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城集 (四部叢刊本)/後集卷第十二

後集卷第十一 欒城集 後集卷第十二
宋 蘇轍 撰 宋 郎曄 注 景烏程張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後集卷第十三

欒城後集第十二

  潁濱遺老傳上

潁濱遺老姓蘇氏名轍字子由父曰眉山先生隱居

不出老而以文名天下天下所謂老蘇者也歐陽文

忠公以文章獨步當世見先生而嘆曰予閲文士多

矣獨喜尹師魯石守道然意常有所未足今見君之

文予意足矣先生旣不用於世有子軾轍以所學授

之曰是庶幾能明吾學者母成國大夫人程氏亦好

讀書明識過人志節凜然每語其家人二子必不負

吾志轍年十九舉進士釋褐二十三舉直言仁宗觀

策之於廷時上春秋高始倦於勤轍因所問極言得

失曰陛下卽位三十年餘矣平居靜慮亦嘗有憂於

此乎無憂於此乎伏讀制策陛下旣有憂懼之言

矣然愚不敏𥨸意陛下有其言矣未有其實也往

者寶元慶曆之間西羗作難陛下晝不安生夜不安

席天下皆謂陛下憂懼小心如周文王然自西方解

兵陛下棄置憂懼之心二十年矣古之聖人無事則

深憂有事則不懼失無事而深憂者所以爲有事之

不懼也今陛下無事則不憂有事則大懼臣以爲憂

樂之節易矣臣疎遠小臣聞之道路不知信否近歲

以來宮中貴姬至以十數歌舞飲酒侵笑無度坐朝

不聞咨謨便殿無所顧問三代之衰漢唐之季女寵

之害陛下亦知之矣久而不止百蠧將由之而出內

則蠱惑之所汙以傷和伐性外則私謁之所亂以敗

政害事陛下無謂好色於內不害外事也今海內窮

困生民愁苦而宮中好賜不為限極所欲則給不問

有無司㑹不敢爭大臣不敢諫執契恃敕迅若兵火

國家內有養士養兵之費外有北狄西戎之奉陛下

又自為一阱以耗其遺餘臣恐陛下以此得謗而民

心不歸也策入轍自謂必見黜然考官司馬君實第

以三等范景仁難之蔡君謨曰吾三司使也司㑹之

言吾愧之而不敢怨惟胡武平以為不遜力請黜之

上不許曰以直言召人而以直棄之天下謂我何宰

相不得已寘之下弟除商州軍事推官知制誥王介

甫意其右宰相專攻人主比之谷永不肯撰詞宰相

韓魏公哂曰此人策語謂宰相不足用欲得婁師德

郝處俊而用之尚以谷永疑之乎知制誥沈文通亦

考官也知其不然故文通當制有愛君之言諫官楊

樂道見上曰蘇轍臣所薦也陛下赦其狂直而收之

盛德之事也乞宣付史館上悅從之是時先君被命

修禮書而兄子瞻出薟書鳳翔判官傍無侍子轍乃

奏乞養親三年子瞻解還轍始求為大名推官逾年

先君捐館舍及除喪神宗嗣位旣三年矣求治甚急

轍以書言事即日召對延和殿時王介甫新得幸以

執政領三司脩例上以轍為之屬不敢辭介甫急於

財利而不知本呂惠卿為之謀主轍議事多牾一日

介甫出一巻書曰此靑苗法也諸君熟議之有不便

以告勿疑它日轍告之曰以錢貸民使出息二分本

以救民之困非為利也然出納之際吏緣為姦雖有

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非理費用及其納

錢富民不免違限如此則鞭箠必用州縣事不勝煩

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有尤之者晏曰使

民僥倖得錢非國之福使吏倚法督責非民之便吾

雖未嘗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

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安用貸

為晏之所言則漢常平法耳今此法見在而患不修

公誠有意於民舉而行之劉晏之功可立竢也介甫

曰君言有理當徐議行之後有異論幸勿相外也自

此逾月不言靑苗㑹河北轉運判官王廣廉召議事

