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木軒四書說 (四庫全書本)/卷3

卷二 此木軒四書說 卷三 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此木軒四書説卷三
  舉人焦袁熹撰
  論語二
  子曰惟仁者章
  漢和帝詔引論語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貴仁者好惡得其中也按得其中即書所謂無偏無黨大學所謂親愛賤惡無辟也故以明大居正之義
  子曰富與貴章
  欲富貴惡貧賤人之大情君子亦不能與人異所謂吾豈惡此而逃之也欲惡未便為惡惟狥其欲惡之私而不能有以自克乃為惡耳所謂人心惟危也不以其道得之是人之恆言貧賤亦言不以其道則道字之輕可知首節言取捨之分謂之麤者非謂富貴貧賤是粗事不處不去所急在義利之辨於體仁之學猶為粗也如不恥惡衣食子路車馬輕裘敝之無憾緼袍狐貉與立不恥皆其類也末節言存養之功謂之細宻者非謂造次顛沛是細宻事其所以無違必於是者非有至細至宻之功不能也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之屬是也所謂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先觕而後精也終食無違不但不止富貴貧賤亦不止是欲惡之累造次顛沛其事亦粗其所以處此造次顛沛者精也取捨之分益明充其極則為聖人之仕止乆速各當其可精義入神不但不惑於義利而已解此章者多謬故畧辨之
  富貴不以其道如主彌子得衞卿受齊王萬鍾之類非謂乞墦壟斷之事也若十分狼籍之事則又何待於審不以其道之富貴是不意儻來處之亦似不害者故以不處為貴非謂邪徑僻塗不待審而知者也
  君子存養之功純純常常更無罅隙從造次時看他見其必於是從顛沛時看他亦見其必於是在君子則前後際一般不是獨把持此處正如嵗寒知松柏未寒以前既寒以後松柏只是如此
  顛沛必於是則不以生死動其心矣此是極頭處視聽言動必於禮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皆是存養工夫非離卻日用事物黙黙照看此心而後謂之存養也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章
  我未見好仁惡不仁者我未之見也只首尾兩未見語氣相類若中間我未見力不足者自是決斷之詞何得與上下未見作一例不知前輩何以憒憒若此如輔慶源雲次言用力者之未見可謂憒憒之甚也
  夫子所謂未見者只緣當時學者多不能如此夫子望之切故警之深不必疑及門髙賢總不足以當之也好仁惡不仁剛者內自訟好德如好色皆當如此看惟求志達道註謂伊呂之徒則實是未見爾
  此與樂水章知仁相似只是各得其性之所近底意思非謂好仁者不必惡不仁而知者竟無仁也
  註天下之物指利慾之類言非謂好義尚不如好仁仁統萬善義禮智信凡屬天理一邊皆仁也
  子曰人之過也章
  這厚薄忍愛都是做得不停當的然這兩種過卻如白黒之不可相溷故曰各於其類
  子曰士志於道章
  聖人言士志於道者不免恥衣食之惡又以子路不恥緼袍為人情所難不如此知辛苦不足以為聖人正如問何不食肉糜者定是做不得天子也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章
  君子之心無所偏主以義為主凡事當做與不當做只看義如何義所當為則勇往以從之其跡似適而實非適也義所當止則鎮靜而不動其跡似莫而實非莫也君子之於天下無不皆然豈一切恃才智任氣質者所可及哉
  子曰君子懐德章
  懐德是好仁事懐刑是惡不仁事懐德見善如不及懐刑見不善如探湯
  懐刑者自進於懐德而懐德中有無限妙境懐土者必至於懐惠而懐惠中有無窮醜熊君子小人總沒有滿足的日子
  懐私曰懐君子懐德亦是私自念之不以告人
  子曰放於利而行章
