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241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四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二百四十一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二百四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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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二百四十一卷目錄

 君道部總論

  易經乾卦 臨卦 離卦

  書經虞書大禹謨 皋陶謨 商書太甲下 周書無逸

  禮記禮運 經解

  荀子君道

  徐幹中論務本

  朱子大全集己酉擬上封事

  性理大全君道

皇極典第二百四十一卷

君道部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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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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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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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彖》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 物,萬國咸寧。

程傳天為萬物之祖,王為萬邦之宗。乾道首出庶物而萬彙亨,君道尊臨天位而四海從。王者體天之道,則萬國咸寧也。大全朱子曰:「首出庶物,須是聰明睿智高出庶物之上,以君天下,方得萬國咸寧也。」

《文言》曰:「夫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 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 而奉天時。天且勿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

程傳「大人與天地、日月、四時、鬼神合」者,合乎道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跡也。聖人先於天而天同之,後於天而能順天者,合於道而已。合於道,則人與鬼神豈能違也。大全雙湖胡氏曰:「天地、日月、四時、鬼神之所以為德、為明、為序、為吉凶者,同一道也。大人之與合,亦合其道而已。」

《臨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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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

本義以柔居中、下應九二、不自用而任人、乃知之事、而大君之宜、「吉」之道也。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謂也。

大全南軒張氏曰:六五知《臨》者,豈任察以為明,挾暴以為剛乎?立大中之道,使天下得以共行之而已。舜惟能用中於民,此所以為大知也。

《離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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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曰:明兩作,「離」,大人繼明,照於四方。

程傳大人觀《離》明相繼之象、以世繼其明德、照臨於四方。大全平菴項氏曰:「繼明,如《言聖》繼聖。」

書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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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書大禹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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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克艱厥後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蔡傳《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乃能修治而無邪慝,下民自然觀感速化於善,而有不容已者矣。

帝曰:「可愛非君,可畏非民。眾非元後,何戴?後非眾,罔 與守邦。欽哉!慎乃有位,敬修其可願。」

蔡傳可愛非君乎?可畏非民乎?眾非君則何所奉戴?君非民則誰與守邦?欽哉!言不可不敬也。「可願」,凡可願欲者皆善也。人君當謹其所居之位,敬修其所可願欲者也。

《皋陶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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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無曠。庶官 天工,人其代之。

蔡傳言天子當以勤儉率諸侯,不可以逸欲導之也。大全陳氏《雅言》曰:「知萬幾之可畏,則必兢業以圖之,而不至於以逸欲教之矣。知天工之可畏,則必擇人以居,而不至於以非才曠庶官矣。」

《商書太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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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

蔡傳毋安厥位,而思其危。

《周書無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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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曰:「嗚呼!君子所其《無逸》。」

蔡傳所,猶處所也。君子以《無逸》為所,動靜食息,無不在是焉,作輟則非所謂所也。

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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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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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者所明也,非明人者也;君者所養也,非養人者也;君者所事也,非事人者也。故君明人則有過,養人則 不足,事人則失位。故百姓則君以自治也,養君以自 安也,事君以自顯也。故禮達而分定。故人皆愛其死 而患其生。

陳註「君者,正身修德而為臣民之所則傚者也,非則傚人者也;臣民之所奉養也,非奉養人者也;臣民之所服事也」,非服事人者也。君而則人,則是身不足以為人所取則,而反取則於人,非立於無過之地者矣。君而養人,則一人之身,豈能供億兆人之食,必不足矣;君而事人,則降尊以事卑,為失位矣。惟百姓者,則君以自治其身,所謂文武興則民好善也。「養君以自安」,謂竭力供賦稅,則有耕食鑿飲之安也。「事君以自顯」,謂竭忠盡職,則有錫爵之榮也。禮教通達而名分不踰,故人皆慕守義而死,恥不義而生也。

《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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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者,與天地參,故德配天地,兼利萬物,與日月並 明,明照四海而不遺微小。其在朝廷,則道仁聖禮義 之序;燕處則聽《雅》《頌》之音;行步則有環佩之聲,升車 則有鸞和之音。居處有禮,進退有度,百官得其宜,萬 事得其序。《詩》云:「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 四國。」此之謂也。發號出令而民悅,謂之和;上下相親 謂之「仁。」民不求其所欲而得之,謂之「信。」除去天地之 害,謂之義。義與信,和與仁,霸王之器也。有治民之意 而無其器,則不成。

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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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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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者,儀也,儀正而景正。君者,盤也,盤圓而水圓。君者, 盂也,盂方而水方。君射則臣決。楚莊王好細腰,故廷 有餓人。君者,民之源也,源清則流清,源濁則流濁。故 有社稷者而不能愛民,不能利民,而求民之親愛己, 不可得也。民之不親不愛,而求其為己用,為己死,不 可得也。

