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先生文集 (洪直弼)/卷八

卷七 梅山先生文集
卷之八
作者:洪直弼
1866年
卷九

上對石李丈宰鎭○丁丑二月二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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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淸公遺集八冊。謹玆齎納。用備覽觀。覽觀後願承尙論焉。蓋斯翁不由師承。不立門戶。惟以居敬竆理。體驗身心。用爲實功。以故知行兼造。表裏無間。且惓惓以復性爲敎。其有功於聖門者亦韙哉。明興之後。作者無聞。斯翁首出。倡明正學。卽其修辭立言。惟程朱成訓是述是憲。可以傳之而無弊。篤論之士許之以有明濂溪。似非過語也。但永樂之世。天地閉矣。豈儒者呈身之日哉。揆以出處之常經。則可斷以失身已矣。時則年未壯德未成。若不必責備以出處大節也。大節旣虧。餘無足道。是爲咄咄嗟惜者也。

上對石李丈丁丑七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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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敎宋朝人物之盛。有以見揚扢古今。別其臧否。自有一部權衡。精切不差。欽服欽服。竊謂天開太極。篤生聖賢。建三才之極。立萬世之準者。惟周與宋爲然。上焉而有文武周公。故下焉而有孔顔曾孟。其理固也。若至宋朝則以點檢之簒奪。匡義之詭譎。祥符之矯誣上天。建炎之遺棄君親。乃能致周程張朱於三百年之中者。其故何哉。羣賢之生。卽膺奎華之運。若無與乎人事。而人事浹於下。然後天道備於上。感應之理。捷於影響。而五星聚奎。卽非其時。何爲其然哉。抑天厭五季之穢德。乃啓一治之嘉會。有不得不然者耶。苟其然者。曷不得君師之位。纘成周之盛。而乃下而爲臣。遺逸阨窮。以終其身。此又何理耶。孔子之至公血誠。孟子之麤拳大踢。程朱之有天德王道。無所處而不當。而到底無下手。是則同耳。程朱尙矣。如韓范諸公。範圍力量。崇深宏遠。要之非三代以下人物。詎可置諸趙宋之世者哉。藝祖立國。雖則不正。而其實德實行。秦漢以後羣辟之所未有也。事周太后如母。鄭王宗訓以天年終。常視萬乘猶脫屣。不與子而與弟。則其所謂有天命者任自爲之。及洞開重門。正如我心等說。雖載諸謨訓而無媿。晦翁所云太祖有聖人之材者是也。以故上格天心。生得如許人物耶。然而乍示好機。罔究厥用。終不能郅三古之隆而免一隅之偏者。乃可以見天心也。昔贒以神宗之失明道。岳飛之遇秦檜。謂化兒善幻弄處。斯言覰得肯綮。不識盛見云何。

與蘿山趙公有善○癸亥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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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遺事。竊計已成正本。何不垂示。俾承嘉惠之盛意也。尊師門屬托意極鄭重。存刪編摩之際。幸一一留神。毋有掃塵之歎焉。瓊山之學的。東嶠之小學續編。汪佑張伯行之續近思錄。皆分類朱夫子言行。而其書不能無遺憾。須察前人之失。絶後來之譏焉。嘗伏承先師所敎。執事於心性說。幷取湖洛。可合而一之雲。不識然否。近世論者。先立私意。橫塞心胷。而入主出奴。喜同惡異。得一說終身不移。若不虛心平氣。公聽幷觀。則何由見得理氣源頭。今執事不主先入。惟是是求。由是而之焉。其於上達也何有。區區之所聳聞也。人物性。所爭不過理與性同異之分而已。至若所謂心體有善惡。而直認心謂氣質者。令人聽瑩。莫適所從也。心體苟有濁駁之雜糅。則何以爲一身主宰。何以爲虛靈知覺。何以爲天君。盡心註何以曰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又何爲於大學或問曰人之一心。湛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爲一身之主者。固其眞體之本然乎。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以氣質用事也。以故朱子曰旣發不可謂之非心。但有不善則非心之本體。其所以發明程子心本善之論。殆無餘蘊。而猶以氣質當心體者。何所據而然也。性無情意造作。心有才能伎倆。而敷施運用。全在於心。則性體之所以發見者。亦以心也。若其駁濁者。充衍方寸之中。而重以氣質形氣之內外拘蔽。則雖有存中之性。無以發見。而人不能一日爲善矣。故曰心本善。淸濁粹駁。還他氣質。蓋心與氣質。不可以不辨故也。執事於此。作如何見解。毋謂性與天道。非始學者之事。幸卽痛言竭論。使見者脫然如大寐之得醒也。心性雖雲微奧未易得見。而卽我腔子裏所具底物。則人不可以不之講也。

上著菴兪丈漢雋○戊辰七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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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處而暑彌酷。煕天灼地。儘非過語。卽日尊軆適否。苦紱順解。伏計浩然。誠昔人所云脫簪公府。歸杖私門也。閒居可以養志。詩書可以自娛。如謝景山移家尙恐靑山淺。隱几猶知白日長。亦曷足道哉。竊想休官以還。於返約一事。向晦愈密。有默而成之。存乎德行者否。述作卽修辭之事。而居業之一也。然不專意則不工。專意則害道。莫無妨奪否。尤翁畫像記。蒙賜肯敎。恭以俟之者有年矣。張安道一賢刺史也。蘇明允記其像。用敍其舒舒于于底氣象。以傳諸後。況以門下之文。而述大老之眞乎。玆事不可緩也。此本卽竹泉金文淸公所草。而畫師所傳寫者。直弼受藏久矣。每月朔及半晬諱兩辰。奉而揭之書室之中。行再拜禮。用寓羹墻之慕。朱先生詩先生寂無言。賤子涕泗滂之句。政寫我心耳。又有奉懇者。先王考嘗卜居維楊之玉流山中。以爲歸老之所。名其亭榭臺沼。請記於文丈。時文丈在陟海上。文未及就而仍成大存歿矣。玉山舊廬。亦不能保有。區區者竊不勝平泉之感。伏惟文丈俛仰陳跡。不能不興懷。其有意於了債乎。直弼七世之藏。在漣川之淸華山。先王考亦祔焉。卽山下樹屋數間。顔之曰敬止齋。取小弁詩維桑與梓必恭敬止之義也。願文丈發揮其靡瞻靡依之旨。以及乎無不敬而安所止。則受敎也詎有涯乎。不直爲一身之嘉惠。爲子孫無竆之賜矣。吾王考有知。其不曰余有友乎。又不曰君子之言。信而有徵乎。朱子記人丙舍曰。歲時來拜墓下。其有以惕然不忘乎父師之訓。而益勉其遠者大者。則顧名稱其實。乃所願在玆。而望乎門下者。亦以朱子之勖時鎬者耳。文以氣爲主。氣盛則言之長短。聲之高下皆宜。斯昔人之所難。而門下能之。不惟主於氣。又宰之以理。玆豈卽今作者可能跂及乎。所以要得一言之重。用賁松楸。此意眞切。惟門下圖之。五汝甫病雖篤。謂當有喜。何辜於天。奪之斯遽。淸明之資。刪方之操。卓絶之識。敏妙之辭。不惟爲大齋之肖孫。德門之脩士而已。求之幷世。實尠倫比。以寢跡山野。內而不出。知者希矣。直弼嘗從遊多年。扣之則應。牖我豐蔀。庶期百年。赴車忽至。不覺失聲。伏想嗟傷之極。不直以同人之誼也。竊覸文丈知此公最深。故用古人馳書相弔之義。覼縷至此。計應爲之增感也。秋日尙畏。萬望益愼節宣。用副仰止。

