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耀 (四庫全書本)/全覽

疑耀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疑耀         雜家類二雜考之屬提要
  等謹案疑耀七卷舊本題明李䞇撰䞇有九正易因己著録是編前有張萱序稱負笈數千里修謁其門迺裒一編見示屬以訂正戊申嵗以地官郎分務吳㑹登梓以傳云云案䞇恃才妄誕敢以邪説誣民所作藏書至謂毋以孔夫子之是非是非我其他著作無一非狂悖之詞而是編考証故實循循有法雖間倡儒佛歸一之說其言亦謹而不肆至雲儒不必援佛佛不必援儒又雲經典出六朝人潤色非其本真且與䞇論相反斷乎不出其手王士禎古夫於亭雜録雲家有疑耀一書凡七巻乃李䞇所著而其門人張萱序刻者余嘗疑為萱自纂而嫁名於䞇以中數有校秘閣書及修玉牒等語萱嘗為中書舍人篹文淵閣書目而䞇未嘗一官禁近也及觀論溫公一條中雲余鄉海忠介益信不疑云云今因士禎之説而考之奉朝請一條雲余今將五十矣始為尚書郎是萱官戶部時語䞇亦未嘗官六曺也蘭香一條雲此法在宋己有之自吾廣始蘇東坡一條雲東坡寓吾恵最乆文天祥一條雲文璧葢守余恵州而以城降元者是皆廣東人語與萱之鄉貫相合䞇本閩人無由作此語也知此書確出於萱士禎所言為不謬蓋以萬厯中勢名最盛託䞇以行而其中刪除不盡者尚有此數條耳周亮工書影稱䞇四書第一評第二評皆葉不夜所偽撰知當時常有是事也其書多由記憶而成如文彥博偽帖不知為玉照新志所載石蒼舒事翡翠屑金不知為歐陽修歸田録語謂沈約還家問鄉里詎堪持作夫二語為白居易詩謂左傳巫尩為巫者名尩皆失之疎舛謂本草稱螬可療目故陳仲子耳無聞目無見食螬李而即愈又謂本草稱蓴鱸作羮下氣止嘔張翰在當時意氣鬱抑遇事嘔逆故思此味尤穿鑿無理然其他考証乃往往有依據舊以惡䞇之故併屏斥之過也今改題萱名從其實焉乾隆四十六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疑耀目録       雜家類二雜考之屬巻一
  孔子無鬚眉辯
  舜有兄妹
  生子無功
  姣童
  誤躬作弓
  書籍板行
  高皇帝像
  許由
  五霸
  窈窕
  孟母姓仉
  放生
  韓縝不識女字
  漢祀以鶩易鳬
  望帝化鵑
  癡了
  顔子安貧
  古人辭大
  伯仲塤箎
  蘇武娶胡婦
  徐庶歸曹
  北音無入聲
  經濟
  漢唐二高識度
  巫覡惑人
  生煙
  蔞字
  欝林葛
  泰山神祠
  星命
  韓昌黎未見道
  洞庭湘妃墓辯附徐司馬書
  石經
  賀季貞乞休
  卷二
  栁子厚非國語
  施全
  賈誼蘇洵薄徳
  噴𡁲
  生乞壙志
  荔枝
  石炭
  介之推燭之武
  開脇而産
  詩葉管絃
  妬婦不可少
  荘周鼓盆
  四凶
  司馬文正海忠介
  佛書入中國
  殿廷植花栁
  黃冊
  尾大不掉
  雁足書
  羣龍無首
  佛不能作福
  書啓慎餘字
  術者決王荊公去位
  易字義
  楚子問鼎
  漢高后答匈奴書
  夥頥沈沈字義
  漢書人物表同名
  機雲為顧婦贈答
  六朝文法不通
  雪月二賦
  韜畧非呂望筆
  明月夜光
  珊瑚
  輦路
  慎子名姓辯
  結字即髻字
  名字相同
  冠服不必反古
  袴制
  禱夢九鯉湖
  延篤掛名常侍碑隂
  坡公論畫竹
  坡公詩文
  佛字辨
  瘧病聖人
  大麓辨
  經與𫝊各行
  三字名辨
  論語㣲子第
  二王名字之謬
  針砭藥餌
  冦萊奢儉不同
  觔斗
  劉表工書
  有餘不足
  水銀
  焦仲卿妻
  夏世最文
  字學之難
  班固賦用騶虞
  翡翠屑金
  服玉屑
  西方聖人辯
  齊鏄鐘銘
  鷫鸘
  花蕊夫人
  卷三
  八分𨽻楷辨
  丘明非姓左
  蚩尾誤作䲭
  障車文
  射䇿之制
  烏鬼之辨
  晁無咎能畫
  韓昌黎白太𫝊皆惑於服食
  男女兩體
  詠花不語
  滕王蛺蝶圖
  婦人自稱
  瓊奴
  宋紙背面皆可書
  衚衕
  骨肉相關
  給事中不宜稱黃門
  二千石
  五星聚
  婦人以父姓為名
  七均七始
  雲南荔枝
  習流
  文正美諡
  石奴
  茶用鹽薑
  白牯青奴
  秦法棄灰
  臧文仲
  至老稱詩
  樂府訛缺
  官吏不得受監臨飲食
  婦人裸撲為戱
  司馬光辭知制誥
  隂陽地理之説
  餐菊
  蘇子由制䇿差錯
  死而屍溫
  古章奏皆手書
  黃六
  宗藩之盛
  燕脂
  粉
  妲己
  火浣布
  太𤣥濳虛
  楊用修妄改杜詩
  象
  天地止有三行
  衣冠以白為忌
  海月
  詩文必有所本
  餘𠂀子
  七七
  卷四
  圖書生剋
  雲列祀典附徐司馬議
  拜帖不古
  東坡前定
  佛經不真
  通家之稱
  莫愁