廣廉嘗奏乞度僧牒數千道為本錢行陜西漕司私

行靑苗法春散秋斂與介甫意合即請而施之河北

自此靑苗法遂行於四方初陳陽叔以樞密副使與

介甫共事二人操術不同介甫所唱陽叔不深和也

旣召謝卿材侯叔獻陳知儉王廣廉王子韶程顥盧

秉王汝翼等八人慾遣之四方搜訪遺利中外傳笑

知所遣必生事迎合然莫敢言者轍求見陽叔陽叔

逆問君獨來見何也對曰有疑欲問公耳近日召入

人者欲遣往諸路不審公旣知利害所在事有名件

而使往案實之耶其亦未知其實漫遣出外網捕諸

事也陽叔曰君意謂如何對曰昔嘉祐末遣使寛䘏

諸路事無所指行者各務生事旣還奏例多難行為

天下笑今何以異此陽叔曰吾昔奉敕看祥寛䘏等

事如范堯夫軰所請多中理對曰今所遣如堯夫者

有幾陽叔曰所遣果賢將不肯行君無過憂對曰公

誠知遣使之不便而恃遣者之不行何如陽叔曰君

姑退得徐思之後數日陽叔召屬官於密院言曰上

郞位之初命天下監司具本路利害以聞至今未上

今當遣使宜得此以議可草一劄子乞催之惠卿覺

非其黨中意不樂漫具草無益也轍知力不能救以

書扺介甫陽叔指陳其決不可者且請補外介甫大

怒將見加以罪陽叔止之奏除河南推官㑹張文定

知淮陽以學官見辟從之三年授齊州掌書記復三

年改著作佐郎復從文定薟書南京判官居二年子

瞻以詩得罪轍從坐謪監筠州鹽酒稅五年不得調

平生好讀詩春秋病先儒多失其旨欲更為之傳老

子書與佛法大𩔗而世不知亦欲為之注司馬遷作

史記記五帝三代不務推本詩書春秋而以世俗雜

說亂之記戰國事多斷缺不完欲更為古史功未及

究移知歙績溪始至而奉神宗遺制居半年除秘書

省校書郎明年至京師除右司諫宣仁後臨朝用司

馬君實呂晦叔等欲革𡚁事舊相蔡確韓縝樞密使

章惇皆在位窺伺得失中外憂之轍言曰先帝臨御

僅二十年厲精政事變更法度將以力致太平追復

三代是以擢任臣庶多自小致位公相用人之速

近世無與比者究觀聖意本欲求賢自助以利安生

民為社稷長久之計豈欲使左右大臣媮合茍容出

入唯唯危而不持顛而不扶竊取利祿以養妻子而

巳哉然自法行以來民力凋弊海內愁怨先帝晚年

寑疾彌留照知前事之失親發德音將洗心自新以

合天意而此志不遂奄棄萬國天下聞之知前日弊

事皆先帝之所欲改思慕德聖繼之以泣是以皇帝

踐祚聖母臨政奉承遺旨罷導洛廢市易損靑苗止

助役寛保甲免買馬放修城池之役復茶鹽鐡之舊

黜吳居厚呂孝廉宋用臣賈靑王子京張誠一呂嘉

問蹇周輔等命令所至細民鼓舞相賀愚不知朝

廷以為凢此誰之罪也上則大臣蔽塞聰明逢君之

惡下則小貪冐榮利奔競無恥二者均皆有罪則

大臣以任重責重小以任輕責輕雖三尺童子所

共知也今朝廷旣巳罷黜小臣至於大臣則因而任

之將復使燮和陰陽陶冶民物臣竊惑矣竊惟朝廷

之意將以體貌大臣待其愧恥自去以全國體今確

等自山陵以後猶偃然在職不肯引咎辭位以謝天

下謹案確等受恩最深任事最久據位最尊獲罪最

重而有靦面目曾不知愧確等誠以昔之所行為是

耶則今日安得不爭以昔之所行為非耶則昔日安

得不言窮究其心所以安而不去者蓋以為是皆先

帝所為而非吾過也夫為大臣忘君狥已不以身任

罪戻而歸咎先帝不忠不孝寧有過此臣竊不忍千

載之後書之簡策大臣旣自處無過之地則先帝獨

被惡名此臣所以痛心疾首當食不飽至於涕泗之

橫流也陛下何不正其罪名上以為先帝分謗下以

慰臣子之意今獨以法繩治小臣而置確等大則無

以顯揚聖考之遺意小則無以安反側之心故

謂大臣誠退則小非建議造事之人可一切不治

使得革面從君竭力自効以洗前惡伏乞出臣此章

宣示確等使自處進退之分臣雖萬死不恨也三人

竟皆逐去然卒不以其前後反覆歸咎先帝罪之世

以為恨呂惠卿始諂事介甫倡行虐政以害天下其

後勢鈞力抗則傾陷介甫甚於仇讎世尤惡之時惠

卿自知罪大乞宮觀自便不預貶竄轍具疏其姦請

加深譴乃以散官安置建州天下韙之司馬君實旣