上疇巖李丈義秉○甲子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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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按爾雅曰父之妾爲庶母。子妾之於父妾。亦當從君而曰庶母而已。禮兩妾子各呼其父之妾曰庶母。此其證也。禮子之妻妾於父之妾無服。無服者非闕文也。遠別於尊姑也。若以從厚之義。苟欲相服。則爲同爨之緦而已。然則稱謂但如臧獲之所呼。而書牘亦用此例。自道則當雲某室可也。近俗或稱姑。與妾子之妻稱其所生姑何別哉。焉有死無服而生呼姑之理乎。以無服而知其決不可稱姑也。自道以嫡子婦則嫌於女君。以子婦則嫌於其所生子婦。故曰稱謂但如臧獲之爲。而自道亦如閨中所稱而已。服事之則致敬盡禮可矣。無姑婦之名。而有姑婦之道。然後倫理正而恩義篤矣。

上疇巖李丈戊辰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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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忠臣返求子李公澤徵墓銘之出於兪任兩公者。近從兩公而奉讀之矣。其壹欝而不得申者。其將見白於來後乎。悲哉悲哉。其家狀見在丌上。幸謄示焉。正言李公有白亦有狀德之可取以立論者乎。其爲母后辦一死。兩李同。而如水臨萬仞。無所屈曲。正言有之。所以尤難也。己巳三忠。言之於已然之後。壬寅諸賢。言之於未然之前。雖身死桁楊。遺骸莫收。終使壼位奠安。用占黃裳之吉。乾坤交泰。以成二南之化者。二李公之力也。然則著翁所謂功或過之者信矣。竊不自遜。托無能之辭。爲二李公立傳。雖甚僭妄。意則有取也。

上疇巖李丈戊辰復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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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錄非敢久留。擬待兩李公遺文故事畢集而論次矣。姑無以具收。謹玆還納。容更奉借矣。廢賢大夫之業不述。太史公以爲罪莫大焉。而愚所欲述李公遺事。整齊其世傳者。亦未易就。是亦罪也。尊從叔惕齋公遺集之旣出而旋秘之。不識何爲其然也。斯翁正言不諱。動扶名義。爲當時第一流。文章特餘事耳。然而生不見知於聖主。歿將湮滅而不稱。悲夫。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屈平之所不能無怨。而斯翁則不然。憂愁幽思之發。壹是平和。所謂遺佚而不怨。阨竆而不憫者。庶無愧焉。嘗從其篇什之膾炙者而略得其心矣。以故願將咳唾之餘。昕夕諷誦。庶幾追前輩風流。幸謀諸其後人。惠我以一部焉。

答疇巖李丈庚午正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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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不娶同姓。故婦人不書姓貫。東俗娶異貫之同姓。故書貫以別之。旣是異姓則當不書貫。用遵古禮。且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豈有知其爲同姓而爲妾者。推此義也。妾喪尤不宜書貫。雖無封爵。只書姓氏恐是。

傍注施於所尊雲者。卽朱子答妻主傍題之問。而備要載諸庶子所生母題主之下。故視以不可爲所生母傍題之證。然此爲卑幼及傍親而言。非指所生母也。所生母雖不敢與嫡母班。而在其子則不可謂不尊。亦非傍親也。傍題何可已乎。秖當雲子某奉祀。不當下孝字。孝是老字之義。老卽長也。長子故曰孝子。庶子之於其母。豈有長衆之別乎。且不宜僭擬於長嫡子之禮而曰孝子。

答疇巖李丈庚午正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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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妾之喪。當題其主行其禮。雜記所謂自祔者。以其祭於祖廟。故自爲之也。士虞禮婦之喪祔則舅主之。亦此意也。雜記所謂練祥使其子主之。主是主饋奠之謂也。小記婦之喪虞卒哭。其夫若子主之。亦同此意也。或曰虞卒。或曰練祥。互文也。不以不主虞卒而不主婦喪。則何可以不主練祥而不主妾喪乎。妾雖卑賤。得主之者。以其攝女君也。且凡喪父在父爲主。則庶子在父之室。曷敢自主其母之喪乎。虞卒練祥皆在於寢。非尊者所可與。故使其夫若子主之。主之雲者。非主其喪也。主其饋奠而已。此是古禮也。饋奠亦當自主於尊者以尊長坐哭之文。而知其未嘗不與也。妾祔之禮。世俗所不行。而以古禮則廟中爲壇祭之。若無妾祖姑則祔於女君可也。斯禮也。固無不可行者。幸亟反古。俾以從化焉。故曰禮義由賢者出耳。

祭妾祝何可書名如祭妻乎。但云君告於亡妾某氏可也。統尊之義。妻妾何異。以亡妾題主。然後可以得禮之正。豈以文丈崇禮。而難愼乃爾乎。

中庸事亡如事存註曰指先王也。推此義也。妾子以亡母題主。亦非卑之之意。況有朱子成訓乎。

上華泉李丈采○乙丑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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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伏聞文正先生論辛丑建儲事。以四大臣所處。謂武而未韶。云然否。以不卽廷請。必待李公廷熽之疏雲爾耶。抑以未卽承順代理之命。聯箚之後。又未免還收耶。此老先生明理之見。而亦所以責四忠備也。四忠當日之心。豈不及此。局於時勢。未能盡所欲爲耳。老先生惟求第一等十分道理。故其言如此。此所謂文王高於武王。太伯高於文王者也。九京可作。四忠亦應莞爾而笑矣。如紹煕行禮跋之見刪於文集者。以涉忌諱耶。百世之下。終不知有此箇名論。則其可曰魯有君子耶。四忠後人至謂若存而不去則當不受文集雲。苟爾則恐未之思也。君子立言。自當推至善之所在。顧何傷於四大臣殉國之忠哉。願伏而讀之。幸謄示焉。不敢煩諸人也。

