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第150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一百四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五十卷
理學彙編 經籍典 第一百五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經籍典

 第一百五十卷目錄

 詩經部總論二

  宋歐陽修詩本義時世論 本末論

  歐陽修崇文總目序詩經類

  程大昌詩議{{Annotation|序 一古有二南而無國風之名 二南雅頌為樂詩諸國為徒詩

   三南雅頌之為樂無疑 四四始品目 五國風之名出於左荀 六證左荀創標風名之

  誤 七逸詩有豳雅豳頌而無豳風以證風不得抗雅 八論豳詩非七月 九辨詩序不出

  子夏 十辨小序綴語出於衛宏 ;十一辨序 ;十二據季札序詩篇次 ;十三論毛詩有古

  序所以勝於三家 十四論采詩序詩因乎其地 十五論南為樂名 十六論關雎為文王

  詩 十七論詩樂及商魯二頌

經籍典第一百五十卷

詩經部總論二

宋歐陽修詩本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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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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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鄭氏譜》,《周南》《召南》言「文王受命,作邑於豐,乃分岐 邦、周邦、周、召之邑,為周公旦、召公奭之采地,使施先 公、太王、王季之教於己所職六州之國。其民被二公 之德教尤純。至武王滅紂,巡守天下,陳其詩以屬太 師,分而國之。其得聖人之化者,繫之周公,謂之《周南》; 其得賢人之化者,繫之召公,謂之《召南》。」今考之於《詩》, 義皆不合,而其為說者又自相牴牾。所謂「被二公之 德教」者,是周公旦、召公奭所施太王、王季之德教爾。 今周、召之詩二十五篇:《關雎》《葛覃》《卷耳》《樛木》《螽斯》《桃 夭》《兔罝》《芣苢》,皆后妃之事;《鵲巢》《采蘩》《小星》,皆夫人之 事;夫人乃太姒也,《麟趾》《騶虞》,皆后妃夫人之德化之 應;《草蟲》《采蘋》《殷其雷》,皆大夫妻之事;《漢廣》《汝墳》《羔羊》 《摽有梅》《江有汜》《野有死麇》皆言文王之化。蓋此二十 二篇之詩皆述文王、太姒之事,其餘三篇,《甘棠、行露》 言召伯聽訟,「何彼穠矣」,乃武王時之詩,烏有所謂二 公所施先公之德教哉!此以《譜》考《詩》義,皆不能合者 也。《譜》言「得聖人之化」者,謂周公也;「得賢人之化」者,謂 召公也,謂旦、奭共行先公之德教,而其所施自有優 劣,故以聖賢別之爾。今詩所述既非先公之德教,而 《二南》皆是文王、太姒之事,無所優劣,不可分其聖賢。 所謂文王、太姒之事,其德教自家刑國,皆其夫婦身 自行之,以化其下,久而變紂之惡俗,成周之王道,而 著於歌頌爾。蓋《譜》謂「先公之德教」者,周、召二公未嘗 有所施,而《二南》所載文王、太姒之化,二公亦有不得 而與。然則鄭《譜》之說,左右皆不能合也。後之為鄭學 者,又謂《譜》言聖人之化者為文王,賢人之化者為太 王、王季。然《譜》本謂二公行先公之教,初不及文王,則 為鄭學者又自相牴牾矣。今《詩》之序曰:「《關雎》《麟趾》之 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 故繫之召公。至於《關雎》,《鵲巢》所述,一太姒爾,何以為 后妃,何以為夫人?《二南》之事;一文王爾,何以為王者, 何以為諸侯?則序皆不通也。又不言作詩之時世,蓋 自孔子歿,群弟子散亡,而六經多失其旨。詩以諷誦 相傳,五方異俗,物名字訓,往往不同,故於六經之失 詩尤甚。《詩》三百餘篇,所作非一人,所作非一國,先後 非一時,而世久失其傳,故於詩之失,時世尤甚。周之 德盛於文、武,其詩為風、為雅、為《頌》。《風》有《周南》《召南》,《雅》 有《大雅》《小雅》,其義類非一,或當時所作,或後世所述, 故於時世之失,周詩尤甚。自秦漢以來,學者之說不 同多矣,不獨鄭氏之說也。昔孔子嘗言《關雎》矣,曰:「哀 而不傷。」太史公又曰:「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 而齊、魯、韓三家皆以為康王政衰之詩,皆與鄭氏之 說,其意不類,蓋常以哀傷為言。由是言之,謂《關雎》為 周衰之作者,近是矣。周之為周也,遠自上世積德累 仁,至於文王之盛,征伐諸侯之不服者,天下歸者三 分有二,其仁德所及,下至昆蟲、草木,如《靈臺》《行葦》之 所述。蓋其功業盛大,積累之勤,其來遠矣,其盛德被 天下者非一事也。太姒賢妃,又有內助之功爾。而言 詩者過為稱述,遂以《關雎》為王化之本,以為文王之 興自太姒始,故於眾篇所述德化之盛,皆云后妃之 化所致。至於天下太平,《麟趾》與《騶虞》之瑞亦以為後 妃功化之盛效,故曰《麟趾》《關雎》「之應,《騶虞》《鵲巢》之應 也。」何其過論歟!夫王者之興,豈專由女德?惟其後世 因婦人以致衰亂,則宜思其初有婦德之助以興爾。 因其所以衰,思其所以興,此《關雎》之所以作也。其思 彼之辭甚美,則哀此之意亦深,其言緩,其意遠。孔子 曰:「哀而不傷」,謂此也。司馬遷之於學也,雜博而無所 擇,然其去周秦未遠,其為說必有老師宿儒之所傳。 其曰「周道缺而《關雎》作」,不知自何而得此言也?吾有取焉。昔吳季札聞魯人之歌《小雅》也,曰:「思而不貳,怨 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而太史 公亦曰:「仁義陵遲,《鹿鳴》刺焉。」然則《小雅》者,亦周衰之 作也。《周頌昊天有成》命曰:「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所 謂「二後」者,文、武也,則成王者成王也,猶文王之為文 王,武王之為武王也。然則《昊天有成命》,當是康王已 後之詩。而毛、鄭之說,以頌皆是成王時作,遂以成王 為「成此王功,不敢康寧。」執競曰《執競》。武王「無競維烈。」 「不顯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所謂成、康 者,成王、康王也,猶文王、武王謂之文、武爾。然則《執競》 者,當是昭王已後之詩,而毛以為「成大功而安之」;鄭 以為「成、安祖考之道」,皆以為武王也。據《詩》之文,但云 成、康爾;而毛、鄭自出其意,各以增就其己說,而意又 不同,使後世何所適從哉!《噫嘻》曰:「《噫嘻》,成王」者,亦成 王也;而毛、鄭亦皆以為武王;由信其己說,以頌皆成 王時作也。《詩》所謂成王者,成王也;「成、康」者,成王、康王 也;豈不簡且直哉!而毛、鄭之說豈不迂而曲也!以為 成王、康王則於《詩》文理易通;如毛、鄭之說,則文義不 完而難通。然學者捨簡而從迂,捨直而從曲,捨易通 而從難通,或信焉而不知其非,或疑焉而不敢辨者, 以去《詩》時世遠,茫昧而難明也。余於《周南》《召南》辨其 不合,而《關雎》之作,取其近似者焉。蓋其說合於孔子 之言也。若《雅》也、頌也,則辨之而不敢必,而有待焉。夫 毛、鄭之失,患於自信其學而曲遂其說也。若予又將 自信,則是笑奔車之覆,而疾驅以追之也。然見其失 不可不辨,辨而不敢必,使余之說得與毛、鄭之說並 立於世,以待夫明者而擇焉可也。