以清德雅望專任朝政然其為人不達吏事知雇役

之害欲復行差役不知差雇之弊其實相半講之未

詳而欲一旦復之民始聞而喜徐而疑懼君實不信

也王介甫以其私說為詩書新義以考試天下士學

者病之君實改為新格而勢亦難行方議未定轍言

自罷差役至今僅二十年吏民皆未習慣況役法關

涉衆事根牙磐錯行之徐緩乃得審詳若不窮究首

尾忽遽便行恐旣行之後別生諸弊今州縣役錢例

有積年寛剩大約足支數年若且依舊雇役盡今年

而止催督有司審議差役趂今冬成法來年役事鄕

戶但使旣行之後無復人言則進退皆便又言進士

來年秋試日月無幾而議不時決傳聞四方不免惶

惑詩賦雖號小技而比次聲律用功不淺至於治經

誦讀講解尤不可輕易要之來年皆未可施行欲乞

先降指揮來年科塲一切如舊惟經義兼取註疏及

諸家議論或出已見不專用王氏學仍罷律義令天

下舉人知有定論一意為學以待遷試然後徐議元

祐五年以後科舉格式未為晚也皆衆以為便而君

實始不悅矣是歲上將親饗明堂轍言白三代常祀

一歲九祭天再祭地皆天子親之故於其祭也或祭

昊天或祭五天或獨祭一天或祭皇地祇或祭神州

地只要於一歲而親祀必遍降及近世歲之常祀皆

有司攝事三歲而後一親祀親祀之疏數古今之變

相遠如此然則其禮之不同蓋亦其勢然也謹按國

家舊典冬至圜丘必兼饗天地從祀百神若其有故

不祀圜丘別行他禮或大雲於南郊或大饗於明堂

或㳟謝於大慶皆用圜丘禮樂神位其意以為皇帝

不可以三年而不親祀天地百神故也竊見皇祐

明堂遵用此法最為得禮自皇祐以後凢祀明堂或

用鄭氏說獨祀五天帝或用王氏說獨祀昊天上帝

雖於古學各有援據而考之國朝之舊則為失當蓋

儒者泥古而不知今以天子毎歲遍祀之儀而議皇

帝三年親祀之禮是以若此其疏也今者皇帝陛下

對越天命逾年即位將以九月有事於明堂義當並

見天地遍禮百神躬薦誠心以格靈貺臣恐有司不

達禮意以古非今執王鄭偏說以亂本朝大典夫禮

沿人情人情所安天意必順今皇帝陛下始親祀事

而天地百神無不咸秩豈不俯合人情仰符天意臣

愚欲乞明詔禮官今秋明堂用皇祐明堂典禮庶幾

精誠陟降溥及上下時大臣多牽於舊學不達時變

奏入不報然轍以為周禮一歲遍祭天地皆人主親

行故郊丘有南北禮樂有同異自漢唐以來禮文日

盛費用日廣事與古異故一歲遍祀不可復行唐明

皇天寶初始定三歲一親郊於致齋之日先享太淸

宮次享大廟然後合祭天地從祀百神所以然者蓋

謂三年一次大禮若又不遍則於人情有所不安至

於遍祭之禮巳自差官攝事未嘗少廢此近世變禮

非復三代之舊而議者欲以三代遺文參亂其間失

之遠矣至七年上將親郊轍備位政府乃與諸公共

伸前議合祭天地識者以為當初神宗以夏國內亂

用兵攻討於熙河路增置蘭州於延安路增置安疆

米脂等五寨至此夏國雖屢遣使而未修職眞二年

夏始來賀登極使還未出境又遣使入界朝廷知其

有請地之意然大臣議棄守未決轍言曰頃者西人

雖至而疆場之事初不自言度其狡心蓋知朝廷厭

兵確然不請欲使此議發自朝廷得以為重朝廷深

覺其意忍而不予情得勢窮始來請命今若又不許

使其來使徒手而歸一失此機必為後悔彼若㸃集

兵馬屯聚境上許之則畏兵而予不復為恩不予則

邊舋一開禍難無巳間不容髪正在此時不可失也

今議者不深究利害妄立堅守之議茍避棄地之名

不度民力不爲國計其意止欲私已自便非社稷之

計也臣又聞議者或謂棄守皆不免用兵棄則用兵

必遲守則用兵必速遲速之間利害不遠若遂以地

予之恐非得計臣聞聖人應變之機正在遲速之際

但使事變稍緩則吾得筭巳多昔漢文景之世吳王

濞內懐不軌稱病不朝積財養兵謀亂天下文帝專

務含養置而不問加賜几杖恩禮日隆濞雖包藏禍

心而仁澤浸漬終不能發及景帝用晁錯之謀欲因

其有罪削其郡縣以為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則

