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實錄/太祖武皇帝實錄

滿洲實錄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睿武端毅欽安弘文定業高皇帝實錄
作者:剛林 羅綉錦 
太宗文皇帝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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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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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白山,高約二百里,週圍約千里。此山之上有一潭,名他們,週圍約八十里,鴨綠、混同、愛滹三江俱從此山流出。鴨綠江自山南瀉出,向西流,直入遼東之南海。混同江自山北瀉出,向北流,直入北海。愛滹江向東流,直入東海。此三江中,每出珠寶。長白山山高地寒,風勁不休,夏日,環山之獸俱投憩此山中,此山盡是浮石,及東北一名山也。

滿洲源流:滿洲原起於長白山之東北布庫里山下一泊,名布兒湖裡。初,天降三仙女浴於泊,長名恩古倫,次名正古倫,三名佛古倫。浴畢上岸,有神鵲啣一朱果置佛古倫衣上,色甚鮮妍,佛古倫愛之不忍釋手,遂啣口中,甫着衣,其果入腹中,即感而成孕。告二姊曰:「吾覺腹重,不能同昇,奈何?」二姊曰:「吾等曾服丹藥,諒無死理,此乃天意,俟爾身輕上昇未晚。」遂別去。佛古倫後生一男,生而能言,倏爾長成。母告子曰:「天生汝,實令汝爲夷國主,可往彼處。」將所生緣由一一詳說,乃與一舟:「順水去即其地也。」言訖,忽不見。

其子乘舟順流而下,至於人居之處登岸,折柳條爲坐具,似椅形,獨踞其上。彼時長白山東南鰲莫惠地名鰲朵里城名內,有三姓夷酋爭長,終日互相殺傷,適一人來取水,見其子舉止奇異,相貌非常,回至爭斗之處,告眾曰:「汝等無爭,我於取水處遇一奇男子,非凡人也。想天不虛生此人,盍往觀之?」本酋長聞言罷戰,同眾往觀。及見,果非常人,異而詰之,答曰:「我乃天女佛古倫所生,姓愛新華言金也覺羅姓也,名布庫里英雄,天降我定汝等之亂。」因將母所囑之言詳告之。眾皆驚異曰:「此人不可使之徒行。」遂相插手爲輿,擁捧而回。三酋長息爭,共奉布庫里英雄爲主,以百里女妻之,其國定號滿洲,乃其始祖也南朝誤名建州。

歷數世後,其子孫暴虐,部屬遂叛。於六月間,將鰲朵里攻破,盡殺其闔族子孫,內有一幼兒名范嗏,脫身走至曠野,後兵追之,會有一神鵲棲兒頭上,追兵謂人首無鵲棲之理,疑爲枯木樁,遂回。於是范嗏得出,遂隱其身以終焉。滿州後世子孫俱以鵲爲祖故不加害。其孫都督孟特木,生有智略,將殺祖仇人之子孫四十餘,計誘於蘇蘇河虎欄哈達山名下黑禿阿喇黑禿華言橫也阿喇崗也,距鰲朵里兩千五百餘里,殺其半以雪仇,執其半以索眷族,既得,遂釋之。於是孟特木居於黑禿阿喇。

都督孟特木生二子,長名充善,次名除煙。充善生三子,長名拖落,次名脫一莫,三名石報奇。石報奇生一子,都督福滿。福滿生六子,長名德石庫,次名劉諂,三名曹常剛,四名覺常剛,五名豹郎剛,六名豹石。德石庫住覺里乂地方,劉諂住阿哈河洛地方,曹常剛住河洛剛善地方,覺常剛住其祖居黑禿阿喇地方,豹郎剛住尼麻蘭地方,豹石住張家地方。六子六處。各立城池,稱爲六王,乃六祖也五城距黑禿阿喇遠者不過二十里,近者不過五六里。長祖德石庫生三子,長名蘇黑臣代夫,次名談吐,三名娘古。二祖劉諂生三子,長名祿胡臣,次名麻寧格,三名門土。三祖曹常剛生五子,長名李太,次名武太,三名綽氣阿朱古,四名龍敦,五名非英敦。四祖覺常剛生五子,長名李敦把土魯把土魯華言英雄也。次名厄里袞,三名界坎,四名塔石,五名塔乂。五祖豹郎剛生二子,長名對秦,次名棱得恩。六祖豹石生四子,長名康嘉,次名阿哈納。三名阿都棲,四名朵里火棲。

彼時有一人,名灼沙納,生九子,皆強悍。又一人名加虎,生七子,俱驍勇,常身披重鎧,連躍九牛。二姓恃其強勇,每各處擾害。時覺常剛有才智,其子李敦又英勇,遂率其本族六王,將二姓盡滅之。自五嶺迤東,蘇蘇河迤西,二百里內,諸部盡皆賓服,六王自此強盛。

初,豹石次子阿哈納至沙革達部,欲聘部長巴斯漢把土魯妹爲妻,巴斯漢曰:「爾雖六王子孫,家貧,吾妹必不妻汝。」阿哈納曰:「汝雖不允,吾決不甘心。」遂割發留擲而去。巴斯漢愛東果部長克轍殷富,遂以妹妻其子厄兒機。後厄兒機自巴斯漢家回至阿布塔力嶺,被托莫河處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截殺之。賊中有與阿哈納同名者,群賊相呼,路人悉傳阿哈納之名,克轍聞之曰:「先豹石之子阿哈納欲騁吾兒婦,其兄不允,吾兒遂娶,今殺吾兒者必此人也。」時哈達國汗萬名,聞其言,遣使往告克轍曰:「汝子非豹石之子所殺,乃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殺之,我擒此九賊與爾,爾當順我。」克轍曰:「吾兒被殺,何故又令我降,此不過以路遠之厄吐阿祿爲辭耳。吾等地屬同鄰,若果豹石之子未殺吾兒,何不以金帛饋哈達汗擒此九賊與我面質?若系賊殺吾子,金帛吾當倍償。」時有曹常剛部落厄革奇尼聞之,即往告其主,曹常剛私遣人往誑克轍曰:「汝子是我部下兒崩革與厄革青格謀殺,若以金帛遺我,我當殺此二人。」克轍曰:「哈達汗言厄吐阿祿部下九賊殺之,爾又雲部人殺之,此必汝等設計誑我。」於是遂成讎敵。因引兵攻克六王東南所屬二處。六王不能支,相謀曰:「我等同祖所生,今分居十二處,甚是渙散,何不聚居共相保守?」眾議皆定,獨武太不從曰:「我等同住一處,牲畜難以生息,吾今詣妻父哈達汗處借兵報復。」於是遂借兵,往攻克轍二次,獲其數寨。初未借兵之先,六王與哈達國汗互相結親,兵勢比肩,自借兵後,六王之勢漸衰。

覺常剛第四子塔石嫡夫人乃阿姑都督長女,姓奚塔喇,名厄爭墨氣。生三子,長名弩兒哈奇即太祖,號淑勒貝勒淑勒貝勒華言聰睿王也,次名黍兒哈奇,號打喇漢把土魯,三名牙兒哈奇。次夫人乃哈達國汗所養族女,姓納喇,名掯姐,生一子名把牙喇,號兆里兔兆里兔華言能幹也,側室生一子名木兒哈奇,號卿把土魯。

初,厄墨氣孕十三月生太祖,時己未歲,大明嘉靖三十八年也。是時,有識之長者言,滿洲必有大賢人出,戡亂致治,服諸國而爲帝。此言傳聞,人皆妄自期許。太祖生,鳳眼大耳,面如冠玉,身體高聳,骨格雄偉,言詞明爽,聲音響亮,一聽不忘,一見即識,龍行虎步,舉止威嚴。其心性忠實剛果,任賢不二,去邪無疑,武藝超群,英勇蓋世,深謀遠略,用兵如神,因此號爲明汗。十歲時喪母,繼母妬之,父惑於繼母言,遂分居,年已十九矣,家私止給些須。後見太祖有才智,復以家私與之,太祖終不受。

時各部環滿洲國擾亂者,有蘇蘇河部、渾河部、王家部、東果部、折陳部、長白山內陰部、鴨綠江部、東海兀吉部、斡兒哈部、虎兒哈部、胡籠國中兀喇部、哈達部、夜黑部、輝發部。各部蜂起,皆稱王爭長,互相戰殺,甚且骨肉相殘,強凌弱,眾暴寡。太祖能恩威並行,順者以德服,逆者以兵臨,於是削平諸部,後攻克大明遼東諸城。

諸部世系。

兀喇國本名胡籠,姓納喇,後因居兀喇河岸,故名兀喇。始祖名納奇卜祿,生上江朵里和氣,上江朵里和氣生加麻哈芍朱戶,加麻哈芍朱戶生瑞吞,瑞吞生杜幾機,杜兒機生二子,長名克世納都督,次名庫堆朱顏。克世納都督生轍轍木,轍轍木生萬後爲哈達國汗。庫堆朱顏生太欒,太欒生補煙,盡收兀喇諸部,率眾於兀喇河洪尼處築城稱王。補煙卒,其子補干繼之,補干卒,其子滿太繼之。

哈達國汗姓納喇,名萬,本胡籠族也。後因住哈達處,故名哈達,乃兀喇部轍轍木之子,納奇卜祿第七代孫也。其祖克世納都督被族人八太打喇漢所殺,萬遂逃住什白部瑞哈城。其叔王住外郎逃至哈達部爲酋長,後哈達部叛,王住外郎被殺,其子泊兒混殺父仇人,萬於是遠者招徠,近者攻取,其勢愈盛,遂自稱哈達汗。彼時夜黑、兀喇、輝發及滿洲所屬渾河部了,盡皆服之。凡有詞訟,悉聽處分,賄賂公行,是非顛倒,反曲爲直,上既貪婪,下亦效由。凡差遣人役,侵漁諸部,但見鷹犬可意者,莫不索取,得之,即於萬汗前譽之,稍不如意,即於萬汗前毀之。萬汗不察民隱,惟聽譖言,民不堪命,往往叛投夜黑,並先附諸部盡叛,國勢漸弱。萬汗卒,子胡里干襲位,八月而卒,其弟康古魯襲之,康古魯卒,弟孟革卜鹵襲之。

夜黑國始祖蒙古人,姓土墨忒,所居地名曰張。滅胡籠國內納喇姓部,遂居其地,因姓納嗽。後移居夜黑河,故名夜黑。始祖勝根打喇漢,生石兒刻命剛兔,石兒刻命剛兔生奇里哈尼,奇里哈尼生出空格,出空格生太杵,太杵生二子,長名卿家奴,次名楊機奴,兄弟征服諸部,各居一城,哈達人歸之,兄弟遂皆稱王。甲申歲,大明萬曆十二年,寧遠伯李成梁受哈達國賄,以賜敕書爲由,誘卿家奴楊機奴至開原關王廟,並所帶兵三百皆殺之。卿家奴子布戒,楊機奴子納林卜祿,各繼父位。後李成梁復率兵攻克杜哈、尼牙罕二寨,漢兵亦損傷甚多。成梁又於戊子歲率兵攻納林卜祿東城,失利而回。

輝發國本姓益革得里,原系沙哈梁兀喇,江尼馬諂部人沙哈梁兀喇即混同江,一說黑龍江是也。此源從長白山發出。始祖勝古力,移居渣魯,後投納喇姓哈羊干禿墨兔,二人殺七牛祭天,遂改姓納喇哈羊干禿墨兔所居地名曰張,亦胡籠國人。勝古力生二子,長名流陳,次名背陳。背陳生二子,長名納靈剛,次名耐呼頑。納靈剛生拉哈都督,拉哈都督生剛哈諂都督,剛哈諂都督生奇內根打喇漢,奇內根打喇漢生往機奴。往機奴征服輝發部於輝發河邊賀里氣山,築城居之,故名輝發。彼時,蒙古插哈拉國土門渣沙兔汗自將來圍其城,攻不能克,遂回。往機奴卒,孫擺銀答里殺其叔七人,自爲輝發國王。

滿洲國。

初,蘇蘇河部內禿隆城,有尼康外郎者,於癸未歲萬曆十一年,唆搆寧遠伯李成梁攻古勒城主阿太、夏吉城主阿亥。成梁於二月率遼陽廣寧兵,與尼康外郎約以號帶爲記,二路進攻。成梁親圍阿太城,命遼陽副將圍阿亥城。城中見兵至,遂棄城遁,半得脫出,半被截困,遂克其城,殺阿亥。復與成梁合兵圍古勒城,其城倚山險,阿太御守甚堅,屢屢親出繞城沖殺,圍兵折傷甚多,不能攻克,成梁因數尼康外郎讒搆,以致折兵之罪,欲縛之。尼康外郎懼,願往招撫。即至城邊賺之曰:「天朝大兵既來,豈有釋汝班師之理,汝等不如殺阿太歸順,太師有令,若能殺阿太者,即令爲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殺阿太而降。成梁誘城內人出,不分男婦老幼盡屠之。

阿太妻系太祖大父李敦之女,祖覺常剛聞古勒被圍,恐孫女被陷,同子塔石往救之。既至,見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石候於城外,獨身進城,欲攜孫女以歸,阿太不從。塔石候良久,亦進城探視,及城陷,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並殺覺常剛父子。後太祖奏大明曰:「祖父無罪何故殺之?」詔下,言:「汝祖父實是誤殺」,遂還其屍,仍與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復給都督敕書。太祖曰:「殺我祖父者,實尼康外郎唆使之也,但執此人與我,即甘心焉。」邊臣曰:「爾祖父之死,因我兵誤殺,故以敕書馬匹與汝,又賜以都督敕書,事已完矣。今復如是,吾誓助尼康外郎築城於甲板,令爲爾滿洲國主。」於是國人信之,皆歸尼康外郎。其五祖子孫對神立誓,亦欲殺太祖以歸之。尼康外郎又迫太祖往附,太祖曰:「爾乃吾父部下之人,反令我順爾,世豈有百歲不死之人?」終懷恨不服。

又蘇蘇河部內,撒兒湖酋長瓜喇,被尼康外郎譖於撫順將官前,責治之,其弟諾米納,與本部內加木河寨主剛哈鄯、沾河寨主常書、楊書俱忿恨,相議曰:「與其仰望此等人,不如投愛新覺落六王子孫。」議定,遂來附,殺牛祭天立誓。四酋謂太祖曰:「念吾等先眾來歸,毋視爲編氓,望待之如骨肉手足。」遂以此止言對天盟誓。太祖欲報祖父之仇,止有遺甲十三副,遂結諾米納,共起兵攻尼康外郎,時癸未歲夏五月也,太祖年二十五矣。

有三祖曹常剛第四子龍敦,唆諾米納之弟奈哈答曰:「今大明尚欲助尼康外郎築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況哈達萬汗又助之,爾何故順淑勒貝勒耶?」奈哈答往告其兄,諾米納遂背約不赴。太祖乃起兵往攻之,尼康外郎在禿隆城預知,遂遺軍民攜妻子走甲板,太祖兵不滿百,甲僅三十副,克禿隆而回。

秋八月,太祖復率兵攻甲板,不意諾米納與其弟奈哈答暗遣人往報,尼康外郎復棄城逃至撫順所東南河口台,其守邊軍不容進邊,正攔阻時,太祖追至,不料攔阻之故,疑爲漢兵助尼康外郎來戰,遂退兵紮營。是夜有尼康外郎部下一人投太祖曰:「尼康外郎被大明兵阻攔,不容入邊,何故退兵也?」太祖乃還。恨曰:「諾米納奈哈答二人若不暗送消息,尼康外郎必成擒矣」,正恨間,諾米納奈哈答遣使來曰:「渾河部夯家並甲孔木二處,不許侵犯,其東加與把里答二處,乃吾仇敵,爾若攻破與我則已,不然吾當阻其邊路,不容爾行兵。」太祖聞言愈恨之。時剛哈鄯與常書、楊書三人亦忿甚,謂太祖曰:「若不先破諾米納,吾等必附諾米納矣。」太祖從言,遂陰定破諾米納之計,陽與諾米納合兵攻城。太祖謂諾米納曰:「爾兵可先攻。」諾米納不從,太祖曰:「爾既不攻,可將盔甲器械與我兵攻之。」諾米納不識其計,將器械盡付之。兵器既得,太祖執諾米納、奈哈答殺之,遂取撒兒湖城而回。其逃散之眾,有復歸者,太祖盡還其妻孥,仍令居撒兒湖,眾修整其城,復叛。 尼康外郎部族,並先附之人相謂曰:「尼康外郎前爲敵兵所逼,值垂亡之際,往奔大明,尚爾不容,況肯築城於甲板,令爲滿洲主耶?足證前言皆誑吾輩耳!」遂叛之。尼康外郎懼,攜妻孥親屬,逃於汛納哈所屬鵝兒渾,築城居住。

太祖以同母妹妻剛哈鄯。

六祖豹石之子康嘉與綽其達焦鄯等同謀,請哈達國兵令渾河部招加城主李岱導引(李岱亦宗人),劫太祖所屬之胡吉寨而去。至中途,甫分人畜,太祖部將雄科落把土魯巴宗,領十二人追至其處,突然而入,敵兵遂敗,殺四十餘人,盡獲所掠而回雄科落初名諳班哥,因其英勇超眾,故名雄科落把土魯。

有長祖、次祖、三祖、六祖之子孫同誓於廟,欲謀殺太祖。至夏六月晦暝之夜亥時,方豎梯登城,太祖心神不寧,因起著衣,帶弓矢,持刀登城觀之,賊見太祖立城上,皆墜城而遁。

九月內,賊乘夜陰晦,拔太祖住宅柵木潛入,時有犬名湯古哈,四顧驚吠,太祖覺之,將二男一女匿於櫃下,乃執刀大呼曰:「何處賊敢來相犯,汝不入我即出,毋得退縮。」故將刀柄擊窗有聲,作由窗而出之勢,仍由戶出。賊見出勢勇猛,皆遁去。時有部落趴海睡於窗下,被賊刺死。

甲申歲正月,太祖起兵征李岱。時值大雪,至剛哈嶺,山險兵難進,太祖之叔暨兄弟輩同勸回兵,太祖曰:「李岱系我同姓,乃忍引他人害我,我豈甘心?」遂鑿山爲磴,魚貫而上,將馬以索系拽上嶺,至李岱城下。有三祖之子龍敦,預差人報與李岱,遂聚兵登城,張號待敵。太祖部眾日:「城內有備,何以攻之,不如回兵。」太祖曰:「我明知其有備,必無還理。」督兵攻城,即時克之。宥李岱之死而養之,遂回兵。

龍敦唆沙木張日沙木張乃太祖庶母之弟:爾妹見在我家,汝可與我同謀殺剛哈鄯剛哈鄯太祖妹夫。沙木張聽其言,帶領族人遮殺於路。太祖聞之,聚眾往尋其屍。兄弟中皆與龍敦同謀,竟無同一往者。太祖帶數人往尋之。族叔尼馬蘭城主稜登止之曰:「族人若不怨汝,焉肯殺汝妹夫,汝勿往,恐被人害。」太祖大怒,遂披甲躍馬,登城南橫岡,彎弓盤旋,復回城內,大呼曰:「有殺吾者可速出!」族人皆懼,無敢出者,太祖取其屍,竟納入室中,解衣服靴帽,厚葬之。

四月內,太祖睡至夜半,聞門外有步履聲,即起,佩刀執弓,將子女藏於僻處,令後故意如廁,太祖緊隨,以後體蔽已身,潛伏於煙突側,後即回室。是夜陰晦,忽電光一燭,見一賊將近,太祖以刀背擊仆,喝令家人縛之。家人老漢等言,縛之何用,當殺之。太祖暗思,賊必有主,若殺之,其主必以殺人爲名,加兵於我,自料兵少難敵,乃佯言曰:「爾必來偷牛。」其賊答以偷牛是實,並無他意。老漢又言:「此賊實害我主,詐言偷牛,可殺之,以戒後人。」太祖曰:「此賊實系偷牛,諒無別意。」遂釋之。

五月,太祖夜宿,有侍婢不寐,在灶燃燈,忽燃忽滅,太祖見而疑之。亦著短甲於服內,持弓刀作外便狀,至煙實側,見排柵空處,隱隱看人形,露其首,恍惚不真,詳視之,則無矣。時天色甚晦,忽看電光,見賊已逼近,遂發一矢,被賊躲過,中其肩衣而走,復追射一矢,穿賊兩足,以刀背擊其首,昏絕於地,遂縛之。有弟兄親族俱至,言撻之無益,不如殺之.太祖曰:「我若殺之,其主假殺人爲名,必來加兵,掠我糧石,糧石被掠,部屬缺食,必至叛散。部落散則孤立矣,彼必乘虛來攻。我等弓箭器械不足,何以禦敵?又恐別部議我殺人啟釁,不如釋之爲便。」遂縱之,其賊名義束。

六月,太祖爲剛哈鄯復仇,率兵四百往攻納木張、沙木張,內申、灣吉干。直抵馬兒墩山下,見山勢陡峻,乃以戰車三輛並進,路漸隘,一車前進,二車隨之。將近城下,路愈隘,令三車前後聯絡上攻。城上飛石擊之,復用木撞其車,前車被摧,後車相繼,二車俱壞,眾皆蔽身於一車之後,縮首不能上攻。太祖奮勇當前,距城丈許,乃蔽於木樁後射一矢,正中內申之面,直貫其耳,復射四人,俱仆,城上兵皆卻。太祖令兵稍退,遠圍之,絕其汲路。連攻三日,至四日夜,密令兵跣足登山,襲破之。內申灣吉干棄城走界凡,遂取其城而回。

時東果部眾酋相議曰:「昔六王族眾借哈達國兵,掠我數寨,今彼與哈達國已成讎隙,我等乘此機會,宜往報仇。」邀以蟒血淬箭以備用。其後,部中自相擾亂。太祖聞之,謂諸將曰:「東果部自亂,我輩宜乘時往攻。」諸將諫曰:「兵不可輕入他人之境,勝則可,倘有疎失,奈何?」太祖曰:「我不先發,倘彼重相和睦,必加兵於我矣。」眾皆從之。於九月內,太祖率兵五百,往攻東果部長阿亥,阿亥聚兵四百,閉城以待。太祖兵至,圍阿亥所居奇吉答城,將上懸樓並城外房屋盡焚之。城將陷,會大雪,遂罷攻,令兵先行,太祖帶十二人伏於火煙籠罩之處。城內以爲兵退,乃遣軍出城,太祖突出,破其眾,斬四人,獲甲二副而回。

時有王家部內一酋,名孫扎七光滾,謁太祖曰:「吾曾被瓮哥落處人所擒,乞貝勒助一旅之師,爲我雪仇。」太祖聞其言默思:「吾既興兵至此,當乘茲以蹂躪一方。」遂與孫扎七光滾星夜前進。有光滾兄子帶度,密令人往送消息,瓮哥落人知之,遂斂兵於城。太祖兵臨城下,攻之,焚其懸樓並週城房屋。太祖登房跨脊上,射城內之人,被城內鵝兒古尼一箭正中其首,透盔傷肉深指許。太祖拔箭,見城內一人奔走於煙突僻處,太祖即以所拔之箭射之,穿兩腿,應弦而倒。太祖箭傷,血流至足,猶彎射不已。時一人名老科,乘火煙暗發一矢,正中太祖項,鏃卷如鈎,拔出帶肉兩塊項下有鎖子圍領,矢中有聲,鏃分如雙鈎。眾見太祖被傷,俱登屋欲扶回。太祖曰:「爾等勿得近前,恐敵知覺,待我從容自下。」項血湧出,太祖以手搵箭眼,拄弓下屋,伏二人肩上,昏仆於地。諸將懊悔不已。及復甦,將箭痕裹束厚數寸,晝夜血猶不止,昏迷累次,每蘇時輒飲水,至次日未時,其血方止。於是棄將得之之城而回。太祖瘡愈,率兵復攻瓮哥落城,克之。眾將欲殺鵝兒古尼、老科,太祖曰:「二人射我,乃鋒鏑之下,各爲其主,孰不欲勝?吾今釋而用之,後或遇敵,彼豈不爲我用命哉!此等之人,死於鋒鏑者尤當惜之,何忍因傷我而殺之也!」賜以牛祿之爵屬三百人,厚養之。