本末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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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雎》《鵲巢》,文王之詩也,不繫之文王,而下繫之周公、 召公。召公自有詩,則得列於本國;周公亦自有詩,則 不得列於本國,而上繫於豳豳,太王之國也,考其詩, 則周公之詩也。周、召,周公,召公之國也,考其詩,則文 王之詩也。何彼穠矣,武王之詩也,不列於雅,而寓於 《召南》之風;《棠棣》,周公之詩也,不列於《周南》,而寓於文 王之雅。《衛》之詩,一公之詩也,或繫之《邶》,或繫之《鄘》,或 繫之《衛。詩》述在位之君,而《風》繫已亡之國。晉之為晉 久矣,不得為晉,而謂之唐、鄭。去《咸林》而徙河南,為鄭 甚新,而遂得為鄭。自漢以來,其說多矣。蓋《詩》之類例, 不一如此,宜其說者之紛然也。問者曰:「然則其將奈 何?」應之曰:「吾之於《詩》,有幸有不幸也。」不幸者遠出聖 人之後,不得質吾疑也。幸者,《詩》之本義在爾。《詩》之作 也,觸事感物,文之以言,美者美之,惡者刺之,以發其 揄揚怨憤於口,道其哀樂喜怒於心,此詩人之意也。 古者國有采詩之官,得而錄之,以屬太師,播之於樂, 於是考其義類而別之,以為《風》《雅》,而比次之,以藏於 有司而用之宗廟朝廷,下至鄉人聚會,此太師之職 也。世久而失其傳,亂其《雅》《頌》,亡其次序,又采者積多, 而無所擇。孔子生於周末,方修禮樂之壞,於是正其 《雅》《頌》,刪其繁重,列於《六經》,著其善惡,以為勸戒,此聖 人之志也。周道既衰,學校廢而異端起。及漢承秦焚 書之後,諸儒講說者,整齊殘缺,以為之義訓,恥於不 知,而人人各自為說,至或遷就其事,以曲成其己學。 其於聖人有得有失,此經師之業也。惟是詩人之意 也,太師之職也,聖人之志也,經師之業也。今之學《詩》 也,不出於此四者,而罕有得焉者,何哉?勞其心而不 知其要,逐其末而忘其本也。何謂本末?作此詩,述此 事,善則美,惡則刺。所謂詩人之意者,本也;正其名,別 其類,或繫於此,或繫於彼,所謂「太師之職」者,末也。察 其美刺,知其善惡,以為勸戒,所謂《聖人之志》者,本也。 求詩人之意,達聖人之志者,經師之本也。講太師之 職,因其失傳,而妄自為之說者,經師之末也。今夫學 者得其本而通其末,斯盡善矣。得其本而不通其末, 闕其所疑,可也;雖其本有所不能達者,猶將闕之,況 其末乎!所謂周、召、邶、鄘、唐、豳之風,是可疑也。考之諸 儒之說既不能通,欲從聖人而質焉,又不可得,然皆 其末也。若《詩》之所載,事之善惡,言之羙刺,所謂詩人 之意,幸其具在也,然頗為眾說汨之,使其義不明。今 去其汨亂之說,則《本義》粲然而出矣。今夫學者知前 事之善惡,知詩人之美刺,知聖人之勸戒,是謂知學 之本而得其要,其學足矣,又何求焉?其末之可疑者, 闕其不知可也。蓋詩人之作《詩》也,固不謀於太師矣。 今夫學《詩》者,求詩人之意而已。太師之職,有所不知, 何害乎學詩也?若聖人之勸戒者,詩人之美刺是也。 知詩人之意,則得聖人之志也。

崇文總目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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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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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孔子刪古詩三千餘篇,取其三百一十一篇著於 《經》。秦楚之際亡其六。漢興,《詩》分為四:一曰魯人申公, 作《訓詁》,號《魯詩》;二曰齊人轅固生,作傳,號《齊詩》;三曰 燕人韓嬰,作《內外傳》,號《韓詩》;四曰河間人毛公,作《故 訓傳》,號《毛詩》。三家並立學官,而毛以後出,至平帝時始列於學。其後馬融、賈逵、鄭眾、康成之徒,皆發明毛 氏,其學遂盛。魏晉之間,齊、魯之詩廢絕,《韓詩》雖在而 益微,故毛氏獨行,遂傳至今。韓嬰之書,至唐猶在,今 其存者十篇而已。《漢志》嬰書五十篇,今但存其外傳, 非嬰傳《詩》之詳者,而其遺說時見於他書,與毛之義 絕異,而人亦不信。去聖既遠,誦習各殊。至於考《風》《雅》 之變,正以知王政之興衰,其善惡美刺,不可不察焉。