  李至有功名教
  假葬
  建文還京
  壇醮之始
  地下有世界
  周禮太司樂辨附徐司馬議
  帝王簮珠翠
  檮杌
  雞口牛後之誤
  晏安鴆毒之誤
  觷剒雕字
  窖養花木
  蘦苓字相通
  治亂甘苦黒白
  介雞
  欝鬯之辨
  虉字辨
  無亷恥做得尚書
  孔子采詩不及楚
  三十六奉朝請
  詞人用事
  惡獸為名
  佛不度女人
  上林羽獵二賦
  風流罪過
  佛經恐非西來大意
  仙書皆偽筆
  仙宦非共途
  陶淵明乞食
  道學可䕶短
  姜維母書
  天問可疑
  元㣲之詩
  元白皆無兒
  九歌
  禹娶四日即治水
  荊公不事修飾
  古今兩羿
  西北水田
  詩文顯白古奧
  古無騎字
  露觔廟辯
  儒釋不必相援
  宋玉招䰟
  二王書法
  丙午丁未
  老於宦途不能自引
  卷五
  蒼梧寄生酒
  螬可療目
  朱考亭妄評杜詩
  阮宣子歛錢為㛰
  帝王謚號
  元俗近古
  以詩句定人品
  滁地為南北要地
  樂律不講
  國初乘驢
  詩法
  淫亂之始
  婦女遭亂
  王導遺誅
  陶侃被誣
  青紙詔
  祿命家言
  司馬遷論五音
  改元
  州里難行
  漢昭烈顧命
  更漏
  學官
  邵堯夫不娶
  險字押韻
  世宗崇道教
  晉八伯
  燈夕
  蘇東坡寓惠
  韓昌黎登華山
  戴逵阮瞻
  邉韶
  孫叔敖
  寒食
  上墓設烏飯
  生兒詩
  以行呼
  社稷
  二氏
  太監雲竒
  女兒把子
  諸葛入蜀
  疑馮宿代韓昌黎筆
  觀日出入
  東漢碑文
  篆體
  獸名窮竒
  繡襦𫝊竒
  古裝書法
  秦始皇年嵗
  婦人不宜稱姬
  五刑
  張徳釗書石本孝經
  生而有文在手
  戒臘
  受財産
  玉牒
  火葬
  蓴鱸
  牛頭阿旁
  鉅靈
  皇帝王
  梅竹宜瘠地
  藥樹監搜
  佛書可疑
  漢閏之誤
  婟嫪
  珠池
  烏寳
  石有生長
  子孫用祖宗樂
  骨董
  拾青紫
  種竹
  持齋
  卷六
  茶
  林逋
  樂府之誤
  書簡用死罪
  張楚
  王弼註利貞
  孔子責冉求
  王道王路
  夷齊不食周粟
  獬豸
  伯益之壽
  堯舜被誣
  鼻天子冡
  張生夢舜
  儒釋相通
  九言詩
  司馬溫公之貧
  琴辨
  九河考
  龍涎香
  漢碑
  柴桑
  荔枝
  消摩
  擊壤
  以糟飼馬
  家裡
  五大夫松
  芍藥握菽
  千文
  蘭香
  東方朔滑稽
  木棉
  朱提銀
  蜀漢不制樂
  分野
  古樂之亡
  無逸之誤
  周武王十三年伐紂
  河清酒
  在田之義
  古祀必卜
  人奴
  不庭
  星隕如雨
  燒酒汎茘枝
  龍蛇歌
  爛柯
  盜跖
  今𨽻
  藥箭
  弱翰
  馬汗血
  水利
  鱷魚
  呉復古
  漢劉熊碑
  夷齊考
  孔子姓氏
  癰疽瘠環
  王荊公不知詩
  精舍
  老人子無影
  卷七
  纂修恩賞
  看畫時知孤寒
  驢牽舩
  醴
  龍無髓
  不信夷齊扣馬
  頴師彈琴詩
  齋醮
  婦人在軍中
  磁器
  視草之義
  眼鏡
  不合時宜
  皮舩椽矢
  絹易虜首
  王勃千嵗歴
  赫胥氏
  曷字辨
  李虛中以疽死
  九還
  天門開
  在齊聞韶
  孔子不言樂
  譜系之學
  封禪
  能耐通
  老始學詩
  禮部韻
  易有小石
  五經皆有韻
  四民
  古琴
  火鈴
  祀孔子之始
  曽㸃鼓瑟
  乞燔
  石介七十䘮未葬
  帝王之後皆蠻夷
  文天祥考
  宮詞
  禹錫𤣥圭
  郭公
  顔謝優劣
  漢高祖尊母不尊父
  九州考
  誅少正卯
  郭汾陽二十四考辨
  薛居正子婦
  漢書古本
  墨
  璽印
  不施其親
  商之後獨盛於夏周
  幾
  黃山谷不言命
  梧桐自生
  書經今文古文
  拆字法
  石介不能書

  疑耀原序
  萬厯己亥歳卓吾先生藏書出一時士大夫翕然醉心無論通邑大都即窮鄊僻壤凡⿰扌𠫵 -- 𢮥觚染翰之流靡不爭搆殆急於水火菽粟也已既而焚書説書易因諸刻種種漸次播𫝊海內愈出愈竒不啻長安紙貴僉謂先生著述無遺矣曩余在青衿時嚮慕先生當代羽儀負笈數千里修謁先生之門庶幾幸拾咳唾不謂甫再見遂倒中郎之屣及侍函丈有日廼褏一編見示屬以訂正初矍然懼旣躍然喜私念曰余果有當於先生者耶及門者多矣胡不他屬而我屬也再拜而受至於莊誦竟業廼見上遡黃虞近該昭代大而經史細及禆官四始之宗三倉之學禮樂畢蹤經綸咸貫拯二氏之沈冥覺九流之迷妄名物辯其異同輿論正其毀譽攄獨得之見決千載之疑猗歟盛哉所謂探賾索隠窮理盡性無過是編矣卷心七篇倣子輿氏題曰疑耀若以莊叟自居此先生之謙也余向以為枕中之寳然輕𫝊之而終秘之均非先生授書意也戊申歳余叨以地官分務吳㑹視事之暇檢之笥中登梓以廣其𫝊余知是編之行也王充之論衡譲其確應劭之風俗通讓其典班固之白虎通讓其辯蔡邕之獨斷讓其閎其他諸子𤨏猥勦襲徒足以騁談資於實際蓋茫然已豈能窺先生之藩籬耶雖然非特超軼古人巳也即先生藏書諸集或專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確古今或專研精訓詁至求上下骨徹天人㑹通亦當以是編為首出雲張萱序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一