打愚公斥許積。冀悟君父之聽。絶尹拯。痛辨尤翁之誣。爲君師盡分。大節偉然。而逮夫禮禍之作。備經流竄。一節靡渝。終始榮辱。與尤翁同。此由不敢信己而信其師也。豈與小廉曲謹。梔蠟言貌。工於謀身。曲成義理者。比而論之哉。二宋先生尙矣。以下幷世之贒。恐無出其右也。柳獄之發。亦出於嫉惡剛腸。此其見君子之心也。衆憾蝟集。乘機擠陷。羣兇戕賢之罪。上通於天矣。今之人。知其事者固尠矣。雖知者。猶以此事爲愚翁之累。謂不克有終。又從而非之。此所謂全軀保妻子之徒。媒糱其短者也。君子之所爲。衆人顧何以識之哉。區區嘗願一見其書。如有文稿餘件。下惠伏望。

上華泉李丈丙寅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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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穆先生遺編。奉讀數下。益知其所未知。蓋學術之醇正。言議之剛方。眞得朱宋丈尺。不惟斥積絶拯之文。可以有辭於後也。其論人物五常。有曰五常。乃人物所同得。而物則由其氣之昏塞。故不能知。若謂之無可通之路則可。若謂之無有則不可。天命豈人所獨得。而物不能與耶。此無所蹈襲。而命辭不差。卽此而見。見處卓爾。推類咸通。措諸施爲。觸事朗然。九死靡悔。一節不渝。其所自致。如是之盛。有是乎明理之功大矣哉。儒家文字。專須書牘。而惜哉劫火蕩然。不復收戢。使其名論精義。不盡傳於世也。然零金片羽。亦足爲貴。曷可以其少而不珍之也哉。但恨無以塗一世之眼。俾知愚翁之爲愚翁也。

上華泉李丈辛未四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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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山象靖文集。曾經覽否。嶺中羣儒。磊落相望。而李公學術之醇。門路之正。退陶後所未有。蓋其爲學。壹遵朱門成訓。旣蔑言語文字以塗澤。又無聲名利祿所怵迫。自攻而不攻人。求內而不求外。刊浮華而敦本實。庶幾可傳而無弊。未可謂五賢之澤已斬也。尤可貴者。不被黨論所膠固。有虛心平氣公聽幷觀底意。是豈專爲南士之幸哉。但理氣說。篤信退翁。至著書辨聖學輯要。是爲正見之累耳。然豈容以寸短而棄尺長哉。亟圖印覽。未知如何。

上華泉李丈甲戌四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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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外又被除旨。不待三命。而幾欲循墻。迫於親敎。爲一覩離光之行。是行也。自謂伸延頸之忱。而臣民愛戴之忱。豈以行藏而間然哉。自念今日事。要其終而論之。則千里而往。一覲而歸。全不成去就。竟未免前後逕庭。進退無當。茫然增愧赧。顧不敢摸擬於昔先輩出處。而自爲計則不容不審也。君子篤論。以爲如何。莫謂遂事之勿說。而亟賜精義之敎焉。雖屬過境。謹當奉以持循矣。

禮有適子則無適孫。故有適婦則亦無適孫婦。其姑不在則服小功者。爲適孫婦也。其姑在則服緦者。同衆孫婦也。旣服衆孫以大功。則當降一等服衆孫婦以小功。而又降一等而緦者。以別於適孫婦也。旣爲衆孫婦緦。則爲出系孫之婦當降而無服。而服出系孫以兄弟之孫。故爲之小功。其妻則降緦。是則無再降之義也。

上仲舅朴公聲漢○乙亥臘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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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卽先妣忌日也。無祝單獻而行之。可乎否乎。服制何如雲耶。

按喪禮補編戒令。小喪則公除後行祭如常。卽以大中小祀而言也。朝家旣停祭。則私家亦不敢行。今日事。卽補編所云小內喪也。公除前忌墓祭。亦不可略設。公除後則當備禮行之可也。雖則不行。當於是日設位以哭禮也。國有喪。臣民無不可哭私之義故耳。服制壹揆補編。則臣民無受服之節。未知儀注竟如何。是則有司存焉。一遵朝家指揮已矣。惠慶宮喪時

上仲舅丁丑十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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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可愛。伏惟體氣淸泰。楸駕纔啓。柏府有命。不識已承聞否。昔人所云一日看除目。三年損道心。政爲舅主設也。舅主素日視冠冕以桎梏。視祿位以泥滓。得喪不能搖其心。榮辱不能動其志。卽高世之雅操貞躅。而區區所欽服者也。今玆除旨。不惟宿硏。旣無以盡一日之責。則當以辭巽爲義。且入山聞命。尤不宜出膺。以鞶褫爲返第之期。未知如何。非要占便巧免。以犯自私用智之戒。量己量時。在所當避。是爲一義耳。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固可去也。未可以言則亦不當來。其義一也。古之君子。負經世之術。而度時不可爲則高蹈以全其志。故曰鳳不憎山棲。龍不羞泥蟠。君子不苟潔以罹患。在古猶然。況今日乎。末俗易高。險塗難盡。擧趾則瞿塘灩澦。惟有退藏。爲安身立命之地。是爲奉勖。而因以自勉者也。竊計今者之行。展墓之外。自應有多少經紀。其將占一區林壑。芝桂爲伍。麋鹿同曹。軒裳鍾鼎。如夢中也耶。每誦崔孤雲語要路通津。眼無開處。靑山綠水。夢有歸時。益歎身世之拙耳。執御自峒而楊。留止道谷。以待順解。恐爲得宜。不識意下如何。甥姪姑遣晨昬。而城市迷塵。若將埋人。日思孤往。超然成凌霞之擧。而匏繫也末之也已。爲之奈何。

吾邦入本朝。夷陋盡革。人文暢著。禮樂制度。駸駸乎三古之盛。無一事不可聞於天下後世者。有王者作。則必多取法。而有兩件事可羞者。卽諸寺剎之有列聖願堂及陵寢祀享之用素也。以姪所見。光陵之奉先寺。宣靖兩陵之奉恩寺。水原之龍珠寺。金剛之表訓神溪兩寺。咸奉列聖神位。以體貌則儼然一宗廟。而參錯乎佛宇神堂之間。誕諱兩辰。緇徒設齋食奏梵唄。洋洋陟降之靈。其肯格非禮之饗乎。事體屑越。不直不經而已。是可以仰奉聖靈。冥資福佑乎。陵享之不血食。亦襲勝國忌日設齋之陋。而黃翼成諸公不學無術以致然也。其與梁家宗廟之祭不用牲牢無異。而厥享國四百年而莫之改。以靜退栗尤之大贒而不一言正之。竊不能無憾耳。畿輔諸邑。輪供一牛。則何患其用之不繼。爲慮其經費者尤陋矣。許多惟正之供。不用於祀典。而將焉用哉。卽此二事。不可使聞於中國。此而不正。未可謂君子之國而禮義之邦也。亦未可謂革羅麗之俗。而追三代之軌也。愚嘗以此事。爲告君之第一義矣。