程大昌詩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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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以下,儒者孰不談經而獨尊信《漢說》者?意其近 古,或有所本也。若夫古語之可以證經者,遠在六經 未作之前;而經文之在古簡者,親預聖人援證之數, 則其審的可據,豈不愈於或有師承者哉!而世人苟 循習傳之舊,無能以其所當據而格其所不當據,是 敢於違古背聖人,而不敢於是正漢儒」也。嗚呼!此《詩 議》之所為作也。

一 古有二南而無國風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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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有《南》《雅》《頌》,無《國風》。」其曰《國風》者,非古也。夫子嘗曰: 「《雅》《頌》各得其所。」又曰:「人而不為《周南》《召南》,未嘗有言 《國風》者。」予於是疑此時無《國風》一名,然猶恐夫子偶 不及之,未敢遽自主執也。《左氏》記季札觀樂,歷敘《周 南》《召南》《小雅》《大雅》《頌》,凡其名稱,與今無異。至列敘諸 國,自邶至《豳》,其類凡十有三,率皆單紀國土,無今國 風品目也。當季札觀樂時,未有夫子,而詩名有無,與 今《論語》所舉悉同。吾是以知古固如此,非夫子偶於 《國風》有遺也。蓋《南》《雅》《頌》,樂名也,若今樂曲之在某宮 者也。《南》有周、召,《頌》有周、魯、商,本其所從得,而還以繫 其國土也。二《雅》獨無所繫,以其純當周世,無用標別 也。均之為《雅》,音類既同,又自別為大小,則聲度必有 豐殺廉肉,亦如十二律然。既有大呂,又有小呂也。若 夫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此十三國者,詩 皆可采,而聲不入樂,則直以徒詩著之本土。故季札 所見,與夫周土所歌,單舉國名,更無附語,知本無《國 風》也。

二 南雅頌為樂詩諸國為徒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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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以來,諸侯卿大夫士賦詩道志者,凡詩雜 取無擇,至考其入樂,則自邶至豳,無一詩在。數享之 用《鹿鳴》,鄉飲酒之笙《由庚》,《鵲巢》,射之奏《騶虞》《采蘋,》,諸 如此類,未有或出南雅之外者。然後知《南雅》《頌》之為 樂詩,而諸國之為徒詩也。鼓鐘之詩曰:「以《雅》以《南》,以 籥不僭。」季札觀樂,有舞《象箾》《南籥》者。詳而推之,《南》《籥》, 二《南》之籥也;《箾》,《雅》也,象舞《頌》之維清也。其在當時親 見古樂者,凡舉《雅》《頌》,率參以南。其後《文王世子》又有 所謂「胥鼓南」者,則南之為樂古矣。《詩》更秦火,簡編殘 闕,學者不能自求之古,但從世傳訓,故第第相受。於 是刱命古來所無者以為《國風》,參匹《雅》《頌》,而文王南 樂,遂包統於《國風》部彙之內,雖有卓見,亦莫敢出眾 擬議也。杜預之釋《左氏》,亦知《南籥》當為《文樂》矣,不勝 習傳之久,無敢正指以為二南也。劉炫之釋鼓鐘,雖 疑《雅南》之「南」當為「二南」,亦不敢自信,惟能微出疑見, 而曰「南」如《周南》之意而已。夫諸儒既不敢主「二南」以 為南,而《詩》及《左氏》雖皆明載南樂,絕不知其節奏為 何音何類,其贊頌為何世何主?惟《鉤命決》之書敘載 四夷凡樂,適有名「南」者,鄭氏因遂採取以傅足其數。 孔穎達輩率皆因襲其說,凡《六經》之文有及於南者, 皆指南夷。南樂以應塞古制,甚無理也。且夫周備古 樂,如《韶》《夏》《濩》《武》,各取一代極盛者用之,何有文王象 舞而獨采夷樂以配?此其謬誤不待辨而白也。假設 其時,欲以廣取為備,乃四夷之樂獨取其一,何名為 備?反覆討究,凡諸儒之所為南者,揆之人情則無理, 質之古典則無據,至於《箾》之舞《象》,《籥》之奏《南》,凡季札 之所親見者,明言其為文王之詩。苟是南也,而非二 南之《南》,則六經之文,凡其謂「南」者,果何所指邪?此予 所以敢違諸儒之說而斷以為樂也。

三 南雅頌之為樂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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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之燕祭,自《雲韶》等類兼采異代以外,其當代之樂, 惟《南雅》《頌》三者隨事配用諸序。序所作為具,言其所 以,大抵皆入律可奏也。《清廟》之詩凡三十一,其不指 言祭祀者八,而皆作之於廟也。至於商十二詩,其存 者五,皆配聲以祀,知非徒詩也。魯之頌雖不皆於祀 乎用之,而其始作也固已得請為頌矣,其節奏必皆 依頌成聲,故得齒於商、周而無嫌也。《語》曰:「夫子自衛 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夫《雅》《頌》得所於樂正 之後,非樂而何?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為 之為言有作之義。既曰作,則翕純皦繹,有器有聲,非 但歌詠而已。夫在樂為作樂,在南為鼓南,質之《論語》, 則如「三年不為樂」之為。吾以是合而言之,知《二南》《二 雅》《三頌》之為樂無疑也。