徐幹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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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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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之大患也,莫大於詳於小事而略於大道,察其 近物而闇於遠圖。故自古及今,未有如此而不亂也, 未有如此而不亡也。夫詳於小事而察於近物」者,謂 耳聽乎絲竹歌謠之和,目視乎琱琢采色之章,口給 乎辨慧切對之辭,心通乎短言小說之文,手習乎射 御書數之巧,體騖乎俯仰折旋之容。凡此者觀之,足 「以盡人之心,學之足以動人之志。且先王之末教也, 非有小才小智,則亦不能為也。」是故能為之者,莫不 自悅乎其事,而無取於人,以人皆不能故也。夫居南 面之尊,秉生殺之權者,其勢固足以勝人也,而加以 勝人之能,懷是己之心,雖敢犯之者乎?以匹夫行之, 猶莫之敢規也,而況人君哉?故罪惡若山而己不見 也,謗聲若雷而己不聞也,豈不甚矣乎!夫小事者味 甘,而大道者醇淡;近物者易驗,而遠數者難效,非大 明君子則不能兼通者也。故皆惑於所甘而不能至 乎所淡,眩於所易而不能反於所難,是以治君世寡, 而亂君世多也。故人君之所務者,其在《大道遠數》乎! 《大道遠數》者,仁足以「覆幬群生,惠足以撫養百姓,明 足以照見四方,智足以統理萬物,權足以變應無端, 義足以阜生財用,威足以禁遏奸非,武足以平定禍 亂,詳於聽受,而審於官人,達於興廢之原,通於安危 之分,如此則君道畢矣。夫人君非無治為也,失所先 後故也。道有本末,事有輕重,聖人之異乎人者無他 焉,蓋」如此而已矣。《春秋外傳》曰:「國君者,服寵以為美, 安民以為樂,聽德以為聰,致遠以為明。」又《詩》陳文王 之德曰:「惟此文王,帝度其心,貊其德音。其德克時克 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邦,克順克比。比於文王,其 德靡悔。既受帝祉,施於孫子。心能制義曰度,德政應 和曰貊,照監四方曰明,施勤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 「長」,賞慶刑威曰「君」,慈和遍服曰「順」,擇善而從曰「比」,經 緯天地曰「文。」如此則為九德之美,何技藝之尚哉?今 使人君視如離婁,聰如師曠,御如王良,射如夷羿,書 如史籀,計如隸首,走追駟馬,力折門鍵。有此六者,可 謂善於有司之職矣,何益於治乎?無此六者,可謂乏 於有司之職矣,何增於亂乎。

朱子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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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酉擬上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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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位臣朱熹,敢拜手稽首言曰:臣竊惟皇帝陛下有 聰明睿智之資,有孝友溫恭之德,有寬仁博愛之度, 有神武不殺之威。養德春宮,垂二十年。一旦受命慈 皇,親傳大寶,龍飛虎變,御極當天。凡在覆載之間,稍 稍有血氣之屬,莫不延頸舉踵,觀德聽風。而臣適逢 斯時,首蒙趨召,且辱賜對,得近日月之光。感幸之深, 其敢無說以效愚忠之一二。」蓋臣聞古之聖賢,窮理 盡性,備道全德,其所施為,雖無不中於義理,然猶未

嘗少有自足之心,是其平居所以摻存省察,而致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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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功者,固無一念之間斷。及其

身之所履有大變革,則又必因是而有以大警動於 其心焉,所以謹初始而重自新也。《伊尹之告太甲曰: 「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又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 厥德。」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 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歷年,知今我初服,肆惟 王其疾。」敬德蓋深。以是而望於其君,其意亦已切矣。 今者陛下自儲貳而履至尊,由監撫而專聽斷,其為 身之變革,孰有大於「此者?則凡所以警動其心而謹 始自新者,計已無所不用其極矣。而臣之愚,猶竊有 懼焉者,誠恐萬分有一,所以警動自新之目或未悉 舉,則釁孽之萌,將有作於眇綿之間,出於防慮之外 者。是以輒忘疏賤,而妄以平日私憂過計之所及者, 深為陛下籌之。則若講學以正心,若修身以齊家,若 遠便嬖以近忠直,若抑私恩以抗公道,若明義理以 絕神姦,若擇師傅以輔皇儲,若精選任以明體統,若 振紀綱以厲風俗,若節財用以固邦本。」凡是皆陛下 所當警動自新,而不可一有闕焉者也。臣不勝犬馬 愛君憂國之誠,輒敢事為之說,而昧死地獻。謹條其 事於左:

其一,所謂「講學以正心」者。臣聞天下之事,其本在於 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於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 則天下之事無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則天下之事 無有不邪。如表端而影直,源濁而流汙,其理有必然 者。是以古先哲王,欲明其德於天下者,莫不一以正 心為本。然本心之善,其體至微,而利慾之攻不勝其 眾。嘗試驗之,一日之間,聲色臭味,游衍馳驅,土木之 華,貨利之殖,雜進於前,日新月盛,其間心體湛然、善 端呈露之時,蓋絕無而僅有也。苟非講學之功,有以 開明其心,而不迷於是非邪正之所在,又必信其理 之在我,而不可以須臾離焉,則亦何以得此心之正, 勝利慾之私,而應事物無窮之變乎?然所謂學,則又 有邪正之別焉。味聖賢之言,以求義理之當,察古今 之變,以驗得失之幾,而必反之身以踐其實者,學之 正也。涉獵記誦而以雜博相高,割裂裝綴而以華靡 相勝,反之身則無寔,措之事則無當者,學之邪也。學 之正而心有不正者鮮矣,學之邪而心有不邪者亦 鮮矣。故講學雖所以為正心之要,而學之邪正,其繫 於所行之得失而不可不審者又如此。《易》曰:「正其本, 萬物理。」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 下幸甚!