答李子岡鳳秀○甲子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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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內。告諸一山之神。而疊設祭者。果近於瀆。從其開域啓墓之先行者。兼告兩項事恐是。未審何以處之。措辭則當曰某親某封某氏。將啓窆遷祔於某親某官之墓云云。未知如何。雖屬遂事旣改。賤見不敢不奉聞。詩義奉悉。集傳所謂詩人。卽宮人也。宮人之寤寐反側。非外人所可得以與知。故曰形容己事也。語類所謂外人做不到雲者。非謂外人不得形容文王之事。卽謂妾媵之寤寐反側。事在宮闈。非外人所可知。必宮人自作詩。以發其憂思耳。然則與集傳未見其有異也。適閱陶菴集答鹿翁曰。朱子一說卽語類亦看作宮中人。方能說出宮中事如此。不必以文王看。偶契鄙見。幸參究而回敎焉。

答李子岡甲子四月朔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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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不諫而去一款。計有所覃究者。幸示之。竊更思之。齊人之遺女樂。專爲沮孔子爲政。而魯之君臣。已墮術中。縱使孔子諫而止之。亦不聽矣。知其不聽而強諫。豈聖人知幾之義哉。且猶不以女樂去者。於父母之國。不欲顯其君相之失也。若諫不聽而去。則是其過而顯其失也。而聖人爲之乎。是以不諫焉耳。及郊而膰又不至。則其失比女樂差輕。而去之有名。是孟子所謂以微罪行。不欲爲苟去者也。集註見幾明決。用意忠厚雲者。亦道得盡矣。至若後世之爲人臣者。不可視夫子爲法。惟當當言卽言。以盡吾之分而已。聽否從違。有不當計也。若以夫子爲口實。謂以顯君父之失而不之諫。則是啓萬世臣子諂諛之風也。蓋大聖人精義妙用。有非人人之所可則也。南溪在己巳之世。無一言匡救。及答厚齋之問而曰。恐添君父過擧。其所不言。專出於怵禍。而今乃文飾蓋覆。自欺而欺人。何其回互之至此也。爲慮假眞售僞之徒藉重乎南溪。而推上乎孔子。故信筆及之。未知如何。

答李子岡甲子四月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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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者說與於崔生者。非出阿好。而今服盛敎。尊光過當。以兄而不居。伊誰當之。然有若無實若虛。此顔子所以爲顔子。而吾兄有之。是所謂希顔亦顔耶。蓋爲學不可守一己之見。貴有以來天下之善。幸益卑以自牧。虛以受人。披示心則如闢重門。大做腳則如登九臺。毋謂己盡克而或忽於復禮。毋謂善已成而或忽於察惡。毋狃於見聞。毋安於小成。用實區區不諂之言焉。猥以道義相期於千載之下。在我榮耳。所交勉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日月切劘。短長相補。然後可免面朋之歸。誠哉孔明之言曰。其有忠慮於國者。勤攻吾之闕失。此秦漢以下人所未道者。當於經傳中求之。豈適爲秉勻者之所自勖而已哉。然則吾兄不欲爲我之崔法耶。盍簪幾年而無一言半辭及於箴規何哉。自量本原氣質。與夫動靜語默。無一合於理者。眞可謂一毛一髮無不受病。幸卽其所覩聞。而對證投劑。終至於滌膏肓而斂刀圭。百體從令。五官俱職。則豈不感神醫之用心。而思所以報之乎。惟吾兄圖之。大禹之拜昌言。仲由之喜告過。雖不敢幾及。而乃願學則在是耳。昔明儒吳海虛懷樂善。有規過者。欣然立改。因顔其齋曰聞過。其聞兩聖賢之風者歟。亦可謂百世之師也耳矣。此非吾與兄之所可則者乎。微吾兄誰與道此。計應犂然會心矣。

答李子岡甲子四月少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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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大記曰君松槨。大夫柏槨。士雜木槨。所以別貴賤也。今也大夫士之家。非松不爲棺槨。擧皆取諸關東而用之。以其堅而可久。膩而不蠧也。不嫌以美。而要盡其心者宜也。然關東禁山。而椑宮之所由出也。是以不許斧斤往。沿路州郡。以防以守。苟有犯者。邦有常憲。而不少畏憚。取之乃已。是穿窬也。爲親而行穿窬之事。則於心恔乎。黃腸題湊。卽梓宮所用。而用之於私家則僭也。弟方欲爲親求壽器。而仍念此是朱子所謂法制之所不當得者。雖得之而有財。亦所不欲也。蓋非義而事親非孝。雖不肖亦不敢爲儉其親而然耳。隱度於中。人皆用之。我何獨不然。從人買取則不必計其所從來耶。揆以必求仁者之粟以祭之義。則亦有所不慊於心。未知如何。爲誦孟子答充虞之問。我心慽慽。筆之於書。冀承明理之論焉。

答李子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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鯀績用不成。故舜殛鯀而擧禹。禹荒度土功。不直爲奉若君命。救民昬墊。亦所以贖父之罪也。故三過其門而不入。其不少暇逸可想已。至謂呱呱不子。則擧其最切近者而言。然鯀若在家則必入。不入者以其在羽山也耶。若在家。雖不過門當往省。來敎誠然。而愚謂此非尋常往役。方汲汲皇皇。拯民於溺。恐不遑省親。且爲是幹父之蠱而蓋父之愆。則勞身焦思。告厥成功。爲孝之大者。以時歸覲。不廢溫凊。爲孝之小者。故謂歷羽山則入覲。否則恐未暇也。如此然後亦爲中矣。此有精義存焉。幸參究而回敎焉。

