之唾餘,裁子史之緒論,自以名溢縹緗,飛雲捲雨,學窮篇牘,江流川注,而不知略其精英,收其蕪穢,此買櫝還珠,宋人猶然笑之,欲以窺羲黃灝噩之風,究墳典精微之奧,漂唐流虞,出姬入孔,是使蟁負山,河伯向若嗟望洋也。故曰:「惟有理而不朽。」古稱文章,亦云不朽,以此哉!先大夫年二十餘入仕,幾七十始致政。宦途四十餘年,因時樹立,隨地建明,體國經野,殫厥心力,於是有宦遊紀。宦轍所至,幾遍海內,名山大瀆,多所涉覽,於是有四遊紀。內夏外夷,古今大界,蠻夷猾夏,於今可慮,於是有四裔紀。士首黔黎,寧同商賈,農夫代耕,工人足器,於是有四民紀。天垂地呈,幽明異故,俯仰之間,森羅一掬,於是有象輿紀。物有常變,吉凶攸判,證以人事,應若合符,於是有災祥紀。喬夭靈蠢,形形色色,觸目遇之,自然生意,於是有動植紀。盛世人文,一時變異,禍福倚伏,惟善是師,於是有遇聞紀。餘慶由積,成名何執,先規已泯,方技徒聞,於是有德藝紀。晝官其思,夜棲於腹,夢覺之關,神明來舍,於是有夢省紀。坤職承乾,代為輔理,剖厥直枉,遏揚休命,於是有忠權紀。撫時感懷,茂對物育,憂世樂天,循環無已,於是有序俗紀。百僚師濟,宗支瓜瓞,孚威並行,衡量斯得,於是有銓藩紀。軍儲大計,以食足兵,東西寢息,南北底定,於是有漕粵紀。總夢語凡三十三紀,□天地人之撰,未能廣載博取,而名理 【 下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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