乙酉年二月,太祖率五十人,甲二十五副,掠界凡寨。不意界凡寨預知,已有備,竟無所獲。回兵時聲界凡、撒兒湖、東家、八兒答四城酋長,會兵四百,追射至界凡南太欒之野太欒崗名。內申、把木尼二酋當先追至,太祖一見,即單身拔馬欲斬內申,內申先以刀斷太祖鞭,太祖奮力一刀揮內申背爲兩段,隨轉身射把木尼於馬下。眾兵見二酋死,俱退卻而立。我軍曰:「馬俱瘦弱,爲之奈何?」太祖曰:「眾可下馬,佯以弓稍拂雪,作拾箭狀,徐徐靷馬而退,待過嶺以鹽水炒麵飲馬,解其疲,我自殿後爲疑兵計。」言畢,令兵先行。太祖立於斬內申處,內申部眾呼曰:「人已死,何不去,欲食其肉耶?汝回,我輩欲收主屍。」太祖言:「內申系我仇,幸得殺之,肉亦可食。」言訖遂回,欲令瘦弱之兵遠行,乃率七人將身隱僻處,露其盔,似伏兵之勢。內申部眾又呼曰:「汝有伏兵,我等知之矣。二主已被殺。猶欲盡殺我等耶?」於是太祖全其羸馬而回。

四月,太祖率馬步兵五百征折陳部,時大水,令眾兵回,止帶綿甲五十人,鐵甲三十人進掠。有加哈酋長蘇枯來虎,密令人報與托木河、張佳、八兒答、撤兒湖、界凡,五城知之,遂合兵一處。有後哨章金能古特,一見敵兵,即飛報,不意誤失太祖處。太祖恃有後哨,亦不深備,不期敵兵忽至。太祖見其兵陣於界凡、渾河、直至南山,約八百餘。有夾陳、桑古里二人豹郎剛之孫也,見敵兵大恐,解其甲與人。太祖怒曰:「汝等在家,每自稱雄於族中。今見敵兵,何故心怯,解甲與人?」言訖,自執旗先進,見敵兵不動,遂下馬,將馬逐回,率其弟木兒哈奇,並二家人楊布祿、鵝凌剛,四人奮勇步射,直入重圍,混殺敵兵二十人,遂敗其兵。八百人不能抵當,皆涉渾河而走。時太祖戰酣甚疲,喘息不定,卸其兜鍪,遂解甲不及,以手斷其扣。正憩時,後之兵將方至。眾曰:「乘此勢,可追殺之」,太祖怒而不應。敵兵已渡渾河,太祖稍息,重整盔甲,率兵追殺四十五人。與木兒哈奇追至界凡,有一險隘,山名極陵,立於其上,見敗兵十五人來奔此山,太祖恐敵見之,去其盔纓,隱身而待,先射爲首一人,中其腰仆地,木兒哈奇又射死一人,余皆墜崖而死。太祖收兵曰:「今以四人敗八百眾,實天助之也,」』全勝而回。

九月內,太祖率兵往攻按兔瓜兒簡寨蘇蘇河部所屬,破之,殺其寨主內莫昏而回。

丙戌年五月內,太祖攻克播一混山城渾河部所屬。

七月內,太祖率兵環攻托木河城折陳部所屬。時暴雷擊死二人,遂罷攻而回。後招服之。乘使往攻仇人尼康外郎,沿途諸部皆是仇敵,星夜越進,攻鵝兒渾城,克之。時尼康外郎不在城中。初城外有四十餘人,不及進城,帶妻子逃走,爲首一人穿青綿甲,戴氈帽,太祖見之,疑是尼康外郎,單身直入四十人中,內一人箭射太祖胸旁,從肩後露鏃,共中傷三十處。太祖不怯,猶奮勇射死八人,復斬一人,餘眾皆散。鵝兒渾城內有漢人十九名,亦殺之。又捉中箭傷者六人,太祖復深入其箭,令帶箭往南朝傳信:「可將仇人尼康外朗送來,不然我必征汝矣。」遂回。大明官遣使言:「尼康外郎既入中國,豈有送出之理,爾可自來殺之。」太祖曰:「汝言不足信,莫非誘我入耶?」使者又言:「若不親往,可少遣兵去,即將尼康外郎與汝。」太祖令戒沙帶四十人往大明,及至,尼康外郎,一見即欲登台趨避,而台上人已去其梯,尼康外郎遂被戒沙斬之而回。大明因前誤殺太祖父祖,自此每年與銀八百兩,蟒段十五匹,以了其事。

丁亥年,太祖於首里口虎攔哈達下,東南河二道,一名夾哈,一名首里,夾河中一平山,築城三層,啟建樓台。

六月,二十四日,定國政,凡作亂竊盜欺詐悉行嚴禁。

又率兵征折陳部阿兒太,克其山城,殺之。

八月內,令厄一都把土魯領兵取巴里代城。厄一都承命前一進,至渾河時,水汜漲不能渡,遂以繩連軍士之頸,拽而渡之。厄一都領壯士數人,夜豎梯攻之。及登城,城上人迎敵,厄一都跨城垛而戰,中傷約五十處,猶死戰不退,城中人遂皆潰走,即乘勢取其城而回。

太祖領兵往攻洞城,克之,招降其城主甲海而回。

戊子年四月,有哈達國萬汗孫女阿敏姐姐胡里罕貝勒女也,其兄戴鄯送妹與太祖爲妃。親迎之,至於洞地名,坐曠野以待。時一人乘馬帶弓矢過於前,太祖訊左右爲誰,左右對曰:「東果部人,名紐妄肩,善射,本部無出其右者。太祖遂令人喚至是,對面一柳,相距百餘步,令射之。紐妄肩即下馬挽弓,射五矢,止中三矢,上下不一。太祖連發五矢皆中,眾視之,五矢攢於一處,相去不過五寸,鑿落塊木而五矢始出。戴鄯同妹至,太祖設宴成禮,遂納之。

時有酸之酋長酸地名也葛兒氣唆兒戈率本部軍民歸,太祖以其子非英凍爲大臣。又東果部酋長克轍孫呵呵里,亦率本部軍民歸,太祖以長公主嫩姐妻之,授以大臣之職。又鴨里古酋長胡喇虎,殺兄弟族眾,率軍民來歸,將其子胡里罕賜姓覺落,爲養子,亦授大臣之職。太祖遂招徠各部,環滿洲而居者,皆爲削平,國勢日盛。

與大明通好,遣人朝貢,執五百道敕書,領年例賞物。本地所產,有明珠、人參、黑狐、玄狐、紅狐、貂鼠、猞狸猻、虎豹、海獺、水獺、青鼠、黃鼠等皮,以備國用。撫順、清河、寬奠、靉陽四處關口,互市交易,照例取賞。因此滿洲民殷國富。

初,太祖如夜黑,其國主楊機奴見其相貌非常,言:「我有小女,堪爲君配,待長締姻。」太祖曰:「若締姻,吾願聘汝長女。」楊機奴答云:「我非惜長女不與,恐不可君意,小女容貌奇異,或者稱佳偶耳。」太祖遂聘之。楊機奴故後,子納林卜祿於是年九月內,親送妹於歸,太祖率諸王臣迎之,大宴成婚,即天聰皇帝母也。 是年太祖率兵攻王家城,夕過東勝崗,忽天隕一星,其大如斗,光芒徹地,眾馬皆驚。兵至王家城,克之,殺酋長帶肚墨兒根。

己丑年,太祖北兵往攻趙家城酋長寧谷欽章京。太祖伏兵趙家城下,城內兵百餘出,遇伏兵射之,敵兵直衝太祖所立之處,欲奔入城,太祖獨入百人中,手刃九人,餘四散未得進城。圍四日,其城將陷,我兵少懈,四出擄掠牲畜財物,喧譁爭奪。太祖見之,解甲與大將奈虎曰:「我兵爭此微物,恐自相殘害,爾往諭禁之。」奈虎至,不禁人之擄掠,亦隨眾掠之。太祖將己綿甲復與把兒代,令往取奈虎鐵甲來,以備城內衝突。把兒代復隨眾擄掠。忽城內十人突出,有族弟王善,被敵壓倒於地,跨其身,將以槍刺之,太祖一見,身無甲胃,挺身馳往,發一矢,中敵面額,應弦而死,救起王善,克其城,殺寧谷欽而回。 辛卯年,太祖遣兵攻長白山鴨綠江部,盡克之而回。 時夜黑國主納林卜祿,遣部下宜兒當阿、擺斯漢二人來謂太祖曰:「兀喇、哈達、夜黑、輝發、滿洲總一國也,豈有五王之理?爾國人眾,我國人寡,可將額兒泯、架孔木二處,擇一讓我。」太祖答曰:「我乃滿洲,爾乃虎倫,爾國雖大,我不得取,我國雖大,爾亦不得取。況國非牲畜可比,焉有分給之理?爾等皆執政之臣,不能極力諫主,奈何忝顏來相告耶?」言畢,令回。夜黑、哈達、輝發三國會議,各遣使來,夜黑主納林卜祿差尼哈里、兔兒德,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差代某布,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差阿喇泯。比至,太祖宴之。內兔兒德起向太祖曰:「我主有命,遣我來言,欲言又恐觸怒見責。」太祖曰:「爾主之言與爾無干,何爲責汝?如彼以惡言來,我亦以惡言往。」兔兒德曰:「昔索地不與,令投順不從,兩國若成讎隙,只有我兵能踐爾境,諒爾兵敢履我地耶?」太祖聞言大怒,掣刀斷案曰:「爾主弟兄,何常與人交馬接刃,碎爛甲冑,經此一戰耶?昔孟革卜鹵、戴鄯叔侄自相擾亂,如二童爭骨滿洲兒童每擲骨爲戲故云雲,爾等乘亂襲取,何故視我如彼之易也,爾地四週果有邊垣之阻耶?吾即晝不能往,夜亦能至彼處,爾其奈我何,徒張大言胡爲乎?昔我父被大明誤殺,與我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送還屍首,坐受左都督敕書,續封龍虎將軍大敕一道,每年給銀八百兩,蟒段十五匹,汝父亦被大明所殺,其屍骸汝得收取否?」。遂書前言,遣阿林恰復之,諭之曰:「爾到彼處當誦之,若懼而不誦,即住於彼處,勿復見我。」囑畢,令行。時布戒貝勒預知,接至家,欲視其書,阿林恰將書當面朗誦。布戒曰:「此書我已知之,何必送與吾弟?」阿林恰曰:「我主曾命對二主面誦,若止見貝勒,難復主命。」布戒曰:「吾弟出言不遜,汝主恨之誠是,但恐見此書怒責汝也。」言畢乃收其書,阿林恰遂回。

時滿洲長白山所屬朱舍里、內陰二衛,同引夜黑兵,將滿洲東界葉臣所居洞寨劫去。太祖正坐樓上,諸將聞而告之。太祖曰:「任伊劫去,豈有水能透山,火能逾河之理?朱舍里、內陰是我同國,乃敢遠附異國之夜黑,劫掠我寨,蓋水必下流,朱舍里內陰二部終爲我有矣。」

癸巳年,夜黑國主布戒、納林卜祿貝勒,因太祖不順,糾合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主滿太、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四國兵馬,於六月內,劫去戶布恰寨,太祖即率兵追之。時哈達兵已歸,我兵直抵其國。是夜,太祖以步兵伏於中途,少帶兵從,亦取哈達國富兒家奇寨而回。時哈達國追兵至富兒家奇寨,太祖欲誘敵至伏兵處,恐追兵復回,乃令兵前行,獨身爲殿以誘之。於是敵兵追至,前一人舉刀迎之,後三人並馬來戰。太祖自思,後追者三人無妨,若前一人迎面來,恐傷面目,欲射之,時敵在右,不便於射,因轉弓過馬首,射中敵人馬腹,其馬驚躍,後三人乘太祖發矢之會,一齊殺來,太祖馬驚幾墜,幸右足扳鞍,僅得復騎,發一矢射孟革卜鹵馬仆地,其家人代因布祿將自馬與主乘之,代因布祿步奔而回。太祖仍率馬兵三人,步兵二十餘迎之,敗其敵眾,殺兵十二人,獲甲六副,馬十八匹而回。

九月內,夜黑國主布戒、納林卜祿,哈達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布占太滿太弟也,輝發國主擺銀答里,嫩江蒙古廓兒沁國主瓮剛代、莽古、明安,實伯部,刮兒恰部,朱舍里衛主悠冷革,內陰衛主搜穩塞革失,九國兵馬會聚一處,分三路而來。太祖聞之,遣兀里堪東探,約行百里,至一山嶺,烏鴉群噪,不容前往,回時則散。再往群鴉撲面,兀里堪回,備述前事。太祖曰:『『可從加哈向渾河探之。」及至,夕見渾河北岸敵兵營火如星密,飯罷即起行,過夏雞嶺。兀里堪探的,飛報太祖,言敵國大兵將至,時近五更矣。太祖曰:「人言夜黑國不日兵來,今果然也。我兵夜出,恐城中人驚,待天明出兵,傳諭諸將。」言畢復寢。滾代皇後推醒太祖曰:「今九國兵馬來攻,何故盹睡,是昏味耶?抑畏懼耶?」太祖曰:「畏敵者必不安枕,我不畏彼,故熟睡耳。前聞夜黑兵三路侵我,來期未的,我心不安,今日已到,我心始定。我若有欺騙處,天必罪我,我當畏之。我承天命,各守國土,彼不樂我安分,反無故糾台九部之兵,欺害無辜之人,天豈祐之?言訖復睡,以息精神。天明飯畢,率諸王臣謁廟,再拜祝曰:「天地三光,萬靈神祗,我弩兒哈奇與夜黑本無事故,今彼引兵攻我,惟天鑑察。」又拜祝曰:「願天令敵垂首,祐我奮揚,兵不遺鞭,馬無顛躓。」叩祝畢,率兵至拖素寨,立於津渡處,諭之曰:「爾等可盡解臂手頓項留於此,若傷肱傷頸,唯命是聽,不然身受拘束,難以勝敵,我兵輕便,必獲全勝矣。」眾遵令盡解之。行至加哈處,有城守奈虎、山坦來告曰:「夜黑兵辰時已到,圍加哈關,見勢不能克,往攻黑機革城,敵兵甚多。」眾皆失色。有加哈一人,名狼塔里,後至,呼曰:「貝勒何在,我兵見有幾何?」言訖登山望敵勢,向太祖曰:「若以來兵爲多,我兵亦不少,昔與大明交戰,彼兵漫山遍野,我兵二三百,尚敗其眾,今我兵有膽氣驍勇,必敗此兵,若不勝,我甘軍法。」於是眾心稍安。太祖遣人往探曰:「來兵若欲回,今晚即擊之,否則明日再戰。」哨探報敵兵扎立營寨,搬運糧草,太祖亦安營。是晚,夜黑營中一人逃來曰:「夜黑布戒貝勒、納林卜祿貝勒兵一萬,哈達孟格卜鹵貝勒、兀喇布占太貝勒、輝發擺銀答里貝勒兵一萬,蒙古廓兒沁瓮剛代貝勒,莽古貝勒、明安貝勒、實伯部、刮兒恰兵一萬,共兵三萬。」我兵聞之,又皆失色。太祖曰:「爾眾無憂,我不使汝等至於苦戰。吾立險要之處,誘彼來戰,彼若來時,吾迎而敵之,誘而不來,吾等步行,四面分列,徐徐進攻。來兵部長甚多,雜亂不一,諒此烏合之眾,退縮不前,領兵前進者,必頭目也,吾等即接戰之,但傷其一二頭目,彼兵必走。我兵雖少,並力一戰,可必勝矣。」次日平明起兵。夜黑兵先攻黑機革城未下,是日又攻,時太祖兵到,立陣於古勒山險要之處,與黑機革城相對,令諸王大臣等各率固山兵分頭預備。布陣已完,遣厄一都領兵一百挑戰,夜黑見之遂不攻城,收兵來敵。滿洲兵一戰殺九人,夜黑兵稍退。有布戒、金台石及廓兒沁三貝勒,領兵合攻一處,時布戒先入,所騎之馬被木撞倒,有滿洲一卒名吾談,即向前騎而殺之,其兵大敗。夜黑貝勒等見布戒被殺,皆痛哭,一其同來貝勒等大懼,並皆喪膽,各不顧其兵,四散而走。明安馬被陷,棄鞍赤身,體無片衣,騎驏馬脫出。太祖縱兵掩殺,屍滿溝渠,殺至哈達國釵哈寨南吾黑運之處。是夜結繩攔路,殺敗兵甚眾。次日,一人生擒布占太跪見太祖曰:「我得此人慾殺之,被自呼毋殺,許與贖貲,因此縛來。」太祖問曰:「爾何人也?」其人叩首答曰:「我畏殺,未敢明言,我乃兀喇國滿太之弟布占太,今被擒,生死只在貝勒。」太祖曰:「汝等會九部之兵欺害無辜,天厭汝等。昨日布戒已經殺死,彼肘若得汝亦必殺矣。今既來見,豈肯殺汝?語云;生人之名,勝於殺,與人之名勝於取。」遂釋其縛,賜猞狸猻裘,養之。是戰也,殺其兵四千,獲馬三千匹,盔甲千副,滿洲自此威名大震。

初,朱舍里部長悠冷革章京,曾脅九部兵來,故太祖十月內遣兵招服之。

又內陰部搜穩、塞革失二人,聚七村人據佛多古山而居,太祖於閏十一月,命厄一都、剛蓋扎兒胡七、雄科落三人,領兵一千,圍佛多古山,日每攻擊,三月而下,斬搜穩、塞革失,即日回兵。

甲午年,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胯兒胯部撈扎貝勒始遣使往來。於是蒙古各部長遣使往來不絕。

乙未年六月,太祖領兵伐輝發擺銀答旦貝勒,克取多必城,斬守將克充革、蘇猛革二人而回。

丙申年二月,大明國遣官一員,高麗國亦遣官二員,從者共二百人來,太祖令部兵盡甲親迎至妙弘廓地界,接入大城,以禮相敘,公事畢,辭別而去。

先,陣前所擒布占太,恩養四載,至是七月,太祖欲放歸,令禿兒空黃占、撥兒孔非英占二人護送。未至其國時,布占太兄滿太父子二人往所屬拴煙濕攔處修邊鑿壕,父子淫其村內二婦,其夫夜入,將滿太父子殺之。及希占太至日,滿太叔女興泥牙貝勒謀殺布占太,欲奪其位。其護送二大臣保守門戶甚嚴,不能加害,於是興泥牙投夜黑而去。布占太遂繼兄位爲兀喇國主。護送二人辭回。

十二月,布占太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猶父子,將妹滹奈送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爲妻,即日設宴成配。

丁酉年,夜黑、兀喇、哈達、輝發,同遣使曰:「因吾等不道,以至於敗兵損名,今以後,吾等更守前好,互相結親。」於是夜黑布羊古妹欲與太祖爲妃,金台石女欲與太祖次子帶善貝勒爲妻。太祖乃備鞍馬盔甲等物以爲聘禮,更殺牛設宴,幸白馬,削骨,設酒一杯,肉一碗,血土各一碗,插血會盟。四國相繼而誓曰:「自此以後,若不結親和好,似此屠牲之血,蹂踏之土,剮削之骨而死。如踐盟和好,食此肉,福壽永昌。」誓畢,太祖亦誓曰:「汝等應此盟言則已,不然,吾待三年,果不相好,必統兵伐之。」後蒙古得罪,太祖命木哈量伐之,獲馬四十匹,時納林卜祿背盟,將所獲盡奪之,仍擒木哈量送與蒙古。又將金台石之女與蒙古胯兒胯部戒沙貝勒結親。其布占太亦因與夜黑通,將滿太妻都都庫氏所玩銅錘,遣使送與納林卜祿。又將滿洲所屬斡兒哈部內按褚拉庫、內河二處酉長落吞、剛石吞、旺吉諾三人許獻夜黑,請其使而招服之。

戊戌年正月,太祖命幼弟把牙喇台吉、長子出燕台吉、與剛蓋、非英凍扎兒胡七等,領兵一千,征按褚拉庫。星夜馳至,取其屯寨二十處,其餘盡招服之,獲人畜萬餘而回。於是賜出燕台吉名烘把土魯,把牙喇台吉名著里革兔。

是年,哈達孟格卜鹵貝勒所居城北有血自溪流。

十二月,布占太不忘其恩,帶從者三百來謁,太祖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厄石太妻之,盔甲五十副,敕書十道,以禮往送。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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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年正月、東海兀吉部內虎兒哈二酋長王格、張格,率百人來貢土產: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兒哈部內所居之人,每歲入貢,其中酋長箔吉里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撫其心。

時滿洲未有文字,文移往來,必須習蒙古書,譯蒙聲語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編成國語,榜識厄兒得溺、剛蓋對曰:「我等習蒙古字,始知蒙古語,若以我國語編創譯書,我等實不能。」太祖曰;「漢人念漢字,學與不學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學與不學者亦知,我國之言寫蒙古之宇,則不習蒙古語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國言語編字爲難,以習他國之言爲易耶?剛蓋厄兒得溺對曰:「以我國之言編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編成句,吾等不能,故難耳。」太祖曰:「寫阿字下合一媽字,此非阿媽乎阿媽父也?厄字下合一脈字,此非厄脈乎厄脈母也?吾意決矣,爾等試寫可也。」於是自將蒙古字編成國語頒行。創製滿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鐵、開金銀礦。

是時,哈達國孟革卜鹵與夜黑國納林卜祿因隙構兵,力不能敵,孟革卜鹵以三子與太祖爲質乞援。太祖命非英凍、剛蓋二人,領兵二千往助,納林卜祿聞之,遂令大明開原通事齎書與孟革卜鹵曰:「汝執滿洲來援之將,挾贖質子,盡殺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與之爲妻,二國仍舊和好。」孟革卜鹵依言,約夜黑人於開原,令二妻往議。太祖聞之,九月發兵征哈達。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曰:「可令我爲先鋒,試看若何?太祖命領兵一千前進。行至哈達國,哈達兵出城拒之,黍兒哈奇按兵不戰,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敵。」太祖曰:「此來豈爲城中無備耶?」怒喝黍兒哈奇貝勒曰:「汝兵向後!」即欲前進。時黍兒哈奇貝勒兵尚阻路,遂繞城而行,城上發矢,軍中傷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楊古里生擒孟革卜鹵來報,太祖曰:「勿殺」,召至前跪見畢,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賜而養之。哈達國所屬之城盡招服之,其軍士器械,民間財物,父母妻子,俱秋毫無犯,盡收其國而回。自此哈達國遂亡。後太祖欲以女莽姑姬與孟革卜鹵爲妻,放還其國,適孟革卜鹵私通嬪御,又與剛蓋通謀欲篡位,事泄,將孟革卜鹵、剛蓋與通姦女俱伏誅。

辛丑年正月,太祖將莽姑姬公主與孟革卜滷子吳兒戶代爲妻。萬曆皇帝不喜,遂責之曰:「汝何故破哈達,擄其人民?今可令吳兒戶代復國。」太祖迫於不得已,仍令吳兒戶代帶其人民而還。後夜黑納林卜祿率蒙古兵頻侵哈達,太祖奏萬曆皇帝曰:「吾已從命令吳兒戶代還國矣,今夜黑國率兵屢次侵掠,何故以吾所獲之國,受制於夜黑?」萬曆皇帝不聽。時哈達國飢,人皆無食,向大明開原城祈糧,不與,各以妻子奴僕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見此流離,仍復收回。