曹操擊孫權。表請荀彧勞軍。操向濡須。彧留壽春飮藥死。故綱目係其死於擊濡須之下。而朱子答尤袤書曰彧是漢侍中光祿大夫而參軍事。其死乃是自殺。故但據實書之曰。某官某人自殺。而係於曹操擊孫權至濡須之下。非故以彧爲漢臣也。然悉書其官。亦見其實漢天子近臣。而附賊不忠之罪。非與其爲漢臣云云。而無以係濡須之下。而其罪乃著之文。然尤翁於大全箚疑釋此書而曰。綱目係其死於濡須之下者。以見彧與賊爲一也。竊詳書法。誅其以漢朝近臣而附賊不忠。如答尤書而已。未見其以係此章之下而益著其罪也。其死適在擊權之時。故不得不聯書。非爲著其罪而係其下也。蓋彧見漢室崩亂。懷匡佐之義。則原其初心。不專出於助桀。而只緣知人不明。操履無素。駸駸至於爲漢賊謀主而不知非耳。是以程子曰彧才高識不足也。彧初見操。操許以子房。則是以高祖自況。其心所在。可知也已。一當去也。操劫遷天子。自立爲大將軍武平侯。二當去也。操殺董承夷其三族。三當去也。操入鄴自領冀州牧。四當去也。操罷三公。自爲丞相。五當去也。操殺孔融而夷其族。六當去也。操還鄴。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劒履上殿。七當去也。此特其大者耳。操也日夜潛伺。盜竊神器。一毛一髮。無非罪惡。彧若乃心王室。則豈忍坐視而無言。亦豈忍一日立於其朝乎。旣不去則當諭操於義。俾盡人臣之分。而言不用則去可也。死亦可也。不此之爲。惟長其惡而張其勢。終成簒奪之階。按以春秋之法。先伏黨與之誅。其罪之尤至者。欲爲自脫計。數母后之罪而勸操廢立。伏後之弒。雖在彧死之後。實彧啓之也。沮九錫之議。以董昭先發也。欲俟他日徐自發之。則陰陽情跡。昭不可掩。誅其心有浮於昭矣。及其自殺也。亦非爲漢也。迫於操也。饋以空器。是賜之死也。雖欲無死得乎。不自殺則操必殺之也審矣。虧節於漢室。失身於奸凶。而又復不免。眞所謂進不得爲君子。退不得爲小人。立身一敗。萬事瓦裂者也。河間淫婦何嘗不以幽貞自勵。而一蹉趺竟未免鶉鵲之行。執其跡而論其心。孰有以初心之不爾而恕之哉。旣慮患而爲唐衡之壻。則已是墮坑落塹而不知恥。宜其附麗國賊。爲劉氏之叛卒也。然范甯稱以殺身成仁。蘇軾許以道似伯夷。辨姦若斯其難乎。不有朱子隻眼。何能剗地埋殺乃爾乎哉。然係其死於濡須之下。非爲益著其罪也。以其死在其時也。只曰某官某自殺則罪已著矣。何待書其下而後益著哉。朱子本意。恐未見其必然。未知如何。

答李子岡甲子七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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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所賓筵。被人強勸。或笑謔相加。拂之則隘。受之則流。此通患也。惟酒可以保合太和。則當隨量淺斟。不傷和氣可也。與人之際。久敬爲貴。而善謔不虐則但遠鄙悖可也。中心自固。外物不遷。程伯子豈欺我哉。秖當於千萬人中。常知有己而已。朱子曰自家持守處。固是不可放過。至應世接物。同異淺深。豈容固必。但看得破把得定。自不妨各隨分量應副將去。何必懷不平之心而浪自苦哉。是爲朱先生喫緊踐歷而發者也。三復有味。爲兄誦之。

與李子岡甲子九月二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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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示許衡事。近更披繹。辭嚴義正。有裨於世敎大矣。栗翁謂非失節乃失身。失身與失節不同者如何。以一身而事二姓之謂失節。不當事而事之之謂失身。衡也雖生長中國。而所値之時則胡元也。亦未曾出而仕宋。又不如吳澄之以宋擧子而服胡元。故曰失身非失節。此其所以區別也。然推極而論。則失身卽失節也。衡家世宋民也。神州陸沉。百年爲戎。則當身元而心宋。倡起天下義士。攘除犬羊。廓淸中原。興復宋室。還於汴京可也。非其力之所能及。則脫身而歸臨安。當如辛稼軒之爲。又不可得。則抱經竆山。沒齒自靖。如金仁山,許白雲可矣。不幸見知於醜虜。則當閉門踰垣已矣。雖迫不可以見。不爲臣則不見故也。若至以印綬加身則當作龔勝不食而死。被其劫而致之則不以臣禮見面。責以華夷之大分。使之退守沙漠。還我中土。不聽則退而已。執之則死而已。衡也則不然。以大宋遺民。知有元而不知有宋。甘心屈膝。爲天下倡。至以帝堯大統接之裔戎。且於遼金稱大。而以列國處宋。是不識華夷之分如天地之不可易也。讀聖賢書。所竆者何理。所學者何事。可哀也已。蠻夷猾夏。大舜攸憂。用夏變夷。鄒聖苦心。儒者之所雅言也。以衡而豈不識哉。渠自謂學孔子出處而無可無不可。然不念孔子不赴公山佛肸之召者。以其終不可與有爲也乎。亦不念夫子之心爲東周矣乎。彼二子據城而叛者。而夫子猶不往。況於盜竊神器之賊乎。又況於鱗介之賤乎。可謂不善學矣。故曰率天下而歸夷狄者衡也。率萬世而歸夷狄者。尊衡者之論也。尤翁之請黜文廟。南塘之剗地埋殺者。所以存天下之大防。而爲億世之定準也。以其不陳伐宋。悔不辭官。爲原恕之端者。不幾近於王通心跡之辨乎。呂晩村陷於虜。旣而悔曰華夷之辨。重於君臣之義。仍與曾靜謀擧義。事覺被害。死不榮於生乎。如衡者卽呂氏之罪人矣。身旣淪胥爲夷。則名節掃盡矣。然則所謂失身者卽失節。其實一也。霽軒道得栗翁言外之旨。而亦可以俟百世不惑矣。

答李子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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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晩村以明餘遺民。慨然以興復自任。出而仕淸。欲近幸而行豫讓之事。聞吾邦將擧義旗。有牛耳居然屬海東之詩。見虹變。又有縱有虹貫日。竟無軻入秦之句。仍挾匕首入宮中。覺而被害。時曾靜者因晩村論管仲之功曰。華夷之辨。重於君臣之義之說。作謗書數虜酋烝弒之罪。仍勸邊帥岳鍾琪擧義兵。事覺被逮。淸酋置華屋。便其衣食。以謗書中諸條書詰。使靜書對。服其誤聽之罪。然後同刊謗書。布示天下。遂放靜。還命害靜者當以其罪罪之。靜竟得免。時黃河淸。五星聚奎。靜藉此爲興王之兆。謀擧義兵雲。而出自傳聞。未敢質言。然苟爾則眞義士也。其事未售。而其心炳然。可與日月爭光。皇朝三百年培養之盛。於是焉可驗矣。如錢謙益以朱氏老臣。國亡苟活。受僞爵。猶不死。逃命空門。有靦面目。而如瞿式耟呂留良。以其門生。所成就偉然。抑亦靑出於藍耶。如謙益者。可謂瞿呂之罪人矣。然揆以春秋責備之義。則呂公事虜。雖爲除凶。不有晩節。是亦失身。終難免枉尺直尋之歸。如此者可謂先病後瘳矣。苟欲倡義討賊。則一布衣事。何必屈膝而後可乎哉。然論人當觀大節。則求無過於有過之中可矣。