「其二,所謂修身以齊家」者。臣聞天下之本在國,國之 本在家。故人主之家齊,則天下無不治;人主之家不 齊,則未有能治其天下者也。是以三代之盛,聖賢之 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於齊家。蓋男正位乎外,女正 位乎內,而夫婦之別嚴者,家之齊也;妻齊體於上,妾 接承於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德,戒聲 色,近嚴敬,遠技能者,家之齊也。內言不出,外言不入, 苞苴不達,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然閨門之內恩常 掩義,是以雖英雄之才尚有困於酒色溺於情愛而 不能自克者。苟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有以服 吾之德而畏我之威,則亦何以正其宮壼,杜其請託。 檢其姻戚,而防禍亂之萌哉。《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 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 內。」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三,所謂遠便嬖以近忠直者。臣聞蓬生麻中,不扶 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黑。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 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於齊之地,不能不齊言也;習 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猶生長於楚之地,不能 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修身以治人者,必遠便 嬖以近忠直。蓋君子小人,如冰炭之不相容,薰蕕之 「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疏,未 有可以兼收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 舍,則其見聞之益,董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 理之習者,自不能已,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 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託,竊弄 威權,有以害我之政事,而其導諛薰「染,使人不自知 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我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 言者。然而止輩其類不同,蓋有本出下流,不知禮義 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 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苟非心正身 修,有以灼見其情狀,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遠之 而來忠直之士望德」業之成乎?諸葛亮有言:「親賢臣, 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 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 痛恨於威靈也。本朝大儒程頤,在元祐間嘗進言於 朝,以為人主當使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 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薰陶德性。此皆 切至之言也。然後主不能用亮之言,故卒以黃皓、陳 祗而亡其國。元祐大臣亦不能白用頤說,故紹聖、元 符之禍,至今言之,猶可哀痛。前事不遠,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四,所謂「抑私恩以抗公道」者。臣聞天無私覆,地無 私載,日月無私照,故王者奉三無私以勞於天下,則 兼臨博愛,廓然大公,而天下之人莫不心悅而誠服。 儻於其間復以新舊而為親疏,則其偏黨之情,褊狹 之度,固已使人憪然有不服之心,而其好惡取捨,又 必不能中於義理。甚則至於沮謀敗國,妨德亂政,而 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蓋左右廝役,橫加官賞,宮府寮 屬,例得褒遷,固不問前例之是非,而或者又不問其 有無。此固舊事之失,而不可以不正。況今又有蚤懷 姦心,預自憑結者,又將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而不顧 其仰累於聖德;妒賢嫉能,禦下蔽上,而不憂其有害 於聖政也。苟不有以深抑私情,痛加屏絕,則何以明 公道而服眾心,革宿弊而防後患乎?唐太宗之責龐 相壽曰:「我昔為王,為一府作主;今為天子,為四海作 主。為四海作主,不可偏與一府恩澤。若復令爾重位, 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正為此也。又況有國家者當 存遠慮。若漢高祖之戮丁公,我太祖之薄王溥,此其 深識雄斷,皆可以為後聖法。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 下幸甚。