是年,太祖將所聚之眾,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管屬,前此凡遇行師出獵,不論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滿洲人出獵,開圍之際,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總領,屬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許錯亂,此總領呼爲牛祿華言大箭厄真厄真華言主也,於是以牛祿厄真爲官名。

十一月內,兀喇國布占太送滿太之女名阿把亥與太祖爲妃,太祖以禮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後又聘蒙古廓兒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狸猻裘共十領,金銀各十兩,駱駝六隻,馬十匹,鞍(原字爲左革右占)俱備,爲聘禮,明安受其禮,食言不與,布占太恥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於太祖曰:「昔擒我於陣中留養之,令爲兀喇國主,以女妻我,前未經岳丈知,曾以幣物聘夜黑並蒙古之女,蒙古受禮而悔親,岳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結一親,遞相往來。」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禮往送爲婚。 後太祖從虎攔哈達南崗,移於黑禿阿喇處黑禿阿喇在蘇蘇、加哈二河之間,乃祖居也,築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勞夫役。

是年,中宮皇後疾篤,思母一會,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請,後兄納林卜祿阻之,止令家人南太來。太祖曰:「我未獲罪於舅,前掠我護卜插寨,後復率九國兵來侵我,汝夜黑、哈達、兀喇、輝發,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許互相結親,宰白馬已當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將我所聘之女另與蒙古,今爾妹病篤永訣之際,欲母一見,汝不容相會,是與我斷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諱言,自今後,兩家已成敵國,我將築城汝地,日爲仇殺。言訖,令南太回。

九月內,中宮皇後薨。後姓納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楊機奴貝勒之女,年十四適太祖。其面如滿月,丰姿妍麗,器量寬洪,端重恭儉,聰穎柔順,見逢迎而心不喜,聞惡言而色不變,口無惡言,耳無妄聽,不悅委曲讒佞輩,吻合太祖之心,始終如一毫無過失。太祖愛不能舍,將四婢殉之,宰牛馬各一百致祭,齋戒月余,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將靈停於院內,三載方葬於念木山。

於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會之仇,遂於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國二城,一曰張,一曰阿氣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餘,即班師。 乙巳年三月,於城外復築大郭,宰牛羊搞賞夫役五次。

曩時賣參與大明國,以水浸潤,大明人嫌濕推延,國人恐水參難以耐久,急售之,價又甚廉,太祖欲煮熟曬乾,諸王臣不從,太祖不徇眾言,遂煮曬,徐徐發賣,果得價倍常。

是年,蒙古胯兒胯部把岳衛打兒漢貝勒之子恩格得力台吉進馬二十匹來謁。太祖曰:「越敵國而來者,不過有所希圖而已」,遂厚賞之。

丙午年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兒胯部五衛之使,進駝馬來謁,尊太祖爲昆都侖汗即華言恭敬之意。從此蒙古相往不絕。

丁未年,東海斡兒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謁太祖曰:「吾地與汗相距路遙,故順兀喇國主布占太貝勒,彼甚苦虐吾輩,望往接吾等眷屬,以便來歸。」太祖令弟黍兒哈奇與長子烘把土魯貝勒,次子帶善貝勒與大將軍非英凍、虎兒憨等,率兵三千,往蜚敖城搬接。是夜陰晦,忽見旗有白光一耀,眾王大臣盡皆驚異,以手摩之,競無所有,豎之復然。黍兒哈奇王曰:「吾自幼隨征,無處不到,從未見此奇怪之事,想必凶兆也。」欲班師。烘把土魯、帶善二王曰:「或吉或凶,兆已見矣,果何據而遂欲回兵?此兵一回,吾父以後勿復用爾我矣。」言訖率兵強進。至蜚敖城,收四週屯寨約五百戶,先令非英凍、虎兒憨領兵三百護送。不意兀喇國布占太發兵一萬截於路。虎兒憨見之,將五百戶眷屬紮營於山嶺,以兵百名看守,一面馳報眾貝勒,一面整兵二百,占山列營,與敵兵相持。經一夜,次日兀喇兵來戰,大將楊古里率眾奮力交鋒,殺兀喇兵七人,我兵止傷一人,敵兵退回,渡河登山,畏懼無復敢來,兩軍紮營相持。是日未時,三王率兵齊至,見之,烘把土魯、帶善二王策馬奮怒曰:「吾父素善征討,今雖在家,吾二人領兵到此,爾眾毋得愁懼,布占太曾被我國擒捉,鐵鎖擊頸,免死而主其國,年時未久,布占太猶然是身,其性命從吾手中釋出,豈天釋之耶?爾勿以此兵爲多,天助我國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戰必勝。」眾皆曰:「吾等願效死力」,遂奮勇渡河。烘把土魯、帶善二王各領兵五百,二路登山而戰,直衝入營,兀喇兵遂敗。有波可多貝勒,被帶善王左手捉其盔殺之,其子亦被殺,生擒常朱父子並戶力布,殺兵三千,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時追殺敗兵之際,黍兒哈奇貝勒原率五百兵落後立於山下,至是方驅兵前進,又被大山所阻,及繞山面來,未得掩殺大敵。是日晴明,霎然陰雲大雪,其被傷敵兵凍死甚多。及班師,太祖賜弟黍兒哈奇名爲打喇漢把土魯,出燕奮勇當先,賜名阿兒哈兔土門,帶善與兄併力進戰,殺波可多,賜名爲古英把土魯,常書、納奇布二將負太祖所託,不隨兩貝勒進戰破敵,領兵百名與打喇漢貝勒立於一處,因定以死罪。打喇漢把土魯懇曰:「若殺二將,即殺我也。」太祖乃宥其死,罰常書銀百兩,奪納奇布所屬人民。

五月,太祖令幼弟着里革兔貝勒,大將厄一都、非英凍,虎兒憨蝦等,率兵一千,往征東海兀吉部,取黑十黑、敖莫和、所羅佛內黑三處,獲人畜二千而回。

九月六日夜,有氣從星出,向東直衝輝發國,七八夜方沒。又有氣自西方從星出,月余方沒。時輝發國擺銀答里貝勒族眾,多投夜黑,其部屬亦有叛謀。擺銀答里聞之,以七酋長之子爲質,借兵於太祖,太祖以兵一千助之。有納林卜祿賺擺銀答里曰:「爾若撤回所質之人,吾即反爾投來族眾。」擺銀答里信其言乃曰:「吾將安居於滿洲夜黑之間矣。」遂撤回七酋長子,復以子與納林卜祿爲質,納林卜祿竟不反其族。擺銀答里復遣大臣告太祖曰:「曩者誤信納林卜祿賺言,今仍欲倚汗爲生,乞將汗女先許常書之子者,賜我爲婚。」太祖遂罷常書之親而許之。後擺銀答里背盟不娶,太祖遣使謂之曰:「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於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擺銀答里飾詞以對曰:「吾曾質子於夜黑,俟質子歸,吾即往娶,與爾合謀矣。」隨將城垣修築三層以自固,質於夜黑之子亦撤回。於是太祖遣使曰:「今質子已歸,汝意又何如也?」擺銀答里恃城垣已固,遂絕親。太祖即於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國,十四日兵到,即時克之,殺擺銀答里父子,屠其兵,招服其民,遂班師,輝發國從此滅矣。

戊申年三月,太祖令子阿兒哈兔土門及侄阿敏台吉,領兵五千往兀喇部,圍異憨山城,克之,殺千餘人,獲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時兀喇布占太與蒙古廓兒沁瓮剛代貝勒合兵,出兀喇城約二十里,遙見我兵之勢難敵,遂回。

是年太祖欲與大明國和好,謂群臣曰:「俗言一朝爲惡而有餘,終身爲善而不足,今欲與大明國昭告天地以通和好。」言畢,遂會遼陽副將撫順所備御,宰白馬祭天,刻誓辭於碑曰:「各守皇帝邊境,敢有竊逾者,無論滿洲與漢人,見之即殺。若見面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大明國若負此盟,廣寧巡撫、總兵,遼陽道副將,開原道參將等官,必受其殃。若滿洲國負此盟,滿洲必受其殃。」誓畢,沿邊立碑以爲記。

布占太遣大臣來求曰:「吾累次背盟,獲罪於恩父,誠無顏面,若得恩父之女與我爲妻,吾永賴之。」太祖復將生女木庫石公主妻之,遣侍臣以禮儀往送。

已酉年二月,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國曰:「鄰朝鮮境斡兒哈部眾,皆吾所屬,有入朝鮮者,乞傳諭查與,故奏。」萬曆皇帝遣使諭朝鮮國,查千餘戶與之。

十二月,太祖命胡兒剛蝦領兵一千,征東海兀吉部所屬呼夜衛,克之,獲人畜二千而還。因有功,賞胡兒剛蝦盔甲馬匹,仍賜名大兒漢蝦。

時兀吉部內,瑞粉衛酋長吐朗,乃夙附太祖者,被本部押攬衛人擄去。庚戌歲十一月,太祖命厄一都領兵一千,往兀吉部內那木都魯、瑞粉、寧古塔、尼媽義四衛,將其酋長康孤里、康都里、昂孤、明剛吐、惡洛合、僧革、尼哈里、湯松剛、夜革樹等,盡招服之。令其舉家先赴滿洲,復領兵擊押攬衛,獲人畜萬餘而回。

辛亥年二月,太祖查本國寒苦曠夫千餘,皆給配,中有未得者,發庫財與之,令其自娶,於是民皆大悅。

七月,太祖命子阿布太台吉、非英凍、雄科落等,領兵一千,討兀吉部內兀兒孤沉、木冷二衛,皆取之。

八月十九日,太祖同胞弟打喇漢把土魯薨,年四十八歲。生六子,長曰阿敏,次曰扎撒革吐,三曰土龍,四曰債桑孤,五曰吉兒剛郎,六曰非揚古。

時東海虎兒哈部內扎古塔處居民來附,太祖賜甲三十副,此民將所賜之甲,送與兀吉部內查哈量處居人,披於木上射之。又受兀喇國布占太招撫布匹。十二月命呵呵里厄夫、厄一都、打喇漢蝦三人,領兵二千征虎兒哈衛,圍扎占塔城三日,招之而不服,遂拔其城,殺兵一千,獲人畜二千,相近之衛皆招服,將土勒伸、厄勒伸二酋長及人民五百戶收之而回。

壬子年,昔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常從夜黑九部兵來,戰敗,乘驏馬逃回,至是已二十年矣。太祖聞其女頗有丰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貝勒遂絕先許之婿,送其女來。太祖以禮親迎,大宴成婚。

時布占太復背盟,掠太祖所屬兀吉部內虎兒哈衛二次,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國布戒貝勒之女,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太祖聞之大怒,遂於九月二十二日領大兵往征之。二十九日至兀喇國,太祖張黃蓋,鳴鼓樂,沿兀喇河岸而行。布占太領兵出城迎敵,至河邊,見滿洲兵盔甲鮮明,兵馬雄壯,眾皆失色,無鬥志。太祖遂沿岸而下,克其五城,直抵於河西岸,距布占太居城二里,克其金州城,安營。十月初一日,太祖出營,以太牢告天祭旗,忽見東南有氣,藍白二色,直衝兀喇城北。我兵屯留三日,遣兵四出,盡焚其糧,兀喇兵晝則出城,對壘於河邊,夜則入城歇息。太祖二子莽古泰貝勒、皇太極貝勒欲渡河擊之,太祖曰:「不然,汝等出言毋若浮面取水之易也,須探其底里耳。欲伐大木豈能驟折,必以斧斤伐之,漸至微細,然後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豈能盡滅乎?且將所屬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則無仆何以爲主,無民何以爲君?」遂毀所得六城,焚其房谷,回至伏兒哈河安營。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魯乘舟而來,立於舟上呼曰:「恩父汗興兵,無非乘怒而來,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如此遣使三次,布占太又親率六將,乘舟來至河中,於舟上頓首呼曰:「兀喇國即恩父之國也,焚糧之火可息乎?」太祖披明甲,乘白馬,率諸王臣直出眾軍前,至河中,水及馬腹,厲聲曰:「布占太!先擒汝於陣中,已死之身吾養之,釋爲兀喇國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後土,背七次盟言,擄吾所屬虎哈衛二次,又欲強娶吾已聘夜黑之女,又以骲箭射吾女,吾將女嫁汝異國,原爲匹偶,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若吾女所爲不善,當來告我,天生愛新覺落人,曾被誰責辱,汝試言之,百世以前汝或不知,十世以來汝豈不知?脫有之,則汝射之爲是,我兵之來誠非,若其無之,爾何故射吾女?此受辱之名,我將匿之於心乎?抑將徒抱於九泉乎?語云:寧銷其骨,莫毀其名,吾非樂於舉兵,聞射吾女,故親舉兵來。」布占太對曰:「或者人以讒言令吾父子不睦,若果射汝女,欲娶汝婚,上有天在,吾今在水上,龍神亦鑒之。似此讒言,皆虛妄耳。」布占太部將拉布太扎兒胡七繼言曰:「汗有此怒,盍遣一使來問?」太祖曰:「拉布太,我部下豈無似汝之人,汝尚以射吾女爲無此事,娶吾婚爲妄言耶?若事有不實,須再問,事己的矣,何以問爲?此河安有不結之日,吾兵豈有不復臨之理,彼時汝能當吾之刀乎?」布占太大驚,止拉布太勿言,布占太弟胯兒胯媽哀懇曰:「汗若寬大其度,請決一言而行。」太祖曰:「爾果未射吾女、娶吾婚,可將汝子並大臣之子爲質,方見其真,不然吾不信也。」言畢遂回營。在兀喇國存五日,至兀喇河邊,於俄兒紅童處一媽虎山上,以木爲城,留兵一千而回。

十二月,有白氣起自兀喇國,越太祖宮樓南,直至虎攔山。自此,太祖以布占太或有和好之意,延及一年,又聞布占太欲將女查哈量、男綽啟諾及十七臣之子,送夜黑爲質,娶太祖所聘之女,又欲囚太祖二女。癸丑年正月,親率大兵征之。布占太擬十八日送子與夜黑爲質,太祖大兵十七日已至,攻取孫扎塔城,領兵前進,克郭多、俄莫二城屯兵。次日,布占太率兵三萬,越弗兒哈城迎敵。太祖部下領兵諸王大臣欲抵敵,太祖止之曰:「豈有伐大國能遽使之無孑遺乎?」仍將前諭之言復申之。太祖子古英把土魯、侄阿敏及非英凍、呵呵里厄夫、打喇漢蝦、厄一都、雄科落等奮然曰:「初恐布占太不出城,尚議計賺之,今彼兵既出,舍此不戰,興兵何爲,厲兵秣馬何用?布占太倘娶夜黑女,其恥辱當如何?後雖征之無益矣。今人強馬壯,既至此,可與一戰。」太祖曰:「兩國兵連,必吾與子及五大臣身先之,但惜諸王臣等,恐有一二見傷,非爲吾身怯懼而止之也。」乃怒而言曰:「蒙皇天眷助,吾自幼於千百軍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幾經鏖戰,今既欲哉,即當戰。」言畢,遂披甲進戰。其諸王臣軍士,惟恐不戰,正思慮間,及聞進戰,皆欣躍,歡聲如雷,震動天地,軍士盡甲。太祖決破敵下城之策,諭軍士曰:「倘蒙天佑,能敗敵兵,可乘勢奪門取城。」遂前進。布占太率三萬兵步行,列陣以待,兩軍相距百步,滿洲兵亦下馬進戰。太祖見兩軍之矢如風發雪落,聲如群蜂,殺氣沖天,心中燥甚,遂殺入。諸王臣軍士皆奮勇衝擊,兀喇兵遂敗,十損六七,其餘拋戈棄甲,四散而逃。滿洲兵乘勢飛奔奪門,遂取其城,太祖登城坐西門樓上。時布占太領敗兵不滿百,奔城而來,某城早已被克,上豎太祖旗幟,遂大驚,及奔回,被古英把土魯領一旅兵截之,布占太見勢不能敵,遂衝突而走,折兵大半,余皆潰散,布占太僅以身免,投夜黑國去。獲馬匹盔甲器械無算,兀喇國所屬城邑皆歸附。存兵十日,升賞有功將士。兀喇兵敗後,有覓妻子投來者,盡還其眷屬約萬家,其餘人畜散與眾軍,即回兵,兀喇國自此滅矣。

太祖謂諸王臣曰:「爲國之道,心貴忠,謀貴密,法令貴嚴。至於泄密謀,慢法令者,無益於至道,乃國之祟也。吾所言果皆是歟!若有拂戾處,汝等勿面從。一人之智慮幾何,汝等之言豈無着當處,宜冬盡言所知。」

太祖遣使如夜黑國,言:「布占太陣中被擒應伏誅,吾養之,連妻以三女,因與我爲仇,故怒而征之,乃破其國,身投汝地,當獻與我。」如此遣使三次,夜黑國金台石、布羊姑貝勒不與。太祖於九月初六日,領兵四萬征夜黑。時有逃者,將聲息預聞於夜黑,夜黑遂收張、吉當剛二處部眾,獨兀蘇城有痘疫,未曾收去,太祖兵至,圍兀蘇城,招諭之曰:「城中軍民,降則已,不然必攻取之。」城中人曰:「若養之則降,況汝師眾如林,不絕如流,盔甲鮮明,如三冬冰雪,吾等焉敢抗拒?」言訖,守將散談、胡石木二人開門出降,叩見。太祖以金盔賜酒,將所戴東珠金佛帽並衣賜之。其張城、吉當剛城、兀蘇城、押哈城、黑兒蘇城、何敦城、胯布七拉城、俄及塔城,大小共十九處,盡焚其房谷,遂收兀蘇降民三百戶而回。

是時,金台石、布羊姑使大臣譖太祖於萬曆皇帝曰:「哈達、輝發、兀喇已被盡取矣,今復侵吾地,欲削平諸部,然後侵汝大明,取遼陽爲都城,開原鐵嶺爲牧地。」萬曆皇帝信之,遣使來謂太祖曰:「自今汝勿侵夜黑國,若肯從吾言,是存我體統,若不從吾言,後必有侵我之日。」遂遣游擊馬時楠、週大歧,帶槍炮手一千,衛夜黑二城。太祖聞之,修書曰:「吾國興兵,原爲夜黑、哈達、兀喇、輝發、蒙古、實伯、刮兒恰九國,於癸巳年會兵侵我,上天罪彼,故令我勝。於時,殺夜黑布戒,生擒兀喇布占太。至丁酉年,復盟,宰馬歃血,互結婚姻,以通前好。後夜黑負盟,將原許之女悔親不與,布占太乃吾所恩養者,因與我爲仇,伐之,殺其兵,得其國,彼身投夜黑,又留而不發,故欲征之。吾與大國,有何故乃侵犯乎?」書畢,親齎詣撫順所。於二十五日,至一曠野處,名古勒,卯時日出,兩傍如門,青紅二色祥光垂照,隨行不已。太祖一見,遂率眾拜之,其光乃止。二十六日辰時,至撫順所,游擊李永芳出三里外迎之,馬上拱揖,接入教軍場,將書與之,不移時即還。

甲寅年四月,萬曆皇帝遣守備蕭伯芝來,詐稱大臣,乘八抬轎,作威勢,強令拜旨,述書中古今興廢之故,種種不善之言。太祖曰:「嚇我之書,何爲下拜,善言善對,惡言惡對」,竟不覽其書,令之回。

四月十五日,蒙古扎掄衛樁農貝勒,送女與太祖次子古英把土魯貝勒爲婚,貝勒親迎,大宴,以禮受之。

二十日,蒙古扎掄衛內七漢,送妹與太祖三子莽古泰貝勒爲婚,貝勒親迎,大宴,仍以禮受之。

蒙古廓兒沁蟒孤貝勒,送女與太祖四子皇太極貝勒爲婚,貝勒迎至輝發國胡里氣山城處,大宴,以禮受之。

十一月,遣兵五百,征東海之南兀吉部押攔、石臨二衛,收降民二百戶,人畜一千而回。

十二月,蒙古扎掄衛兒吉格貝勒,送女與太祖子得格壘台吉爲婚,台吉親迎,設宴,以禮受之。

乙卯年正月,蒙古廓兒沁部空戈落貝勒,送女與太祖爲妃,迎接,設大宴,以禮受之。


三月二十八日寅時,天有黃色,人面映之皆黃,太祖升殿,至辰時方明。

四月,於城東阜上建佛寺、玉皇廟、十王殿,共七大廟,三年乃成。


是時,萬曆皇帝命廣寧總兵張承胤巡邊,承胤奉命巡邊回,遣通使董國胤曰:「今欲更立石碑,以汝居處爲吾地,其釵哈、法納哈、三七拉三處所種之田勿獲,可收汝人民退居。」太祖日:「吾世世祖居耕種之地,今令棄之,想爾心變,故出此言也。吾聞古人云:海水不溢,王心不變,帝今反常,護助夜黑,吾國所種之田,又不容收穫而令退居,吾豈敢違王命?然不願治平,而頓起惡念,吾小國若受小害,汝大國自受大害矣。吾非大國,欲退即退,試看汝大國何以收拾?若成仇敵,非吾一身之患,汝以兵眾國大欺凌我也。然大國成小,小國成大,皆出於天,汝若一城屯兵一萬,城自煩擾,若止屯兵一千,城中軍民皆爲吾俘物矣。」通使董國胤曰:「此言太過矣」,遂去.自此,大明遂侵占疆土,立石碑於邊外甚多。

六月,初,夜黑布羊姑以妹許太祖,受其聘禮,又欲與蒙古胯兒胯部蟒孤兒太台吉乃八哈搭兒憨子也,諸王臣曰:「聞夜黑將汗聘之女欲與蒙古,所可恨者莫過於是,當此未與之先,可速起兵,若已與之,乘未嫁時,攻其城而奪之。況此女汗所聘者,非諸王可比,既聞之,安得坐視他適?」皆力諫興兵不已。太祖曰:「或有大事可加兵於彼,以違婚之事興兵則不可。蓋天生此女非無意也,因而壞哈達、輝發、兀喇,使各國不睦,干戈擾攘至此。大明助夜黑,令其女不與我而與蒙古,是壞夜黑,釀大變,欲以此事激我忿怒,故如是也。今盡力征之,雖得其女,諒不久而亡,反成災患。無論與何人,亦不能久,啟釁壞國已極,死期將至矣。」諸王臣反覆諫之,必欲興兵。太祖曰:「吾以怒而興師,汝等猶當諫之,況吾所聘之女爲他人娶,豈有不恨之理,予尚棄其忿恨,置身局外以罷兵,汝等反苦爲仇校,令吾怨怒何也?聘女者不恨,汝等深恨何爲,豈因忿遂從汝等之言乎?汝等且止。」言畢,令調到人馬皆回。其女聘與蒙古未及一年果亡。諸王臣奏曰:「此女迄今三十三歲,已受聘二十年矣。被大明遣兵爲夜黑防禦,夜黑遂倚其勢,轉嫁與蒙古,今可侵大明。」太祖不允曰:「大明以兵衛夜黑,自有天鑒之,任彼悠久。滿洲與夜黑均異國也,大明白以爲君臨天下,是六合之主,何獨爲吾一身之主?不審是非,恃勢橫加侵奪,如逆天然。夜黑乃天不佑之國也,既遣兵爲之衛,吾且聽之,汝等急何爲也?若侵大明合乎天,天自佑之,天既佑,則可得矣。但我國素無積儲,雖得人畜,何以爲生,無論不足以養所得人畜,即本國之民且待斃矣。及是時先治其國,固疆圉,修邊關,務農事,裕積貯。」遂不動兵。乃諭各牛祿,每十人出牛四隻,於曠野處屯田,造倉積糧。於是設倉官十六員,吏八員,執掌出入。