答李子岡乙丑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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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好惡。爲絜矩之本。不專利。又爲同好惡之本。同好惡故不專其利。而不專其利。當於同好惡上看得耳。理財用人。皆所以同好惡而從民欲者也。故好惡爲一篇宗旨。傳十章後論同其好惡。恐不可專屬用人也。此章專言財用。繼言用人。用人不直爲理財。然用得其人。則以義爲利。而以身發財。用非其人則以利爲利而以財發身。故章末痛說小人聚斂之害。以明理財用人之非二道也。結殺處雖合言。而絜矩之大者。在於財用。故於所以歸趣則在財焉耳。然則同其好惡。統言兩者。而不專其利。單指財用。一而字相承。文勢卽然。恐不必深疑也。緣此而有奉質者。大學經一章七節。皆孔子之言耶。孔子之言。見於論語家語。而獨此章不少槩見何哉。曾子得其宗而不筆之於書。以明親受孔子之意。如孝經曾子問諸篇亦何也。以或問非聖人不能及雲者。信其爲孔經曾傳。而無他證驗。不勝泄沓。或雲古本之見載禮記註疏者。卽戴德之所編入雲。然否。戴德無乃有孔曾淵源而有所傳授者耶。幷參考古註而示及焉。

答李子岡乙丑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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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披論語。夫子以至德稱泰伯文王。其微意所存。蓋可見矣。使孔子處武王之地。將待黃果自落耶。抑將謂不順天罪惟均耶。夫子之心。惟知以臣事君而已。不見其他。則秖應爲文王已矣何也。夫子嘗謂武爲未盡善也。不然何以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乎。是以知其爲文王也。未知盛見如何。管仲不與召忽同死。謂可以九合一匡。而不爲匹夫之諒耶。何能逆料其有賴於人。而當死不死也。不有鮑叔之汲引。雖欲進而有爲。不可得矣。在人者不可期。而在我者固可必。則生竇之變。隨子糾而死可也。相桓公覇諸侯則倖耳。故嘗謂其不死乃貪生苟活。非必其有功也。今人見夫子之許其功。謂不出於惜死。無乃未鋤其幽乎。當恭承其精義矣。

答李子岡乙丑九月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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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索別語。荷意甚盛。而贈言仁者事也。愚曷敢焉。禮行者有贐。而竆者無物可贐。代之以言宜也。然縱爲之言。不過舒風泉之感。申復雪之義。此兄與我之素欲明目張膽。竭力而扶植者。何待言而知哉。強爲之辭。莫無贅乎。第有可以奉告者。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又曰素夷狄行乎夷狄。無入而不自得。斯至矣。愚何言哉。愚何言哉。

夷狄之於中國。如陰於陽如夜於晝。與之相終始焉。故自堯舜時已有猾夏之憂。至於胡元。始統有天下。此開闢以後所未有之大變也。然才八十年而亡耳。建虜盜竊神器。據有中土。率六合而一之者垂二百年。曾胡元之所未有也。稔惡之久。天亦厭之。宜其悔禍。而尙寥寥焉。此吾所以不能無憾也。抑醜其德而莫之顧。一任其汙衊耶。然是土也。唐虞三代之舊。是民也。唐虞三代之遺。淪胥爲戎。亦獨奚罪。然天下之亂。至此而極矣。亂極而治。理之常也。大冬之餘。必有陽春。激湍之下。必有深潭。以其時則至矣。聞虜酋荒於內外。不恤生靈。頻年亢旱。餓殍載路。且東南有警。戢兵無期。廓淸其有日乎。每誦老杜無力整乾坤之句。極令人鬱邑。兄必隱約領會於傳聞之外。爲我著審敵篇以示之。

兄記有顯廟丁未。耽羅漂到人。大明福建居林寅觀,曾勝,陳得之事乎。伊時秉國之成。如鄭致和,金佐明二公。㥘於防患。押送彼中。三人者知去則無回。哀乞勿往。其書與詩。一字一涕。有未忍再讀者。二公終不許。其可曰有人心乎。其絶血胤也宜哉。文貞先生述以詩曰。南極星槎海上來。紅雲一朶日邊開。千秋大義無人識。石室山前痛哭回。所感者深矣。或曰三人者入燕。虜人送寧古塔盡殺之雲。苟其然者。二公安得而有後哉。可謂天道有知矣。然傳聞未可信。第叩其下落焉。

毅廟殉社之後。弘光,隆武,永曆三皇帝相繼而立。雖大運旣傾。享國不永。皇朝正統。允玆在玆。淸虜旣肆弒逆。又從而名其史曰三藩紀事。三皇帝立國。何不若東晉南宋。而爲淸人之藩臣哉。乃敢肆然稱之。以示天下。如李玄錫者襲其說。置三皇於明史綱目附錄之下。不與正統。然於玄錫何誅。後之良史當聯而書之崇禎之下。以識大一統之義矣。然所謂明季遺聞三藩紀事等書。曲筆媚虜。眞贗相蒙。有不足盡信。縱有如馬公者作而述孔業。何所徵哉。兄須旁求皇明南渡後文獻以示之。

士有出與處焉。其處也樂。其進也將有爲也。得其進則有爲而無不善。不者處而已。然知斯義者鮮矣。亦時有可爲則出者不必不如處。處不必賢於出者。然所謂時者。曠千世一値。三代以下可出之日幾希。所以古之君子。量而後入。不入而後量也。出處之於士。其重如此。彼許衡吳澄之徒。自謂法孔子。而不識華夷之大分。失身龍庭。胥而爲夷。以一身而壞萬世之大防。若及聖人之門。不直鳴皷而攻之已矣。逮版籍入於元。矢心自靖。無愧爲有宋遺民者。惟金仁山,許白雲是已。仁山絶意進取。終老金華山中。白雲不出里閈四十年。以遺逸召請主文衡。而咸莫致之。如此者方可謂識出處之義。而立天下之大經者矣。此易所謂大人否亨者耶。愚嘗服其義至高。恨不幷世而爲之御耳。區區所曠感於兩賢者。以所値之時同也。計應不言而喩也。必購兩贒遺書。俾賤子獲覩宗廟百官之盛。用寓高山景行之慕焉。尊兩賢。乃所以斥二子也。