  明 張萱 撰
  孔子無鬚眉辨
  先聖生有異質凡四十九表萇𢎞之所談姑布子卿之所稱老萊弟子之所識荀卿司馬遷之所述亦云備矣獨未及舌者舌內藏不得稱表也緯書所載舌理七重又鈎文在手共四十九表其言互異至鬚與眉則載記皆未之及惟祖庭纂要謂孔子眉有十二采孔叢子述子思之言乃曰先君生無鬚眉天下王侯不以此損其敬何燕泉亦信然其説謂先聖委無鬚眉今世所傳先聖之像頷頰間鬚髯甚盛謂皆呉道𤣥誤筆也苐今闕里有先聖行教小圖又一如呉道𤣥筆豈先聖後人所𫝊亦可雲誤筆耶余按左氏傳魯昭公七年孟僖子病命其子學禮於孔子其言曰聖人有明徳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逹人今其將在孔邱乎孔子生魯㐮公二十一年至是年僅十有七耳其為當時尊敬如此故孔叢子所云者謂先聖雖少年未有眉鬚時天下王侯亦皆起敬不敢以為稚㓜而狎之非真謂果無眉鬚也按方言東齊謂老曰眉此言無鬚眉者猶雲未鬚而老也若作眉毛之眉則誤矣夫無鬚尚可信至於無眉亦可信乎
  舜有兄妹
  舜弟曰象或雲隨母嫁瞽瞍者未知是否然人皆知舜有弟象而不知其有兄與妹也尸子曰舜事親養兄為天下法是舜有兄但逸其名耳許氏説文畫嫘舜妹嫘或作婐史正義作顆又作繫畫始於嫘故曰畫嫘列女傳舜女弟繫與二嫂諧是也故或雲瞽瞍與象欲殺舜其妹嫘每為之解故舜得免但不知其與舜同母否又按世本曰黃帝之臣史皇善圖畫則畫又非始於舜妹矣事物紀原引周穆王𫝊穆王時其臣封膜始作畫者誤也唐張彥逺歴代名畫記郭若虛圖畫見聞志鄧椿畫記又畫紀補遺陳徳輝續畫紀米芾畫史湯君載畫鍳夏文彥畫評諸書皆詳畫所自始然亦皆止言有虞作畫而不知作畫者舜妹嫘也故詳著之
  生子無功
  晉元帝生子普賜羣臣殷羨謝曰臣無勲猥𫎇頒賚帝笑曰此事豈可使卿有勲苕溪漁隠又載南唐時宮中賜洗兒果有近臣謝表雲猥𫎇寵數深媿無功李主曰此事卿安得有功何前後人之紕繆相合如此
  姣童
  司馬溫公家一僕三十年止稱君實許魯齋在中書日欲買一僕牙儈以能應對嫻禮節者進輙謝去最後得蓬首垢面愚騃者乃用之或詰其故許曰聰明過我我反為其所使矣㫖哉斯言余見衣冠家畜姣童如龍陽秦宮輩非惟能役使主人且徃往能滋物議乃知魯齋之言非欺我也余性絶不喜此輩交遊中嘗以為訝余曰許魯齋聰明人尚恐為奴僕聰明者所役余愚騃人也能堪其役使乎
  誤躬作弓
  漢陳寔字仲弓余嘗疑之漢人名字皆相合以弓字寔有何意義及讀洪适𨽻釋載寔壇碑君諱寔字仲躬乃瞭然始知諸書皆誤作弓苐洪氏又謂躬乃借作弓字用又何誤也
  書籍板行
  上古書籍皆編竹為簡以韋貫之用漆作書簡袠浩重不便提挈自有製紙筆及墨者乃易去竹簡誠為便易然皆寫本亦未有刻板印行也後唐明宗長興二年宰相馮道李愚請令刋國子監田敏校正九經又母昭裔貧時嘗借文選於交遊其人有難色昭裔發憤曰異日若貴當版鏤之以遺學者後仕孟蜀為宰相遂踐其言又以石鏤九經於成都是印行書籍始之者後唐繼之者孟蜀也葉夢得曰書籍未印行之先人以藏書為貴書雖不多而藏者精於讐對故往徃皆有善本學者以傳録之難故誦讀亦精詳蘇東坡作李公擇山房藏書記亦謂少時嘗見前輩欲求史記漢書不可得幸得之皆手自書日夜誦讀惟恐不及近市人轉相摹刻諸子百家之書日傳萬紙學者於書既多且易致如此其文辭學術當倍蓰昔人而今乃不然者豈非多而難精耶二公之言誠中時𡚁
  高皇帝像
  先大夫令滇時從黔國邸中模高皇御容龍形虬髯左臉有十二黒子其狀甚竒與世俗所𫝊相同似為真矣余直西省始得內府所藏高成二祖御容高皇帝乃美丈夫也鬚髯皆如銀絲可數不甚修無所謂龍形虬髯十二黒子也成祖則有豹額環眼之狀若聳其肩兩髭橫分鬚長褁臍皆翼善冠衣緑不正立頗與二後若相對意至二後則以紙𫎇之不敢啟雲
  許由
  張茂先博物志稱司馬遷雲無堯譲許由事揚子雲亦云誇大者為之高士傳堯召許由為九州長則知荘周謂堯以天下譲者乃文飾過當耳而雄遂以為全無許由故楊誠齋有詩云子雲到老不曉事不信人間有許由余謂雄非不信有許由也許由當堯之時尚不屑為九州長而楊雄當王莽之時乃以莽大夫終其不信有許由也欲以自掩也
  五霸
  霸之有五春秋傳皆謂齊桓晉文秦穆宋㐮楚荘而孟子止言齊桓晉文不言其三故有以宋㐮何足言霸秦穆楚荘本皆夷狄皆不足稱霸而以夏之昆吾啇之大彭豕韋與齊桓晉文為五者何燕泉亦從其説余謂不然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昆吾大彭豕韋亦皆三王之罪人乎五霸之名當以春秋為正