其五,所謂「明義理以絕神姦」者。臣聞「天有顯道,厥類 惟彰,作善者降之百祥,作不善者降之百殃。」是以人 之禍福,皆其自取,未有不為善而諂禱得福者也,未 有不為惡而以守正得禍者也。而況帝王之生,實受 天命,以為郊廟社稷神人之主。苟能修德行政,康濟 兆民,則災害之去,何待於禳?福祿之來,何待於禱?如 其反此,則獲罪於天,人怨神怒,雖欲辟惡鬼以來貞 人,亦無所益。又況先王制禮,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報 本享親,皆有常典,牲器時日,皆有常度;明有禮樂,幽 有鬼神,一理貫通,初無間隔。苟禮之所不載,即神之 所不享。是以祭非其鬼,即為淫祀。淫祀無福,《經》有明 文,非故設此以禁之,乃其理之自然,「不可得而易」也。 其或恍惚之間如有影響,乃是心無所主,妄有憂疑, 遂為巫祝妖人,乘間投隙,以逞其姦欺。誑惑之術既 行,則其為禍,又將無所不至。古今以此坐致亂亡者, 何可勝數?其監蓋亦非遠,苟非致精學問以明性命 之理,使此心洞然,無所疑惑,當有即有,當無即無,則 亦何據以秉禮執法而絕妖妄之原乎?先王之政,執 左道以亂政,假鬼神以疑眾者,皆必誅而不以聽,其 慮深矣。然《傳》有之:「明於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怪; 明於萬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類。」則其為妄,蓋亦不 甚難察。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六,所謂擇師傅以輔皇儲者。臣聞賈誼作《保傅傳》, 其言有曰:「天下之命,繫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 教與選左右。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而天 下定矣。」此天下之至言,萬世不可易之定論也。至論 所以教諭之方,則必以孝仁禮義為本。而其條目之 詳,則至於容貌詞氣之微,衣服器用之細,纖悉曲折, 皆有法度。一有過失,則史書之策,宰撤其膳,而又必 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詩》史書,工誦箴 諫,士傳民語,必使至於化與心成,中道若性,而猶不 敢怠焉。其選左右之法,則有三公之尊,有三少之親, 有道有翼,有弼,有丞。上之必得周公、太公、召公、史佚 之流,乃勝其任;下之猶必取於孝弟、「博聞有道術者, 不幸一有邪人廁乎其間,則必逐而去之。是以太子 朝夕所與居處出入,左右前後,無非正人,而未嘗見 一惡行。」此三代之君所以有道之長,至於累數百年 而不失其天下也。當誼之時,固已病於此法之不備, 然考孝昭之詔,則猶知誦習誼之所言,而有以不忘 乎先王之意。降而及於近世,則帝王所以教子之法 益疏略矣。蓋其所以教者,不過記誦書札之工,而未 嘗開以仁孝禮義之習;至於容貌詞氣,衣服器用,則 雖極於邪侈而未嘗有以裁之也。寮屬具員而無保 傅之嚴,講讀備禮而無箴規之益;至於朝夕所與出 入居處而親密無間者,則不過宦官近習,掃除趨走 之流而已。夫以帝王之世,當傳付之統,上有宗廟社 稷之重,下有四海烝民之生,前有祖宗垂創之難,後 有子孫長久之計,而所以輔養之具疏略如此。是猶 家有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側,盜賊之 衝也,豈不危哉!《詩》曰:「豐水有𦬊,武王豈不仕?貽厥孫 謀,以燕翼子。」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七,所謂「精選任以明體統」者。臣聞人主以論相為 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 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弊。苟當論 相者,求其適己而不求其正己,取其可愛而不取其 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 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 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 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 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卑,雖有非常之禍,伏 於冥冥之中,而上恬下嬉,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去其所以用,而審其所將 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己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 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 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 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臺諫、給舍,以參其議論, 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群 小;陟罰臧否之柄,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 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彊,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 裕,軍政不修者,臣不信也。《書》曰:「成王畏相。」《語》曰:「和臣 不忠。」且以唐太宗之聰明英特,號為身兼將相,然猶 必使天下之事關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施行。蓋謂 理勢之當然,有不可得而易者,惟聖明之留意焉,則 天下幸甚。

其八,所謂「振綱紀以厲風俗」者。臣聞四海之廣,兆民 至眾,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 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 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於上,而後風俗以驅之於下 也。何謂「綱紀?」辨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 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 「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 執秉持而不敢失,臺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 大公至正之心,恭己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 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罰,而萬事之統 無所缺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將各自矜奮,更 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蓋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 其身,而禮義之風、廉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 不行於上,是以宰執、臺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 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節行檢之可 貴,而唯阿諛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 於其間,則群譏眾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 其形勢,如將傾之屋,輪奐丹臒,雖未覺其有變於外, 而材木之心已皆蠹朽腐爛而不可復支持矣。苟非 斷自聖志,洒濯其心而有以太警敕之,使小大之臣 各舉其職,以明黜陟,以信賞罰,則何以振已頹之綱 紀而厲已壞之風俗乎?《管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 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賈誼嘗為漢文誦之,而曰:「使管 子而愚人也則可,使《管子》而少知治體」,是豈可不為 寒心也哉?二子之言,明白深切,非虛語者,惟聖明之 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九,所謂「節財用以固邦本」者。臣聞先聖之言,治國 而有節用愛人之說。蓋國家財用皆出於民,如有不 節,而用度有闕,則橫賦暴斂,必將有及於民者,雖有 愛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是以將愛人者必先節 用,此不易之理也。國家承五季之弊,祖宗創業之初, 日不暇給,未及大為經制,故其所以取於民者,比之 「前代,已為過厚,重以熙、豐變法,頗有增加,而建炎以 來,地削兵多,權宜科須,又復數倍,供輸日久,民力已 殫。而間者諸路上供多入內帑,是致戶部經費不足, 遂廢祖宗破分之法,而上供歲額,必取十分登足而 後已。期限迫促,科責嚴峻,監司、州縣更相督迫,唯務 自寬己責,何暇更察民情?捶撻號呼,有使人不忍聞 者。而州縣歲入,多作上供起發,則又於額外巧作名 色,夤緣刻剝,此民力之所以大窮也。計其所以至此, 雖雲多是贍軍,然內自京師,外達郡邑,上自宮禁,下 至胥徒,無名浮費,亦豈無可省者?竊計若能還內帑 之入於版曹,復破分之法於諸路,然後大計中外冗 費之可省者,悉從廢罷,則亦豈不能少有所濟?而又 擇將帥,核軍籍,汰浮食,廣屯田,因時制宜,大為分別, 則供軍不貲之費,庶幾亦可減節,而民力之寬,於是 始可議矣。」此其事體至大,而綱目叢細,類非一言之 可盡。今亦未暇盡為陛下言之,惟聖明留意其本,如 上八者而後圖之,則天下幸甚。