  私己而不恤人故多怨此夫子警戒小人之詞
  子曰不患無位章
  患無位謂不得其位則無以行道而濟民故教之以患所以立正為所以立者之難如漆雕開言吾斯之未能信是也患莫知亦是謂道德學問必以人知為驗故欲人知己之有此具也教之以求為可知正懼聲聞過情惟務實之為急若夫志在富貴但求邦家必聞者此等之人蓋將無所不至豈復可與言患所以立求為可知哉
  患無位是欲有為於天下故告之以患所以立若只從爵祿上起見便不須如此説矣
  子曰參乎章
  聖人這箇一無絲毫欠缺絲毫病痛所以千條萬緒曲折細㣲無不是這箇道理貫通去更無阻格更無遺漏中庸説至誠至聖等章便是一以貫之註腳也
  一箇忠做出百千箇恕若忠有一毫欠缺百千箇恕都做不成所謂一以貫之者如是而已
  即如鄉黨一篇一事是一箇恕若其所從出之故則只是一箇恂恂也出於此便便言也出於此不是恂恂一箇源頭便便又是一箇源頭
  無忠做恕不出忠有一毫不圓成少間做出恕來便都是扁的如何做得恕成故曰一以貫之此最説得親切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天地無心而成化是且不可以一貫言而況於忠恕乎但以其理推之則初無異耳
  曾子問一篇設許多變事以求處之之理聖人於此等處豈嘗一一預先講究來隨問隨答更不須思索此無他義精仁熟故也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非一以貫之其何能如是若曾子者隨事精察力行蓋覺得有窒礙處便去思索不敢信心自是而折衷於聖人必求用處無一窒礙而後即安此非枝葉上事蓋理會身心上事工夫最為切要故能一旦豁然貫通也
  子曰君子喻於義章
  喻義則大喻利則小故邵子以商賈之民為至細無他所知者利而已耳
  小人喻利其智識亦有出於常人意慮之外者此豈天為之耶乃是不善用其才之過所謂非才之罪也然於天理上無一毫覺悟乃所以為昏濁之至錮蔽之尤也
  子曰見賢思齊焉章
  見賢便思齊見不賢便內自省今日如此明日亦然是知所見之賢不賢其等不同賢是勝於己者一言一行亦有之不必定是大賢人若必大賢而後思齊則或終身不得見一賢上一句只虛設矣
  見賢思齊見不賢內省見義不為見其過而內自訟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數處見字皆是人所易見者難處全在下截徒責其知之不真而不責其志之不篤行之不勇非聖人當下立言之意也
  子曰父母在章
  父母年力不同有稍衰者有極衰者而人子之所處亦異有富有貧有衆有獨則是不逺遊者未可以道里為限斷也或千里為逺而二三百里為近或一二百里甚至二三十里即為逺而不可遊者聖人立此一句一切情事畢該其中下言遊必有方則正是不逺之義蓋事故有必不得已者大約是王家之事畏此簡書是也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章
  論語文重出者蒙師多不授讀此非也三年無改之文上下皆言人子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下文曾子引象辭意似相發今皆不授讀即與刪去何異乎
  子曰父母之年章
  壽即是衰喜懼非兩念
  子曰德不孤章
  世教固有盛衰人材亦有饒乏但人能自脩仁行誼雖遇世風極汚人材絶少之日亦自有人與相應和相扶助不至隻立無偶也曰必有鄰者不必多得而不至絶無之謂若雲人性皆善天下同此心則同此德是則人人皆我鄰矣必有之文竟成長語言之奚益不言奚損此非聖人意甚明
  子謂子賤章
  正於能取見子賤之賢何得謂專靠別人正如紹堯得人非舜之聖安能紹堯安能得人也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章
  世説謝混問羊孚何以器舉瑚璉曰故當以為接神之器按此言是也若徒以珍麗取之則一切金玉之物便當與瑚璉爭賈乎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章