  窈窕
  窈窕二字説文解窈深也窕極深也窈窕幽閒之地也詩稱窈窕淑女鄭𤣥箋為幽閒深宮貞専之善女楊子方言以美心為窈美容為窕故朱子訓詩以窈窕為徳楊用修深辨之歴引漢魏詩賦所用窈窕字皆屬居處遂以朱氏之訓為謬余謂不然窈窕原有二義詩之窈窕淑女即以居處與容徳並解不兩妨也
  孟母姓仉
  孟母三遷其母之姓世莫知者母姓仉音掌齊後也晉有瑯琊掌同前涼掌椽宋有掌禹錫修本草者即同孟母仉姓仉掌通用字書反𤓰為掌
  放生
  浮圖氏謂殺生者有罪放生者獲福夫佃漁罟網始自庖犧若如浮圖之言則聖人庖犧當為地下罪人矣此歐陽永叔之言誠足以破世人之惑苐仁人君子存心誠有聞其聲不忍食其肉者孟軻氏所稱君子逺庖廚此語得之又安問罪與福哉
  韓縝不識女字
  與俗人書劄不可用古字多有不解者宋韓荘敏縝字玉汝初求字於歐陽文忠公公書玉女二字與之荘敏不樂及見殊有慍容文忠曰此女字古書原無㸃水君何怪耶乃取筆添女字傍三㸃水始相與大笑荘敏韓忠獻公億之子豈俗人者亦不解古字如此
  漢祀以鶩易鳬
  武帝祭宗廟以鶩當鳬董仲舒不可謂名實不相應鳬非難得之物鶩與鳬大小相當以鶩易鳬想必有説俟之博古者
  望帝化䳌
  子規子嶲杜䳌杜宇又名規又曰周鷰又曰催歸又曰秭規皆一鳥也來敏本蜀論有雲荊人鼈令死其屍隨水上荊人求之不得至汶山下復生起見望帝立以為相許慎註説文雲蜀王望帝滛其相妻以慙死化為子嶲鳥李義山詩曰望帝春心託杜䳌余按常璩華陽國志杜宇稱帝㑹有水災其相開明決玉壘山以除害帝遂委以政事升西山隠焉時適二月子䳌鳥鳴故蜀人每聞子䳌輙悲而思之是子䳌之鳥非望帝所化明甚
  癡了
  晉楊濟嘗與傅咸書有雲生子癡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了事正作癡夫癡之一字豈但了官事而已人能解得此癡字則人間世無一不了了矣
  顔子安貧
  古之安貧者如黔婁原思榮公東郭皆其難者然惟顔回最著而古傳記所稱回有田二頃此亦足以具饘粥矣何至簞瓢陋巷而屢空耶無亦回之好學不求安飽故孔子亟稱之遂以安貧之名獨著於後世耳韓昌黎謂簞瓢陋巷乃哲人之細事又何怪其羨二鳥之光榮歎一飽之無時也
  古人辭大
  晉周處嘗為廣漢太守以母老罷歸尋除楚內史未之官徴拜散騎常侍處曰古人辭大不辭小乃先之楚而後就徴今之仕宦每有左遷或降調者輒先辭其小必得其大而後之官與古人異矣
  伯仲塤箎
  八音皆克諧無有乖戾而不和者巧言喻兄弟之和止以塤箎註疏及朱考亭注嚴氏緝皆未能發其㫖余因閲古今樂律諸書乃知七音各自為五聲如宮磬鳴而徴磬和獨塤箎則二器共為一音塤為宮而箎之徴和塤為宮而箎之羽和故曰伯氏吹塤仲氏吹箎伯宮也仲徴也此古人所以喻同氣也其㫖㣲矣嗚呼余有四弟而同母者三中道見損門祚衰薄孤塤之奏何以成音一歎
  蘇武娶胡婦
  蘇子卿娶胡婦卒𫎇後世訾議余竊疑之新安文獻志載宋建炎中有朱勣者以校尉隨奉使行人在尼堪所數日便求妻室尼堪喜令於所擄內人中自擇勣擇一最陋者人皆莫曉不半月勣遂逃去人始悟曰求妻所以固尼堪之心使不疑受其陋者無顧戀也子卿之妻於胡得無朱勣之見耶苐未知此胡婦美陋何如耳或曰胡婦之美無疑不然子卿何丁年奉使皓首始歸耶余為掩口
  徐庶歸曹
  晉周𧆟為西戎校尉守涪城母妻為苻堅將楊安所獲遂降於安此與徐元直舍劉歸曹同情但𧆟既歸秦屢折辱堅又嘗潛至漢中為堅追獲後遂與堅兄子苞謀襲堅事泄被撻徙太原而卒亦足以明其不事秦矣元直一歸曹遂安於曹無他自明處以此恨恨
  北音無入聲
  周徳清在元時自謂知音者故嘗著中原音韻今所行洪武正韻多宗之餘故有侍兒工琵琶嘗譜太和正音止有平上去三聲而無入聲余竊疑之不知其與周徳清之音韻實暗合也徳清北人其所著音韻皆北聲故以六為溜以國為鬼謂之中原之音可乎至四聲而闕入聲尤為謬妄聲之有平上去入猶天之有元亨利貞地之有東南西北也闕一其可乎故余所梓太和正音譜曰北雅以此
  經濟
  學者有志用世固當講究經濟然不可以經濟一念先入其心董子明道不計功正誼不謀利所以為萬世醇儒也宋仁宗朝胡安定教授湖州至以治事名齋王介甫作詩以美安定三以先生尊稱之非安定經濟之教深入其心乎迨熈寜柄國安定歿矣遂行免役青苗市易首實保馬保甲農田水利則皆其平日聞安定之教以講求者故介甫少嘗見濓溪恥於下問及其為相時濓溪年五十有四張橫渠年五十有一二程年三十有八九介甫皆以為不足與有言其所用之人呂恵卿曽布蔡京蔡卞之徒皆急於經濟者也陸氏之學高於事功陳同父之學専於事功皆為朱考亭所不取其意念深矣
  漢唐二高識度
  漢高帝初為亭長告歸之田有老人過請飲因相呂后及孝恵帝魯元公主皆大貴及見高帝乃曰鄉者夫人兒女皆以君君相貴不可言高帝謝曰誠如父言不敢忘徳唐太宗方四嵗有書生謁高祖曰公在相法貴人也然必有貴子及見太宗曰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其年弱冠必能濟世安民書生辭去高祖使人追而殺之殺之是也先儒謂其徳色如漢高祖者非也何者古今欲為不義求福於非望者多起於佞人之諛詞有以激發而成之當秦隋將亡之時欲為漢祖唐宗之所為者不知其幾為父老書生之談者亦不知其幾彼父老書生偶騐於二帝耳安知其不以告他人哉以是告他人而不騐者多是激發他人求福非望以䧟於禍敗者亦多嗟夫匹夫狂言天下受禍其罪可勝誅哉追而殺之唐高之逺識過漢高萬萬矣史乃謂唐高之追殺書生懼其語泄理亦有之苐其意雖私其事則是如以為徳色不過女子小人歆慕富貴之心英雄如季而肯遽徳色於偶然之虛譽乎