有明三百年無眞儒。薛敬軒,胡敬齋庶幾焉。然敬軒出身於永樂之世。大節已虧。雖諉以弱冠時事。安得免君子之譏哉。粹然一出於正而議論不敢到焉者。其惟胡敬齋一人乎。嘗從明史讀其本傳。又從明儒學案讀其遺書矣。竊謂本之心學而不淪於空寂。參以問學而不歸於訓詁。其曰第一怕見不眞。第二怕工夫間斷。好高者入於禪。騁辭者失於矜。不知有存養省察。安能造道而成德。此其名論中一也。其言皆得於心。非騰理口舌者所能與也。蓋其學主忠信而篤行之。語默動靜。一於理而後已。明是孔孟正脈也。任鹿門所謂朱子後一人。眞知德之言也。愚嘗以鹿翁遺意。欲合其文集居業錄敬齋錄諸篇。名之曰鬍子全書。用作興起斯文之一助。而學案所載外。無從而得。幸於書肆中求之。

與李子岡丙寅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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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於此。無父母兄弟。惟從兄是依。及娶而亡去。今焉爲七年矣。旁求不知處。存沒莫聞知。其妻當如何處之。欲傍照通典荀組說則以子而待父年滿百。亦未可必。況齊年之妻乎。終身不行喪制服。有所不可。欲從劉智說則亡人年未三十耳。三年求之不得。而卽制服居喪。亦所不忍也。遵泉翁說告廟而求之三年。三年不得而更告之。告之而又求三年。終不能得。然後乃擧哀服喪。允葉於天理人情。未知崇意如何。欲爲之立後則當與其所後母同時發喪。而其親戚之服之也。亦宜在此時耶。幸幷復之。

答李子岡丙寅八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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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舶事聞之驚心。國朝餘四百年。未有漂人之入喬沁者。蓋遼瀋之船。泊於關西。而到海西者幾希。蘇杭之船。泊於湖南。而抵湖西者絶無。以地勢之相近遠也。倭奴則亦鮮及湖南境。況於畿湖乎。又況於喬沁乎。喬沁卽京師之咽喉也。漕舶之自湖嶺至此者。歷海路關防。所到悉發船以嚮導。備嘗艱險。然後達於京口。今所謂倭船則過嶺而統營列鎭不知。過兩湖而順天康津保寧諸巨鎭亦不知。乘風破浪。張帆而走畿甸。如入無人之地。無乃非嘗試乎。安有漂船而到此者乎。曾聞倭奴於壬辰後。以舟師之不得直指國都。爲其三恨中一事雲。今玆之擧。豈無所以而然哉。誠宜上下警動。以講陰雨之備。盡固圉之方。而未有聞焉者何哉。縱使眞是漂船。所過四道邑鎭之蕩然無防閑可知已。因此而振刷懲創。俾率其舊。亦不害爲安不忘危之道。而廟筭不出於此。徒以驛騷爲慮雲。終古處危疑之際者。擧皆爲是之患。而漠然無所施爲。及致寇。坐視其敗亡。柳西崖所云栗谷眞聖人之歎。亦何救於二陵之變哉。今也無有爲國家深長慮者。恬若無事。不思所以備害防患之圖。以無足爲而然乎。抑杞人漆婦。浪用其心耶。自承玆報。憂心耿耿。幾乎明發。而無可與語。向兄申之。亦應有不言而喩者。

答李子岡丙寅十一月廿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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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被人小學問者。有所答而猶滋惑。故謹玆奉質。內則男女未冠笄者與其長者。雞初鳴。咸盥漱。而獨昧爽而朝者。於其所佩之異。可見卽事之能。不能專之義。又可見於佐長者之雲。而但未冠笄者。非比孺子。特未及冠笄耳。謂之不能專則可。謂之全未能卽事則恐不可。能於佐視具者。獨未能佐抑搔扶持與奉槃奉水授巾等事乎。如曰非不能。禮別冠童雲爾。則旣無所事矣。後乎長者之盥漱。先乎孺子之晏起。昧爽而起。盥漱而朝。豈不爲得中乎。由前之說則鷄鳴而朝可也。由後之說則昧爽而起可也。未知將如何解。幸賜敎焉。

答李子岡丁卯六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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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邶至豳。皆變風也。以變風之終而言。其終則狼跋是已。而今曰風泉居其終。旣曰風泉爲終。而又曰終於陳靈者。盛疑固也。嘗謂陳靈之從夏南。無男女無夫婦。無父子無君臣。三綱淪而九法斁矣。以故夫子刪陳詩。而以株林陂澤爲終。以著其變也。檜曹之念周室。卽亂極思治。衆心願戴。所以載風二篇之末。而比剝之上九也。豳雖變風。變而得正。所以編諸變風之終。欲其反列國之風而正之也。然則陳檜曹實爲變風之終。而株林風泉。又爲三國之終也。各雲其終。恐有其義。未知如何。

女子子於父母。雖降服朞年。其居喪之節則與男子宜無異同。喪中雖或從權。死後則祭奠不可用肉。當一依喪中身死者例。限葬前用素饌爲可耶。喪中身死者。祭奠用素。禮輯固有其文。而只論朝夕上食如朔望殷奠。初不議到何也。喪人與平人不同。上食外朔望殷奠。不當設故耶。朔望雖不行。如祖奠靷時大節目。似不容廢閣。而若以憂服中不可設盛饌。只薦蔬果。則無脯醢餠炙。而不成祭禮。此果如何。且上食雖用素。斟酒則爲之耶。酒肉無異。旣不肉則酒亦當廢耶。

與李子岡戊辰四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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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日哀軆無愆。道養有相。講禮計應冞篤。本以儀而參以戴。會通於朱黃之解否。三禮盡從天理上裁製者。蓋聖人之心。理一而用殊。天下之事。萬殊而一本。故三百三千。皆自聖人胷裏流出來。要須吾之心如聖人之心。乃可以全禮之本體。不爾而徒規規於儀章度數之末者。役文也。將何以盡天秩常變之道哉。此夫子所以大林放之問也。哀兄天分自高。立得堅固。不須禮敎。而已恭儉莊敬矣。恭儉莊敬而又不煩焉。可謂深於禮也。益求其本而得諸心。則禮之全體在玆矣。幸加勉焉。弟心弱苦難思索。故擬讀詩經。未知如禮何。旁期雖下於正統。同是期服也。服莫重於期年。而身持齊衰之服。口誦聲律之文。於心不安。所以奉質也。檀弓所謂廢業與誦。皆以大功言。而不及於期。則期服之廢誦與業。自在不言之中也。所謂誦可也者。可是未定之辭也。大功而猶然。況期乎。期喪已葬。有難廢讀。而至於誦詩則不可。未知如何。詩律則尤不可爲。爲詩與學舞射琴瑟無異。其廢也尤審矣。至如挽誄之述。事係哀死。不可與閒言語比而同之。作亦不至害義耶。所勖者禮之本。而所叩者禮之末。亦可見言行之不顧也。