  當時以佞為有口才自是好字故不佞為謙詞而或人云然自聖人惡而斥之於是人人知道佞是不好字孔頴達左氏傳疏雲佞非善事而以不佞為謙者佞是口才㨗利之名本非善惡之稱但為佞有善有惡耳為善敏㨗是善佞為惡敏㨗是惡佞但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言之雖多情或不信故云焉用佞耳按孔君之論善矣或人稱雍不佞是謂不能善佞非惡佞也夫子則以佞是口舌㨗利為善者少為惡者多故曰焉用若夫辨道之詞論事之才施於所當用者固不得以佞目之且文莫猶人尚非君子所急故直斥之曰焉用佞也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章
  無私合理全體不息斯謂之仁一事上要無私又要合理事事上要無私又要合理至於純亦不已則全體而不息矣
  大段是仁之作用了但少細宻工夫只算得是治賦之才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章
  若只空空説箇何敢望回也未見得最是知十知二説得分際較然真箇弗如處於此見得分明雖欲不自屈而不能此夫子所以與之
  知是真實自知屈是真實自屈其不安於不如而猛力精進也決矣夫子所以與之也
  聞一知十是一套事若另是一頭則容有所不知所謂格一物而盡窮天下之理雖顔子亦不能也
  橋𤣥傳仲尼稱不如顔淵註引論語因更其文雲吾與女俱不如也按此兩俱失之論語文無俱字以與為及義義雖得通非聖意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章
  子貢自是真箇欲無加不是姑且言之只是不曾向身心上實實體驗實做工夫所以輕易説箇無字
  夫子猶曰仁吾豈敢子貢聰頴有餘德性不若冉閔淳厚何能及也然子貢亦言已之志欲如此爾非便以仁自處也但順口説一無字不自覺其甚難此便是虛而不實粗而不細處一聞夫子非爾所及之言自然有所警而思進以此知聖人造就之功大矣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章
  不可得而聞是極歎其美猶雲中庸不可能也非必不可得聞亦非夫子自言人自不聞
  子貢問曰孔文子章
  不如丘之好學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是也有顔回者好學欲罷不能既竭吾才是也若孔文子之好學只是耽嗜典籍異於原伯魯一流人而已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章
  朱子於三仁章雲觀鳳一羽則知五色之備然則子文文子之忠清所謂未知焉得仁者觀其毛色早知不是鳳也這裏如何瞞得聖人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章
  第一次思己見得箇大概了再加研審自是十分精細所以為可若思之而依舊糊塗便算不得一思如何限定再思便可
  固是論是非不論成敗計可否不計利害然所謂成敗利害者亦以一身一家之私而言耳若國事之成敗民生之利害則即是是非可否所在豈得鹵莽做去蓋是非可否看得精時成敗利害固在其中也
  子曰甯武子章
  此章之愚如濂溪之所謂拙是將不好字面説極好的事
  原沒有兩副心腸兩畨作用只是遇著事故便露出他真正忠愛來所謂嵗寒然後知松柏也
  元凱註左傳雲魯人失所賦甯武子佯不知此其愚不可及按孔子所謂愚者以其心志專壹於君利害禍福一切懵然智巧之士皆笑其所為故直目之曰愚耳然説論語者皆以為甯子佯愚如杜此註亦以為此其愚之一事矣
  伯夷叔齊
  鑿空妄作以欺後世莫甚於古人如伯夷叔齊不知其名古今所同也何由得獨聞之而曰公允云云乎此類蓋不可勝舉也
  子曰孰謂微生髙直章
  微生髙素有直名何故乞鄰而與作此瑣屑事蓋直者有則曰有無則曰無髙欲説無時恐人疑己以有為無損其直名故多方取得那物來與他令人不我疑耳而不知以此等為直自欺欺人乃不直之尤者故夫子譏之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章