  巫覡惑人
  南人信鬼里中有以婦人代神語曰聖即古之巫也亦有男人為之者即古之覡也嘗有婦人喪子徃聖男所請問其子聖雲子來矣聖乃代其子語雲我饑當得母乳此婦人遂開襟出其乳哺之於是聖男就抱此婦人頸哺乳此婦人不覺痛哭而歸語其夫以聖為亡子狀相與神之其夫大怒撻之曰汝子死而問聖聖妄為汝子而欲乳汝輒開襟出乳乳之設他日汝夫死汝或問聖而聖妄為汝夫欲求汝合汝得無從之乎余聞之不勝扺掌後讀元魏高允𫝊諌高宗書有言敝俗未改者謂祭必立屍使亡者有憑今魏俗已葬䰟人直求貌類者事之如父母燕好如夫妻損敗風俗凟亂情禮與開襟乳聖為子正同
  生煙
  劉禹錫竹枝詞瀼西春水縠文生宋人小説以此生字為生熟之生殊足一笑楊用修亦以為然至引謝朓詩逺樹曖芊芉生煙紛漠漠又引謝靈運賦雲披宿莽以迷徑覩生煙而知墟此為生煙何者為熟煙耶此三處生字皆當作生發之生方有意味
  蔞字
  今南人多用梹榔及蔞然皆不解蔞字劉淵林蜀都賦注縁木而生其子如桑椹味辛香生巴蜀嶺南即鄭樵所辯西南夷𫝊蒟醤曰浮留是也又名扶留徐廣曰木似榖樹其葉如桑用葉作醤以酢羮蒟亦作枸音矩徐廣注音窶俗呼作蔞葢本於此苐今乃藤生非樹生也故蒟醤者以蒟為醤今其制已不可知然亦醤成乃可稱蒟醤若稱蒟即為蒟醤是秫可製酒而未製酒之秫亦可稱秫酒乎又雲司馬相如使蜀時求而得之者苐今巴蜀絶無此物惟滇中有之其子作穂土人乾之以代其葉殊不類桑椹若産嶺南者又絶不作穂劉淵林雲實長二三寸辛似薑不酢小顔雲縁木而生二説得之
  鬱林葛
  粵中多産葛惟鬱林州所産者知名最乆齊武帝作估客樂曲被管絃乗龍舟遊江中令榜人皆着鬱林布作淡黃袴以舞此曲即今之鬱林葛也
  泰山神祠
  海內神祠惟泰山碧霞元君最盛然世莫詳神所自出余閲馬端臨通考泰山絶頂故有玉女池池側有玉女石像泉源壅濁宋真宗登封先營頓置泉忽湧出清泚可鑑味甚甘美王欽若請浚治之像頗摧折詔易以玉石既成上與近臣臨觀復礱石為龕祭焉及考李諤瑤池記謂黃帝建岱嶽觀嘗遣女子七人雲冠羽衣奉香火以迎西崑真人則元君或亦七女中之得道而仙者織女名天孫而岱嶽亦名天孫豈以此邪李白遊泰山詩玉女四五人飄颻下九垓似亦有據是元君在唐已有之至宋而香火始盛耳
  星命
  祿命家言其星辰名字皆後人杜譔不足信者熊退叟嘗作命説送術者雲岫有雲三代盛時家有受田阡陌未裂䕃耗之星夫何居里有公選科目未興科名科甲之星夫何麗此言真足以袪干古之惑
  韓昌黎未見道
  昔人謂韓昌黎因文見道余謂昌黎文固自佳而道或未之見無論三上書三及門為有識者所嗤即潮州到任謝表更露破綻通篇千餘言無非帖首揺尾乞憐之態夫東西南北唯君所命何逺何近何美何劣昌黎則首言潮地逺惡人所不堪毛遂自薦雖五尺之童羞之昌黎則繼言其學問文章為時輩推許至論述朝廷功徳則古人不譲此時朝廷有何功徳足以稱述而昌黎至欲以封禪泰山歆動人主夫司馬相如何足效也始以諌佛骨而見斥既欲以請封禪而媒進非兩截人乎謂之見道誰則信之宋石介獨尊信昌黎嘗著尊韓論其徂徠集中不一而足且曰吏部不敢名也豈好而知其惡者耶
  洞庭湘妃墓辯
  按永州志帝舜陵在九疑山一名永陵禮記檀弓舜葬蒼梧之野司馬史記舜南廵崩於蒼梧之野歸葬零陵之九疑又載於家語皇覧竹書世紀岳之洞庭有君山其上為湘妃墓古今相傳為堯之二女以妻舜者舜南廵溺於湘江二妃從征偕溺而死神遊洞庭之湖故湖有黃陵廟以祀二妃詳具秦博士之對始皇也王逸楚詞亦遂以二妃為湘君與湘夫人而劉向張華酈道元羅含諸人相承為萬世不解之惑及樂正子寰宇記張叔範零陵志楊廷秀揮麈録呉格甫九疑考古並述之楚靈王作章華之臺壅漢水旋其下以象舜陵而秦皇漢武皆嘗望祀宋置守陵五戸而國朝布在祀典仍建廟簫韶𡶶下二妃墓在黃陵廟西雲乃漢荊州牧劉表所建國朝命有司以六月六日致祭焉余按尚書舜五月南廵狩至南嶽即衡山也是嵗八月復西廵狩矣溺死之説謬妄不足辨獨怪孔氏傳舜典陟方註亦曰舜南廵狩死於蒼梧之野而葬焉尤足掩口夫尚書所稱舜陟方乃死是在受終文祖之後而南廵狩則堯未殂落而舜攝政之時安得雲舜以南廵狩而死於蒼梧耶但舜葬蒼梧又見禮經與秦博士合夫尚書聖經也禮經則出漢儒之手秦始皇時尚書猶在孔壁中秦博士未之見也豈其時始皇廵狩遍天下百姓疲勞而博士輩託言舜以廵逰溺死警悟君心耶抑尚書未出而讖緯百家熒惑耳目博士亦妄言傅㑹故傳禮者又傅㑹博士耶或為之説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廵狩尚書所載舜廵狩在攝政時安知受終文祖之後不復廵狩故或復廵狩而溺死亦未可知耳餘曰否否廵狩大典也天子而溺死大變也受終復廵狩而溺死尚書豈有不明言以紀之者且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堯妻以二女五十攝行天子事五十八堯崩六十一踐位故董鼎曰舜廵四岳朝諸侯封山濬川考禮正刑汲汲不少暇乃攝政時事至踐位後則惟責成於岳牧九官垂裳恭己而已孔子曰有天下而不與此自舜踐位後言也豈復出而廵狩耶況尚書已明言三十徴庸三十在位五十載陟方乃死是舜之死葢百一十嵗也復廵狩而溺死耶説者又以陟方為廵狩韓退之乃雲地傾東南南廵非陟也陟者升也方乃死者釋陟為死也蘇子瞻雲陟方