答李子岡戊辰四月少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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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喪有疾。亦許薑桂。而惟不入中門一節爲大閑。不可以逾也。此而有忽則刲股廬墓皆僞耳。以故宋先生於寧廟諒闇之中進言。慈殿問安外。一步不可服闇。己丑封事。可考而知已。兄旣無時見一事則益勉謹嚴。隔斷內外。苟係奉親享先。不獲不對商。而莫容言傳者則以書可也。若大故掣礙而回語屋外則似不至甚悖。而嫌疑之際。在所當愼。不如其已之爲得正耳。周舜㢸以爲終祥不入妻室。漢之武夫亦能。吾人稍解。不待防閑之嚴。而自不忍爲。朱子稱之。來敎所云有所兢兢者是也。弟曾沖齡罹憂。不解禮律之爲何事。飮食起居如恆人。而直衰絰加身耳。自謂於內外之辨則不至蕩然。而其異於與妻子混者幾希。每讀石潭所歎禮防大壞甚可寒心之雲。未嘗不發汗沾衣也。近齋朴先生心喪中。夫人病困而不引醫切脈。其禰勸之而亦莫承順。競使親屬診視。玆事峻正可法耳。

答李子岡戊辰五月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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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示言足聽聞。閤憂時診脈則替令甥。問證則用女奴。俱得之矣。苟係安危吉凶。有不容使人問之者。則勢將親叩房闥之外。而不可踰閾一步也。如不至危急則用將命者可矣。侍食內堂。固當惟親意是順。而以喩於道之義。委曲仰達。侍食外軒。恐爲得正。如未蒙肎可。則亦當隨後而入。隨後而出。而自我防閑則益嚴益密。以爲別嫌明微之地焉。此大贒以下不能不避者也。禮義由賢者出。幸以一心而立天下之大本。以一身而存天下之大經。則雖世道交喪。喪紀大壞。亦應有來取法。不直一二人家化之而已。加勉加勉。毋忽毋忽。

與李子岡戊辰閏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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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有人遷其親墓。旋被掘。倉卒草殯。方謀筮宅。而姑難以時月期矣。緬服盡三月當除耶。留待改葬耶。被掘莫大之變也。其爲禍之慘。甚於新宮之火。哭不可三日而止。當素服素食。朝夕哭臨。至葬而乃已也。草殯異權厝。屍柩不入地。則雖過三月之期。當持服以待克襄。克襄而卽除耶。更服三月耶。緬是變事。而此爲變事中變事。故有玆疑耳。

答李子岡戊辰閏月小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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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示白沙事謹悉。斯翁事功節義文章。當爲國朝第一流。如是而後。方不負受中以生之意。盛示則然。第不諫永昌之事。爲其將有大於此者也。其所隱忍。實與箕子之不去。同一揆也。其情慽矣。然藉使光海怨艾。不有金墉之變。則白沙之所深慮者。幸而不中矣。苟爾則只做爲大臣而不諫戕害同氣耳。持疑等待。恐失語默之宜也。永昌事發。若泣血牽裾。力回主心。則亦可以逆消西宮之禍。杜微防漸。實在於玆。惜乎失其機也。以故嘗謂白沙此事。未得爲第一義也。弟於此翁彌甥也。平生誦義無竆。而以責備也故。言之乃爾。非敢出於工訶也。幸諒之。

答李子岡戊辰六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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鰲翁事盛論忠恕。可謂無復改評矣。斯翁有蓋世之勳擎天之節。存社稷於將亡。扶綱常於旣墜。爲本朝名臣之冠冕。是故欲其武而又韶。所以尙論其平生。而致小子之惑耳。不爾則議論何敢到耶。愚所云者。卽以第一等十分道理而言。以自附於責備之義也。竊想當時事機。有不容不爾。乃不得已也。豈㥘耎欲苟活哉。所以隱忍而不言者。卽有待耳。論人當觀大節。有過當求無過。富哉言乎。月朝人物。固應乃爾。敢不書紳。用副良箴耶。

答李子岡戊辰六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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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陽史訖。當緝以宋明否。皇明所編續綱目。金肅夫宋元綱目。皆無我權度而妄加筆削。若夫李玄錫之皇明綱目。尤不足道。而至以南渡三帝。不與正統。屬諸附錄。則其無倫極矣。若是者其何以誅亂討逆。尊華攘夷。扶天理而遏人慾。正名分而植綱常。得孔子朱子之心法乎。但分綱列目。而曰是春秋綱目之筆也。則其誰信之。不如取宋明全史之備且詳焉。而宋史則成於脫脫。明史則出於徐乾學輩。一是眞胡種子。一是漢面胡腸。曲筆媚虜。殆不堪看。然舍此則無徵。幸幷取而參證。更定一部宋明綱目。以續紫陽之編。如何如何。南雷淵明史正綱曾經覽。而義例何如。其書雖畀炎。原本則存。其傳也可冀乎。試一叩之。湖南院事。可謂鴻蒙以後所未有之大變也。一德相之出。已是大不幸。而今玆之變。其羞辱罔極。有浮於德相。何其大不幸之中。又大不幸也。君子之澤。雖五世而斬。豈意至於此極耶。此不直老先生一門之厄。抑亦大運所驅。莫之然而然耶。言之傷痛。無緣對攄。援筆及此。卽丙焉。

弔禮差等。鄙說莫無害理否。近檢語類。朱子曰古人無受拜禮。雖兄亦答拜。君亦然。朱子說止此。受拜雲者。坐受他拜。自己不動也。兄之於弟。君之於臣猶然。則於卑賤之拜。不宜昧然無答。況吊乎。然吾東以名分成俗。貴賤等級。絶然若霄壤。雖莫能壹遵古禮。高下曲折。當隨時折中。而常自牧則卑。處人則尊。可以拜可以不拜則拜可也。柳公綽居藩。子弟呼幕賓爲丈。皆許納拜。斯事甚好。古之幕賓。雖不比今之所謂幕賓。其不挾父兄之勢。而肆矜傲之氣則可知也。

喪中哭先墓。可施於祖考妣及兄弟。曾高以上及傍尊則不必爲也。蓋哀情所觸。天理自然。然後可哭。哀未至而哭。非哭也。所以不可拖長耳。雖當哭之地。葬後則止。以存新舊之分可也。執事處之得矣。至於父喪中母墓。母喪中父墓。則亦異乎祖墓。雖葬後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