十月初四日出獵,宿於牧奇,次日卯時,日兩傍有青紅色祥光,又對日有藍白光三道,繞日似門,隨太祖而行,太祖率眾拜之,其光遂止。

十一月,太祖遣兵二千征兀吉部東厄黑枯棱城木城名,至顧納哈枯棱,招之不服,遂吹螺布兵,拆其柵,越三層壕,攻取其城,殺人八百,俘獲萬餘,收降五百戶而回。

太祖謂群臣曰:「語云,心貴正大,予竊思之,心之所貴者莫過於正大也。卿等薦人,勿曰吾何故使疏者反逾親也,切莫拘根基,擇心術正大者薦之,莫因仕族之爭輒爲援引,擇有才者舉之在位。凡爲政,得一材一藝猶難,但可以資政之人,即薦之可也。」

太祖出獵時,天降雪已霽,恐草木之浮雪濡衣,將衣擷之。時有隨太祖者布陽姑蝦、押哈本二人見之卜刃尊私謂曰:「何所不有,而惜此衣。盍進獵也!」太祖聞之,笑曰:「吾非無衣而惜之,但沾濡無益耳。與其濡於雪,曷若以新煮賜汝等,豈不美哉。以濡雪之衣賜汝,何美之有。吾所惜者,爲汝等惜也。」太祖謂群臣曰:「天作之爲君,君命之爲臣,卿等當念所任之職,有能理國政者,知之則勿隱,今國事繁瑣,須多得賢人,各任之以事,倘治國統軍者少,則濟事幾何,若有臨陣英勇者,賜之以官賞,有干國忠良者,用以佐理國政,有博通古今者,用以講古今,有才堪宴賓客者,用以宴賓客,各處搜羅可也。

太祖訓諸王曰:「賢者不舉,則賢者何由而進,不肖者不退,則不肖者何由而懲,汝等宜秉忠直,切勿貪婪,均平之大道莫過於忠直,吾夙好忠直,從來未慊,汝等當留心。」

又曰:「全才者有幾,夫一人之身,才技有長短,處事亦有工拙,有陣中之勇者,於理甲則拙而無用,有宜於國中者,於從軍則無用矣。自是任用,皆隨其材。」 太祖削平各處,於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五牛祿立一紮攔厄真,五紮攔立一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黃白藍紅四色,將此四色鑲之爲八色。成八固山。行軍對,若地廣,則八固山並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喧譁,行伍禁紛雜,當兵刃相接之際,披重鎧執利刃者,令爲前鋒。披短甲即兩截甲也善射者,自後衝擊。精兵立於別地觀望,勿令下馬,勢有不及處,即接應之。預畫勝負謀略,戰無不勝,克城放敵之後,功罪皆當其實,有罪者即至親不貰,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敵不遺,必加升賞。用兵如神,將士各欲建功,一聞攻戰,無不忻然,攻則爭先,戰則奮勇,威如雷霆,勢如風發,見遇戰陣,一鼓而勝。

又立理國政聽訟大臣五員,都堂十員,太祖五日一朝,當天設案焚香,以善言曉諭國人,宣上古成敗之語。凡事都堂先審理,次達五臣,五臣鞫問,再達諸王,如此循序問達,令訟者跪於太祖前,先闡聽訟者之言,猶恐有冤抑者,更詳問之,將是非剖析明白,以直究問,故臣下不敢欺隱,民情皆得上達矣。太祖明敏才智,法度得宜,敬老尊賢,黜讒遠佞,恩及無告,爲國事日夜焦思,上體天意,下合人心,於是滿洲大治,欺詐不生,拾物不匿,必歸其主,若不得其主,懸於衙門,令認識之。五穀收穫畢,縱牲畜於山野,莫有敢竊害者。因是,諸王臣會議稱帝號,遂表聞於太祖。

丙辰歲,正月朔,甲申,八固山諸王率眾臣聚於殿前排班,太祖升殿,諸王臣皆跪,八臣出班進御前,跪呈表章,太祖侍臣阿東蝦、厄兒得溺榜識接表,厄兒得溺立於太祖左,宣表,頌爲列國沾恩明皇帝,建元天命。帝於是離坐,當天焚香,率諸王臣三叩首,轉升殿,諸王臣各率固山叩賀正旦,時帝年五十八矣。

大明邊民每年越邊竊采滿洲參礦果木等物;擾害無極。一日帝曰:「昔與大明立碑,宰馬結盟,原爲杜其混擾,今大明邊民累擾吾地,吾殺潛越禁邊者亦不爲罪。」遂於六月,遣答兒漢蝦將越邊竊物之人,遇則殺之,約有五十餘。時帝聞廣寧新任都堂至,乃遣綱孤里、方吉納二人往見之。都堂李維翰將綱孤里、方吉納並從者九人各以鐵索系之,仍差人至滿洲謂帝曰:「吾民出邊,汝當解還,安得遽殺之?」帝曰:「昔豎碑盟言,若見越禁邊者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今何負前盟,而如是強爲之說?」使者曰:「不然,但將首殺吾民者答兒漢蝦獻與抵罪則已,不然此事難寢。」甚以言逼之。帝不從。使者曰:「此事已聞於上,乃不容隱者,汝國豈無罪人乎?盍將此等人獻之邊上,殺以示眾,此事遂息。」帝欲圖大明所拘之十一人還,即於獄中取自夜黑所擄十人,解至撫順所殺之,大明遂將所拘十一人放歸。

帝遣答兒漢蝦、雄科落二將領兵二千,征東海查哈量部。二將承命,於七月十九日起兵,行至兀兒姜河,造船二百隻,水陸並進,取沿河南北寨三十有六。至查哈量河南岸佛多落坤寨安營。初查哈量河每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中間方結,松剛里河十一月初十十五中間方結,是年十月初一日答兒漢蝦、雄科落二人兵至其處,見查哈量河水未結,獨對寨之處河寬二里,橫結冰橋一道,約六十步。將士皆奇之,忻然相謂曰,此實天助一橋也,領兵渡之,取查哈量部內寨十二處,及兵復回,其冰已解矣,此西又如前結冰一道,已渡,冰復解。後至十一月應時始結。又招服陰答哄塔庫拉拉即役犬處也、諾落、石拉忻尼三處酋長四十人,遂回兵。至十一月初七日入城。

丁巳,天命二年正月,初,帝納蒙古明安貝勒女已六年,至是,聞其來見,於初八日與皇後率諸王臣迎至百里外付兒江阿拉處即紅崗也,相摟於馬上,隨宴訖。明安貝勒以駱駝十,馬牛各一百奉獻。至十一日入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留一月,贈禮甚厚,與人四十戶,甲四十副及緞匹財物,送三十里外,一宿而還。 二月,以皇弟打喇漢把土魯郡主孫帶,與蒙古胯兒胯部巴約衛恩格得里台吉爲妻。

是年,遣兵四百,沿東海地界收取離散不服之國。至日,遂將東海岸散居之民盡取之。其負島險不服者,乘小舟盡取而回。

戊午,天命三年。正月十六日晨,有青黃二色氣,直貫月中。此光約寬二尺,月之上約長三丈,月之下約丈余。帝見之謂諸王臣曰:「汝等勿疑,吾意己決,今歲必征大明國。」

時聞原服陰答哄塔庫拉拉三處酋長四十人,率家屬部眾約百餘戶來歸,帝遣人以餱糧往迎,復以馬百匹令來官乘之,二月內一方至。其歸順酋長,列等賜職,俱給妻奴牛馬房田衣物。

帝曰:「朕與大明國成釁,有七大惱恨,此外小忿難枚舉矣。今欲征大明。」因預與諸王臣畫策,若明修攻具,恐泄機於眾,乃以蓋諸王馬院爲名,遂遣人七百伐攻具之木。三月傳諭催餵馬匹,整頓盔甲器械,其攻具之木,慮大明通使或有事來見,恐泄其機,遂用以蓋馬房。

四月,帝頒攻戰之策,諭領兵諸王臣曰:「平時以正爲上,軍中以智巧謀略、不勞己不鈍兵爲上。若我眾敵寡,我兵不令之見,須伏於隱僻處,少遣兵誘之。誘而來,是中吾計,若誘而不來,詳觀其城邑之遠近,相距若遠,即盡力追襲,近則直抵城門,使自擁塞而掩殺之。倘我兵止一二固山,遇敵兵之眾,勿令近我,即回覓大兵,然後尋敵所在。若止二三處兵,須酌量之,此乃遇敵野戰之法。至於攻城,當觀其勢,勢可下,則令兵攻之,否則勿攻,倘攻之不拔而回,反損名矣。夫不勞兵力而克敵者,是擅知巧謀略,誠爲三軍之主帥,若勞兵力,雖勝何益?當征戰之際,最上者,莫過於不損己兵,而能勝敵者也。每牛祿作二雲梯,派甲兵二十名以備攻克。自出兵日,至班師日,各軍勿得離本牛祿旗,違者執之,詳問其由。若五牛祿之主不申法令於眾,罰五牛祿主及本牛祿馬各一匹,若諭之不聽,即殺梗令之人。五牛祿主與牛祿等,凡所委託之事,若能勝其任,則受委託,若不能勝,則勿受,不能勝任而強爲之者,其關係非止一身,若率百人,則誤百人之事,率千人,則誤千人之事,不知此事乃國之大事也。至於攻克城邑,有一二先進者不足算,若一二先之,必致傷,如此者雖見傷不行賞,即沒身不爲功。其首拆城者即爲首功,可報固山厄真錄之,待環攻之人俱拆畢,然後固山厄真吹螺,令各處兵並進,此諭。」

四月十三壬寅,巳時,帝將步騎二萬征大明,臨行,書七大恨告天曰:

「吾父祖於大明禁邊,寸土不擾,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無故生事於邊外,殺吾父祖,此其一也。

雖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大明與滿洲皆勿越禁邊,敢有越者,見之即殺,若見而不殺,殃及於不殺之人。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邊衛夜黑,此其二也。

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竊出邊,入吾地侵奪,我以盟言殺其出邊之人,彼負前盟,責以擅殺,拘我往謁都堂使者綱孤里、方吉納二人,逼令吾獻十人於邊上殺之,此其三也。

遣兵出邊爲夜黑防禦,致使我已聘之女轉嫁蒙古,此其四也。

將吾世守禁邊之釵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納哈即撫安三堡耕種田谷,不容收穫,遣兵逐之,此其五也。

邊外夜黑,是獲罪於天之國,乃偏聽其言,遣人責備,書種種不善之語辱我,此其六也。

哈達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達遂聲我有,此天與之也。大明又助哈達,逼令返國,後夜黑將吾所釋之哈達擄掠數次。夫天下之國互相征伐,合天心者勝而存,逆天意者敗而亡。死於鋒刃者使更生,既得之人畜令每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國之君,宜爲天下共主,豈獨吾一身之主?先因糊籠部華言諸部會兵侵我,我始興兵,因合天意,天遂厭糊籠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如逆天然,以是爲非,以非爲是,妄爲剖斷,此其七也。凌辱至極,實難容忍,故以此七恨興兵。」

祝畢,拜天焚表。帝又謂諸王臣曰:「此兵吾非樂舉,首因七大恨,余難盡言矣,忿怒己極,故興此兵。然陣中所得之人,勿剝其衣,勿奸其婦,勿離其夫妻,拒敵者殺之,不與敵者勿妄殺。」諭訖,遂與諸王暨領兵諸將等,鳴鼓樂,謁玉帝廟而行,營古勒處,宿之。

次日,分二路進兵,令左側四固山兵取東州、馬根單二處,親與諸王率右側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擺押拉即精銳內兵也,取撫順所,行至穵哄即臭泥泊曠野處安營而宿。是晚,帝將先朝金史講與恩格得里厄夫原系蒙古、查哈量厄夫原系查哈兒國臣,乃曰:「朕觀自古爲君者,身經征戰之苦,皆來得永享其尊,今興此兵,非欲圖大位而永享之,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容忍不過,無可奈何,故興師也。」

是夜,忽晴忽雨,帝謂諸王臣曰:「陰雨之時,不便前進,可回兵。」大王曰:「與大明和好久矣,今因其不道,故成讎隙,興師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與大明和好乎,抑爲敵乎?且興兵之名,誰能隱之,天雖雨,吾軍有雨衣,弓矢各有備雨之具,更慮何物沾濡乎?且天降之雨,乃懈大明之人,不意吾進兵,此雨有利於我,不利於彼。」帝善其言,於夜亥時傳令軍士,方起行,雲開月霽,眾兵分隊連夜進撫順邊,兵布百里,旌旗蔽空。

至十五日晨,往圍撫順城,執一人齎書與游擊李永芳,令之降。書曰:「因爾大明兵助夜黑,故來征之,量爾撫順游擊,戰亦不勝,今欲服汝,輒深向南下,汝設不降,誤我前進,若不戰而降,必不擾爾所屬軍民,仍以原禮優之。況爾乃多識見人也,不特汝然,縱至微之人,猶超拔之,結爲婚姻,豈有不超升爾職與吾大臣相齊之理乎?汝勿戰,若戰,則吾兵所發之矢,豈有目能識汝乎?倘中則必死矣。力既不支,雖戰死亦無益,若出降,吾兵亦不入城,汝所屬軍民,皆得保全。假使吾兵攻入城中,老幼必致驚散,爾之祿位亦卑薄已,勿以吾言爲不足信,汝一城不能拔,朕何以興兵爲,失此機會,後悔無及。城中大小官員軍民等,果舉城納降,父母妻子親族俱不使離散,是亦汝等之福也。降與不降,汝等熟思,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遂失此機也。」李永芳覽畢,衣冠立南城上言納降事,又令城上備守具。滿洲兵見之,遂豎雲梯以攻,不移時,即登城,永芳衣冠乘馬,方出城降。固山厄真阿凍引之,永芳下馬跪見,帝於馬上拱手答禮。其攻城相敵時死者死,城已克,乃傳令勿殺,皆撫之。此舉下撫順、東州、馬根單三城,台堡五百餘,乃收兵,各於所進之處安歇,帝宿撫順。

十六日,遣兵四千拆撫順城。大兵回至撫順城東曠野處,會各營兵出邊,至甲板安營,論功行賞,將所得人畜三十萬散給眾軍,其降民編爲一千戶。有山東、山西、涿州、杭冊州、益州、河東、河西等處商賈十六人,皆給路費,書七恨之言付之,令歸。其拆城兵四千亦至,遂令兵六萬,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歸國,帝與諸王臣領四萬移營,復臨大明邊安營。

二十一日,帝回兵,距邊二十里,至舍里甸,方欲安營,廣寧鎮守張守胤、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參將蒲世芳,聞滿洲大兵盡取撫順等處,領兵一萬急追。時滿洲兵已出邊,大明兵不敢逼近,但躡尾觀視。偵探飛報大王、四王,二王聞之,令兵盡甲,迎至邊,隨報帝。帝曰:「彼兵非來與我爲敵,蓋欲詐稱驅吾賓出邊,以誑其君耳,必不待我兵也。」乃遣厄兒得尼榜識令二王停兵。二王奉命屯兵於邊上,復回報曰:「彼兵若待,我兵則戰,若不待,必自走矣。吾欲乘勢襲其後,不然我兵默默而回,彼必以我爲怯不敢戰也。」帝然之,遂帥大兵前進。大明兵分三處據山險,掘壕列火器安營。八固山列陣衝擊。初風自西起,及兵臨時,其風驟轉向敵營,大明兵連放火炮,我兵奮勇射之,殺入其營,銳不可當,大明兵遂敗,三營皆破,死者伏屍相枕,殺總兵、副將、參游及千把總等官共五十餘員,追殺四十里,死屍絡繹不絕,敵兵十損七八,獲馬九千匹,甲七千副,器械無算。是陣中,滿洲止折小卒二名,回至邊,安營,論諸王臣奮勇前進者,列等升之,稽三軍被傷之輕重以賞之。 二十三日,兵宿於舍里甸,是晚,自西向東有藍黑氣二道,橫亙天上。

二十六日還國,所得降民千戶,父子兄弟夫婦俱無離散,至於六親失散者,查給伊親,奴僕失散者查歸本主。又與房田牛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仍照大明國設大小官屬,令李永芳統管,將皇子阿布太貝勒郡主妻之,升爲總兵。

閨四月二十二日,遣魯太監下商人二名,開原人一名,書七大恨付之,令回國。

帝率諸王臣統軍征大明,至十九日進邊,克撫安堡及花豹沖、三岔兒大小共十一堡。二十日招服崔三屯,其週圍有四堡民,招之不服,遂攻取之。大兵營於三岔兒堡,留六日,犒賞三軍,均分所得人畜,先令兵送人畜歸國。又傳令眾軍沿屯搜掘糧窖,運畢安營。二十八日晨大霧,卯時有紅綠白三色氣,自天垂於營之兩旁,上圓似門,及起營時,氣之兩頭墜於軍之前後,相隨十五里方散。

六月二十二日,廣寧巡撫遣通事一名,從者五名及前送書者共七人,來言兩國修好,令送還所擄之人。帝曰:「吾征戰所得者,雖一人何可還哉!若以我爲是,於所得之外,更加金帛方和,若以我爲非,我則不和,征伐如故」,令來使回。

七月二十日,帝率諸王臣統大兵征大明。入鴉鶻關,環攻清河,其城守副將鄒儲賢,領兵一萬固守,其中炮手約千餘,兼滾木矢石齊下,滿洲兵拆城豎梯攻之,不避鋒刃躍入,四面兵皆潰,其城遂拔。鄒儲賢及兵眾俱殺之,一堵牆、鹼場二城官民棄城走,遂論功行賞畢,起兵向遼陽。行二日復撤回,拆一堵牆、鹼場二城,將週圍之糧運盡方班師。當克清河之日,有大明副將賀世賢,領兵五千出靉陽,擄滿洲山林所居新東郭寨,殺七人及妻子共約百餘而去。

時秋成,帝命納鄰、因德二人率四百眾,往夾木和收穫夾木和在渾河界凡河之間,戒之曰:「晝則督農收刈,夜則避於山險處,當今宿南山,明宿北山,今宿東山,明宿西山,於受敵之處而能謹慎者,斯爲貴矣。」納鄰、因德違帝命,被大明偵探潛窺數次,至九月初四日,總兵李如柏遣兵乘夜直抵收穫處,殺七十人,未曉而回,其餘三百三十人得脫。帝定二人違命之罪,籍納鄰之家,因德家產半沒入官。又以拽古得偵探不明,籍其家三分之一。

帝與諸王臣議曰:「今與大明爲敵,我國居處與敵相遠,其東邊軍士途路更遙,行兵之時,馬匹疲苦,可將馬牧於近邊地。西近大明國,於界凡處築城。」議定,遂經營基址,收聚木石。因天漸寒,且止。 九月二十五日,遣兵掠會安堡,屠戮甚眾,得人畜一千,其中有屯民三百斬於撫順關,留一人,割雙耳,令執書回。其書曰:「若以我爲逆理,可約定戰期,出邊,或十日,或半月,攻城搦戰。若以我爲合理,可納金帛,以了此事。爾大國乃行竊盜,襲殺吾農夫一百,吾殺汝農夫一千,且汝國能於城內業農乎?」遂回兵。至二十九日寅時,東南有一道白氣,自地沖天,形如大刀,約長十五丈,寬丈余,十月十一日五更時,東南更有白氣自星出,約寬五尺,直衝大明,至十四日後不見。其出氣之星,每夜向北斗漸移,至二十九日,直越北斗尾,自此以後不見。

十二日,聞東海胡兒胯部長納哈答,率民百戶來降,命二百人迎之,二十日至。上升殿,降眾見畢,設宴。舉家來歸者,列一處,有遺業而來欲還家者,另立一處。其爲首八人各賜男婦二十口,馬十匹,牛十隻,冬衣蟒緞、皮裘、大囤,秋衣蟒袍、小褂,四季衣服俱備,及房田等物。其欲還者見之。留而不去者甚多,乃附信與還家者曰:「滿洲兵欲殺吾等,圖我人畜財物,汗以撫聚人民爲念,收爲羽翼,不意施恩至此,吾土所居弟兄眷屬,可皆率之來。」

十二月初二日,遼東經略楊鎬,遣承差李繼學同前放還者二人至。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三

編輯

已未,天命四年,大明萬曆四十七年。正月初二征夜黑。令大王一率將十六員,兵五千,於夾哈關防禦大明。自將諸王臣統大軍起行,初七日深入夜黑界,自掯特城粘罕寨,掠至夜黑城東十里,將投城人畜皆截取之,十里外所居屯寨大小二十餘處,盡焚之。又掠蒙古所牧生畜此蒙古乃附夜黑者乃收兵,離城六十里安營。當進兵之日,夜黑遣使往開原總兵馬林處告急,林遂領兵來助,與夜黑合兵一處,出城四十里,見我兵勢重,懼不能敵而退。帝亦班師。

二十二日,令大明使者李繼學及通使齎書回,其書曰:「皇上若聲遼人之罪,撤出邊之兵,以我爲是,解其七恨,加以王封,豈有不罷兵之理?再將我原賞及撫順所原有敕書五百道,並開原所有敕書千道,皆賜吾兵,將我與大臣外加緞三千匹,金三百兩,銀三千兩。」

二十六日,令木哈量領兵一千,收東海胡兒胯部遺民。

二月十五日,遣人夫一萬五千赴界凡處,運築城之石,令騎兵四百衛之。

是月,大明令總兵杜松榆林人、王宣保定總兵榆林人、趙夢麟陝西人、劉鋌江西人、李如柏遼東總兵鐵嶺人、馬林宣府人、賀世賢榆林人、副將麻岩大同人、監軍廣寧分巡道張銓大名府人、海蓋道康應乾河南人、遼陽分守道閻鳴泰保定人、開原道潘宗顏宣府人,文武臣等統兵二十萬,期滅滿洲,諸臣承命起兵至遼陽。經略楊鎬以二十萬兵號四十七萬,遣滿洲人一名,系取撫順時叛投者,於二十四日齎書至,言大兵征取滿洲,領兵將帥及監軍文臣齊至,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時,分路前進.後大兵果會於瀋陽,分爲四路,約三月初一日齊出邊境,合兵攻取滿洲都城,約定,遂起大兵進發。乃分左側中路;總兵杜松、王宣、趙夢麟、監軍道張銓,領兵六萬,順渾河出撫順關。右側中路:總兵李如柏、賀世賢、監軍道閻鳴泰,領兵六萬,往清河出鴉鶻關。左側北路:總兵馬林、副將麻岩、監軍道潘宗顏,領兵四萬,往開原合夜黑兵,出三岔口。右側南路:總兵劉鋌、監軍道康應乾,領兵四萬,合朝鮮兵,出寬奠口。