  猶升遐乃死為章句     故汲書紀年帝王之死皆曰陟書雲在位五十載陟者紀舜之崩也何謂南廵哉他𫝊又雲舜伐苗民崩於蒼梧夫伐苖者禹也已竄三危矣何得勞無為之舜於耄期之時耶都𤣥敬聴雨紀談乃疑舜冡在零陵之九疑而九疑在南嶽千有餘里蒼梧在廣西域內去九疑又數百里書雲舜南廵狩至於南嶽豈又幸九疑遂崩而葬其地乎孟子言舜卒於鳴條鳴條在東方夷服今又不聞有舜陵是𤣥敬亦有疑而不能祛者也羅長源曰象封有鼻墓在始興有鼻者有庳也即今道州九疑之墓或象塜耳不然啇均窆也大荒南經赤水之東蒼梧之野舜子啇均所葬元次山九疑山圖記亦謂啇均窆其隂豈啇均徙此因葬之後世遂以為舜陵耶漢章帝時零陵文學奚景於泠道舜祠下得笙白玉之琯十二枚呂氏春秋戴延君大戴禮伏子賤尚書大傳許叔重説文應仲逺風俗通陳晉之樂書范蔚宗後漢書皆言昔西王母獻舜玉琯注云西王母神也曽伯端集仙録亦云舜在位西王母使獻白玉琯以和八風則白玉之琯為舜之寳器明矣胡為乎藏於零陵哉無乃帝舜諸子分封巴陵上虞衡山江華等國各錫寳器如成周錫封之制而啇均則得白玉之琯遂𫝊流零陵耶又按舜陵載在山海經者非一説海內南經蒼梧山帝舜葬其陽又大荒南經帝舜葬於岳山又海北經有舜臺臺即陵也又海內朝鮮記南方蒼梧之泉其中有九疑山舜之所葬在長沙零陵界中夫山海經世稱伯益作而長沙零陵乃秦漢郡名則知此書多後人附益而九疑舜陵𣺌不可信矣又寳櫝記雲舜葬於蒼梧有鳥自丹州而來吐氣名曰馮霄能銜土成丘墳舜墓鳥所營也集仙録又雲舜瞑目端坐乗空而至南方之國其中有九疑山焉厯數既徃歸理茲山真源賦雲舜因南廵走馬逐鹿同飛蒼梧莫知所去王仲任論衡書虛篇雲舜𦵏蒼梧象為之耕四説尤妄誕不足辯故朱晦菴粵西舜祠記業已疑之曰舜死蒼梧無明文可據獨未為之辯耳司馬光有詩虞舜在倦勤薦禹為天子豈有復廵狩迢迢渡湘水似為得之是舜之不死於南廵狩與不葬蒼梧明甚彼洞庭又安得有二妃墓哉嗟嗟禮有三不吊水其一也以大聖人而誣以不吊之災萬世下卒未有辯白之者不亦悲乎若山海經雲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然亦曰帝之二女而已未嘗明言誰之女也豈以堯典有二女之文遂以洞庭二女即堯典之二女耶郭璞稍晰其妄曰湘君湘夫人自是二神且既謂之堯女安得復稱湘君因引禮記舜葬蒼梧二妃不從此亦足為考古一快獨惜舜不葬於蒼梧璞亦未之辯也羅長源復曰虞舜晚年已禪禹矣南狩之舉總之伯禹則二妃必不從舜於蒼梧沈存中繼其説亦云舜陟方之時二妃皆百餘嵗豈宜復稱女信若二説是舜且未嘗南廵狩則尚書亦不足據矣景純又雲即令二女從舜其靈逹鍳通無方尚能鳥工龍裳救井廩之難豈不能自免風波況二女乃帝舜之配不應降附小水為夫人故當以此二女為天地之女夫鳥工龍裳乃迂怪之談既不足據而帝妃不可降於洞庭小水為夫人天地之女又可降於小水為夫人乎此王逸韓愈所以力辯之似得其情也羅長源又為之説此二女者當為舜之第三妃癸比氏所生者是舜之二女也一曰宵明一曰燭光其説亦有所倣山海經有言舜妻癸比氏所生二女處河大澤其靈能照百里然亦未明言處於洞庭也長源又豈以河大澤可為洞庭也耶陳士元心叔亦該博者其江漢叢談乃謂湘祠為舜之二女黃陵墓為癸比氏所葬而以山海經之言為實至引陸士規黃陵廟詩帝子不知春可去亂山無主鷓鴣啼帝子者謂舜女也此又信山海經之過也余按竹書紀年舜即位三十年而後育卒後育者娥皇也葬於渭帝王世紀又雲舜三妃娥皇無子女英生均舜崩之後曽隨其子徙封於商故曰商均商州有女英塜至唐時盜乃發之今平陽府蒲州南十五里曰蒼陵谷者亦有娥皇女英塜絳州鼓堆祠神為婦人像祠中石刻亦云舜之二妃夫渭與商與蒲與絳三者必有一實然皆非楚地則岳之湘妃墓非女英之窆明甚獨盜所發女英塜乃多得大珠璆金玉盌又似與茅茨土階之風不協則不能無疑者竹書雲鳴條有蒼梧山舜崩遂葬焉按今山西平陽府即古河中地解州安邑縣西北二十里有鳴條崗一名鳴條陌而舜墓具在孟子曰舜卒於鳴條此萬世不易之定論也鄭康成以鳴條為南夷地謬之謬矣但古今地理諸志鳴條之地並無蒼梧之山豈古之河中地或有蒼梧而世代綿邈圖牒失真寖不可考記禮者或傅㑹竹書與竹書之或傅㑹禮文皆不可知也余謂考古者當以聖經為正信漢儒不如信吾孟軻氏故舜既葬鳴條則雖南廵矣斷非崩於蒼梧二妃一葬於渭一葬於商或葬於蒲洞庭湘妃豈得雲舜之二妃楚辭所稱湘君湘夫人信如景純所核斷非舜妃亦非舜女近代撰楚通志者皆博古君子也亦未及詳考而是正之故不得不為之辯
  附徐司馬鑾書