四 四始品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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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雅》《頌》以所配之樂名,《邶至》《豳》以所從得之地名,史 官本其實,聖人因其故,未嘗少加損也。夫子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其曰「得所」者,復其故列 雲爾。既曰「復其故列」,則非夫子創為此名也。季札觀 魯,在襄之二十九年;夫子反魯,在哀之十一年。卻而 數之,六經之作,上距季札,無慮六十餘年。《詩》之布於 《南》、於《雅》、於《頌》、於諸國,前乎夫子,其有定目也久矣,則 不待夫子既出而創以名之也。學者求聖人太深,曰: 「六經以軌萬世,其各命之名必也,有美有惡,或抑或 揚,不徒然也。」重以先儒贅添《國風》一名,參錯其間,四 詩之目,萬世不敢輕議。又從而例其義曰:「一國之事, 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 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小大,故有 《小雅》焉,有大雅焉。頌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 於神明也。四者立而大小高下之辨起,從其辨而推 之,有不勝其駁者矣。《頌》愈於《雅》,康宣其減魯僖乎?《雅》 加於《風》,則《二南》其不若《幽》《厲》矣。」先儒亦自覺其非,又 從而支離其說曰:「風有變《風》,《雅》有變雅,不皆美也。」夫 同名《風》《雅》,中分正、變,是明以璵璠命之,而曰「其中實 雜碔砆」,不知何以名為也。且其《釋雅》曰:「雅者,正也」,則 雅宜無不正矣。已而覺其詩有《文》《武》焉,有《幽》《厲》焉,則 又自正而變為政,自政而變為大小廢興,其自相矛 盾類如此。又有大不然者,東周之王,位號以世,雖齊 威、晉文,其力足以無上,而頫首歸尊,稱之曰「王」,不敢 少變。信如先儒所傳,實有《國風》,而《風》又非王者總統 列國之稱,則夫子間《黍離》於衛、鄭,其遂以天王之尊 下伍列國矣。累百世儒者至此不敢極辨,蓋皆心知 其不然,而無說以為歸宿,故寧置之不談而已。此皆 始於信四《詩》而分美惡,故雖甚善傅會者,愈鑿而愈 不通也。且《詩》《書》同經,夫子刪定;《詩》有《南》《雅》《頌》,猶《書》之 有典、謨、訓、誥、誓、命也。誥之與命,謨之與訓,體同名異, 世未有以優劣言者。其意若曰:是特其名雲爾。若其 善惡得失,自有本實,不待辭費故也。是故秦穆之誓, 上同《湯》《武》;文侯之命,參配《傅》《說》,世無議者,正惟不昡 於名耳。而至於《詩》之品目,獨譊譊焉,是非謂之「不知 類」也乎?

五 國風之名出於左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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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風》之名,漢人盛言之,而挈著篇首,則自毛氏始。《戴 記》遷史,凡援說《國風》,或引為自己所見,或托以夫子 所言,蓋皆沿習前傳,不足多辨。嘗究求其元,則左氏、 荀況氏既雲爾矣,曰:「《風》有《采蘩》《采蘋》」,曰「風之所以為 風者,取是以文之也。」是時去孔子不遠,已有若言矣。 左氏之非丘明,前輩多疑之。其最不掩者,有曰「虞不 臘矣。」世未更,秦未有臘名。是不獨不與夫子同時,亦 恐世數相去差遠矣。又況其托說於「君子曰」者,乃明 出《左氏》臆見,故如指「采蘩」、「采蘋」為風,援引《頌》文而冠 商、魯,其上皆春秋以後語,非如季札所列,是其魯府 古藏本真也。豈可概徇世傳,疑其授諸夫子也哉!荀 況之出,雖附近夫子,其源流乃出子弓。子弓者,古雲 仲弓也。雍之所得,既非參、賜之比,而況之言又不純 師也。《中庸》「率性」,子思親受之其家,而「成性存存,克己 復禮」,皆《易》《論語》中夫子筆舌所出也。況乃概曰:「人性 本惡,其善者偽也。若以善為非性,則禮也、道義也,皆 非天賦而自外來。」設使己欲已克,本性已成,元無此 禮,本無放失,循何而復,不蘊道義,則本自無有,亦何 存之得存哉?此其學術已明戾夫子,不可信據矣。猶 有可諉曰傳授,或偏見解不至。至唐虞《象刑》《典》《謨》既 嘗兩出,又皆虞史所書,亦帝舜本語,而況直曰「治古 無象刑而有肉刑」也。夫《六經》明有其文者,況猶忽忘 以為無有,則訛《詩》為《風》,其可堅信以為有所傳授乎?

六 證左荀創標風名之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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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人贅目《國風》,以參《雅》《頌》,其源流正自況出也。何以 知其然也?漢之詩師,莫有出申公之先,而其詩派亦 無能與《魯詩》為匹者。申公之師則浮丘伯,而浮丘伯 者,親況門人也。高后時,浮丘伯嘗遊京師;文帝時,申 生又以精詩為博士,劉歆所謂「詩始萌芽」者也。漢詩 自毛公以外,得立學官者凡三家。齊轅固事景帝,始 為博士,獨韓嬰在燕,申生在魯,最為蚤出。然終西都 之世,魯派之盛,如王臧、孔安國、王式、韋賢、賢子元成, 嘗皆以《詩》顯名,為世所宗。轅、韓之學,絕不能抗,則漢 世詩派,大抵皆自況出也。譬之水然,源濁則流濁,所 受則然,何怪乎況說之蔓衍於漢哉?左氏之生在況, 先後則未易亟斷,然而創標風名,以比《雅》《頌》,則二子 同於一誤也。抑嘗深求其故,則亦自有。蓋札之言《詩》, 嘗曰:「其《衛風》乎!」又曰:「泱泱乎,大風也哉!」是語也,謂康 叔、太公之餘風形見於詩者,若此其盛雲耳。左、荀之 在當時,其必尊信乎札言而不究其所以言意,札之 謂《風》者,與《雅》《頌》配對,又會十三國者,徒《詩》而無他名, 徒國而無附語,遂並《齊》《衛》二《詩》概取《風》名,加配諸國。 於是乎《風》與《雅》《頌》遂有名稱,與之相敵。後儒因又加 「國」其上,而目曰《國風》。毛氏正采《國風》之目,分寘十三 國卷首。而作《大序》者,又取司馬遷「四始」而擴大之,遂 明列其品曰《風》《雅》《頌》,分為四詩,是謂四始,詩之至也四始立而國風之體,上則揜沒二《南》,使其體不得自 存;又上則包並后稷、平王,使王業在位,下齒侯國,其 失如此。究求所始,皆左、荀二子誤認季札本意而已, 此其誤之所起而可考者如此。然是說也,予雖有見, 而去聖人絕遠,乃欲以百世末學,回數千載積久尊 信之語,於儒家俱無擬議之後,多見其不知量也已。 然其敢於自信者,季札,夫子格言遺訓,交相證定,非 予出臆說焉耳矣。