三月初一日,諸王聚於大衙內,辰時,哨探飛報曰:「昨二十九夜,見大明兵執燈火出撫順關。」一此報尤未奏聞,其南方哨探又來報曰:「昨日未時,大明兵自東郭而進。」諸王遂奏聞於帝。帝曰:「大明兵來是實,吾南方已有兵五百,即將此兵捍禦之。然大明故令吾南方預見其兵者,是誘吾兵南敵,其大兵必從撫順關來,今當先戰此兵。」即時令大王與諸王臣領城中兵出。正行間,哨探又來報曰:「見清河路兵來。」大王曰:「清河路雖有兵,其地狹險,不能遽至,姑且聽之,吾等先往撫順關迎敵」遂過加哈關,與答兒漢蝦按兵候帝。四王因祀神後至,曰:「吾築城運石之人夫俱無器械,界凡山雖然險固,倘大明將不惜其兵,必極力攻之,吾之人夫被陷將奈何?今吾兵急往其地,人夫一見而心自慰矣。」大王與眾臣等皆善其言,即令兵盡甲,未時,行至太攔岡。大王與答兒漢蝦欲掩兵俟帝,四王不悅曰:「何故令兵立於僻處?當顯出遇敵布陣,運石人夫見我兵至,亦奮勇而戰矣。」厄一都曰:「貝勒之言誠是也,吾等當向前立於顯處。」眾皆從之,遂前進與大明兵對壘布陣。 我兵未至之先,杜松、王宣、趙夢麟領兵前來。時滿洲護衛人夫騎兵四百,伏於撒兒湖山谷口,伺敵大兵過半、擊其尾,殺至界凡河,合運石人夫,據於界凡之吉鄰山險。杜松兵圍而甚之,山上騎兵率眾人夫一戰,折大明兵約百人。正攻守之際,諸王俱至,見大明兵二萬攻吉鄰山,又一枝兵立於撒兒湖山上。大王、二王、三王、四王謂眾臣曰:「吾夫內有衛兵四百,更令兵一千,登山協助,往下沖殺,以右側四固山兵夾攻之,其左側四固山兵可瞭防撒兒湖山敵兵。」言畢,遂令兵一千往吉鄰山。帝至,問諸王曰:「汝等所議破敢之策若何?」諸王遂將前議告之。帝曰:「天將晚,即照此指揮可也。今令右二固山兵益於左四固山,先破撤兒湖山所立之兵,此兵一敗,其界凡改兵自喪膽矣。再令右二肖旗固山瞭望界凡敵兵,俟吾兵自吉鄰山下沖之際,協力以戰。」時我兵離城三十里以內,壯馬者先至,疲弱者陸續而進,其遠方兵皆未至。六固山兵進攻撒兒湖山,敵兵布陣,發炮接戰,我兵仰射沖殺,直破其營,不移時殺得屍覆成堆。其助吉鄰山之兵,自山而下,正衝擊之際,右二白旗固山渡河前進夾攻之,大明兵連發火炮接戰,我兵奮勇沖殺,遂破之。橫屍堆積,總兵杜松、王宣、趙夢麟等,皆死於陣中。大明兵死者漫山遍野,血流成渠,軍器與屍沖於渾河者,如解冰旋轉而下。追殺大明兵二十里,仆屍聯絡,至灼勤山,天色已晚,令兵沿途截殺逃竄之兵。

大明左側北路總兵馬林兵,是夜至尚間山安營鑿壕,擊鼓傳鈴,週轉巡邏,我兵見之,遂星夜來報大王。次日,大王領兵三百餘先往,馬林方起營,見大王兵至,遂撤兵布陣,四面而立,繞營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皆步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騎兵一層,前列槍炮,其餘眾兵皆下馬,於三層壕內布陣。此營西,相距三里,又一營兵立於非夜分山。大王見之,三次遣人馳報,滿洲後至兵,陸續赴大王營不絕。

大明左側中路後營游擊龔念遂、李希泌,領車營騎兵一萬,至穵哄泊處安營,繞營鑿壕列炮。帝率四王,領兵不滿千人,令一半下馬步戰,大明兵一齊發炮,四王率騎兵突入,步兵遂摧覆戰車,大敗其兵。四王領兵盡力追殺,龔念遂等皆歿於陣中。帝正望間,大王報到,言敵已駐尚間山,帝聞之,不待四王之兵,急領隨從四五千人,午時至其處,見敵兵四萬,已布陣而立。帝曰:「吾兵當先據山上,向下衝擊,其兵必敗矣。」眾兵將登山,見大明營內兵與壕外兵合,帝曰:「是兵欲來戰我也,不必登山,可下馬步戰。」大王遂往左二固山,令眾兵下馬。時下馬者方四五十人,大明西面兵遂來搦戰。大王謂帝曰:「吾當領兵前進。」即策馬迎敵,直入其營。後二王、三王與諸台吉等分投殺入,兩兵混戰,敵兵遂敗,被殺大半。其六固山兵見之,前不待後,行伍亦不暇整,飛奔大明大營。營中兵發炮接戰。我兵發矢衝擊,大明兵勢不能敵,大敗而走,我兵乘勢追殺,死者漫山遍野,副將麻岩等皆被殺,總兵馬林僅似身免,血水分流,如陽春釋雪,尚間山下,河水皆赤。

乃收兵攻非夜分山潘宗顏之營,令兵一半下馬向上攻之。宗顏兵一萬,以戰車爲衛,槍炮連發,我兵突入,摧其戰車,遂破其營,宗顏並全軍覆沒。

時夜黑金台石、布羊古領兵來助大明,至中固城,聞大明兵敗,大驚,遂回。

帝收大兵,申時,至雇兒奔。方安營,有偵探來報曰:「南方東郭與清河路胡攔二路之兵,向都城而進。」遂令答兒漢蝦領兵一千先往,帝宿於是處。翌晨,又令二王阿敏領兵一千繼之,帝隨率諸王等領大兵行至界凡,因破敵,乃殺牛八隻祭旗。大王曰:「吾領從者二十人,粉作小卒前探消息,待祭旗後,汗可率眾兵而徐進。」帝允之,大王遂起行。繼而三王亦行。四王乘馬至帝前問曰:「大王果前去,吾欲與同之。」帝曰:「汝兄扮作哨探,前聽消息,汝可隨我同行。」四王曰:「大兄既已獨往,吾等何故留後。」言畢,亦起行。夜近初更,大王乃至都城,徑往大衙內。時後妃及公主等正聚於此,見大王至,曰:「今又聞二路兵來,奈何?」大王曰:「撫順開原二路兵已敗,盡被殺矣。此來兵吾已有兵迎敵,且不能至,吾待父命前去接戰。」大王夜出城十五里,至大屯,候帝祭旗畢,申時自界凡起行,至五更,遇:大王二王四王入城。天明令諸王領兵敵寬奠路劉鋌之兵,帝存都城,留兵四千以防清河路李如柏、賀世賢之兵。

當劉鋌兵出寬奠時,東廓衛民皆避於山林,劉鋌兵焚遺寨,殺瘸瞽不能移者,向前進。牛祿厄真托保、厄里納、厄黑乙三人,率守衛兵五百迎敵酣戰,被劉鋌大兵圍住,厄里納、厄黑乙死於陣中,折兵五十,托保領殘兵四百五十餘人逃出,會答兒漢蝦兵,答兒漢蝦遂伏兵於山谷隘處。巳時,大王、三王、四王率大兵出穵里胯什,正行間,劉鋌部下精兵二萬前來,令一萬兵野掠,見我大兵,遂登阿布答里山布陣。大王領兵欲自山上向下擊之,四王曰:「兄領大兵在後守尾,吾當領兵上山向下擊之。」大王曰:「此言最善,吾行於山之西,汝令右側兵登山向下衝擊。汝可在後觀之,勿親入負吾言也。」四王率右側兵前去,領精兵三十,更出眾軍之先,從上下擊,兵刃相接,正酣戰間,後兵亦至,衝擊而進。大王亦率左側兵自山西而進,大明兵潰遂走,四王隨掩殺之。又見劉鋌二營兵來,乘其未布陣之先殺入,劉鋌戰死於陣中,全軍覆沒,我兵乃安營。

見監軍康應乾步兵合朝鮮兵,營於付嗏曠野處,四王駐兵,諸王隨皆至,遂列陣前戰。見應乾部下兵皆執莨筅竹杆長槍,披藤甲皮,朝鮮兵皆披紙甲,柳條盔,槍炮層層布列。當進戰之際,大明營中槍炮連發,適大風驟起,其煙塵皆返向本營,迷罩昏黑,竟無分曉。我兵遂發矢沖入,破二萬兵,掩殺殆盡,風塵遂止,康應乾僅以身免。

帝前遣二王與答兒漢蝦擊大明游喬一琦營,破之,琦率殘兵奔入朝鮮都元帥姜弘立營。

諸王又見朝鮮兵營於孤拉苦山,諸王各整固山欲進戰。姜弘立知大明兵敗,大驚,遂倒掩旌旗,遣通事執旗來曰:「此來非吾願也。昔日倭侵我國,據我城郭,奪我土地,當此急難,賴大明助之,得退倭兵,此恩當報,今調吾國兵,焉敢不來?若宥我罪,願往納降。且吾兵有在大明兵營者,汝已殺矣,今營中盡我國兵,惟有大明游擊一員,並相從兵丁而已,吾即獻之。」諸王議定,乃曰:「爾等若降,主將可先來,不然必戰。」令通使回告之,姜弘立曰:「吾今領兵旦宿於此,若身先往,恐眾軍混亂逃走,今令副元帥先見諸王,即宿於營,吾率眾翌日即降。」言訖,盡捉大明兵擲於山下,一琦見勢急,遂自縊,於是副元帥來見諸王。次日姜弘立率五千兵下山來降,諸王設宴相待。令朝鮮官兵先往都城,帝升殿,都元帥、副元帥率眾官叩見,帝待以賓禮,五日小宴,十日大宴。

諸王既殺盡劉鋌兵,駐三日,收人畜盔甲及器械回兵,初七日乃至。

戰三路兵時,我兵約折二百人。

經略楊鎬駐瀋陽,聞三路兵敗,大驚,即撤李如柏、賀世賢之兵。如柏自胡攔處回兵時,有我哨兵二十人見之,乃立於山上吹螺,作後有大兵狀,將帽系弓梢揮之,喊噪而入,殺兵四十,獲馬五十匹。其大明兵大潰,奪路而走,自相蹂踏,死者約千餘。

三路兵已破,帝笑謂諸王曰:「大明皇帝以二十萬兵,聲言四十七萬,分四路來戰,各國聞之,若爲我分兵破敵,必謂吾兵眾。若爲我往來剿殺,必爲我兵強。究言之,聞於四方,無有不稱善者也。」

三月二十一日,令朝鮮降將張應京及官三員、通事一人,書七大恨之事,遺書一封,遣二使者與之俱往。書曰:「先朝大金帝、蒙古帝並三四國,總歸於一,雖如此,亦未得悠久於世,吾亦知之,今動干戈,非吾愚昧,因大明欺凌無奈,故興此兵。吾自來若有意與大國結怨,穹蒼鑒之。今天之眷顧我者,豈私我而薄大明耶?亦不過是者是,非者非,以直斷之,故祐我而罪大明。爾兵來助大明,吾料其非本心也,乃因爾國有倭難時,大明曾救之,故報答前情,不得不然耳。昔先金大定帝時,有朝鮮官趙惟忠,以四十餘城叛附,帝曰:吾征徽欽二帝時,爾朝鮮王不助宋,亦不助金,是中立國也,遂不納。由此觀之,吾二國原無讎隙,今陣擒爾官十員,特念爾王,故留之。繼此以往,結局惟在王矣。且天地間國不一也,豈有使大國獨存,令小國皆沒耶?吾意明朝大國,必奉行天道,今違天背理,欺侮外國,橫逆極矣,王豈不知。又聞大明欲令子侄主吾二國,辱人太甚,今王之意,以爲吾二國原無釁隙,同仇大明耶?抑以爲既助大明,不忍背之耶?願聞其詳。」

四月初三日,帝曰:「戰馬羸弱,當乘春草餵養,吾欲據界凡築城,屯兵防衛,令農夫得耕於境內。」遂親西往卜基築城,又擇曠野處牧馬。繼選騎兵一千,於初九日遣入大明鐵嶺境,掠得人畜一千。

五月二十八日,朝鮮遣官一員,從者十三人,並前使者齎書至。其書曰:「朝鮮國書,平安道觀察使朴化,致書於建州衛馬法足下,吾二國地土相連,大明爲君,吾二國爲臣,經二百餘載,毫無怨惡。今貴國與大明爲仇,因而征戰,生民塗炭,不特鄰邦,即四方皆動干戈矣,亦非貴邦之善事也。大明與我國猶如父子,父之言於豈敢拒,蓋太義也,吾亦不願此舉,其如不從何?事屬已往,今不必言。若等情由,聞張應京等四人來言方知。然鄰國亦自有交道也。來書雲。吾有心與大國之君結怨,穹蒼鑒之。即此一念,便可常享天眷,受福無疆,以後果行合大道,明朝聞之必喜,善言不久而下矣。吾二國各守邊疆,復乎前好,乃爲善也。」

六月初八日,遣木哈量收東海胡兒胯都遣民千戶、丁男二千而回。帝出城接款降者,置酒二百席、宰牛二十隻,大宴。賜所降酋長每男婦各十人,馬十匹,牛十隻,衣五件。次者賜男婦各五人,馬牛各五匹只,衣三件。房田等物皆給之。

六月初十日,帝將兵四萬取開原。行三日,時天雨,河水泛漲,乃謂諸王臣曰:「可回兵耶,抑前進耶?倘路塗泥濘,河水難濟,何以行之?」會議屯留二日,待水落地干。恐此際有逃者泄機於大明,知取開原,故令兵進瀋陽地界,遂遣兵一百掠瀋陽,殺人三十餘,生擒二十而回。令人看開原路河水可濟否,來報曰:「開原處無雨,道路不泥。」帝聞言,遂起大兵,守城總兵馬林、副將於化龍、署監軍道事推官鄭之范、參將高貞、游擊於守志、備御何懋官等,城上布兵防守,城外四門屯兵。我兵遂布戰車雲梯進攻,欲先破東面寨門掩殺。正奪門時,攻城者雲梯未豎,遂逾城而入,城上四面兵皆潰。其城外三面兵,見城破大驚,衝突而走,被抵門之兵盡截殺於壕內。鄭之范預遁,馬林、於化龍、高貞、於守志、何懋官等,並城中士卒盡被殺。帝登城南樓而坐,有哨探來報鐵嶺三千兵來援,諸王領兵迎之,大明兵一見即走,我兵二十人,追殺四十餘人而回。收人畜財物,三日猶未盡。有蒙古阿不兔把土魯先投大明,居開原,受守備職,因妻子被掠,遂帶二千總及兵二百餘來降,將妻子家業盡查付之。將士論功行賞畢,毀其城郭,焚公廨並民間房屋,遂回兵。

帝謂王臣曰:「吾等不回都城,於界凡築城架屋居之,令兵馬不濟渾河,牧於邊境可也。」諸王臣議定,奏曰:「不如還都,各修馬廄,采草牧養,以水洗濯,方得肥壯也。士卒歸家,以便整頓器具。」帝曰:「是非汝所知也,當此六月炎天,行兵已經二十日,自此歸家,遠近不等,或有二三日至者,或有居都城之東,三四日方至者,今天暑路遙,馬匹何日得肥,吾欲居界凡,令馬牧於此也。早令之壯,八月興師。」言訖,遂至界凡居之,牧馬於邊,遣人迎後並諸王妃至,大宴之。

是月,帝行宮及王臣軍士房屋皆成。

七月,有原居開原千總王一屏、戴集賓、金玉和、白奇策、守堡戴一位,共帶二十餘人,覓妻子來降。帝曰:「觀此來降者,知天意祐我矣。彼聞吾養人,故來投耳。」於是賜阿不兔人一百,牛馬一百,羊一百,駝五隻,銀百兩,綢緞二十匹,布二百匹。六千總各賜人五十,牛馬五十,羊五十,駝二隻,銀五十兩,綢緞十匹,布百匹。守堡百總等官,各賜人四十,牛馬四十,羊四十,駝一隻,銀四十兩,綢緞八匹,布八十匹。從者皆列等賜妻奴牛馬財物田舍。

帝夜夢天鵝鶿(原字爲左老右鳥)及群鳥往來翱翔,羅得一白鶿(原字爲左老右鳥),執之,聲言吾捉得宰賽矣,隨呼而覺宰賽蒙古之長,與帝有隙,常思捉之,故夢中雲。將此夢語後妃,後妃曰:「宰賽爲人如飛禽,何以捉之?」次日,復語諸王臣,諸王臣對曰:「此夢主吉,蓋天將以大有聲名之人爲吾國所獲,故爲之兆也。」

是月,帝率諸王臣領兵取鐵嶺,二十五日至其城。將圍之,其外堡之兵俱投城,被截在外者殆半,四散遁走,我兵布戰車雲梯攻城北面,城中游擊喻成名、史鳳鳴、李克泰令眾軍連放槍王炮,齊發矢石,我兵豎梯拆城垛,摧鋒突入,四面皆潰,喻成名、史鳳鳴、李克泰及士卒盡殺之。帝入城,駐於兵備道衙內。

是夜,蒙古胯兒胯部宰賽、扎倫衛巴格、與巴牙里兔歹青色蚌諸台吉等約二十人,共領兵萬餘,星夜而來,伏於禾地內。及天明,有出城牧馬者約十人,宰賽見之發矢追殺。我兵一見既出土城,知是蒙古,欲遽戰,又無上命,不戰而吾人已被殺,但躡其尾而行。帝出城見曰:「何爲不戰,可急擊之。」大王曰:「今一戰,恐貽後悔。」帝曰:「此兵乃宰賽兵也,吾與宰賽之恨有五,今又先殺吾人如此,何悔之有?」諸王臣遂領兵沖殺,敗其兵,追至遼河,溺死、殺者甚眾,生擒宰賽,並二子色剔希兒、克石兔及巴格、色蚌並廓兒沁桑剛里寨明安貝勒子也、宰賽妹夫代剛兒塔不能,又酋長十餘人,兵百五十餘,盡囚於鐘樓內。諸王臣俱奇之曰:「得擒宰賽,正應汗神夢也。」次日,設宴,張鼓樂,宰賽等叩見。其部下蝦兀胡七日:「汗與王臣皆無恙否?時四王在側答曰:「吾軍中之仆廝有十數人破頭顱者,余皆無恙,不知汝等鞍馬俱保全否?」蒙古等皆赧然垂首,竟無以對。屯兵三日,論功行賞,將人畜盡散三軍。先放宰賽部臣孛落機等十一人還國,寄言宰賽兵敗及二子並兵百五十餘被擒之事,乃班師。帝謂諸王臣曰:「今既留宰賽,其兵已盡被殺,恐所屬軍民生畜爲他人所掠,奈何,不如將所捉百四十人放還可也。」言訖,遂令回。 八月十九日,帝率王臣領兵征夜黑,會議破敵之策,令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領部下健卒西向,圍布羊古城,親率八固山厄真並營兵東向,取金台石城。議定,大兵星夜前進。夜黑哨探見之,即飛報於布羊古曰:「滿洲大兵至矣。」於是夜黑國民皆驚惶,其屯寨之民,近者入城,遠者避於山谷。

二十二日天明,大兵至。布羊古、布兒杭領兵出城西,立於岡上,吹螺吶喊。見滿洲兵盔甲明如冰雪,旌旗劍戟如林,大兵壓境,漫山遍野,前後不絕如流,威勢可畏,布羊古大驚,急入城。諸王領健卒遂圍其城。日方升,帝率大兵至金台石城,四面圍之,遂分隊破其外郭。軍士整頓雲梯戰車已備,令金台石降,金台石不從,答曰:「吾非漢人,均男子也,吾亦有手,豈肯降汝,惟有死戰而已。」遂令兵攻之。兩軍矢發如雨,我兵即推戰車登山,擁至,拆其城,城上滾放巨藥◇櫑木,我兵不退,遂拆城而入。城上兵抵殺一陣,敗走,於是四面皆潰,各入其家。帝遣人執旗,令眾兵勿殺城中軍民,又遣人執黃蓋,傳諭勿殺降者,於是城中軍民俱降。

金台石攜妻子登其所居之台,我兵圍之,招曰:「汝降則下,不然必攻之。」金台石答曰:「吾不能戰,城已被克,今困於家,雖戰亦不能致勝,若得吾妹所生於皇太極請來一見,得聞的言,吾即下矣。」聞者將言奏之,帝令人往西城召四王至曰:「爾舅有言,但得汝到即降,汝盍往之,彼降則已,不然令吾兵拆台。」四王領命而去。既至,金台石曰:「吾甥皇太極從來未識,焉能辨其真偽?」非英凍,答兒漢厄夫二人曰:「人之相貌汝豈不識,常人中有此奇偉者耶?汝國使者必嘗告汝,豈末之聞乎?若不深信,曩者吾國曾遣汝子得兒格里之乳母往議和好,可令來認之。」金台石曰:「何用老嫗爲也,吾觀此子顏色,未得其父留養之善言,是欲賺吾下台殺之耳。吾石城鐵門已失,今困於此台,戰豈能勝?然此地是吾祖居,願死於此。」四王曰:「汝於天險之山,苦已勞民多年,築其城郭,如是之固,尚且被克,今居於此台何爲?汝意不過誘取敵人抵命已耳,不知孰肯以好人攻戰,中汝計耶?乃何故曰得吾的實之言方下,豈戰不能勝汝,而出的實之言歟?吾已在此,若下台,即帶見父皇,殺之則死,宥之則生。昔汝等征伐六親,屠戮欲盡者,豈肉可食而血可飲耶?吾遣人二三十次欲相和好,似乎戰不能勝而欲求和,乃將吾使殺者殺、羈者羈,今汝喪身之禍已至,吾父若念此惡則戮之,若以我故而不究則生之矣。」勸慰再三,仍執前言不下。四王曰:「舅言吾來即下,故來耳。若願降可疾下,帶見父皇,否則吾去矣。」金台石曰:「爾勿去,待吾近臣阿兒塔什先去見汗,察言觀色,回時吾方下。」遂令阿兒塔什來見。帝怒曰:「阿兒塔什唆調吾親,使大明舉兵四十萬,非爾而誰?若念此惡,殺之宜也。但前愆何必追究?」令回招其主。於是阿兒塔什往招曰:「我主宜降。」金台石又曰:「聞吾子得兒格里被傷,猶存彼處,當召來相見,吾即下矣。」四王召得兒格里來與之見,得兒格里謂父曰:「吾等戰不能勝,城已陷矣,今居此台之上,更欲何爲。盍降之?若殺則死,留則生。」言之再三,竟不從。於是四王帶得兒格里回,欲殺,遂縛之。得兒格里曰:「年三十六矣,死於今日,欲殺即殺,勿縛我也。」四王留得兒格里於家,以其言奏之。帝曰:「子招父降而不從,是父之罪也,其父當誅,其子勿殺。」四王引得兒格里見帝,帝推食與之,令四王與得兒格里同食,曰:「此爾之兄也,當恩養之。」其金台石妻見夫不降,遂攜稚子,即趨而下。金台石執弓,與從者重整盔甲,我兵遂執斧毀其台。金台石縱火自焚,諸將疑金台石已死,遂撒毀台之兵,其房舍火焚罄盡。金台石被火炙,乃自下,遂捉而縊之。

諸王正圍西城,招而不從。既而布羊古、布兒杭孤聞東城已破,大驚,乃遣使曰:「今吾等雖戰,亦無如之何,願降。」大王曰:「初令降而不從,料吾兵既至此,豈肯遺汝等而去乎?汝主,吾妻兄弟也,招撫之意,予不過欲恩之使得生也。戰,則汝等之身不過死於吾小卒之手,降則得生。果納降,彼弟兄二人或懼而不來,其母乃吾之岳母,可令先來,吾豈有殺婦人之理?」使者以言回告,又來曰:「吾等願降,汝可出一的實誓言,將吾等仍居本城。」大王怒曰:「汝等再勿出此言,既破一城,復留汝等居此,豈吾力不能拔而去乎?汝可速降,不然東城已破,汗駕來攻,汝等必死矣。」布羊古、布兒杭孤遂將母送出城,大王摟見禮畢,滿洲俗別久相見必互摟以示親愛母曰:「汝無的言,吾二子不信,故懼耳。」大王乃以刀劃酒而誓曰:「若殺汝等於降後,殃及於我,若我誓後而猶不降,殃及汝等,倘必不從,克城之後殺無赦。」遂將此酒飲半,半送與布羊古、布兒杭孤飲之,遂開門出降。大王曰:「可去見父皇。」布羊古駐馬終不答,大王挽其轡曰:「汝非男子,乃婦流耶?一言已定,立此更欲何爲?可隨吾往見。」遂引見帝。布羊古膝不並屈,惟屈一膝,不拜而起。帝以金杯賜酒,布羊古屈膝不端,酒亦不飲,聊嘗而已,仍不拜而起。帝謂大王曰:「可帶汝舅仍往彼城。」帝默思謂:「吾既不念舊惡而留養之,當以爲死而幸生可也,反如此漫無喜意,仍若仇讎,於叩首起拜之間,尚不肯屈,此人將何如以養之也?」是夜遂縊之。其弟布兒杭雖有過惡,咎之何益,念吾長子,留之可也。將大明來助此二城者,游擊馬時楠及兵一千,俱殺之。於是凡夜黑城郭皆降,其王臣軍民一無騷擾,父子兄弟夫婦諸親等亦無離散,秋毫無犯,俱遷徒而來,給房田田糧谷等物,查其無馬者千餘,賜以馬匹,夜黑自此滅矣。 滿洲國自東海至遼邊,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鮮鴨綠江,同一音語者俱征服,是年諸部始合爲一。