性理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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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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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君道以至誠仁愛為本。」又曰:「大要以正心窒 慾,求賢育才為先。」又曰:「人主當防未萌之欲。」

「《君道》以人心悅服」為本。

「君道在稽古正學,明善惡之歸,辨忠邪之分,曉然趨 道之至正,君志定而天下之治成矣。」夫義理不先定, 則多聽而易惑;志意不先定,則守善而或移。必也以 聖人之訓為先當從,以先王之治為必可法,不為後 世駁雜之政所牽滯,不為流俗因循之論所遷改,信 道極於篤,自知極於明,去邪勿疑,任賢勿貳,必期致 治,如三代之隆而後已也。然患嘗生於忽微,而志亦 戒乎漸習。故古之人君,雖從容燕閑,必有誦訓箴諫, 左右前後,罔非正人輔成德業。誠能尊禮老成,訪求 儒學之士,不必勞以官職,俾日親便坐,講論道義。又 博延俊彥,陪侍法從,朝夕延見,講磨治體,則睿知益 明,王猷允塞矣。

「人君欲附天下,當顯明其道,誠意以待物,恕己以及 人,發政施仁,使四海蒙其惠澤可也。若乃暴其小惠違道干譽,欲致天下之親己,則其道狹矣。古之聖王 所以能化奸宄為良善,綏仇敵為臣子者,由勿之絕 也。苟非舍弘之道而與己異者,一皆棄絕之,不幾於 棄天下以仇君子乎?故聖人無棄物,王者重絕人。」 元城劉氏曰:「昔之聖人深居九重,以謂竭其聰明,猶 不足以盡天下之聞見,遂以耳目之任,付之臺諫之 官。而臺諫之論,每以天下公議為主。公議之所是,臺 諫必是之;公議之所非,臺諫必非之。人君所以不出 戶庭,而四海九州之遠物無遁情者,用此道也。」 龜山楊氏曰:「人君所以御其臣,只有一箇名分不可 易。名分既正,上下自定,雖有幼沖之主在上,而臣下 不亂。若以智籠臣下,智有時乎困焉,則彼不為用矣。」 問:「或謂人主之權,當自主持,是否?」曰:「不為臣下奪其 威柄,此固是也。《書》稱『湯曰:『用人惟己』。而孟子亦曰:『見 賢焉然後用之』。則人君之權,豈可為人所分!然孟子 之論用人、去人、殺人,雖不聽』」左右諸大夫之毀譽,亦 不聽國人之公。因國人之公是非,吾從而察之,必有 見焉而後行。如此則權常在我矣。若初無所見,姑信 己意為之,亦必終為人所惑,不能固執矣。

上蔡謝氏曰:「帝王之功,聖人之餘事。有內聖之德,必 有外王之業。其所以存心,一言以蔽之,曰『公』而已。」 華陽范氏曰:「人君以一人之身,而御四海之廣,應萬 務之眾,苟不以至誠與賢,而役其獨智以先天下,則 耳目心志之所及者,其能幾何?是故人君必清心以 蒞之,虛己以待之,如鑑之明,如水之止,則物至而不 能」罔矣。夫權衡設而不可欺以輕重者,惟其平也。繩 墨設而不可欺以曲直者,唯其正也。我以其正,彼以 其邪;我以其直,彼以其佞。何患乎邪之不察,佞之不 辨?一為不誠,則心且蔽矣,邪正何能辨乎?是故鑑垢 則物不能察也,水動則形不能見也,己不明故也。且 待物以誠,猶恐其不動也,況不誠而能動物乎? 《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朝廷者,四方之極也。非至公 無以絕天下之私,非至正無以止天下之邪。人君一 不正其心,則無以正萬事。苟以術御下,是自行詐也, 何以禁臣下之欺乎?是以術行而欺愈多,智用而心 愈勞,蓋以詐勝詐,未有能相一者也。《禮》曰:「王中心無 為也,以守至正。」夫惟正不可得而欺,欺則不容於誅 矣,豈不約而《易》守哉。

鼉錯有言:「五帝神聖,其臣莫能及,故自親事。」此本刑 名之言也,豈足以知帝王之道哉?然而後世或稽其 說,以諛人主,至使為上者行有司之事,宰相失職,天 下不治,由其臣不學之過也。夫人主任一相,一相舉 賢才,賢者各引其類,豈不易而有成功乎?是故上不 可代其下,下不可勤其上。若為上而親有司之事,豈 「獨治天下」不可為也,一縣亦不可為也。奚獨一縣也? 一家亦不可為也。