  讀洞庭湘妃辯援引博而彈駁精大快人意今鳴條崗即在安邑舜陵亦在安邑以孟子卒於鳴條一言斷之確乎無疑再考竹書紀年舜三十二年命夏後總師陟方岳三十三年夏後受命神宗三十五年命夏後征有苖四十九年帝居鳴條五十年陟此本文也註雲鳴條有蒼梧山今海州註係沈約所述隠侯博而傍渉不盡據經當由檀弓一語誤之史記及孔氏尚書傳疏皆本檀弓宋孫奭孟子疏又本史記孫又引書傳雲鳴條在安邑之西而不能深辯今天下稱蒼梧者三粵西蒼梧今梧州洞庭蒼梧今岳州鮑照賦所謂南馳蒼梧也九域志東海縣有蒼梧山今海州贑榆縣粵西舜祠無謂已不待辯洞庭蒼梧之説至今牢不可破然宋陸均作翼孟已曽疑之困學紀聞引呂氏春秋舜葬於紀以蒼梧山在海州界近莒之紀城以附㑹於呂覧及竹書注海州之説愚以為此亦穿鑿好異之見耳竹書文最古縱有𫝊譌亦不出於漢儒之手據尚書五十載陟方乃死似總言舜受禪後遍陟方岳乃崩如竹書三十二年所云紀其大政非必以陟方為舜崩之年也九疑舜墓千古以來孰知其處特衡岳舜所南廵今有舜祠理為近之海州蒼梧山記載幾湮絶無舜墓舜祠遺址豈有帝都冀方而身沒乃葬於海僻一隅莒紀小國春秋時且為附庸唐虞時當甚荒落帝陟方岳朝羣後當之名嶽通都乃之窮海之濵野死不還而葬此乎唯孟子卒於鳴條與竹書四十九年帝居鳴條語合故當以孟子為信矣又有帝王世紀一説有苖氏叛舜南征崩於鳴條殯以瓦棺葬於蒼梧九疑山之陽是為零陵謂之紀市此其無端牽合尤為可笑虞書有苖弗率命禹徂征即在三十四年禹受命神宗之後與紀年所載無異越十五年而帝始陟親征而死敢於誕妄瓦棺殯葬乃周人以葬下殤者而以証帝制抑又誕矣禮經蒼梧一語或出漢儒且蒼梧既無定名安知古鳴條之野不有以蒼梧號者山海經雲蒼梧山帝舜葬其陽丹朱葬其隂舜以唐封丹朱即今平陽則古蒼梧即鳴條地可為一證如雲楚之蒼梧則丹朱亦從舜南廵而葬此耶足下所述已詳已悉因尚有數種姑述所聞以共折時人三尺之喙若舜墓之説明則湘君湘夫人堯女舜妻之謬不攻自破矣
  石經
  自有九經以來鐫於石者有十四種而始之者東漢也世鮮有能詳者故論列焉○漢建寜間蔡邕以八分書書石經而其文則諌議大夫馬日磾五官中郎將堂谿典光祿大夫楊賜議郎張馴韓説太史令單颺等奏求校定者也洛陽記曰石經五部碑凡四十六板三行分樹於太學之前西行周易尚書公羊傳共碑二十八板時十六板存十二板毀南行禮記碑共十五板悉毀然尚有可讀者東行論語三碑而二碑毀矣是蔡邕所書四十六碑此時毀者已十八板而存者尚有二十八板也然亦止周易尚書論語禮記公羊傳五經而已隋志乃雲鐫刻七經皆邕筆豈建寜石經至隋時尚有七而記洛陽者未及見耶七經之外皆不書豈其力有未及耶方仁聲泊宅編石經䟦雲石經殘碑在洛陽張景元家世傳蔡中郎書未知何所據而邕所書石經乃八分仁聲誤以為三體不知三體者乃謝承書也東漢書儒林傳註熹平四年又詔謝承書五經鐫碑乃古文篆𨽻三體其碑高一丈許廣四尺駢羅相列與邕碑不同水經注又雲漢光和六年刻石鏤碑載五經立於講堂前余按建寧熹平光和皆獻帝年號建寜四年熹平六年光和六年是十六年之中三書石經矣然熹平石經雖知為謝承之筆而不知所書為何經光和石經非惟不知經為何經書為何體即書者亦不知其何人矣豈邕既書七經之外未書者熹平續書之熹平未書者光和續書之耶若然則東漢石經葢十有七矣夫邕之石經八分也承之石經三體也光和之石經不知其書為何體然三石經想亦不出五與七之外其間必有重書而其文亦必有互異者今三石經皆亡無從考據唐經籍志又有蔡邕金字論語二卷而隋經籍志則一字論語二卷即金字本不言作者姓名後人遂以唐史為誤然其書乆亡亦窮經博古者之一憾也○魏陳留邯鄲淳嘗書三字石經於漢碑之西亦即漢之三體也然亦未詳其為何經正始中又有一字石經江式曰魏嘗立二字石經其蹟已亡亦皆未詳經為何經筆為何人一字二字之為何體也○晉裴頠嘗奏修國學刻石寫經○唐開成元年鄭覃奏言宜凖漢舊事鏤石太學示萬世法乃表周墀崔球張次宗孔溫業等是正之凡九經共一百六十卷亦不知為何人書大厯中司業張參又承詔校定五經鑱石太和七年又勑唐𤣥度覆定石經並孝經論語爾雅為九經凡一百五十九巻字様四十巻則開成九經未收孝經論語爾雅而九經者不知何經即太和九經自孝經論語爾雅外其六經者亦不知為何經也但太和字體大乖師法名儒宿學多不窺焉是唐有兩石經也李陽氷又願刻石作篆備書六經後不果其所稱六經豈即周易尚書毛書春秋傳禮記及周禮耶今秘閣所藏有孝經二冊乃唐𤣥宗八分書天寳四年國子祭酒李齊古摹勒上石者完好如故葢宋搨也○偽蜀相母昭裔嘗取唐太和本琢石於成都而文與唐本小異孝經論語爾雅則廣政甲辰張徳釗書周易辛亥楊鈞孫逢吉書尚書周徳政書周禮孫朋吉書毛詩禮記儀禮張紹文書公羊榖梁二傳則宋皇祐間田元均補刻孟子宋宣和間席叔獻補刻皆未著書者名氏閲統志宋紹興間席益嘗刻禮殿聖賢圖於成都石經堂豈益即叔獻耶春秋傳亦未知為何人書而於祥字皆闕其畫此必孟蜀時筆也余幸承乏西省校閲秘閣藏書及見蜀本石經周易三冊尚書三冊毛詩八冊左氏春秋三十冊公羊七冊榖梁七冊禮記十四冊周禮八冊儀禮十冊孝經十冊論語三冊孟子三冊爾雅三冊完好如故獨左氏春秋未知為何人書其紙墨之精拓法之妙當是宋物真希世寳也撫玩一月不忍釋手○宋至和元年命皇姪右屯衛大將軍克繼書石經又以上所書論語刻石國子仁宗又命以易詩書周禮禮記春秋孝經作篆𨽻二體刻石於太學兩楹楊南仲書周易十書十三詩二十春秋十二禮記二十時與南仲同書者草澤章友直殿中丞張次立也國子王洙乃言刻石經已十五年矣止完一孝經耳尚書論語見書鐫未就乞促限畢工餘經權罷從之紹興十三年內出御書左氏傳及史記列傳周易令臨安知府張澄刋石十四年又出御書尚書毛詩十六年又出御書論語孟子皆刻石立於太學然御書間有睏倦輙令憲聖呉後代書與御書毫不可辯是紹興石經未必皆高宗筆也然趙宋御筆高宗最勝而憲聖能亂其真亦彤史中之希有乎苐自古鐫石者惟經而紹興獨鐫史記列傳此亦腐史千載特逹之知也