  謟佞險詐二者人所共恥而為之者習氣熟而蔽錮深也聖人言此有提撕警覺之意蓋人之本心有終不能䘮盡者患不知其可恥耳聞聖人之言亦當猛省矣此兩種人所以可恥者為其不直也夫子嘗言巧令鮮仁不直則必不仁且如以言色悅人以足恭媚人求其稍存愛敬之實心必不可得非不仁而何左丘明恥之者丘明自言恥之而不為也丘亦恥之者亦夫子自言恥之而不為也固非謂代彼人恥而警人之意在其中矣
  既怨之又匿而與之友則是自欺其本心故為可恥不必定是心藏戈㦸伺隙而發若是此等隂賊之人則大惡而可惡非直恥之而已然不恥匿怨為此大惡亦不難在學者則當察其隠微如孟子言充無穿窬之心此聖人意也
  老者安之三句
  夫子只是説極平極實本分底話那知卻是函蓋乾坤之句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章
  居敬節是推原夫子未發之意謂夫子雖可子桑之簡而簡有不同居敬為可太簡則未可夫子之意恐當如此非是相駮難之詞反似已智有過於師而夫子答曰雍之言然不言吾意正爾歸美門人似言起予者商矣氣象絶可思玩
  主敬行恕邦家無怨克己復禮天下歸仁此天德也推之以行王道則善人之勝殘去殺仲弓其優乎夫子之立立道行顔淵其庶乎
  寛洪簡重只就模様説其所以有此模様則以仲弓之德行過人也
  孔頴逹詩洵直且侯疏雲言其有人君之度孔子稱雍也可使南面亦美其堪為人君與此同也按以侯為君此自毛鄭之失而朱子註論語用孔此句亦可知以人君之度稱人不嫌於僭矣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章
  怒與過對説亦是微有不合於理而為情所使者雖怒而能不遷則幾於無我為好學之騐耳如舜之誅四㐫則與天合德顔子尚未及此顔子犯而不校聖人豈復可以不校言此所謂未逹一間者也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講家以上句指及門下句泛言之此不然也兩句皆指及門正答哀公弟子孰為好學之問不必泥聞字亦不以重複為嫌正要於此見得告本國之君其言勤惓懇至有如此者
  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二句皆主諸弟子言不當泥聞字以下句為汎指當世聖人承本國之君下問弟子好學不勝情意深至言有盡而思無窮自不能詘然而止若在他國或未必如此至答康子則但舉氏名此等處最足見聖人盛德之至也
  子華使於齊章
  冉子原思只是心上覺得不如此便不安遂斷然行之只道是本分當然之事不知其有害於義也至於市恩以為俠矯㢘以為異純是一圑私慾則小人之所為而聖人之所不屑教者矣
  中庸不可能須是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慾之私方能事事到恰好處二子之過亦是人慾之私所致但不是世俗所謂人慾之私耳
  晉書桓𤣥逢老公乘青牛即以所乘牛易取所乘是駕車之牛與論語乘肥馬同義非若今之單騎一牛而謂之乘也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違仁章
  日月至焉亦是學力所致與常人所謂本體之明未嘗息者有別
  對其餘言則顔子是至明至健若對聖人言則顔子之心雖明而不免有一毫之蔽雖健而不免有一息之間是猶未得為至也此正一間未逹處
  夫子川上之歎正是喫緊為人之意人心與道為體不容使之有息便到純亦不已地位也只是復其本然然其要只在慎獨此是天理人慾消長之機而仁道絶續之闗也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章
  閔子辭季氏費宰之命載於論語其不肯委身季氏明矣而家語執轡篇有閔子為費宰問政之文以此知家語所記多非事實也以仲弓觀之仕季於閔子無害然使始固拒而卒就之論語何為而記其辭乎