致堂胡氏曰:「夫以違拂對順從,則有恭與不恭之別; 以恣肆對儆戒,則有樂與不樂之殊。惟聰明睿知之 君,則知違拂之為恭,而順從之為大不恭也;知儆戒 之可樂,而恣肆之有大不樂也。」

五峰胡氏曰:「人皆生於父,父道本乎天,謂人皆天之 子,可乎?」曰:「不可。天道至大至正者也。王道至大至正, 奉行天道,乃可謂之天之子也。」

養天下而享天下之謂「君」,先天下而後天下之謂「君。」 反是者,有國危國;有天下,危天下。

「『人君不可不知乾道』。不知乾道,是不知君道也。」「君道 如何?」曰:「『天行健』,人君不可頃刻忘其君天下之心也。 如天之行,一息或不繼,則天道壞矣。」

「天下有三大:大本也,大幾也,大法也;大本,一心也;大 幾,萬變也;大法,三綱也。有大本然後可以有天下,見 大幾然後可以取天下,行大法然後可以理天下。」是 故君克以天下自任,則皇天上帝付畀以天下矣;君 以從古列聖之盛德大業自期,則天下仁人爭輔之 矣;君以保養天下為事,而不自奉養,則天下黎民趨 戴之矣。上得天心,中得聖賢心,下得兆民心,夫是之 謂「一心。」心一天下一矣。天下之變無窮也,其大幾有 四:一曰救弊之幾,二曰用人之幾,三曰應敵之幾,四 曰行師之幾。幾之來也,變動不測,莫可先圖,必寂然 不動,然後能應也。其大法有三:一曰君臣之法,二曰 父子之法,三曰夫婦之法。夫婦有法,「然後家道正;父 子有法,然後人道久;君臣有法,然後天地泰。天地泰」 者,禮樂之所以興也。禮樂興,然後賞罰中,而「庶民安」 矣。

「人君盡下」,則聰明開,而萬里之遠親於衽席;偏信則 亂昏,而父子夫婦之間有遠於萬里者矣。人君欲救 偏信之禍,莫先於「窮理」,莫要於「寡慾。」「窮理寡慾,交相 發」者矣。

「《天下有二難》:以道義服人難」,難在我也;以勢力服人 難,難在人也。「由道義而不舍,禁勢力而不行,則人心 服而天下安。」

天下之臣有三:有好功名而輕爵祿之臣,是人也,名
考證
得功成而止矣;有貪爵祿而昧功名之臣,是人也,必

忘其性命矣;有由道義而行之臣,是人也。爵祿功名, 得之不以為重,失之不以為輕,顧吾道義如何耳。君 天下,臨百官,是三臣者雜然並進,為人君者烏乎知 而進退之?《孟子》曰:「君仁莫不仁。」

「義理」,群生之性也。義行而理明,則群生歸仰矣。「敬愛」, 兆民之心也。敬立而愛施,則人心誠敬矣。「感應」,鬼神 之情性也。誠則能動,而鬼神來格矣。

豫章羅氏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廢法度 則變亂之事起,恃德澤則驕佚之心生。自古德澤最 厚莫若堯、舜,向使子孫可恃,則堯舜必傳其子;至於 法度,則莫若周家之最明,向使子孫世守,則歷年至 今猶存可也。」

朱子曰:「天下之綱紀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 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紀綱有所繫而立。君 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遠小人,講明義理之歸,閉 塞私邪之路,然後乃可得而正。」

天子至尊無上,其居處則內有六寢、六宮,外有三朝、 五門。其嬪御、侍衛、飲食、衣服、貨賄之官,皆領於冢宰。 其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領於宗伯。 有師以道之教訓,有傅以傅其德義,有保以保其身 體。「有師氏以媺詔之,有保氏以諫其惡。前有疑,後有 丞,左有輔,右有弼。其侍御、僕從,罔非正人,以旦夕承」 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在 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訓誦之諫, 居寢有暬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燕居有工師之 誦。史為書,瞽為《詩》,工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 謗。商旅於市,百工獻藝。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 之。不幸而至於有過,則又有爭臣七人,面列廷爭,以 正救之。蓋所以養之之備至於如此。是以恭己南面, 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貌之恭足以作肅,言之從足 以作乂,視之明足以作哲,聽之聰足以作謀,思之睿 足以作聖,然後能以八柄馭群臣,八統馭萬民,而賞 無不慶,刑無不威,遠無不至,邇無不服。《傅說》所謂「奉 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後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 逸豫,惟以亂民。武王所謂「亶聰明,作元後,元後作民 父母」,所謂「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 寵綏四方」,箕子所謂「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 厥庶民」,「惟時厥庶民於汝極,錫汝保極」,《董子》所謂「正 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 萬民以正四方」者,正謂此也。