反疾而禍小不削則反遲而禍大削書一下七國盡

反至使景帝發天下兵遣三十六將僅而破之議者

若不計利害之淺深較禍福之輕重則文帝隱忍不

決近於柔仁景帝則斷必行近於強毅然而如文帝

之計禍發旣遲可以徐為備禦稍經歲月變故自生

以漸制之勢無不可如景帝之計禍發旣速未及旋

踵巳至交兵鋒刃旣接勝負難保社稷之命決於一

日雖食晁錯之肉何益於事今者欲棄之策與文帝

同而欲守之計與景帝𩔗宣喻執政欲棄者理直

而禍緩欲守者理曲而禍速曲直遲速熟為利害況

今日之事主上妙年母后聽斷將帥吏士恩情未接

兵交之日誰使效命若其羽書沓至勝負紛然臨機

決斷誰任其責惟乞聖心以此反覆思慮早賜裁斷

無使西戎別致猖狂棄守之議皆不得其便於是朝

廷許還五寨夏人遂服轍尋遷起居郎為中書舍人

時朝廷起文潞公於旣老以太師平章軍國重事初

元豐中河決大吳先帝知故道不可復還因導之北

流水性巳順惟河道未深隄防未立歲有決溢之患

本非深害也至此諸公皆未究悉河事而潞公欲以

河為重事中書侍郎呂微仲樞宻副使安厚卿從而

和之始謂河西北流入泊淀久必淤淺異日或從北

界入海則河朔無以禦狄故三人力主回河之計諸

公莫能奪呂晦叔時為中書相轍間見問曰公自視

智勇孰與先帝勢力隆重能鼓舞天下孰與先帝晦

叔驚曰君何言歟對曰河決而北自先帝不能回而

諸公欲回之是自謂智勇勢力過先帝也且河決自

元豐導之北流亦自元豐是非得失今日無所預諸

公不因其舊而修其未完乃欲取而回之其為力也

難而其為責也重矣晦叔唯唯曰當與諸公籌之旣

而回河之議紛紛而起晦叔亦以病沒轍遷戶部侍

郎嘗因轉對言曰財賦之原出於四方而委於中都

故善為國者藏之於民其次藏之州郡州郡有餘則

轉運司常足轉運司旣足則戶部不困唐制天下賦

稅其一上供其一送使其一留州比之於今上供之

數可謂少矣然毎有緩急王命一出舟車相衘大事

以濟祖宗以來法制雖殊而諸道畜藏之計猶極豐

厚是以斂㪚及時縱捨由已利柄所在所為必成自

熙寧以來言利之成不知本末之術欲求富國而先

困轉運司轉運司旣困則上供不繼上供不繼而戶

部亦憊矣兩司旣困故內帑別藏雖積如丘山而委

為朽壤無益於筭故願舉近歲朝廷無名封樁之

物歸之轉運司蓋禁軍闕額與差出衣糧清汴水腳

與外江綱船之𩔗一經擘畫例皆封樁夫闕額禁軍

尋當以例物招置而出軍衣糧罷此給彼初無封樁

之理至於清汴水腳雖減於舊而洛口費用實倍於

前外江綱船雖不打造而顧船運糧其費特甚重復

刻剝何以能堪故臣謂諸如此比當一切罷去況祖

宗故事未嘗有此但有司固執近事不肯除去惟陛

下斷而與之則轉運司利柄稍復而戶部亦有賴矣

朝廷重違近制卒不能改尋又言臣謹以祖宗故事

考今日本部所行體例不同利害相逺恐合隨事措

置以塞弊原謹昧死具三弊以聞其一曰分河渠案

以為都水監其二曰分胄案以為軍噐監其三曰分

修造案以為將作監三監皆𨽻工部則本部所專其

餘無幾出納損益制在它司頃者司馬光秉政知其

為害嘗使本部收攬諸司利權當時所收不得其要

至今三案猶為它司所擅深可惜也祖宗參酌古今

之宜建立三司所領天下事幾至大半𣙜任之重非

他司比推原其意非以私三司也事權分則財利散

雖欲求富其道無由蓋國之有財猶人之有飲食飮

食之道當使口司出納而腹制多寡然後分布氣血

以養百骸耳目頼之以為明手足頼之以為力若不

專任口腹而使手足耳目得分治之則雖欲求一飽

不可得矣而況於安且壽乎今戶部之在朝廷猶口

腹也而使它司分治其事何以異此自數十年以來

羣臣不明祖宗之意毎因一事不舉輙以三司舊職

分建它司利權一分用財無藝它司以辦事為效則

不䘏財之有無戶部以給財為功則不問事之當否

彼此各營一職其勢不復相知雖使戶部得才智之

臣終亦無益能否同病府庫卒空今不早救後患必

甚昔嘉祐中京師頻歲大水大臣始取河渠案置都

水監置監以來比之舊案所補何事而大不便者河

北有外監丞侵奪轉運司職事轉運司之領河事也