  回也不改其樂
  樂亦在其中回也不改其樂並是對人不能樂而言若孔顔之心何自知有樂也譬如道術之士及精力壯強者遇盛暑嚴冬體氣自若顧視凡人不勝其苦乃知異矣
  子謂子夏曰章
  註雲君子儒為己又雲逺者大者非是各為一義不相統貫蓋惟為己乃所以為逺大中庸末章以尚絅闇然為入德根基漸次充擴以馴致乎篤恭天下平之盛何逺大如之為人而學者自私自利不去於心雖能立功業致聲譽而其為卑暗淺小甚矣
  子游為武城宰章
  留心人才是聖賢至公至大之心不論世道盛衰皆是如此
  此二事自是持身常法若道他古怪不近人情便是流俗見識
  不由徑非公不至士人立身行已原該如此非詭僻之行而子游顧取之也
  禮言送䘮不由徑然則非送䘮有徑可行由之無害如澹臺子臯亦是賢者卓異之行非謂由之者便為邪僻
  子曰孟之反不伐章
  孟之反不伐一事可取不論其他若是僞為不伐聖人必有以察之亦不得以其跡之似而姑取之矣如晏平仲亦是真能久敬所以取之非周旋世故之術倖免於隙末㐫終便瞞得聖人過也
  子曰誰能出不由戶章
  道不離事物處事接物而不察其理不盡其誠是莫由斯道也
  文勝質則史
  儀禮雲辭多則史少則不逹注史謂策祝按論語文勝質則史正與此史字同若太史內史皆掌策書也文勝質則史註雲掌文書如大史小史掌邦典邦志是也或雲府史胥徒之史非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章
  生理本直便是孔子之言性善罔非天生罔都是人為害之
  樊遲問知章
  樊遲未必有窮極幽深之意其於鬼神恐只是惑於禍福之事如臧文仲居蔡之類
  鬼神能為禍福此等有不可知者至於往來屈伸誠感誠應之理則無不可知也
  先難該一切言雖至麤至小之事但盡心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利即此一念一事是亦仁也以道言則無精粗無大小也伊尹之一介不取與孔子之委吏乘田會計當牛羊茁壯而已是也下之則如漂母雲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乎亦其近似者也必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言者非孔子當日教樊遲之㫖也
  子曰知者樂水章
  逹於事理之謂知若熟於利害長於機變此一軰人不謂之知其動也徒為紛擾而已彼其心長戚戚之不免何有於樂安於義理之謂仁若閉絶物感專守神炁此一軰人不謂之仁其靜也耽於空寂而已雖得養生之術與深山之木石等耳豈足貴乎
  若聖與仁仁以為己任仁字極大非一切字可對此處仁知並舉卻不甚大如繋辭言仁者見之謂仁知者見之謂知猶隂陽之各一其德也
  孫思邈曰仁者靜地之象故欲方知者動天之象故欲圓按人稟天地之全德未有優於仁而匱於知者故宜方圓並用也方故有常圓故無滯
  子曰齊一變章
  齊魯去道雖有逺近之差然聖人之意總見二國皆可至道魯尤易而齊亦不難要在於能變而已齊一變可至魯豈欲其止於魯而已哉由此而進於道孰能禦之者此立言之意
  齊魯不會做不肯做只有夫子會做卻又不得到手苟有用我之意自見於言外
  變齊至魯非是事事如魯謂齊之風聲氣習大段不善者一洗去之可得似魯魯所僅存之禮教信義齊亦有之也至如魯之衰弱祿去政失豈謂一變之後齊反同之耶
  功利夸詐害道為深可知秦漢以後先王之道未嘗一日得行於天下也
  子曰觚不觚章
  洪慶善曰古者獻以爵酬以觚此夫子因獻酬之際有所感也此言最為得之蓋不必正當獻酬時發此歎必是目擊此器人皆名之曰觚實乃非觚故因而歎之非是無端尋此話頭來説論語所記夫子之言在當日皆有箇根因今雖不可得知要當黙識之爾
  董子曰名者聖人之所以真物也觚不觚名非其名矣夫子所以歎之
  韓詩説二升曰觚觚寡也飲當寡少是觚者取寡為義所謂孤寡不榖孤寡義相近而孤者單身是寡之極也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章