十月二十二日,蒙古查哈拉靈丹汗,遣使康胯兒擺胡齎書來曰:「蒙古國統四十萬眾英主青吉汗,青吉汗乃大元始祖之號,故稱之諭問水濱三萬人英主安否。大明於吾二國乃讎也,吾聞自戊午年來,大明始受兵於汝國,今夏吾已親往廣寧招撫其城,取其貢賦,倘汝兵往圖之,吾將不利於汝。吾二人原無交惡,若吾所服之城,爲汝所得,吾名安在?設不從吾言,二人之是非,穹蒼鑒之。先時吾二國使者常相往來,因汝使捏言吾之驕慢,告汝以不善之言,故相絕耳。若以吾言爲是,汝將前使可令復來。」滿洲王臣等見此書皆怒,有謂來使可殺,有謂可劓◇之放歸。帝曰:「汝等之怒誠然,即吾亦怒矣。然於來使無與,是遣使者罪也,可久留之,待回時亦書不善之言相答。」言訖,遂羈其使。

是日,胯兒胯部着里革兔洪把土魯合五衛王等致書曰:「宰賽屢屢生事,誠爲得罪,然處此唯在乎汗。但大明乃敵國也,征之必同心合謀,直抵山海,負此言者,天神鑒之。倘與和,亦同議定。若大明所與財物,厚汝薄吾,汝毋受,厚吾薄汝,吾亦不受,能踐此言,名聞遠近,不亦善乎。」

十一月初一日,帝令厄革腥格、褚胡里、鴉希諂、庫里纏、希福五臣,齎誓書與胯兒胯部五衛王等,共謀連和。同來使至岡干色得里黑孤樹處,遇五衛之王,宰白馬烏牛,設酒肉血骨土各一碗,對天地誓曰:「蒙皇天後土,祐我二國同心,故滿洲國主並十固山執政王等,今與胯兒胯部五衛王等會盟,征仇國大明,務同心合謀,倘與之和,亦同商議,若毀盟而不通五衛王知輒與之和,或大明欲散我二國之好,密遣人離間而不告,則皇天不祐,奪吾滿洲國十固山執政王之算,即加此血出、土埋、暴骨而死。若大明欲與五衛王和,密遣人離間,而五衛王不告滿洲者,胯兒胯部主政王都稜洪把土魯、奧巴歹青、厄參、八拜、阿酥都晉蟒古兒代、厄布格特哄台吉、兀把什都稜、孤里布什、代打臣汗、蟒古兒代歹青、弼東兔、葉兒登、褚胡里、大里漢把土魯、暴革得里、桑阿里寨、布打七都棱、桑阿力寨、巴丫里兔、朵里吉、內七漢、位征、偶兒宰兔、布兒亥都、厄滕、厄兒吉格等,王皇天不祐,奪其紀算,血出、土埋、暴骨亦如之。吾二國若踐此盟,天地祐之。飲此酒,食此肉,壽得延長,子孫百世昌盛,二國始終如一,永享太平。」

帝曰:「宰賽與二子俱被擒,但恐其所屬人畜爲族人侵奪,可令其二子輪流往來,一子在彼保守人畜,一子在此侍父。若宰賽之歸期,須待五衛王同征大明得廣寧後再籌之。」於是,賜其子克石革兔輕裘三領貂二猞狸猻一,靴帽衣帶鞍馬,令還。

庚申,天命五年。正月十七甘,修書複查哈拉漢曰:「閱來書,汝爲四十萬蒙古主,吾爲水濱三萬人主,何故恃其眾以驕吾國乎?聞昔大明洪武取大都時,四十萬蒙古摧折幾盡,奔逃者僅有六萬,不盡屬汝,俄里都施一萬,專拙土默特一萬,阿孫特、雍壽布、胯喇沁一萬,此三萬之眾,據汝之右,任意縱橫,於汝無與。即左三萬之眾,果盡屬於汝耶?三萬且不足,乃以昔日之陳言自哆爲四十萬,而鄙吾國止三萬人乎?天地豈不知之。然吾國雖小,不似汝之眾,吾力雖綿,不似汝之強,但得天地垂祐,哈達、輝發、兀喇、夜黑,暨大明國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八處,俱爲我有。汝且言,廣寧吾取貢處,毋征也,若圖之,將有不利於我。若爾我從來有隙,出此言宜也,本無讎隙,何故爲異姓大明,遂欲欺天地所祐之人主,而出此惡言?恣行不道,如逆天然,吾惟至誠格天,天乃賜吾勇智,其眷顧也獨隆,亦未之聞乎,焉能不利於我哉!且汝於廣寧所得微利,謂能破彼之城郭,畏而與之耶?抑以親視汝,愛而與之耶?如其愛而與之,錙銖之利,受之何爲?汝果能復三十四萬之大都,而出此言,誠是也。想大明未受吾兵時,汝初與構兵,棄盔甲駝馬,空身敗北。再與構兵,革根歹青之蝦,並十餘人被斬於陣中,一無所獲而回。不知二次所得者何處人畜,所克者何處名城,所敗者何處大兵,獨不思大明賞汝從來未有如此之厚,今不過以我威勢逼臨,殺其男子,遺其婦女,大明畏吾,故以利誘汝,非歟?大明、朝鮮異國也,言雖殊,因衣冠相類,二國遂結爲同心。爾我異國也,言雖殊,而服發亦相類,汝果有知識者,來書當雲;『皇兄征吾舊日之仇國,蒙天垂祐,破其城,敗其眾,同心協力共圖有隙之大明。』如此不亦善乎?今且不求合理,不務令名,以祈天眷,乃欲貪得有盡之財貨,鄙辱異國無隙之人主,若此者,神祗豈不鑒之。」書畢,乃令邵紫、兀把什爲使,齎往。靈丹汗覽書,將去使扭械,囚於百姓所居之城。帝風聞去使見殺,欲殺彼使。四王諫曰:「殺吾使恐未的,前所羈內有與康胯兒擺胡同來者,令持書往,約以歸吾使之期,若逾期不至戮之未晚。」帝從其言,遂遣其人齎書云:「若還吾使,吾亦反康胯兒擺胡,不然吾必殺之矣。」去後,過期不還。又胯兒胯部五衛使者,屢言邵紫兀把什被靈丹汗斬之祭旗矣,帝猶待月余,謂諸王臣曰:「今過期已有月余,去使被殺無疑也。」遂誅康胯兒擺胡。後邵紫、兀把什密通監者,去其扭械,同潛出,徒步逃回。

帝與五衛王盟後,有胯兒胯部巴允衛鎖寧台吉下一人,及扎掄衛宰藏喉恨下一人來投。帝曰:「降者之情誠爲可矜,但前日之一盟,尤不可背。」遂不納,各還其主。 二月內,賜宰賽子色剔希兒蟒衣、裘、帽、靴、帶、鞍馬,令還。

三月初一日,放扎掄衛色蚌回,色蚌立誓曰:「吾與巴格弟兄二人,素與滿洲無隙,因與有罪之宰賽同來被擒,蒙恩視吾猶子,賜衣食養之,今又放吾還國,若不恩報,而如布占太懷仇者,皇天後土鑒之,殃及其身,奪吾之算。若此心不易,常思恩報,神祗祐之,俾壽延長,子孫昌盛。」書畢,告天焚之。帝仍賜蟒衣、輕裘、『靴、帶、鞍馬之類,令還。

帝論功序爵,列總兵之品爲三等,副參游亦如之,其牛祿厄真俱爲備御,每牛祿下立千總四員。

初八日,申時,左固山一品總兵官非英凍卒,年五十七,酸人也酸地名也,初率眾來歸,帝授一品總兵,以皇子阿兒剛兔土們貝勒女妻之。秉心正直,凡上有詿誤處,極力爭之,盡心竭力,以輔國政,臨終時,天色明朗,忽起片雲,聲雷掣電,雨雹齊降,霎時而霽,遂卒,誠滿洲之良臣也。帝欲臨喪,後妃諸王諫曰:「親臨此喪,恐有所忌。」帝曰:「吾與創業大臣,漸有一二殞歿者,吾亦不久矣。」堅執以往,哭之慟,惆悵多時,漏下三更始回。

六月初四日,豎二木於門外,令曰:「凡有下情不得上達者,可書訴詞懸於木上,吾據訴詞顛末,以便審問。」

滿洲使者胡壘,往扎掄衛搭葉台吉處,齎來馬八匹,牛四十四,羊一百,並所騎之馬、衣服器械等物,被本衛壯諾、昂剛、著扯特喉恨三王,毀盟使兵要於路,俱劫之,惟放胡壘而已。

滿洲往五衛使者還曰:「五衛王等已負盟矣,謁奧巴歹青二次,不容相見。諸衛之使不來,惟二衛使者至。述都棱洪把土魯之言曰:『吾子孫之心俱變而不能制,吾身絕不負汗。』」

扎掄衛壯諾、昂剛、著扯特喉恨三衛王,領兵復截滿洲使者石拉那、燒落貨二人於路,將齎來馬十一匹、牛六十二隻奪之。又奪往扎衛色蚌處使者亦沙木齎來馬二匹,牛二十八隻,羊百十二。

八月十一日,帝自將諸王臣領兵掠大明,進懿路、蒲河二處,其人民棄城走,遂收兵安營。哨探報曰:「有瀋陽兵出城來迎,已越我偵探處矣。」帝遽起曰:「可掩殺來兵,以塞其門。」言訖,遂率兵迎之。瀋陽城總兵賀世賢、副將鮑承先、總兵李秉誠、副將趙率教,各離城二十里下寨,見我兵至,遂遁回。帝謂三王曰:「近汝之敵兵寡,汝可領本部追之。」三王遂率健卒百人,追殺李秉誠、趙率教兵,越瀋陽城東,抵渾河始回。其左一固山兵追賀世賢、鮑承先,直抵瀋陽北門,殺人百餘回。四王復欲殺入,大王與答兒漢蝦勸止之。遂將所獲八千人畜,論功賞賜軍士,乃還。

九月,皇弟青把土魯薨庶母所生,原名木兒哈奇,葬之。七日,帝親往奠之,因至非英凍墓泣拜,三奠酒畢,又至拉哈、吉媽松二墓,令從臣奠之而回。二人均系近臣,勤勞素著者。

十月,自界凡遷於撒兒湖建軍民房舍,至十一月乃成。

辛酉,天命六年。正月十二日,帝與帶善、阿敏、蒙古兒泰、皇太極、得格壘、跡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諸王等,對天焚香祝曰:「蒙天父地母垂祐,吾與強敵爭衡,將輝發、兀喇、哈達、夜黑同一音語者俱爲我有,征仇國大明得其撫順清河開原鐵嶺等城,又破其四路大兵,皆天地之默助也。今禱上下神衹,吾子孫中縱有不善者,天可滅之,勿令刑傷,以開殺戮之端。如有殘忍之人,不待天誅,遽興操戈之念,天地豈不知之,若此者亦當奪其算。昆弟中若有作亂者,明知之而不加害,俱懷理義之心,以化導其愚頑,似此者天地祐之。俾子孫百世延長,所禱者此也。自此之後,伏願神祗不咎既往,惟鑒將來。」

二月十一日,帝率諸王臣,統大軍分八路掠大明奉集堡。守城總兵李秉誠聞之,領三千騎出城六里安營,令兵二百爲前探。左四固山兵遇之,二路追殺至山上,山下有大明兵結陣,一見我兵至,即開營奔城,我兵隨後擊之,大明兵敗走,兩路擁二門爭進,殺至壕邊方回。當塞門掩殺之時,有參將吉布哈答及一卒被城上炮打死。帝率大兵離城三里,方立岡上,右側兵亦至。午時將回兵,有小卒來報曰:「吾同行三人,遇大明兵二百,被殺其二,其兵還遠。」帝謂諸王臣曰:「右側王可領本部追殺,吾率左側兵立此。」於是得格壘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尋敵所在,因追二百兵,遂殺至二千兵所立之處,敵兵見之驚走,四王領部下健卒至黃山,時署總兵朱萬良率大營兵,見我兵勢重,不能抵敵,遂驚走,四王追擊至武靖營而回。路遇分投破敵之諸王,相遇收兵,合大營,論功行賞畢,乃旋師。

閏二月十一日,築撒兒湖城畢,帝曰:「築城之夫最苦,可賜牛勞之。」群臣曰:「與其用國中之牛,盍俟掠大明牛驢而給食之。」帝乃升殿聚諸王臣日:「人君無野處露宿之理,故築城也。君明乃成國,國治乃成君,至於君之下有王,王安即民安,民安即王安,故天作之君,君恩臣,臣敬君,禮也。至於王宜愛民,民宜尊王,爲主者宜憐仆,仆宜爲其主,仆所事之農業,與主共食,而主所獲之財及所畋之物,亦當與仆共之。如是互相關切。天欣人愛,豈不各成歡慶哉!如築城之木石,豈出於築城之地耶?鑿石於山,采木於林,搬運之遠,既已勞矣,而築壘之工,不更苦乎?今爾等之意,實不欲出己之財故耳。不知征大明當以大義舉之,如爲犒築城之夫而掠之,最不可也。」正言間,副將布兒津後至,帝問曰:「自何來,如是喘息,想徒步來耶?」布兒津對曰:「自築城處來。」帝曰:「爾空身行走,尚且勞倦,運木石而築城者,寧不勞歟!」遂賞牛散鹽,犒勞夫役。

三月初十日,帝自將諸王臣,領大兵取瀋陽,將板木雲梯戰車,順渾河而下,水陸並進。至十一日夜行,見白藍二氣,自西向東,繞月攔之北,至南而止。是夜,大明沿台舉火,哨探至二更飛報總兵賀世賢、尤世功,二人大驚,遂分兵布於城上。十二日辰時,大兵至城東七里,柵板爲營。次日辰時,令攻城兵布雲梯戰車,攻其東面。城外有品坑,內插尖樁,上覆葛秸,以土掩之。又壕一道,於內邊豎柵木。近城復有壕二道,闊五丈,深二丈,皆有尖樁,內築攔馬牆一道,間留炮眼,排列戰車槍炮,眾兵繞城衛守甚嚴,城上亦然。如是堅備,我兵沖入,其七萬兵俱敗,繞城掩殺,覆屍如堆,總兵賀世賢、尤世功、參將夏國卿、張綱、知州段展、同知陳柏等,俱殺之,其城遂拔,殺兵幾盡。哨探報曰:「渾河南有兵至。」帝領兵迎之。時四川步兵原立營於黃山,總兵陳策、參將張名世聞我兵至瀋陽,領兵渡河來援,離城七里,二處安營,執竹杆長槍大刀利劍,鐵盔之外,有綿盔,鐵甲之外,有綿甲。帝見之,令右固山兵取綿甲戰車,徐進擊之。紅號把牙喇不待綿甲戰車至即進戰。帝見二軍酣戰,勝負不分,令後兵助之,遂沖入,敗其兵,追殺至渾河,盡溺死,其陳策、張名世俱被殺。有先進戰參將布剛、游擊郎革、石里泰,戰死於陣中。我兵將此二營殺盡。見渾河南五里外,復有步兵一萬,布置戰車槍炮,掘壕安營,用薥秸爲障,以泥塗之。我兵將往戰。有守奉集堡總兵李秉誠、守武靖營總兵朱萬戶、姜弼,領三萬騎兵來援,至白塔鋪安營,遣兵一千爲前探。滿洲雅松領二百健兵探之,一見遂走,大明兵隨後放鳥槍追之。帝聞報大怒,親領兵迎敵,因至四王營告之,遂前進。四王急上馬領健騎奔帝前曰:「父皇何須親往,吾願領兵前敵。」帝允其言,四王率兵疾進,其追兵四散奔北。掩殺至白塔鋪,又見三總兵大兵布陣,四王亦不待後兵至,即率百騎殺入,三總兵不能敵,遂驚走。正追殺時,姚托台吉至,大王亦續至,追四十里,沿途死者約三千餘,即收兵回營。天將晚,帝復戰渾河南步兵,布戰車沖入,破其營,殺副將董仲貴、參將張名世、張大斗及眾兵殆盡。天已昏暮,帝收兵,諸王各領健卒於東門外教場安營,令眾將率大兵屯於城內。次日,帝責雅松曰:「吾子皇太極父兄依賴如眸子,然因汝敗走而殺入眾軍中,萬一有失,罪應凌遲,汝何故率吾常勝之軍,望風而走,以失銳氣?」大怒痛罵,遂定罪,削其職。屯兵五日,論功行賞,將所獲人畜分於三軍,令先還國。

十八日,帝聚諸王臣曰:「瀋陽已拔,敵兵大敗,可率大兵乘勢長驅,以取遼陽。」議定,即前進。至虎皮驛,軍民俱棄城逃走,遂安營。大明哨探見之,飛報遼陽城守文武官曰:「滿洲大兵已取瀋陽,援兵盡敗,今又來攻遼陽,旌旗蔽日,漫山塞野,首尾不相見,至虎皮驛下寨。」眾官聞之大驚,遂放代子河水於壕,塞其西閘,內列火器,於城上排兵,四面守御甚嚴。十九日午時兵至城東南角。渡河未畢,哨探報曰:「西北武靖門外有兵。」帝領左側兵先往,有總兵李秉誠、侯世祿、梁仲善、姜弼、童仲魁等,率兵五萬,出城五里布陣。帝一見,令兵擊其營之左尾。四王領部下健卒隨至,亦欲進戰,帝止之曰:「吾已令兵往擊,汝勿前進,可領右側兵駐於城邊瞭望之。」四王曰:「令後至二紅旗固山兵瞭望。」言訖,遂前進。帝又令阿吉格台吉往勸之,四王終不從。帝即令麾下二黃旗兵助之。四王奮力沖殺,擊其營之左,大明兵放炮接戰,四王殺入,破其營,左四固山兵亦殺入,兩相夾攻,大明兵大潰而走,四王乘勢追殺六十里,至鞍山始回。又有一營兵從西門出即武靖門也,遇二紅旗兵抵回,爭入門者人馬自相蹂踏,積屍不可勝計,乃收兵,是晚回至城南七里安營。二十日卯時,帝忿諭諸王臣曰:「觀繞城之水,西有閘門,可令左四固山兵掘之。東有水口,以右固山兵塞之。」親率右四固山兵布戰車於城邊以防衛,令眾軍囊土運石,壅其水口。大明又三萬兵,出東門外安營即平夷門也,列槍炮三層,連發不已。左四固山遣人來曰:「西閘口難掘,若奪其橋可得也。」帝曰:「橋可奪,試奪之,若得之,急來告我,吾當進攻此門。」即令來人去訖。水口壅塞即畢,遂令綿甲軍排車,進戰東門敵兵,其營中連放槍炮,我兵遂出戰車外,渡壕水,吶喊而進,兩軍酣戰不退,有紅號擺押拉二百殺入,又二白旗兵一千亦殺入,大明騎兵遂走。各王部下白號擺押拉俱殺入,夾攻之,其步兵亦敗,投城而走。我兵乘勢驅殺,溺水而死者滿積,壕水盡赤。時左四固山亦奪西門橋,分殺守壕之兵,大明兵掩於房垣,放炮發矢,節節不斷,城上亦放火箭火炮,擲火罐,我兵奮勇衝突,即豎梯登城,驅殺其兵,遂奪西城一面,據其兩角樓,城中官軍民,皆喪膽亡魂,驚懼潰亂,旋轉於城內而已。時右固山兵下馬,續行兩壕之間,以草木填內壕,正攻城北面。左四固山兵來報曰:「酉時已登西城矣。」帝即撤兵,益於登城處。是夜,城內兵舉燈火,與我兵通宵而戰,有監軍道牛維曜、高出、邢慎言、胡嘉棟、戶部傅國並軍民等,多墜城而逃。次日黎明,大明兵復布車大戰,又敗。右四固山兵亦登城,八固山合爲一處,沿城追殺。時經略袁應泰在城東北鎮遠樓監戰,見城被克,遂縱火焚樓而死。分守道何廷魁,攜妻子投井中。監軍崔儒秀自縊。總兵朱萬良、副將梁仲善、參將王豸、房承勛,游擊李尚義、張繩武,都司徐國全、王宗盛,備御李廷乾等,俱死於亂軍中。生擒御史張銓,其餘官民皆削髮降,闔城結彩焚香,以黃紙書萬歲牌,肩輿迎帝。午時,大張鼓吹入城,官民俯伏,載道山呼,乃駐於經略衙門,安撫已畢,令張銓來叩見,許以高爵厚祿養之。銓曰:「吾受朝廷寵渥,若降汝,是遺臭於後世,汝雖欲生我,我唯知一死而已。養人固汝國之善事,死則吾之芳名留照汗青矣。」終不見。帝聞其言曰;「若不戰而降,理當優養,被擒之人既不欲生,夫欲死之人豈能養耶?」令斬之。四王憐之而不忍殺,乃援古說之曰:「昔宋徽欽二帝爲先金天會皇帝所擒,尚爾屆膝叩見,受封公侯,吾欲生汝,故以此言提醒耳,何執迷而不屈乎?」銓曰:「王子所教誠是,無非欲生全我也,雖死亦不忘。但徽欽乃亂世之小朝廷,吾當今皇帝一統,天下獨尊,吾豈肯屈膝而失大國之體統耶?即留我十日,但遲十日不死之期而已,無復生之理。然吾之所以稍存一時者,蓋爲後日蒼生慮耳。前者,當事官府俱愚昧不諳時務,生靈塗炭不知其幾千萬矣。吾觀汝兵,雖與戰無益,徒傷生耳,故欲具本奏知我朝,二國相和,免生靈塗炭,以成我令名於後世。且吾之母妻及五子在家。我死俱可保全,吾若偷生,並宗祀亦覆絕矣,故一死之外無他願也。」帝知其不服,遂縊而瘞之。

遼陽既下,其河東之三河、東勝、長靜、長寧、長定、長安、長勝、長勇、長營、靜遠、上榆林、十方寺、丁家泊、宋家泊、曾遲鎮、西殷家莊、平定、定遠、慶雲、古城、永寧、鎮夷、清陽、鎮北、威遠、靜安、孤山、灑馬吉、靉陽、新安、新奠、寬奠、大奠、永奠、長奠、鎮江、湯站、鳳凰、鎮東、鎮夷、甜水站、草河、威寧營、奉集、穆家、武靖營,平虜、虎皮、蒲河、懿路、汛河、中固、鞍山、海州、東昌、耀州、蓋州、熊岳五十寨,復州、永寧監、欒古、石河、金州、鹽場、望海堝、紅嘴、歸服、黃骨島、蚰岩、青台峪等大小七十餘城,官民俱削髮降。

十九日,蒙古國胯兒胯部着里革兔、大里漢把土魯、巴剛答里漢、石兒胡那革等四貝勒部下二千餘騎,聞大兵已拔瀋陽,乘殘破之餘,來竊取瀋陽財粟。時有滿洲移營蒙古,居於城,遂出城驅殺,獲牛馬甚多,生擒三十人以獻,帝斬其二十四,留六人持書歸,責其侵擾之故。

二十一日,遺朝鮮國王書曰:「滿洲國汗致書於朝鮮國王,如仍助大明則已,不然有遼人濟江而竄者,可盡反之。今遼東官民已削髮歸降,其降官俱復原職,汝若納我已附之遼民而不還,異日勿我怨矣。」