「一念之萌,則必謹而察之,此為天理耶?為人慾耶?果 天理也,則敬以擴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閉;果人慾也, 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 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知其為是而 行之,則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當,憂其力之過也;知 其為非而去之,則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當,憂其果」 之甚也。知其為賢而用之,則任之惟恐其不專,聚之 惟恐其不眾,而不當憂其為黨也。知其為不肖而退 之,則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盡,而不當憂 其有偏也。如此,則聖心洞然,中外融徹,無一毫之私 欲得以介乎其間,而天下之事將為所欲為,無不如 志矣。

「天下之事,千變萬化,其端無窮,而無一不本於人主 之心者,此自然之理也。」故人主之心正,則天下之事 無一不出於正;人主之心不正,則天下之事無一得 由於正。蓋不惟其賞之所勸,刑之所威,各隨所向,勢 有不能自已者,而其觀感之間,風動神速,又有甚焉。 是以人主以眇然之身,居深宮之中,其心之邪正,若 不可得而窺者。而其符驗之著於外者,常若十目所 視,十手所指而不可掩。此大舜所以有「惟精惟一」之 戒,孔子所以有「克己復禮」之雲,皆所以正吾此心,而 為天下萬事之本也。此心既正,則視明聽聰,周旋中 禮,而身無不正,是以所行無過不及而能執其中。雖 以天下之大而無一人不歸吾之仁者。然邪正之驗, 著於外者,莫先於家人,而次及於左右,然後有以達 於朝廷,而及於天下焉。若宮闈之內,端莊齊肅,后妃 有《關雎》之德,後宮無盛色之譏,貫魚順序,而無一人 敢恃恩私以亂典常,納賄賂而行請謁,此則家之正 也。退朝之後,從容燕息,貴戚近臣,攜僕奄尹,陪侍左 右,各恭其職,而上憚「不惡之嚴,下謹《載盆》」之戒,無一 人敢通內外,竊威福,招權市寵,以紊朝政,此則左右 之正也。內自禁省,外徹朝廷,二者之間,洞然無有毫 髮私邪之間,然後發號施令,群聽不疑,進賢退奸,眾 志咸服,紀綱得以振而無侵撓之患,政事得以修而 無阿私之失,此所以朝廷百官、六軍萬民,無敢不出 於正而治道畢也。心一不正,則是數者固無從而得 其正,是數者一有不正,而曰「心正」則亦安有是理哉? 是以古先聖王兢兢業業持守此心,雖在紛華波動 之中、幽獨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復之,如 對神明,如臨淵谷,未嘗敢有須臾之怠,然猶恐其隱微之間或有差失而不自知也,是以建師保之官以 自開明,列諫諍之職以自規正,而凡其飲食、酒漿、衣 服、次舍、器用、財賄與夫宦官、宮妾之政,無一不領於 冢宰之官。使其左右前後,一動一靜,無不制以有司 之法,而無纖芥之隙、瞬息之頃,得以隱其毫髮之私。 蓋雖以一人之尊,深居九重之邃,而懍然常若立乎 宗廟之中,朝廷之上,此先王之治所以由內及外,自 微至著,精粹純白,無少瑕翳。而其遺風餘烈,尤可以 為後世法程也。

「人主當務聰明之寔,而不可求聰明之名。信任大臣, 日與圖事,反覆辨論,以求至當之歸」,此聰明之寔也; 偏聽左右,輕信其言,此聰明之名也。「務其寔」者,今雖 未明,久必通悟。「務其名」者,或一時可以竦動觀聽,然 中寔未明,愈久而愈暗矣。二者之間,所差毫釐,而其 得失則有大相遠者。

「講學所以明理,而導之於前。定計所以養氣,而督之 於後。任賢所以修政」,而經緯乎其中。天下之事,無出 乎此者矣。

問「聖人兼三才而兩之。」曰:「『上至天,下至地,中間是人 塞於兩間者,無非此理。雖是聖人出來左提右挈,原 始要終,無非欲人有以全此理,而不失其本然之性。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只是為此道理。所以作箇 君師,以輔相裁成左右民,使各全其秉彝之良,而不 失其本然之善而已。故聖人以其先得諸身者與民 共之」,只是為一箇道理。