七 逸詩有豳雅豳頌而無豳風以證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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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雅

《周官》之書,先夫子有之,其籥章所龡,逸詩有《豳雅》《豳》 《頌》,而無《豳風》,則又可以見成周之前,無風而有詩、雅、 頌,正與季札所見名稱相應也。太師比次詩之六義, 曰:「風也、賦也,比也、興也,雅也、頌也」,列以為六,蓋類而 暢之,猶曰詩之各有其理者如此而已耳。鄭司農於 此遂取季札《衛風》一語以實其說,而曰國風者,古固 已有,如太師所掌也。是鄭氏亦覺六經,夫子無言《詩》 之有風者,而特並沿《六經》以證夫風之有本耳。故予 得以斷謂左、荀之失,起於誤認札語也。且鄭不知此 之六目,特釋其義,而未嘗以命其名也。試言其類,吉 甫之贈申伯也,自敘所著曰「其詩孔碩,其風肆好」,是 正六義中取風以為之義者也。然而夫子釐《雅》《頌》以 正其所,而崧高部彙,自屬「大雅。」足以見雅之體可以 包風,風之義不得抗「雅」,其證甚明也。

八 論豳詩非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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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籥章》龡《豳詩》《豳雅》《豳頌》」,則豳疑於入樂矣。然予 嘗取《周官》凡嘗及樂者,反覆推考,以類證類,然後知 《籥章》之謂《豳詩》《豳雅》《豳頌》者,非今《七月》等詩也。蓋自 《大司樂》以下,詩之入樂者皆枚數其篇,若名,如《九夏》 之《王夏》《肆夏》,《大射》之《騶虞》《貍首》,是其証也。而未嘗有 如《籥章》所龡,概舉《詩》《雅》《頌》三體,無分其為何篇何名 者也。夫既於篇章無所主指,固不可億其為詩矣。設 如所云,即《詩》《雅》《頌》自是三類,使一類但有一詩,豈其 不為三詩乎?今考諸《豳》,為詩凡七,獨《七月》一篇與迎 氣、祈祭相入,至《鴟、鴞》以下六篇,皆明指周公居東時 事,既與迎氣、祈祭絕不相類,又無緣可混《雅》《頌》以為 名。鄭氏必欲附會,乃取七月而三分之,曰:「此《風》也,此 《雅》也,此《頌》也,一詩而雜三體」,吾不敢億斷其然乎?不 也。然獨質諸《論語》,夫子以《雅》《頌》得所始為樂正,則《雅》 《頌》混為一詩,其得為正乎?既不得為正,豈不為夫子 之所刊削也乎?且又有不通者,用以入樂,其全奏乎? 抑斷章而龡乎?使其全奏,則一樂所舉,凡三奪其倫 籥?章其失職矣。使斷章而取,自應別《七月》而三奏之, 不應雜三體以為一詩也。鄭氏既欲曲取《七月》以實 《籥章》,而《籥章》所龡「《詩》也、《雅》也、頌也」是已,鼎立為三。細 而推之,三者之中,《詩》之名既可以該括《雅》《頌》,而《七月》 一詩又惑於諸儒所謂《國風》中若從《籥章》之舊而謂 之詩,則是於四始獨遺《國風》,於是又舍《籥章》本文而 自出己語,獨改《豳詩》以為《豳風》,而曰「此詩即籥章氏 所龡者也。」此可以見其遷就無據之甚矣。歐陽文忠 公疑別有《豳詩》,於今不存,所謂理至之言,不得不服 者,吾取以為斷也。蓋古今事有偶相類者,夫子聞《韶》 於《齊》,而齊亦有《角招》《徵招》,釋者讀招如《韶》,後世因其 語而和之曰:「《角招》《徵招》,是誠《韶》之遺音。在」《齊》者今,去 古日遠,安知前人此說不有傳授,亦未敢必謂其非 也。賴《孟子》載此《詩》本語曰「畜君何尤」,又從而辨之曰: 「畜君者,好君也」,然後今世得以知其為景公君臣相 說之樂,而非舜《韶》也。今鄭氏以《籥章》所龡之《豳》《詩》,《雅》 《頌》適與《豳》同,而遂取是三體於《七月》一詩,則《招》同於 《韶》,且又在《齊》,其亦可指以為虞舜「九成」者矣。天下事 正不可如此牽合也。

九 辨詩序不出子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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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序》,世傳子夏為之,皆漢以後語,本無古據。學者疑 其受諸聖人,噤不敢議。積世既久,諸儒之知折衷夫 子者,亦嘗覺其違異而致其辨矣。予因參己意而極 言之。夫子嘗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說也,夫 子非以言詩也。或者魯太師摯之徒奏樂,及《關雎》,而 夫子嘉其音節中度,故曰:「雖樂矣而不及於淫,雖哀」 矣而不至於傷,皆從樂奏中言之,非以敘列其詩之 文義也。亦猶賓牟賈語武而曰「聲淫及商」者,謂有司 失傳而聲音奪倫耳,非謂武王之武實荒放無檢也。 今《序》誤認夫子論樂之指,而謂《關雎》詩意實具夫樂 淫哀傷也,遂取其語而折之曰:「憂在進賢,不淫其色; 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其 與夫子之語既全不相似,又考之《關雎》,樂則有之,殊 無一語可以附著於淫哀傷也。夫其本聖言而推之 者尚破碎如此,其他何可泥名失實而不敢加辨也 歟至他序失當,與《詩》語不應,則有昭然不可掩者矣。 《蕩》之詩,以「蕩蕩上帝」發語;《召旻》之詩,以「旻天疾威」發 語,蓋采《詩》者摘其首章要語以識篇第,本無深義。今 《序》因其名篇以蕩,乃曰「天下蕩蕩,無綱紀文章」,則與「蕩蕩上帝」了無附著。於《召旻》又曰:「旻,閔也,閔天下無 如召公之臣也。」不知「旻天疾威」,有閔無臣之意乎?凡 此皆必不可通者,而其他倒易時世,舛誤本文者,觸 類有之。又如《絲衣之序》引「高子曰」以綴其下,自是援 引他師解詁以釋《詩》意,決非古語。世儒於其不通者, 則姑斂默而闕疑焉,大抵疑其傳授或出聖門焉耳。 然則不能明辨著《序》者之主名,則雖博引曲喻,深見 古詩底蘊,學者亦無敢主信也矣。