帝聚諸王臣議曰:「遼陽乃天賜我者,可遷居於此耶,抑仍還本國耶?」

諸王臣俱以還國對。帝曰:「若我兵還,遼陽必復固守,凡城堡之民,逃散於山谷者,俱遺之矣。棄所得之疆土而還國,必復煩征討。且此處乃大明、朝鮮、蒙古三國之中,要地也,可居天與之地。」諸王臣對曰:「此言誠然。」議定,遂遣人迎後妃皇子。

二十四日,釋遼陽獄中官民,查削職閒住者復其原職。設游擊八員,都司二員,委之以事。

帝論拔城破敵將士攻戰之功,行賞畢,因得河東,又發庫銀布帛,重賞總兵以下官員及士卒等有差。

移遼陽官民於北城,其南城則帝與諸王臣軍民居之。

二十九日,命皇子得格壘、侄債桑孤台吉,率八將,領兵一千,安撫人民,並閱三岔河浮橋。二台吉領兵至海州,城中官民富戶張鼓樂,以肩輿迎之。二台吉攬轡傳令曰:「軍士不許擾害居民,劫奪財物,可登城而宿,勿入民室。」言訖,遂入城,二台吉宿於公廨,三軍俱屯於城上。次日,看三岔河浮橋之人來曰:「其橋彼已毀,亦無舟揖。」遂安撫人民而回。

四月五日,後妃、諸王及臣等眷屬悉至。於是下詔安各城堡百姓。

六月十四日,左固山一等總兵厄一都卒,年六十歲。起於行伍,因竭勇力,戰攻往往爭先,大有功勳,故以宗妹妻之,升爲上將。當祭奠之日,帝臨其墓,哀痛三次而回。

七月初三日,帝升殿,因得河東,大宴群臣。總兵以下備御以上,分左右序坐。席間,用金樽行酒,各親賜之。宴畢,各賜衣一襲。群臣謝恩,帝曰:「大明萬曆皇帝,土廣民眾,不知自足,反虐害小邦,而侵奪尺寸之地,大兵爲人所殺,疆土遂喪於人,此天厭大明而祐我也。然吾等得至於此者,雖賴上天庇護,亦爾諸臣之力,此杯酒襲衣及微物耳,豈足以酬功哉,但念爾等攻戰之勞,以此表吾心而已。」

二十日,鎮江中軍陳良策,與民私通於大明島中將毛文龍,令堡外民吶喊,詐言敵來,城中人聞之皆潰,良策乘亂執城守游擊佟養真,殺其子佟豐年並從者六十人,叛投毛文龍。其湯站、險山二堡民,亦執守堡官陳九階、李世科以叛。帝聞之,命四王、二王率都堂總兵副參等官,領兵三千,斂鎮江沿海居民於內地。命大王、三王領兵二千,移金州民於復州。

八月初九日,胯兒胯部以牲畜一萬贖宰賽,送其二子一女爲質。帝殺白馬祭天,令宰賽誓之。賜貂裘、猞狸猻裘各一領,靴帽、玲瓏帶並弓矢、雕鞍馬一匹,甲百副。十五日,諸王送宰賽至十里外,設宴餞別。將所質之女與大王爲妃。

十一月十八日,命二王領兵五千,渡鎮江,入朝鮮地,欲剿毛文龍兵。至鎮江,連夜入朝鮮境,殺劉游擊、兵一千五百,文龍僅以身免,乃還。

蒙古胯兒胯部內古里布什台吉、蟒古兒台吉,率民六百四十五戶並牲畜叛來。帝升殿,二台吉拜見畢,設大宴,各賜貂裘三領,猞狸猻裘二領,虎裘二領,貉裘二領,狐裘一領,廂邊貂裘五領,廂邊獺裘二領,廂邊青鼠裘三領,蟒衣九件,蟒緞六匹,綢緞三十五匹,布五百匹,金十兩,銀五百兩,雕鞍一副,沙魚皮鞍七副,◇金撒袋一副,又撒袋八副,弓矢俱全,盔甲十副,奴僕牛馬房田,凡應用之物皆備。以聰古兔公主妻古里布什,賜名青着里革兔,撥滿洲一牛祿三百人,並蒙古一牛祿,共二牛祿,升爲總兵。其蟒古兒,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女妻之,亦升爲總兵。

大清太祖承天廣運聖德神功肇紀立極仁孝武皇帝實錄卷之四

編輯

壬戌天命七年正月,扎倫衛送巴革貝勒子臥齊里桑來質,於是遂放巴革還。

十八日,帝率諸王臣征取廣寧,留宗弟多畢、背胡吉、沙進、及素把海姑夫素把海,哈達國萬汗之孫,帝以宗弟吉白里杜吉胡之妹妻之,故稱姑夫沙進等統兵守遼陽。即日起行,次日宿東昌堡。二十日寅時起營,辰時至遼河。防河兵見勢不可當,遂走,前哨健卒追殺二十里外,至西平堡乃止。申時,大兵至,遂圍之。二十一日,招城守副將羅一貴不降,辰時布戰車雲梯攻之,四百兵皆潰,午時乃下,一貴及兵一萬俱殺之。尚未收兵,哨卒來報曰:「廣寧城東有兵。」我兵迎之,尚未成列,大明總兵劉渠、祁秉忠、李秉誠、副將劉征、鮑承先、參將黑雲鶴、麻承宗、祖大壽、游擊羅萬言、李茂春等,領兵三萬,乘機急來戰,我兵亦不暇布陣,即分投殺入。大明兵勢不能支,遂潰走,我兵乘勝追殺五十里,至平洋橋。總兵官劉渠、祁秉忠及副參等官,全軍覆歿,惟李秉誠、鮑承先、祖大壽、羅萬言走脫。時天已晚,帝收兵,回西平堡宿。

大明敗兵入廣寧,報經略熊廷弼、巡撫王化貞,二人聞之人驚,遂與通判萬有孚、監軍道高出等,棄城向山海關而逃。分巡道高邦佐,走至杏山驛自縊。有游擊孫得功、千總郎紹貞、陸國志、守備黃進等把守城門,遣七人請降,帝賞以銀兩及信牌而去。二十二日,西興堡備御朱世勛,差中軍王志高請降,帝亦賞以銀兩,給信牌而去。是日,將所得之人畜,論功行賞畢,其餘人畜散與三軍。

二十三日,大兵起行,下廣寧,有降夷千總石天柱、秀才郭肇基二人來降曰:「吾等已禁城門」,帝賜以所乘之鞍馬,並旗一杆而去。正安堡千總來降,帝賜信牌二面。二十四日,鎮靜堡參將劉世勛來降,賜旗而去。大兵行至廣寧城東三里外望城崗處,城內各家焚香,官生居民執旗張蓋,抬龍亭,用鼓樂叩首接見。未時入城,駐於巡撫衙門。

有陣逃避匿山上羅萬言投降。平洋橋守堡閔雲龍、西興堡備御朱世勛、錦州中軍陳尚智、鐵場守堡俞鴻漸、大凌河游擊何世延、錦安守堡鄭登、右屯衛備御黃宗魯、團山守堡崔盡忠、鎮寧守堡李詩、鎮遠守堡徐鎮靜、鎮安守堡鄭維翰、鎮靜堡參將劉世勛、守堡臧國祚、鎮邊守堡週元勛、大清堡游擊閻印、大康守堡王國泰、鎮武堡都司金勵、劉式章、李維龍、王有功、壯鎮堡、閭陽驛、十三山驛、小凌河、松山、杏山、牽馬嶺、戚家堡、正安、錦昌、中安、鎮夷、大靜、大寧、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勝、大鎮,大福,大興、盤山,共四十餘城之官,各領所屬民降。

帝息兵十日,乃移兵欲進山海,熊廷弼盡焚沿路屯堡房屋而走。大兵至中左所,復回錦州。命大王、四王領兵,至義州移其民。城寧閉門不服,遂覓城,殺兵三千。大兵回至廠寧,遣官接後妃等,二月十一日自遼陽起行,十四日乃至,設慶賀之宴。

十六日,蒙古兀輪特國明安、兀兒宰吐、鎖諾木、綽乙里扎兒、搭賴、密腮、拜代、剛里媽、昂空、多里吉、孤路、綽里吉、奇布他里、布渰泰、亦林七、特靈、石兒胡那革等十七貝勒,並胯兒胯等部台吉,共率所屬軍民三千餘戶,並牲畜叛來。帝升殿,賜宴畢,杜乃諭之曰:「吾國之風俗,主忠信,持法度,賢能者舉之不遺,橫逆者懲之不貸,無盜賊詐偽,無凶頑暴亂,是以道不拾遺,拾物必還其主,皇天所以眷顧,吾國之風俗蓋如此。爾蒙古人,持素珠念佛,而盜賊欺偽之行不息,是以上天不祐,使汝諸王之心,變亂爲害,而殃及國矣。今既歸我,俱有來降之功,有才德者固優養之,無才能者亦撫育之。切毋萌不善之念,若舊惡不悛,即國法治之。」諭畢,列等賜職,賜以貂鼠、猞狸猻、狐狸、睡◇、虎皮等裘,蟒衣、金銀、綢緞、布匹、銀器、房田、奴婢、牛馬、糧粟,凡所用之物,俱賞給之。胯兒胯部五衛中,有一千二百戶民來歸。

十七,帝命諸王統兵守廣寧,駕還遼陽。將廣寧一帶所服之官民移於河東。時西平敗將鮑承先亦隨民歸降。

三月初三日,八固山王等問曰:「上天所予之規模何以底定,所賜之福祉何以永承?」帝曰:「繼我而爲君者,毋令強勢之人爲之。此等人一爲國君,恐倚強恃勢,獲罪於天也。且一人之識見能及眾人之智慮耶?爾八人可爲八固山之王,如是同心干國,可無失矣。八固山王,爾等中有才德能受諫者,可繼我之位,若不納諫,不遵道,可更擇有德者立之。儻易位之時,如不心悅誠服而有難色者,似此不善之人,難任彼意也。至於八王理國政時,或一王有得於心,所言有益於國家者,七王當會其意而發明之。如己無能,又不能贊他人之能,但默默無言,當選子弟中賢者易之。更置時,如有準色,亦不可任彼意也。八王或有故而他適,當告知於眾,不可私往,若面君時,當聚眾共議國政,商國事,舉賢良,退讒佞,不可一二人至君前。」

是月,帝聚諸王臣議曰:「皇天見祐,將遼東地方付與我等,然遼陽城大,且多年傾圮,東南有朝鮮,西北有蒙古,二國俱未服,若釋此而征大明,難免內顧之忱,必另築城郭,派兵堅守,庶得坦然前驅,而無後慮矣。」諸王臣諫曰:「若舍已得之城廓,棄所居之房屋,而更爲建立,毋乃勞民乎?」帝曰:既征大明,豈容中止,汝等惜一時之勞,我惟遠大是圖,若以一時之勞爲勞,前途大事何由而成?可令降民築城。至於房屋,各建之可也。」諸王臣俱服其言,遂於城東五里代子河邊,築城遷居之,名其城曰東京。

七月,大臣雄廓落把土魯卒,年六十四歲。

癸亥,天命八年。正月,前放歸蒙古巴革貝勒,至是已期年矣,復來朝見,帝悅,遂將其質子臥齊里桑,與之俱歸。

初七日,傳諭曰;「八固山王設八臣輔之,以觀察其心。誰能於事不分人已,而俱質之公論,誰於涉己之事,不肯自任其非,而難於色,八臣當合一公論,非者即以爲非,如不從所諍。即奏上知,一也。大凡國事何以成,何以敗,當深爲籌畫,有堪輔政者,則曰此人可使從政,即舉之,有不堪任事者,則曰此人不堪任事,即退之,二也。總兵以下爲將者,凡行軍之事,何以勝,伺以負當深計之。凡攻用何具、戰用何器,有利於用者當預備之。有才堪軍旅者,則曰可治軍旅,有不能者即曰不能,三也。蓋賢不舉則無以勸善,不肖者不錯則無以懲惡,果能於國事調理咸宜,吾所養之子孫有益,所立之臣僚有益,此心寧不愉快乎!」

胯兒胯部五衛拉巴斯希布台吉、瑣諾木台吉、蟒古他不能、餓搏貨他不能、大賚台吉等,各率所屬軍民牲畜,並各處蒙古,共五百戶叛來,皆列等賜職,仍賜貂裘、猞狸猻裘、金銀布帛及房田奴僕牛馬等物。

初扎掄衛昂剛貝勒,執滿洲使者,與夜黑殺之。又有往蒙古使者屢被截殺於路,奪其生畜,帝恨之。於四月十四日,命阿布太台吉、得格壘台吉、債桑孤台吉、姚托台吉,領兵三千往討之。至二十一日,連夜疾行,二十二日方曙,過羅地,渡遼河,縱兵急趨。有前鋒總兵代木布,領精兵五十先至厄兒格勒處,遇昂剛之民,遂抄掠百里。乃與參將押希闡、布兒秦蝦,至昂剛居處,攻之。昂剛率妻子並二十餘人,乘牛車而奔。押希闡、布兒秦蝦領三十餘騎下馬,代木布領十佘騎駐馬而立,昂剛避下馬之兵,直衝代木布,代木布抵回,當先射之,昂剛部下一人舉小槍刺中代木布口,遂墜馬,傷重而死。我兵沖入殺昂剛父子。並從者於一處,盡獲其妻子軍民牲畜,及捉桑土台吉妻子而回乃壯諾貝勒之子,昂剛孫也。

五月初六日,帝出城迎之,至四十里古城堡南相見。因克敵,乃豎旗八杆,吹螺,拜天畢,升帳。其出征王臣叩見,乃設宴勞之。次日將所得人畜先賞出征將士,其餘列等以賜各官。是日天雨,帝曰;「蒙古之國,猶此云然,雲合則致雨,蒙古部合則成兵,其散猶如雲收而雨止也。俟其散時,吾當亟取之。」言畢乃還。時桑土妻子軍民既被擒,乃致書哀懇曰:「桑土書奏於主眾國明汗,臣自來無罪,故父在日罪誠有之,今大兵下臨,惟孤身得脫,妻子俱成俘獲,以汗明恕,鑒臣微衷,或有赦還意乎?曩者汗曾云:桑土,爾即於血戰中,慎毋懼怯。若果垂憐,望遣一使來。」帝於是遣使告以妻子不曾凌辱,俱存無恙。桑土遂來叩見,即將其妻子與之俱歸。 十七日,蒙古廓兒沁部孔課里貝勒送女來,上命債桑孤台吉、都督台吉至六十里外宴迎,入城復設大宴。與阿吉格台吉爲妃。

六月初九日,帝御八角殿,聚御妹阿幾格夫今,及眾公主訓之曰:「天作之君,凡制禮作樂,豈可不體天心。然天心何以體之,莫若舉善以感發其善者,誅惡以懲創其惡者。如我國諸王中亦有被貶責者,豈於我有隙哉!不過因其紊亂綱常,法所不容耳。即執政諸王,尚不令枉法,爾等女流苟犯吾法,吾豈肯縱恕,以敗綱常乎?男子披堅執銳,共歿於陣者,蓋因不背同心之約,故以身殉國耳。爾居家女流,違法行背理之事,有何好處,吾之所以將汝等妻諸大臣者,原酌其才、論其功而匹配之也,豈令受制於汝乎?若爾等悍惡凌逼其夫,較之鬼魅尤甚,如萬物俱賴曰光而生,爾等當乘我之光,各安其分可也。」又謂御妹曰:「姑若不預訓渚女,倘犯事之後,汝毋阻我。」帝諭諸王曰:「胯兒胯部王原任意獨行,無所約束;今之來歸,榮而更圖其榮,逸而更求其逸也。兀輪特衛王來附,是因其君不仁,故慕我而來歸也。此降王等,凡有罪過,當以八固山王視之。倘罪有可誅,無致之死,令還其地可也。」又曰:「爾等降王,凡在我國結婚立家而娶吾女者,勿以吾女爲畏。朕原念汝等遠附,故與之,豈令汝受制於吾女乎?吾嘗聞胯兒胯部諸王以女妻左右近臣者,多侮其夫,而虐害其國人,若吾女有似此不賢者,汝等毋輒殺傷,即告朕知,罪當誅則誅之,罪不至死則廢之,另以別女妻焉。或有不賢而不告朕,是汝等之過,告之而不責其非,是予之過。凡有艱苦之情,切毋自諱,各有心事,當盡告之。」

二十八日,諭曰:「總兵以下,備御以上,凡有官職者,果恪守乃職,夙夜匪懈,盡心以爲國者,吾視之如子,誠爲有益,若懷窳惰安佚之心,而怠慢天職,則視之如子,竟何益耶?爾等各宜竭力爲國。今漢人、蒙占並各國,雜處國中,其逃叛、盜賊、詐偽、橫逆者,當細察之。爾等若嚴加察訪,則惡者無暇於爲惡,國有不治者乎?國治則吾心安,方見養汝等之益也。若俱耽安佚而不稽查之,惡者竊發而爲國亂,國亂則吾心不安,尊養汝等竟何益哉!創業則難,今既得之,而汝等不敬謹以供職,則吾所養之恩,更將何以爲報耶?」

十月二十日,大臣搭兒漢蝦卒,年四十八,帝親臨痛哭之搭兒漢蝦,原名呵兒漢,押兒孤人也。因來附,帝養爲子,賜以大臣之職。

初,胯兒胯部巴玉特衛答兒漢巴土魯貝勒之於恩格得兒台吉,先諸部來叩見求婚,帝嘉之,將御弟打喇漢把土魯貝勒女巽代郡主妻之,往送其地。至是,甲子,天命九年正月,與郡主同來,欲率部眾請命求住東京,帝嘉其意,欲厚養之,與之誓曰:「皇天垂祐,使恩格得里舍其已父而以我爲父,舍其己之弟兄,以妻之弟兄爲弟兄,棄其故土而以我國爲依歸,若不厚養之,則穹蒼不祐,殃及吾身,於天作合之婿子,而恩養無間,則天自保祐,俾吾子孫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太台言、得格壘台吉、戒桑孤台吉、跡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自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及恩格得里台吉等,命得延長,永享榮昌。」恩格得里亦誓曰:「蒙恩父汗厚養,若忘其恩父,思回本國,不以汗之喜怒爲喜怒,猶念故國兄弟,而懷二心者,穹蒼不祐,殃及其身,若同心共意,則皇天眷顧,俾子孫世食汗祿,永享榮昌。」誓畢,上以制誥賜恩格得里暨郡主,其文曰:「恩格得里後若有罪,惟篡逆不赦,其餘一切過犯,俱不加罪。但昔居汝國,吾女仰望於汝,今移居至此,爾則倚賴吾女,但吾女或恃親族而慢其夫者,或有之,諒爾有何事苦吾女也?爾心或受吾女之制而不得舒,吾惟汝是庇,汝雖死吾女,必不溺愛以姑息之也。」

初六日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並阿布太、姚托、阿吉格、戒桑孤、跡兒哈朗、都督等台吉,領兵往移恩格得里並弟莽古兒代部下人民。諸王即奉命移部眾回。帝出東京,迎至張義站,大宴之。恩格得里弟兄各賜以雕鞍、駿馬、貂裘,恩格得里子囔孥、滿賭、答哈,並莽古兒代子滿柱石里,各賜猞狸猻裘,遂還京。復賜恩格得里等,人、牛、金銀、蟒緞、布帛、貂鼠、猞狸猻皮、及房田應用之物,仍以平虜堡人民賜之。

二月十六日,皇弟著里革兔貝勒薨,年四十三歲。

初,與廓兒沁部遣使往來者數年,至是復遣使詣其處,約固和好。其部長遂遣使齎書來,書曰:「奧巴哄台吉等致書於明掩眾光威震列國睿主陛下,吾嫩江台吉等聞汗諭莫不欣服,然主持其女事,裁之自汗,吾等莫有敢違命者。但查哈兒汗及胯兒胯部知吾等與異圖同謀,必來征伐,將何以爲我謀也?惟汗籌之而已。」帝遂遣榜什庫兒纏、希福往,與奧巴、阿都奇答兒漢、歹青莽古各台吉等會盟,宰牛馬,置白骨、血、土、酒平肉各一碗,焚香而誓曰:「滿洲廓兒沁二國,因有查哈兒欺凌之憤,故以盟言昭告天地,願同心合意,既盟之後,滿洲若爲查哈爾奇貨所誘,中其巧計,不令廓兒沁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祐,降以災殃,如此骨暴血出,土埋而死。若廓兒沁爲查哈爾奇貨所誘,中其巧計,不令滿洲知而先與之和者,穹蒼不祐,降以災殃,亦如骨暴血出,土埋而死。果能踐盟,則天地祐之,壽得延長,子孫萬◇,永享榮昌。」誓畢,庫兒纏、希福與廓兒沁使者來。帝命大王、二王、三王、四王、阿布木台吉、得格壘台吉、戒桑孤台吉、跡兒哈朗台吉、阿吉格台吉、都督台吉、姚托台吉、芍托台吉、沙哈量台吉等,亦宰白馬烏牛,對來使同前立誓,書而焚之。

四月內,命宗弟多畢、王善、背胡吉,往祖居虎攔哈達山名黑土阿喇處岡名,移先陵。三人承命,至皇祖考妣及皇後諸陵前,用太牢祭畢,乃移諸靈襯,肩輿以行。幙分黃紅,各有其等。皇祖考用紅幙,中宮皇後用黃,其大父李敦把土魯、皇弟打喇漢把土魯、青把土魯、宗弟胡里哈奇、皇叔塔義偏諤子也用紅。逐日宰牛祭奠,沿途不缺。將至,帝率諸王臣,令眾軍披掛,出東京二十里,迎至接官亭,命束草爲漢人形,放炮吶喊,斬草人以奪其地。帝暨諸王軍士,俱俯伏道傍,候皇祖考及皇後靈過乃起。至東京城東北四里崗上,建立靈堂安置之。乃盛陳祭儀,宰牛羊,多焚金銀紙張,以祭諸靈。躬詣祖考靈前跪奠,祝曰:「吾征大明以復祖父之仇,遂得廣寧遼陽,今迎先靈葬於所獲之地,乞祖父上達天地神祇,冥中默祐可也。」祝畢,再拜而起,其繼娶滾代皇後及皇子阿兒哈兔土門靈襯,亦同移於此。

五月,大明毛文龍,令游擊三員,領兵順鴨綠江越長白山,寇滿洲東界所屬輝發地。時有滿洲守將素兒東剛擊破之,追殺三日,其兵無一人得脫。

二十八日,廓兒沁部桑剛兒賽台吉送女來,帝設宴,與皇子多兒哄台吉爲妃。

八月初十日,駙馬總兵官呵呵里卒,年六十四。命皇後等往弔之。帝於宮中大慟日;「佐吾創業諸巨,何無一人在後送我也?」是月,帝聞毛文龍兵渡朝鮮義州城西鴨綠江,入島中屯田,命整白旗固山副將冷格里、鑲紅旗固山游擊兼副將事兀善,領兵一千往襲之。於途中獲一諜者,詰之,告曰:「晝則渡江入島收穫,夜則斂兵過江,宿於義州西岸。」冷格里連夜領兵從於山僻處前進,遂隱伏,至天明,料大明兵已渡江,遂縱兵前進。大明偵探未及舉炮傳烽,冷格里即渡夾江,突至其島,大明兵將大驚,俱拋戈潰走。冷格里等於陸地掩殺五百餘人,其餘奪船渡江,皆溺死。冷格里等盡焚其糧而回。

乙丑,天命十年。正月,朝鮮國韓潤、韓義來降。潤父韓明廉,與總兵官李果謀篡,興兵攻王京。國王遣兵迎之,爲明廉等所敗,遂棄城而走。二人領兵入城,有李果部下中軍執二人殺之,明廉子潤、侄義脫走來歸。帝賜韓潤游擊之職,韓義備御之職,仍給妻奴、房田、牛馬、財帛、衣服一切應用之物。