  宰我憂為仁之䧟害意謂仁道雖美也有行不去處故設此問不知仁道正不須如此如宰我之説乃好仁而愚者耳若謂宰我不知從井救人之非而真欲為此等之事則失其㫖矣
  宰我子貢頴利畧相似撰得此問是其頴利處也所謂憂為仁之䧟害者正是求善全之道於聖人謂宰我好仁而愚非其質矣
  可不可俱就驅遣君子者説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章
  約之以禮謂視聽言動皆收束入規矩凖繩一於禮則約矣約非大本大原渾然一理之謂也博文約禮皆下學事故曰可以弗畔
  子見南子章
  謂孔子不得已而見之非也聖人豈受人迫促者謂禮當見而見之亦未盡也聖人豈拘此禮者只是聖人自覺得可見而見非他人所及亦非他人所知
  子見南子丹鉛總録謂矢者直告之非誓也此與蔡謨陳字之訓相近不知予所否者固是誓詞不必別為之解也註引所不與崔慶者正以明此矢為誓非臆説爾揚子法言仲尼於南子所不欲見也陽貨所不欲敬也見所不見敬所不敬不詘如何或曰衞靈公問陳則何以不詘曰詘身將以信道也如詘道而信身雖天下不可為也按揚子之言詘身若栁下惠之降志辱身其言未為過也注家以揚子臣王莽擬孔子敬陽貨則不可同日而道矣又雲所詘形也於神何時撓哉如此則褚淵馮道之徒亦將曰吾神不撓吾與孔子同道也豈非所謂賊德之尤者哉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章
  宰我是憂為仁之䧟害疑這仁是做不得的縁宰我是天資近薄一邊觀短䘮章可見所以如此子貢則不然原有一視同仁的想頭觀亦欲無加之言可見但其博愛為仁不知求之切近則亦只成一箇虛願而已有將病字方字扭合者其謬不可不辨堯舜猶病正是所以為聖處他這箇病如何可醫得惟人心痿痺之病除非恕之一味可以醫得爾醫得這痿痺之病那堯舜猶病之病覺得漸漸深重了
  猶病二字是不自滿足之心若無此心便不成堯舜或乃以方字病字相扭合如治病者之用方竟看成病痛病字謬矣
  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逹而逹人既以為已旋以為人雖同念並興早已二之是不然蘇子瞻曰病者得藥吾為之體輕飲者困於酒吾為之酣適蓋專以自為也斯言足相發明然則不欲立逹人者謂之能自愛可乎其神必泣矣
  一篇訂頑只要人識得大原存得這箇意思卻去做切近真實工夫方可漸漸擴充所謂頑者即痿痺不仁之別名如巳欲立逹不知人亦欲立逹自私自利非頑而何非痿痺而何
  手足痿痺為不仁言痛癢不相闗也俗謂之麻木此之不仁屬於血氣惟知立逹已不知人亦如是是義理之心壅閼不流也以血氣明義理故曰最善名狀
  子曰默而識之章
  默而識之無他切而已不切則欲不遺忘不可得也默只訓不言謂不靠著言而自能不忘於心尤為堅固耳非禁絶語言文字只守箇黒窣窣地也
  惟刻刻防其厭倦所以更無厭倦若自覺得無一毫厭倦更不用省察不用䇿勵則厭倦之根已伏於不知不覺之中矣則亦非所以為聖人矣
  默而識多學而識多見而識皆當作記字解與君子多識前言往行正同邵康節以多見而識之為別之雲雖多見必有以別之義非不精但與諸處識字不能一例故集注不用之
  子曰德之不脩章
  樂以忘憂憂字與不堪其憂仁者不憂君子不憂不懼之憂同乃人心之私憂也此處憂字與君子有終身之憂同即君子存之注所謂戰兢惕厲聖賢之所以為聖賢者全在乎此
  法言云顔苦孔之卓苦字亦下得好苦即憂也微特顔子聖人亦有苦
  或疑聖人豈有一毫不善既無一毫不善乃復憂不能改這憂便不似真心實意了若道聖人果自覺有不善未及改處又恐未安答曰世上一種人不憂到極處便是不善到極處不肯改到極處所謂下愚不移者無他只是不憂而已聖人只是憂到極處便是能改到極處能改到極處即是無不善可改然其所以至此者無他憂而已真心實意憂而已是吾憂也聖人豈欺我哉











  此木軒四書説卷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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