十 辨小序綴語出於衛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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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序《詩》為子夏者,毛公、鄭元、蕭統輩也;謂子夏有不 序《詩》之道三疑其為漢儒附托者,韓氏愈也。《詩》之作, 托興而不言其所從興,美刺雖有指著,而不斥其為 何人。子夏之生,去《詩》亡甚遠,安能臆度而補著之歟 韓氏所謂知不及者,至理也。范曄之傳衛宏曰:「九江 謝曼卿善《毛詩》,宏從受學,作《毛詩序》,善得《風》《雅》之旨, 於今傳於世,而鄭元作《毛詩箋》也。」其敘著傳授明審 如此,則今《傳》之《序》為宏所作何疑哉?然以子夏而較 衛宏,其上距古詩年歲遠近又大不侔。既子夏不得 追述,而宏何以能之?曰:「曄固明言,所序者《毛傳》耳,則 《詩》之《古序》非宏也。《古序》之與《宏序》,今混並無別。然有 可考者。凡《詩》發序兩語,如《關雎》,后妃之德也。世人之 謂《小序》者,古序也,兩語以外,續而申之。世謂大序者, 宏語也。」鄭元之《釋南陔》曰:「子夏序《詩》,篇義合編,遭戰 國至秦而南陔六詩亡,毛公作傳,各引其序,冠之篇 首,故《詩》雖亡而義猶在也。元謂序出子夏,失其傳矣。 至謂六詩發《序》兩語,古嘗合編,至毛公分冠者,元之 在漢,蓋親見也。今六」序兩語之下,明言「有義亡辭」,知 其為秦火以後見序而不見《詩》者所為也。毛公於《詩》 第為之傳,不為之序,則其申釋先序時義,非宏而孰 為之也?以鄭元親見而證先秦故有之序,以《六序》綴 語而例三百五篇序語,則古序、宏序,昭昭然白黑分 矣。

十一 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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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之學出於謝曼卿,曼卿之學出於毛公,故凡宏《序》 文,大抵祖述毛《傳》,以發意指,今其書具在,可覆視也。 若使宏《序》先毛而有,則《序》文之下,毛公亦應時有訓 釋。今惟鄭氏有之,而毛無一語,故知宏《序》必出毛後 也。鄭氏之於毛《傳》,率別立箋語以與之別,而釋《序》則 否,知純為鄭語,不竢表別也。又況周自文、武以後,魯 自定、哀以前,無貴賤朝野,率皆有《詩》。《詩》之或指時事, 或主時人,則不可概定。其決可揆度者,必因事乃作, 不虛發也。今其《續序》之,指事喻意也。凡《左傳》《國語》所 嘗登載,則深切著明,歷歷如見。苟二書之所不言,而 古書又無明證,則第能和附詩辭,順暢其意,未有一 序而能指言其人其事也。此又有以見《序》之所起,非 親生作詩之世,目擊賦詩之事,自可以審定不疑也。 然則曄謂《續序》之為宏作,真實錄矣。且夫《詩》之古序, 亦非一世一人之所能為也。采詩之官,本其得於何 地,審其出於何人,究其主於何事,具有實狀,致之太 師,上之國史,國史於是采案所以綴辭其端,而藏諸 有司,是以有「發篇」兩語,而後世得以目為《古序》也。《詩》 之時世,上自周,下迄《春秋》,歷年且千百數,若使非國 史隨事記實,則雖夫子之聖,亦不得鑿空追為之說 也。夫子之刪《詩》也,擇其合道者存之,其不合者去之。 刪采既定,取國史所託二語者合為一篇,而別著之, 如今書序之未經散裂者。《史記法言敘篇》傳之同在 一帙者,其體制正相因也。經秦而《南陔》《六詩》逸,《詩》雖 逸而序篇在。毛公訓《傳》既成,欲其便於討求,遂釐剟 諸《序》,各寘篇首,而後衛宏得綴語以紀其實,曰:「此六 詩者,有其義而亡其辭也。」此又其事情次比,可得而 言者然也。