南軒張氏曰:「人主尢不可孤立,堯舜明四目,達四聰, 通天下為一身,若紂則為獨夫矣。」

漢武謂「多欲不宜君國子民」,此言極是。既是多欲,豈 可使之君國子民?武帝雖能言此,他卻亦自多欲,然 此言不可以人廢。

西山真氏曰:「知父母之心者,可以知天心;知人君之 道者,可以知天道。蓋父母之於子也,鞠育而遂字之, 仁也;鞭朴而教戒之,亦仁也;君之於臣也,爵賞以褒 勸之,仁也;刑罰以聳礪之,亦仁也。天佑民而作之君, 其愛之深,望之切,無異親之於子、君之於臣也。故君 德無媿,則天為之喜,而祥瑞生焉;君德有闕,則天示」 之譴而災異形焉。災祥雖異,所以勉其為善一也。天 之愛君如此,為人君者,其可不以天之心為心乎? 鶴山魏氏曰:「古之人君,以天位為至艱至危,如履虎 尾,如蹈春冰,如恫瘝乃身。是故師氏司朝,僕臣正位, 太史奉諱,工師誦詩,御瞽幾聲,巫史後先,卜筮,左右 人主,無一時可縱弛也。虞賓在位,三恪助祭,夏士在 庭,殷士在廟,仇民在甸,夷隸在門」,人主無一事不戒 懼也。蟲飛而會盈,「日出而視朝,朝退而路寢,聽政,日 中而考政,夕而糾虔,天刑,日入而潔奉」,粢盛然後即 安,人主無一刻可暇逸也。后妃御見有度,應門擊柝, 鼓人上堂,女史授環,彤管記過,人主無一息可肆欲 也。夫以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而自朝至昃,兢兢 業業,居內之日少,居外之時多,蓋所以養壽命之源, 保身以保民也。豈惟可以保民,雖子孫千億,亦自此 始。自秦人蕩滅古制,為人上者深居穆清,而受事於 婦寺,出令於房闥,四方文書,非暬御之臣不得上聞, 千數百年以來,相尋一轍。」於是宦官、外戚、女寵、嬖倖, 代操政柄,人主僅擁虛器,以寄於民上。其接士大夫, 不過視朝數刻之外,凡以「傷生伐性者,必陳於前,豈 惟乖政事之原,抑以傷壽命之本。身不得康,嗣不得 蕃」,凡以是耳。

魯齋許氏曰:「民生有欲,無主乃亂。上天眷命,作之君 師,必予之聰明剛斷之資,重厚包容之量,使首出庶 物,表正萬邦。此蓋天以至難任之,非予之可安之地 而娛之也。堯、舜以來,聖帝明王,莫不兢兢業業,小心 畏慎,日中不暇,未明求衣。誠知天之所畀至難之任, 初不可以易心處也。知其為難而以難處,則難或可」 易,不知為難而以易處,則他日之難有不可為者矣。 孔子謂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則其說所由來 遠矣。

人君不患出言之難,而患踐言之難。知踐言之難,則 其出言不容不慎矣。昔劉安世見司馬溫公,問盡心 行己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公曰:「其誠乎!」劉公問行 之何先,公曰:「自不妄語始。」劉公初甚易之,及退而檃 括平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 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 「常有餘裕。」夫劉安世一士人也,所交者一家之親、一 鄉之眾、同列之臣,不過數十百人而止耳。然以言行 相較,尤有自相掣肘矛盾者。況夫天下之大,兆民之 眾,事有萬變,日有萬幾,而人君以一身一心酬酢之, 欲言之無失,豈易能哉?故有昔之所言而今日不記 者,今之所命而後日自違者。可否異同,紛更變易,紀 綱不得布,法度不得立,臣下雖欲黽勉而無所持循, 徒汨沒於瑣碎之中,卒於無補。況因之為弊者,又日 新月盛而不可遏,在下之人疑惑驚眩,且議其無法無信一至於此也。此無他,至難之地,不以難處而以 易處之故也。苟從古者《大學》之道,以修身為本,凡一 事之來,一言之發,必「求其所以然與其所當然。不牽 於愛,不蔽於憎,不因於喜,不激於怒,虛心端意,熟思 而審處之,雖有不中者蓋鮮矣。奈何為人上者多樂 舒肆,為人臣者多事容悅。容悅本無私也,私心盛則 不畏人矣。舒肆本為欲也,欲心熾則不畏天矣。」以不 畏天之心與不畏人之心惑合無間,則所務者皆快 心事耳。快心則口欲言而言,身欲動而動,又豈肯兢 兢業業以修身為本,一言一事熟思而審處之乎?此 《人君踐言》之難,所以又難於天下之人也。

人君處億兆之上,所操者予奪進退、賞罰生殺之權, 不幸見欺,以非為是,以是為非,其害可勝既耶?人君 惟無喜怒也,有喜怒則贊其喜以市恩,鼓其怒以張 勢。人君惟無愛憎也,有愛憎則假其愛以濟私,藉其 憎以復怨。甚至本無喜也,誑之使喜;本無怒也,激之 使怒;本不足愛也,強譽之使愛;本無可憎也,強短之 使憎若是,則進者未必為君子,退者未必為小人,予 之者或無功,而奪之者或有功也。以至賞之罰之,生 之殺之,鮮有得其正者。人君不悟,日在欺中,方仗若 曹擿發細隱,以防天下之欺。欺而至此,欺尚可防耶? 大抵人君以知人為貴,以用人為急,用得其人,則無 事於防矣。既不出此,則所近者爭進之人耳。好利之 人耳,無恥之人耳。彼挾詐用術,千蹊萬徑,以蠱君心。 於此欲防其欺。雖堯舜不能也。

「為人君,止於仁,天地之心,仁而已矣。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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