帝謂諸王曰:「吾宗室中有拜煮戶、胡星剛二兄者,昔惟知貽我之憂,毫無利益我也。又兀喇國岳母滿太貝勒妻,皇後之母也,及夜黑國岳母等,皆唆其夫與我爲仇,有何益哉。雖然,愛敬之禮亦不可廢。」遂令人請二兄並岳母、皇姨皇後之姊,長住貝勒妻也及夜黑國布占太、金台石二人妻入中宮,延二兄於上座,賀正旦,行家人禮。先拜二兄,後拜四嫗,回至東塌下鋪氈而後坐。後妃三人亦行婦禮,畢,設宴。帝跪而酌酒,令人奉之,後妃等亦遙跪,令侍婢勸飲。宴畢,仍賜二兄補服衣,送還。

帝聞大明遣兵一萬,由海上至旅順口,葺城駐兵,乃於正月十四日,命三王領兵六千克之,盡殺其兵,毀城而回。

二月,廓兒沁債桑貝勒子兀革苫台吉,送其妹來與四王爲妃。四王迎至瀋陽北岡,宴之。將至,帝與諸王及後妃等出迎十里,大宴,入城復設宴,以禮成配。因其送婚,遂優待之,賜以人口、金銀、蟒緞、布帛、盔甲、銀器等物,令之還。

三月,帝聚諸王臣議,欲遷都瀋陽。諸王臣諫曰:「東京城新築,宮廨方成,民之居室未備,今欲遷移,恐食用不足,力役繁興,民不堪苦矣。」帝不允曰:「瀋陽四通八達之處,西征大明,從都兒鼻渡遼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鮮,自清河路可進。瀋陽渾河通蘇蘇河,於蘇蘇河源頭處伐木,順流而下,材木不可勝用。出遊打獵,山近獸多。且河中之利亦可兼收矣。吾籌慮已定,故欲遷都,汝等何故不從。」乃於初三日,出東京,宿虎皮驛,初四日至瀋陽。 是日,有前遣去剛兒搭、富哈納、塔羽三人招斡兒哈部三百三十人而至。

初,上命宗弟王善、副將答主戶、扯兒革,領兵一千五百討斡兒哈部。至是,聞其大獲而歸,乃畋而迎之,於四月初二日出城,初三日至避蔭行獵,四日至木胡角落會之。宰牛八隻,祭旗畢,王善等率眾軍叩見。帝曰:「爾等所向俱利否?」王善對曰:「仗汗洪福,所到之處俱利。」遂叩首。帝與三臣摟見畢,乃以酒二百埕,並所獵之獸百餘,犒三軍及降民等而回。十三日至瀋陽北岡,復宰牛羊四十,酒四百埕,設四百席大宴勞之。未時入城,賞王善、答主戶、扯兒革從征軍士每名銀五兩。

二十三日,帝設大宴,聚諸王訓之曰:「語云,其爲人也孝弟,而犯好上作亂者未之有也。吾後代子孫,當世守孝弟之道,不可違也。其爲長上者,居恆當和睦其子弟,爲子弟者,亦宜承順關切可也。至於上待下,下事上,務以真心實意愛敬之,慎勿懷虛假之念。且我滿洲原與漢人蒙古國別俗殊,今共處一城,如同室而居,若侮虐其下,則卑幼者必無得所之期,雖些須飲食,亦當聚宴,以示親好然,吾之所指示此耳,汝等毋負朕言可也。」

六月二十七日,大明毛文龍三百兵,夜入耀州南蕎麥沖,至官屯,方欲越牆,時屯中未及準備,有青加奴妻先執刀,與那代、賣土二人妻,內豎車轅,爲首登牆,截殺其兵,敵人遂墜牆驚走。有守耀州總兵楊古里領兵盡追殺之。帝聞而奇之,乃宣至,賜青加奴、那代二人妻備御之職,賣土妻千總之職,以金帛牛馬,列等重賞之,其名自此播揚於國中。

八月,命佟布路、阿兒代、冒海、光石等,率兵守耀州,重修其城。四人奉命修城,將半,有寧遠、山海二處兵,自娘娘宮渡河,夜半來攻。守城諸將追殺,直抵河上,人馬溺死者甚眾,獲馬七百匹,盔甲器械無算。佟布路等獻功,帝出迎十里,宰牛八隻,祭旗畢,將所獲馬匹列等賞敗敵之將,各賜銀牌一面,其令馬匹散與眾軍。

初,命游擊代管副將事市兒侵蝦、備御胃七、扎諾、色牛克、著內、東貴、尼勘須兵二千討東海南胡兒哈部,招五百戶而來。帝聞之,迎至渾河,出征諸將並招來首領叩見畢,大宴,乃還。

初,命鴉虎、剛木塔尼二人,領兵討東海北掛兒插部,時獲人二千而來,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初九日,廓兒沁奧巴聞查哈拉國靈丹汗興兵來侵,乃遣使馳書於帝曰:「向者我二國曾宰白馬烏牛,對天歃血結盟,願合爲一,遇有敵兵,必互相救援。今闖南查哈拉與北阿祿會靈丹汗舉兵,於九月十五日,乘河未結草未枯,來夾攻我。自去年欲探其興兵之的實往告,不意汗已預聞,急遣益撒木乘二馬先來告我。今聞舉兵已實,助兵多寡唯汗裁之。其炮手火器,乞助千人。五衛王中吾不能盡知,獨哄巴土魯急刈其禾,欲與我合,吾所恃者,哄巴土魯、巴領二人而已。其宰賽、巴剛塔兒漢,皆有附查哈拉加兵於我之意,彼若連兵而來,乘虛襲後,其睿算唯在汗也。」帝覽畢,遂修書答之曰:「奧巴哄台吉,汝用兵或多或寡,吾皆應之,不必過慮也。蓋兵不在眾寡,惟在乎天,凡國皆天所立者也。以眾害寡,天豈容之?但當堅備城郭,守御於城上,彼不能拔必退,若折兵敗走,彼國自壞,即不敗而回,彼知難取,亦不敢復侵汝,自無虞矣。昔土們扎散兔汗靈丹之祖也曾征輝發,時輝發兵五百,帶甲僅五十人。與之戰不勝而回,以後無復敢侵。凡兩軍交戰,勝負難必,有兵寡而欲出戰者,此人必是怯敵,欲其便於走也,慎勿從之。若據城待戰,伺其攻城不拔,回時乘機一戰而致勝者,誠爲英勇者也。汝設欲與之和而圖無事,昔汝廓兒沁王等,曾與土們扎撒兔和好,至今屢屢來侵,汝等何罪之言?即與和以圖無事,彼果有侵汝,即日無罪,彼遂干休耶?大明、朝鮮、兀喇、輝發、夜黑、哈達、滿洲,苟無城廓,蒙古豈令我等得安居哉?因我等之弱,所以恃城池也。」於初十日,發炮手八人,遣四使齎書往送之。

初,查哈拉扯臣汗卒,孫靈丹立,盡奪石納明車衛歹青扯臣弟也人民,歹青率其妻並六子扎兒布、色冷、功革、石答答、剛里馬、兀里占,叛歸奧巴哄台吉。時青子扎兒布、色冷,從廓兒沁來謁,帝賜蟒衣四件,玲瓏金帶二束,甲十二副,刀二口,猞狸猻裘二領,貂皮百張,青鼠皮千張,海獺皮二張。又厚賜銀器、緞帛等物,令之回。 甘泉鋪南,海州所屬張屯漢人慾叛,密以人通毛文龍,文龍遣兵三百夜襲其屯,屯中滿洲人身無甲冑,與之戰,殺其四人,敵遂敗走。時防海州邊將戒沙、兀兒坤,聞炮聲即領兵追之,殺兵百七十。

十七日,帝因臣民嗜酒,遂降旨諭之曰:「自來曾聞飲酒之人,於飲中得何物,於飲中增何藝?如是利益者有耶?飲酒者與人爭斗,以刀傷人,反自害其身者有之。或墜馬傷其手足,折其頸項而死,或爲奇鬼所戲而死,或縱酒成疾而死,或仆於途路而失衣帽,或得罪於父母兄弟,或恃酒力而碎壞其器皿,消乏其家業者有之,似此種種無益,吾嘗聞之矣。況飢餓時酒不能飽,飯可食,羔可食,夫酒與食同是五穀所造,酒能傷人,食能飽人,何不食其飽人者,而飲此傷人之酒也?無量者飲之喪身,有德者飲之敗德,更且見罪於君上。至於夫飲而爲妻憎,妻飲而爲夫惡,奴僕因之而逃亡,飲酒有何美哉?古之賢者有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佞言聳人之聽必壞道,旨酒美人之口必敗德,可弗戒歟?」

初,命子阿拜、塔拜、巴布泰,領兵一千征東海虎里哈部。二路進兵獲人一千五百,十月初四日乃至,帝出城迎之,大宴而回。

十一月初五日,奧巴哄台吉遣五使告急曰:「靈丹汗舉兵來侵,其勢已見。」帝遂調各處軍士,於初十日率諸王臣領大兵往助之。至開原鎮北關,閱兵馬,因先射獵之故,馬甚贏,乃選精騎五千,命三王、四王、阿布泰、跡兒哈朗,阿吉格,芍托、查哈量眾台吉等,領兵往助,帝率大軍而回。三王等兵至孥安塔處,其靈丹汗圍奧巴城已數日,攻之不下,聞滿洲援兵至,急夜遁,遺駝馬無算,圍遂解,諸王乃還。

丙寅,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日,帝率諸王統大軍征大明。十六日次於東昌堡,十七日渡遼河,於曠野布兵,南至海岸,北越廣寧大路,前後如流,首尾不見,旌旗劍戟如林。有前鋒至西平堡,捉哨探問之,告曰:「大明兵右屯衛一千,大凌河五百,錦州三千,以外人民,隨處而居。」大兵將至右屯衛,守城參將週守廉率軍民已遁。帝令八官領步兵四萬,將海岸糧俱運貯右屯衛。大兵前進,錦州游擊蕭聖、中軍張賢、都司呂忠、松山參將左輔、中軍毛鳳翼,並大凌河、小凌河、杏山、連山、塔山七城軍民大懼,焚房谷而走。

二十三日,大兵至寧遠,越城五里,橫截山海大路安營。放捉獲漢人入寧遠,往告:「吾以二十萬兵攻此城,破之必矣,爾眾官若降即封以高爵。」寧遠道袁宗煥答曰:「汗何故遽加兵耶?寧錦二城乃汗所棄之地,吾恢復之,義當死守?豈有降理?乃謂來兵二十萬,虛也,吾已知十三萬,豈其以爾爲寡乎?」帝即令軍中備攻具,於二十四日以戰車覆城下進攻。時天寒土凍,鑿城破壞而不墮。軍士奮力攻打,寧遠道袁宗煥、總兵滿桂、參將祖大壽嬰城固守,槍炮藥罐雷石齊下,死戰不退,滿洲兵不能進,少卻。次日復攻之,又不能克,乃收兵。二日攻城共折游擊二員,備御二員,兵五百。

二十六日,聞大明關軍所需糧草俱屯於覺華島離寧遠南十六里,遂命兀內革率八固山蒙古,又益兵八百往取之。見大明守糧參將姚撫民、胡一寧、金冠、游擊李善、張國青、吳游擊,於冰上安營,鑿冰十五里,以戰車爲衛。我兵尋未鑿處殺入,遂敗其兵,盡殺之。又見二營兵立於島山之上,遂沖入,亦盡殺之,焚其船二千餘,及糧草千餘堆,復回大營。

二十七日,帝回至右屯衛,將糧草盡焚之。

二月初九日至瀋陽。帝自二十五歲征伐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惟寧遠一城不下,遂大懷岔恨而回。

三月初三日,帝曰;「吾思慮之事甚多,意者朕身倦惰而不留心於治道歟?國勢安危民情甘苫而不省察歟?功勳正直之人有所顛倒歟?再慮吾子嗣中果有效吾盡心爲國者否?大臣等果俱勤謹於政事否?又每常意慮敵國之情形。當此晝夜躊躕之際,有啟沃朕心暨精練行陣者,入而坐談可也。若通竅之人,朕以思議質彼,必令彼以己見復我。驍勇之人,於吾言須當切記。大凡語言,有閒論之而忽入理者,亦有粗言之忽入精者。有等人,既不能言,又無勇敢,閒覷吾面,坐聽吾言,可不令人燃燥耶?爾之才調規模,吾已知之矣,將欲覿面斥之,恐爾難受,故不出諸口。諺有云:一人善射,十拙隨而分肉。賢人理治之國而汝坐享之,英雄陣獲之物,而汝坐分之,誠如苗之有莠也。爾自爲爾所爲,進吾前何益?」

初,帝與五衛王等盟,曾言征大明與之同征,和則與之同和。後五衛王等背盟,私與大明和,殺滿洲斥堠軍,獻首於大明』多受其賞。又屢劫滿洲使者財物生畜,由是與之爲惡。於四月初四日,率諸王臣統大軍征之。初五日出十方寺邊,渡遼河安營。選精騎令諸王率之急進,尋其居處,親率眾軍繼之。於初六日,大兵星夜前驅,次日天明,分兵八路並進。前鋒四王、二王、阿吉格台吉、芍托台吉先至囔奴寨嚷奴乃胯幾胯部巴林衛葉黑把土魯幼子,囔奴領從者數人棄寨而走,滿洲諸王隨後追至,囔奴且戰且走,忽然背後一王突至,囔奴措手不及,被射於馬下,射之者乃四王也。後大兵續至,取一帶屯寨,收其牲畜。

初九日,令大王、二王、四王、暨跡兒哈朗、阿吉格、姚托、芍托、查哈量眾台吉等,領精兵一萬,往石拉木魯,遇有人民即收之,如馬力不及則回。復令三王,及八固山諸將率兵二千,躡前去諸王繼進。諸王馬疲,欲進不能,未至其地而回。三王連夜而進,與回兵之路相違,遂渡石拉木魯河,收穫牲畜無算,乃還大營。帝率兵回至科坤河邊安營。

五月初一日,宰牛八隻,祭旗畢。初二日,胯兒胯部巴林衛喇班他不能,與弟得兒格里率百戶人來降喇班兄弟原系古兒布石下,是日,將所獲人畜五萬六千五百,俱列等賞給將士。

大明毛文龍遣兵襲鞍山驛,城守巴布泰敗之,殺兵千餘,生擒游擊李良美。帝聞鞍山有警,即夜入瀋陽,諸王俱向鞍山進發,至途中,聞敵兵已敗,乃回。

十二日,大明毛文龍復遣兵襲撤兒湖。初更,攻城南門,城中矢炮齊下,大明少卻而陣。總兵官把都里自山向下,吶喊而入,敵遂敗,追殺其兵二百餘。

十六日,帝聞廓兒沁部奧巴哄台吉來叩見,以奧巴乃異國之都領也,即令三王、四王,並眾台吉等遠迎之。行三日,遇於中固城,行接見禮,大宴畢,至汎河郊外,奧巴亦宰牛羊以宴諸王,次日諸王復設宴答之。二十一日奧巴將至,帝謁廟,乃出廓迎十里,升帳,奧巴率部屬列於帳前,同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台吉進見,叩首,奧巴復詣帝膝下再拜,摟見,帝離坐答之。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人隨之,亦各如此,見畢,復位而跪。帝問台吉等安否。後諸王亦依次行接見禮。奧巴等獻貂皮、貂裘、駝馬曰:「我等之物,俱被查哈拉、胯兒胯兩家兵掠去,竟無堪獻者。」帝曰:「彼二部兵原爲貪得而來,掠其所有,不待言也。今爾我無恙,得相會足矣。」遂大宴畢,各賜雕鞍、馬匹、金頂帽、錦衣、金帶。奧巴大喜曰:「今蒙賜太重,吾等意後必有掣回之日,是以且喜且訝,而未敢深信也。」帝曰:「些須之物,何足爲意,但以後賜與之物,不過隨其心而已,誰肯以好物給之。爾等若見諸王所服之衣暨奇異之物,即任意逼取之可也。」遂與奧巴等同入城,每日設宴,待之甚厚。奧巴令賀兒禾代、擺沙剛兒二人問諸王曰:「汗曾許我以女,若果允之,吾可娶也。」諸王轉奏之,帝乃酌定,大設宴,具奩資,以禿龍台吉女肫姐妻之。禿龍乃打喇漢把土魯貝勒子,帝侄也。

六月初六日,宰白馬烏牛,與奧巴結盟誓曰:「我本安分守己之人,被大明國並查哈拉、胯兒胯部欺凌,隱忍無奈,乃昭告於天,天遂佑之。又查哈拉、胯兒胯連兵侵廓兒沁部奧巴,亦蒙天祐。今奧巴懷恨二部,爲國事來與我共議,彼此受厄之人,蓋天所湊合也。如能體天心,相好不替,而無欺誑者,天必眷之,不然天必咎之,降以災危。和好後,子孫有敗盟者,天亦以災危,咎其人。如克敦盟好,天自永爲眷顧。」奧巴誓曰:「天命入主中原公正明汗,奇緣遇合奧巴,今以盟言告天。吾廓兒沁王等,自事扎撒兔以來,忠心於查哈拉、胯兒胯,未有分毫不睦,今欲相好而不得,彼唯知劫殺不已,將我廓兒沁部諸王虜殺幾盡,後無辜而殺我搭賴台吉,後宰賽又殺我六貝勒,因無辜劫害,不圖和好,吾等故成敵也。彼謂我敢於抗敵,因以加兵,幸皇天默祐得脫,又得滿洲汗協助,吾不敢忘天所祐、汗所助,故來此謁汗,祝天地,盟好。若渝盟忘恩,仍與查哈拉、胯兒胯相和者,天罪以災危。如踐盟言,不忘汗恩,天必眷之。後之子孫倘有敗盟者,皇天亦以災危罪其人。如守盟言,世好不替,天自永爲之眷顧。」時宰牛馬盟於渾河岸,當天焚香獻牲,帝率奧巴三跪九頓首畢,將二誓書宣於眾,焚之。

初七日,大宴奧巴,賜以汗號。帝曰:「有過惡者天咎之,致令國勢衰敗,存正念者天祐之爲君,而國乃興矣。總之,主宰在天。查哈拉起兵來害奧巴,皇天祐之。當時昆仲奔北,奧巴獨力抵敵,吾故順天道,賜名吐舍免汗,其兄土美,爲泰打兒汗,弟布塔七,爲扎撒兔都領,賀兒禾代爲青著里兔。」復賜盔甲,並四季衣服,諸般銀器,雕鞍蟒緞布帛。奧巴等謝賜號之恩。

初十日,吐舍兔汗留妻肫姐,自回本地。帝率諸王臣送之,路經一宿,設大宴。至蒲河南崗處。令大王、二王送至鐵嶺遂還。

二十四日,帝訓諸王臣曰:「昔我祖六人,及東郭、王佳、哈達、夜黑、兀喇、輝發、蒙古,俱貪財貨,尚私曲,不尚公直,昆弟中自相爭奪殺害,乃至於敗亡,不待我言,汝等豈無耳目,亦嘗見聞之矣。吾以彼爲前鑒,預定八家但得一物,八家均分公用,毋得分外私取。若聘民間美女,及用良馬,須破格賞之。凡軍中所獲之物,毋隱匿而不明分於眾,當重義輕財可也。此言每常曾訓誡,慎毋遺忘,而行貪曲之事。諸王昆弟中,有過不可不極力進諫,而存姑息心,若能力諫其過,誠爲同心共事人也。昔衛鞅云:貌言華也,至言實也,苦言藥也,甘言疾也。又忠經云:諫於未形者上也,諫於既形者下也,違而不諫則非忠臣。凡事勿謂小而無害,不知由小及大,有壞於國者多世。凡我訓言,莫非成就汝等,豈貽累於汝等耶?昔宋劉裕謂群臣曰:『自古明君賢相,皆由困而亨,舜發(原字爲左畝右犬)畆,傳說舉版築,膠鬲舉魚鹽,百里奚食牛,天意何居?』群臣對曰:『君相之任大任也,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必先苦心志,使之遍慮事物,而內不得安;勞筋骨,使外不得逸;餓體膚,使食不得充;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是人而爲君,必能達國事,是人而爲相,必能悉民隱,天意如此而已。』若人之言,誠爲善識天意者也。以歷艱苦者爲君,致令國受其福,以享安逸者爲君,致令國受其苦,天見我國之民甚苦,故降吾身,歷盡艱辛,使之推己以及民。吾艱苦所聚之民,恐爾諸王多享安逸,未知艱苦,有勞其民,不知有德政方可爲君爲王,否則君王何以稱也?吾昔日曾將所思慮之言,明訓吐舍兔畢,既而曰:『恐汝介意,莫不以人孰無心,何爲而此言?』吐舍兔對曰:『以苦言誨人,令其流涕者愛之也,以甘言誨人令其悅怡者不愛之也。』今汗愛我而有此訓,天若亡我,我或忘之矣,吾心決不敢忘。吐舍兔曾有此言,爾諸王亦如此心領所訓,承我基業而篤行之可也。昔定帝自汴京幸故都會寧府(在白山之東),謂太子曰:汝勿憂也,國家當以賞示信,以罰爲威,商賈積貨,農夫積粟。』爾八固山(四大王四小王)繼我之後,亦如是嚴法度,以效信賞必罰,使我不與國事,得坐觀爾等作爲,以舒其懷可也。」言畢,書訓詞與諸王。

七月二十三日,帝不豫,詣清河溫泉沐養。[八月]十三日[按:當爲初七日]大漸,欲還京,遂乘舟順代子河而下,遣人請後迎之,於渾河相遇。至璦雞堡,離瀋陽四十里,八月十一日庚戍未時崩,在位十一年,壽六十八。爲國事、子孫,早有明訓,臨終遂不言及。群臣輪班以肩帝柩,夜初更至瀋陽,入宮中。諸王臣並官民哀聲不絕。

帝後原系夜黑國主楊機奴貝勒女,崩後復立兀喇國滿泰貝勒女爲後,饒丰姿,然心懷嫉妒,每致帝不悅,雖有機變,終爲帝之明所制,留之恐後爲國亂,預遺言於諸王曰:「俟吾終必令殉之」,諸王以帝遺言告後,後支吾不從,諸王曰:「先帝有命,雖欲不從不可得也。」後遂服禮衣,盡以珠寶飾之,哀謂諸王曰:「吾自十二歲事先帝,豐衣美食,已二十六年,吾不忍離,故相從於地下。吾二幼子多兒哄、多躲,當恩養之。」諸王泣而對曰:「二幼弟吾等若不恩養,是忘父也,豈有不恩養之理」於是,後於十二日辛亥辰時自盡,壽三十七,乃與帝同柩,巳時出宮,安厝於瀋陽城內西北角。又有二妃阿跡根、代因扎亦殉之。

帝自幼不飲酒,心正而有德,深於謀略,善於用兵,騎步二射絕倫,勇力出眾,睿知神聖,不思而得,闡微言,創金書,順者以恩撫之,逆者以兵討之,賞不計仇,罰不避親,如是明功賞,嚴法令,推己愛人,鋤強扶弱,敬老慈幼,恤孤憐寡,人皆悅服。自二十五歲隻身崛起,帶甲僅十三人,不侵無罪者,中正合宜,天故祐之,削平諸部,及征大明,得遼陽廣寧地,又征蒙古,威名大震,有光於祖考,興國開疆,以創王基。太祖未即位時,先娶之後生長子出燕,賜號阿兒哈兔土門,次子帶善,號古英把土魯。繼娶後所生莽古兒泰,得格壘。中宮皇後生皇太極,即天聰皇帝也。繼立之後生阿吉格,多里哄號默里根歹青,多躲號厄里克出呼里。皇妃生阿布太。又三妃生五子,阿拜、湯古太、塔拜、巴布太、巴布亥。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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