<a name="va19">.十二、據《季札序詩》篇次。

十二 、據《季札序詩》篇次。

予論《二南》《國風》,既與左、荀、漢儒大戾,而世之信四子, 蓋略與夫子等。若非即四子之說而有以屈服之,則 予猶不能自信,而能取信於人乎?左、荀、漢儒,其理若 事,既詳辨之矣,而予意所向,欲求典刑來自夫子,或 如季札、觀魯之類,辨之而極其明,措之而不可易,乃 有以立今信而釋前疑也。世遠無古書可考,則不免 試於《毛傳》乎求之。求之既久,忽於析類標卷之間,見 其名稱略與札同,而時有贅出者,因從贅出者而刪 削之,其《類例》所列,乃遂上與《札語》配合無間,因得以 確然自信曰:「季札所見品式,其尚未磨,而毛公之誤, 其尚可正也哉!」蓋自《周南》以及《召南》《邶豳》《十三國小 雅》《大雅》《頌》,皆古《詩》之名品,次第略見札語,而亦毛《傳》 散在篇卷者然也。毛氏之標篇記卷也,於二《雅》、三《頌》 每一更卷,特曰「某詩之什,卷第若干。」而其或《雅》、或《頌》, 則別出一簡,列寘左右,未嘗舉而加諸記卷之首也。 獨至於《周南》《召南》十三國者,則皆枚數國名,升而繫 諸各卷詩名之上。如曰《周南》《關雎傳》第一,《邶柏舟傳》 第三,而後別出《國風》一目,布之左簡。二體既異,而其 書類例由此不能自相參合,且多與《札語》牴牾矣。以毛氏之所自標者而參較言之,則《二南》、十三國者之 比《雅》《頌》,既皆長添國土於每卷之上矣。以《札語》而較 《毛傳》,則《二南》、「十三國」之左遂又贅添《國風》一名。以己 例則自為差戾,視《札語》則有所增溢。蓋嘗詳而求之, 則知其所從差而正其所以誤。削去《國風》二字,而下 《周南》《召南》,與夫自邶至豳凡十三國名者,補寘。今毛 氏《國風》部位,則《二南》十三國、二《雅》、三《頌》皆列「寘毛詩」 二字之下,而標卷悉用《詩》名,截然一貫,無有殊異。而 三百十有一篇者,與季札所見名稱位置,色色相合 矣。其樂名之附國土者,則《周南》《召南》《周頌》《魯頌》《商頌》 同為一類。其徒詩之繫國土者,則十三國而無樂名, 又自一類;其小、大二雅,不繫國土,獨志音調,又自一 類。彼此參會,悉無舛誤。此予所以得循《毛傳》以正毛 失,而喜古則未泯者此也。《毛傳》篇卷,散裂難考,今取 其本目著之於前,而用予所意定者隨著之後。苟信 予說而即此觀之,不待求之《毛傳》,固已昭昭可曉也。

十三 論毛詩有古序所以勝於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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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世家》,古詩三千餘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 於禮義者三百五篇,然而今《詩》之著序者顧三百一 十一篇,何也?龔遂謂昌邑王曰:「大王誦《詩》三百五篇。」 王式曰:「臣以三百五篇諫讖緯之書,如《樂緯》《詩緯》《尚 書璿璣鈐》。其作於漢世者,皆以三百五篇為夫子刪 采定數。」故長孫無忌輩推本其說,知漢世毛學不行, 諸家不見《詩序》,不知六詩亡失也。然則先漢諸儒不 獨不得古傳正說而宗之,雖《古序》亦未之見也。夫既 無《古序》以總測篇意,則往往雜采他事,比類以求歸 宿,如戰國之人相與賦詩。然斷章取義,無通概成說。 故班固總齊、魯、韓三家而折衷之曰:「申公之訓,燕、韓 之傳,或取《春秋》雜說,咸非其本義也。」然則《古序》也者, 其《詩》之喉襟也歟?毛氏之傳,固未能悉勝三家,要之 有《古序》以該括章指,故訓詁所及,會一詩以歸一貫, 且不至於漫然無統。河間獻王多識古書,於三家之 外,特好其學,至自即其國立博士以教,與《左氏傳》偕 行,亦為其源流本古故耳。然終以不得立於天子學 官,故竟西都之世,不能大顯。積世既久,如《左氏春秋》 《周禮》六官,儒之好古者,悉知本其所自,特加尊尚,而 《毛傳》始得自振。東都大儒如謝曼卿、衛宏、鄭眾、賈逵、 鄭元,皆篤鄉傳習,至為推廣其教,而萬世亦皆師承。 昔之三家乃遂不能與抗,則《古序》之於《毛公》,其助不 小矣。班固之傳毛也,曰「毛公之學,自謂出於子夏」,則 亦以《古序》之來不在秦後,故以子夏名之雲耳。毛亦 未必能得的傳,而真知其何人也。若夫鄭元直指《古 序》以為子夏,則實因仍《毛語》,無可疑也。子夏之在聖 門,固嘗因言《詩》而得褒《予》矣,曰「起予者商也」,則漢世 共信《古序》之所由出者必以此。然子貢亦嘗因切磋 琢磨而有會於夫子之意。其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 矣。」是亦夫子語也。而獨以《序》歸之子夏,其亦何所本 哉?

十四 論采詩序詩因乎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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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陳詩以觀民風,審樂以知時政。詩若樂,語言聲 音耳,而可用以察休戚得失者,事情之本真在焉故 也。如使采詩典樂之官稍有增損,則雖季札、師曠,亦 末以用其聰與智矣。是故《詩》之作也,其悲歡、譏譽、諷 勸、贈答,既一一著其本語矣,至其所得之地與夫命 地之名,凡詩人之言既已出此,史家寧舍國號以從 之,無肯少易。夫其不失真如此,所以足為稽據也。及 其裒輯既成,部居已定,聖人因焉定之以《南》者,既不 雜《雅》;其名《雅》者,亦不參《頌》;其不為《南》《雅》《頌》而為徒《詩》 者,亦各以國若地繫之,率仍其舊,聖人豈容一毫加 損哉?知此說者,其於《詩》無遺例矣。故《南》一也,而有周、 召以分陝命之也;《頌》一也,而有周、商、魯,以時代別之 也。《詩》陳於夏而類著於《豳》。周人因后稷先公賦詩之 地也。自《七月》以後,多為周公而作,察其言,往往刺朝 廷之不知豳大夫作以羙公也。在盤庚時,商已為殷, 且頌又有《殷》《武》,今其頌乃皆為商。唐叔封唐,在燮父 時已為晉矣,至春秋時實始有詩,今其目乃皆為唐, 又其甚者,三監之地,自康叔得國時,已統於衛,今其 詩之在頃襄、文、武者乃復分而為三,曰邶、鄘、《衛》。凡此 數者,猝而視之,若有深意,徐而考實証類,正從民言 之便熟者紀之耳,本無他意也。後世事有類此者,中 國有事於北狄,惟漢人為力,故中國亦不為漢,而北 虜猶指中國為漢。唐人用事於西,故羌人至今尚以 中國為唐。從其稱謂熟者言之,古今人情不甚相遠 也。王《黍離》諸篇,既徒詩而非樂,不可以參之《南》《雅》《頌》, 故以《詩》合詩,雜寘列國,如冀州之在《禹貢》,下同他州, 不必更加別異,知於帝都之體無損也。不獨此也,《木 瓜》美齊,而列於衛;《猗嗟》刺魯,而繫諸齊;《召穆》之民勞 衛武賓之《初筵》,不附其國而在二雅,推此類具言之, 若事為之說,則不勝其說而卒不能歸一也。今一言 以蔽,曰本其所得之地而參貫彼此,俱無疑礙,故知 其為通而可據也。且夫子嘗自言述而不作,《六經》惟《春秋》疑於作,而夏五郭公亦因故不改,乃至於《詩》,特 因其舊而去取焉,其肯自己立程邪?故因其所傳之 樂而命之名,本其所作之地而奠其列,是所謂「信以 傳信」也,亦所謂「述而不作」也。