郡之諸埽埽之吏兵儲蓄無事則分有事則合水之

所向諸埽趨之吏兵得以併功儲蓄得以併用故事

作之日無暴斂傷財之患事定之後徐補其闕兩無

所妨自有監丞據法責成緩急之際諸埽不相為用

而轉運司不勝其弊矣此工部都水監為戶部之害

一也先帝一新官制並建六曹隨曹付事故三司故

事多𨽻工曹名雖近正而實非利昔胄案所掌今內

為軍器監而止𨽻工部外為都作院而止𨽻提刑司

欲有興作戶部不得與議訪聞河北道近歲為羊渾

脫動以千計渾脫之用必軍行乏水過渡無船然後

須之而其為物稍經歲月必至蠧敗朝廷無出兵之

計而有司營職不顧利害至使公私應副虧財害物

若專在轉運司必不至此此工部都作院為戸部之

害二也昔修造案掌百工之事事有緩急物有利害

皆得專之今工部以辦職為事則緩急利害誰當議

之朝廷近以箔場竹箔積久損爛創令出賣上下皆

以爲當指揮未㡬復以諸處營造𡻕有料制遂令般

運堆積以破出賣之計臣不知將作見㡬何一歲

所用㡬何取此積彼未用之間有無損敗而遂爲此

計本部雖知不便而以工部之事不敢復言此工部

將作監爲戶部之害三也凢事之𩔗此者多矣臣不

能遍舉也故願明詔有司罷外水監丞舉河北河事

及諸路都作院皆歸轉運司至於都水軍器將作監

皆兼𨽻戸部使定其事之可否裁其費之多少而工

部任其功之良苦程其作之遲速茍可否多少在戸

部則傷財害民戶部無所逃其貴矣茍良苦遲速在

工部則敗事乏用工部無所辭其譴矣利出於一而

後天下貧富可責之戶部矣朝廷以為然從之惟都

水監仍舊轍自為中書舍人與范子功劉貢父同詳

定六曹條例子功領吏部元豐所定吏額主者茍悅

羣吏比舊額幾數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減巳再上

再卻矣子功奉使轍兼領其事吏有白中孚者進曰

吏額不難定也昔之流內銓今侍郎左選也事之煩

莫過此矣昔銓吏止十數而全左選吏至數十事

不加舊而用吏至數倍何也昔無重法重祿吏通賕

賂則不欲人多以分所得今行重法給重祿賕賂比

舊為少則不忌人多而幸於少事此吏額多少之大

情也舊法日生事以難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輕者

至一釐以下積若干分而為一人今若取逐司兩月

事定其分數則吏額多少之限無所逃矣轍以其言

遍問屬官皆莫應獨李之儀對曰是誠可為也即與

之儀議之曰此羣吏身計所係也若以分數為人數

必大有所損將大致紛訴雖朝廷亦將不能守乃具

以白宰執請據實立額竢吏之年滿轉出或事故死

亡者勿補及額而止不過十年羨額當盡功雖稍緩

而見吏知非身患不復怨矣諸公以為然遂申尚書

省取諸司兩月生事諸司吏皆疑懼莫肯供再申乞

榜諸司使知所立額竢它日見闕不補非法行之日

即有減損也榜出文字即具至是成書以申三省左

僕射呂微仲大喜欲攘以為已功以問三省吏皆莫

曉有諸司吏任永壽者頗知其意微仲悅之於尚書

省創吏額房使永壽與三省吏數人興之小人無逺

慮而急於功利即背前約以立額日裁損吏員復以

好惡改易諸吏局次凢近下吏人惡為上名所壓者即為揆出上名扵它司閑慢司

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監憕入省曹之類是也凡奏上行下皆微仲專之不

復經三省法出中外洶洶微仲旣為御史所攻永壽

亦以恣橫贓汙以徒罪刺配久之微仲知衆不伏乃

使左右司再嘉詳定畧依本議行下時子瞻自翰林

學士出知餘杭朝廷即命轍代為學士尋又兼權吏

部尚書未幾奉使契丹虜以其侍讀學士王師儒館

伴師儒稍讀書能道先君及子瞻所為文曰恨未見

公全集然亦旣誦服伏苓賦等虜中𩔗相愛敬者




欒城後集巻第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