十五 論南為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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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衛宏之言南曰化,自北而南也。」今《二南》之詩有 「江、沱、漢、汝」,而無齊、衛、鄘、晉,則其以地分南北為言,不 無據也。曰:十五國單出國名,而周、召獨綴南其下,以 漢人義類自相參較,則既不一律矣。而謂其時化獨 南被,未能北及者,意其當文王與紂之世也。然而紂 猶在上,文王僅得以身受命而居西為伯,召公安得 伯爵而稱之?況又大統未集,周雖有陝,陝外未盡為 周,周雖欲限陝而分治之,召公亦於何地而施其督 蒞邪?又如《甘棠》之詩,正是追詠遺德,疑其尚在召公 國燕之後。於是時也,周之德化既已純被天下,無復 此疆彼界矣。《騶虞》《麟趾》,蓋其推而放諸四海,無不準 者,豈復限隔何地,而曰某方某國甫「有某詩」,則宏之 即周召分地而奠南北者,非篤論也。周公居中,王畿 在焉,故所得多后妃之詩。召公在外,地皆侯服,則諸 侯、大夫、士、庶人皆有詩可采,亦各隨其分地而紀繫 其實。宏乃因其及后妃也,而指為王者之化;因其在 侯服也,而命為諸侯之風。然則王化所被,一何狹而 不暢邪?此皆不知《南》之為樂,故支離無宿耳。

十六 論關雎為文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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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古語曰:『周道闕而《關雎》作』。又曰:『康後晏朝,《關雎》 作戒』。使南而果樂也,安得純為文王之樂也?」曰:「從作 詩者言之,固可命以為作;從奏樂言之,豈不得謂之 作乎?《關雎》文王固已有之,為夫晏朝者之不能憲祖 也,遂取故樂奏之,以申儆諷。其曰『作猶始作,翕如之 作,則雖人更百世,南更萬奏,猶不失為文樂也。宏之』」 序《魚麗》也,固嘗枚數《棠棣》列著文、武內外之治,是為 文、武之詩矣。至其正序《棠棣》乃曰「閔管、蔡之失道,故 作《棠棣》焉。」夫文、武之時,安知管、蔡失道而預作一詩 以待之邪!《左氏》所說,蓋曰:厲王怨鄭,欲引狄以討除 之,其於鬩牆外禦之義,全與文、武不類。於是召公、穆 公糾合周族,歌文王所從燕樂兄弟者以感動王,其 於《棠棣》言「作」,蓋振作之作,而非著作之作。且又弔二 叔而封同姓者,明言周公為之而宏之,於二義皆迷 失其本,遂謂閔管、蔡而著此詩,此其為誤,豈不重復 可笑哉!苟疑夫《關雎》作於康後,而非文王之南,其以 《棠棣》之作於召穆公者例而言之,斯釋然矣。

十七 論詩樂及商魯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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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子以徒詩不為樂,則籥章之於《豳詩》,嘗並《豳》《雅》 《豳》《頌》而比竹以龡矣,則安得執為徒詩也?」曰:「此不可 億度也。古來音韻節奏,必皆自有律度,如從今而讀 《雅》《頌》等之,其為詩章焉,孰適而當為雅,孰適而當為 頌也?乃其在古必有的然不可汨亂者,所謂《雅》《頌》各 得其所者是也。然則列國之詩,其必自有徒詩而不 堪入樂者,不可強以意測也。」或曰:「《頌》有美無刺,可以 被之管絃矣。《雅》之辭且具譏怨親,出其時而可明播 無忌歟?」曰:「此不可一概言也。若其隱辭寓意,雖陳古 刺今者,詩之樂之,皆無害也。至其片言,政乖民困,不 可於朝燕誦言,則或時人私自調奏,而朝廷不知,亦 不能絕也。朝廷不知而國史得之,錄以示後,以見下 情壅於上聞,而因為世戒。」是或自為一理也。歟其可 悉用常情而度古事哉?或曰:「季札所觀之詩,其名若 次,皆與今同,而獨無商、魯二《頌》,是魯雖有詩,而不得 其全,豈得盡據札語而證定他《詩》邪?」曰:此其所以古 而可信也。僖雖有《頌》,未必敢與《周頌》並藏;《商頌》雖賴 周太師以存,魯未必「遂亟得之。後經夫子鳩集刪次, 乃為今詩,則札之觀《魯》,其不見宜也。」或曰:「《詩序》今與 《經》文並置學官,如是說行,獨奈何?」曰:「不相悖也。周餘 黎民,靡有孑遺,崧高維嶽,峻極於天。周民其果無餘 乎?崧嶽其果極天乎?而聖人存之不廢,蓋不以其辭 妨實理也。《詩》而一語不附事實,聖人且所不刪,則《序》 之發」明於《詩》為不少矣,而又可廢乎?《禮記》之書,萬世 通知,漢儒所為。今其有理者,亦偕古經,列寘學官,則 於《詩》《序》乎何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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