  賀季真乞休
  賀季真乞鑑湖歸老古今以為美談余攷其時年已八十餘矣故其回鄉詩㓜小離鄉老大回聲音難改髩毛衰家童相見不相識卻問客從何處來夫仕宦而至八十餘不歸復何為耶季真嘗謁一賣藥王老問黃白之術持一珠貽之老即以珠易餅共食季真心念寳珠何以易餅口不敢言老曰慳吝未除術何由得是季真者乃貪戀富貴一老悖耳張旭謂賀八真清鑑風流千載人豈別有所據耶若以乞鑑湖歸老時為風流則鑑湖有靈必為吐穢矣因考漢二疏乞身亦皆居閒曹耳若居津要未知能勇退否白居易有詩散員疏去未為貴小邑歸休何足雲此足以評二疏矣







  疑耀巻一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疑耀>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二
  明 張萱 撰
  栁子厚非國語
  樓迂齋謂栁子厚文章皆學國語卻著非國語是私其所自得而諱其所從來也其天資刻薄如此今世有一士人止能讀一部文選其所撰述皆竊文選中糟粕以自衒但對人輒排斥文選是亦一子厚也余謂即能作文選便足佳何以諱為苐恐其不能為文選耳子厚之非國語其文即可為國語否耶而奈何諱之
  施全
  施全於岳武穆死後欲刺秦賊而不得者但全先嘗為秦客最狎名在十客之列今岳死而讎秦豈忠義在人心即恩私不能奪耶
  賈誼蘇洵薄徳
  漢賈誼之知名於文帝朝者以守呉公薦之也史逸其名即誼終身亦未有一言及呉公者余嘗疑之蘇老泉為布衣時未知名有雅安守劉大簡字簡夫者深器之以書上韓魏公歐陽文忠公張忠定公薦之語甚切至東坡潁濵文章滿天下獨無一語及簡夫老泉集中亦止有與簡夫辭辟試一書耳而與簡夫請納拜書及老泉所作簡夫墓銘今皆不載豈編集時有意去之耶古人謂感恩易知巳難賈誼之於呉公老泉之於簡夫可謂知巳矣豈有所諱而然耶請納拜者請行門生禮也生前即願出門下身後即諱而去之亦薄徳矣余見有一顯貴人在故相趙文懿公門下二十年恩遇甚厚而文懿公捐館輒肆詆毀真犬彘之不若也
  噴𡁲
  廣陵嘗有一名醫以醫致富其門如市即貴顯之家不輕造也偶廣陵守署中有病者亟召之醫不得已詣堂下守適有公事不及呼前而此醫適作𡁲兩三聲守問曰何為而𡁲醫曰外人有念醫士者守笑曰𡁲乃肺家中風耳而雲外人相念則𡁲為肺病且不曉何名曰醫遂叱之去此醫退術遂不行余謂守雖知𡁲為肺病而不知人相念則𡁲乃古語也毛詩終風章願言則𡁲鄭氏箋曰女思我心如是我則𡁲也宋王易燕北録契丹俗戎主及太后噴𡁲近位畨漢臣僚齊道沿䕫離華言萬嵗也今嶺外人噴𡁲亦或呼曰大吉利市者即此意故漢藝文志有噴𡁲耳鳴十六卷則𡁲者古人亦以吉凶有相關者若月令曰季秋行夏令則人多鼽𡁲是𡁲未必皆肺病也今噴𡁲耳鳴書已亡想有可觀者
  生乞壙志
  宋時有䛕王安石者嘗守番禺以書求安石曰某所恨微軀安健惟願早就木冀得丞相一薶銘庶㡬名附雄文不磨滅乎後世近有乞生壙志於名公貴人者想同之也
  荔枝
  西京襍記南越尉佗獻漢髙帝龍眼樹負暄襍録謂即今之荔枝也豈宋時龍眼尚未到於上國耶顧文薦亦博物者何言之誤也
  石炭
  今西北所燒之煤即石炭也蘇東坡集中有石炭行然亦未著其所自始前漢地理志豫章郡出石可燃為薪隋王邵論火事其中亦有石炭二字則知石炭即為煤而用於世已乆矣
  介之推燭之武
  介之推燭之武介與燭皆地名非姓也二人賢者為國人所取信故特標其地以異於衆耳如漢四皓皆以所居為氏而其本姓竟莫可攷
  開脇而産
  陸終氏娶鬼方之女孕而不育十一年開其左脇而出三人焉又開其右脇而出三人焉長曰昆吾次參胡次彭祖次㑹人次安次季連皆有名徳於世而受姓為侯伯譙周作古史考乃以為妄廢而弗論見亦隘矣彼修已背坼而生禹簡狄胷坼而生契皆為帝王是天將興之必有異於人者非常理所可測也魏黃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男從右脇下水腹上出而平和自若數月創合母子無恙宋時莆田有市人妻生男從股髀間出亦無恙此亦足以明陸終氏之非妄矣
  詩葉管絃
  詩自三百篇而後至於我明卒未有一語可被管絃者葢文采有餘性情不足也音調出於性情性情和而後音調諧此天地自然之妙不假安排者近世有取陶淵明歸去來辭李太白把酒問月李長吉將進酒蘇長公前後赤壁賦協入聲律宋玉灼碧雞漫志謂之暗合孫呉余按今人之以諸公詩賦譜諸管絃者皆更換其句錯綜其章添減其字方於聲律可協皆非諸公原文也於孫呉終非暗合矣
  妒婦不可少
  諸葛武侯以醜婦為養心之資余謂妒婦亦然南唐樞宻杜業妻張氏甚妒烈祖命元皇后召張誡之曰業位望通顯得置妾媵何拘忌如此非婦道所宜張雪涕而言曰業本狂生遭逢始運多壘之初陛下所藉者駑馬未竭耳而又早衰多病若縱之反貽其禍將誤於任使矣烈祖聞之大加奨歎以銀盤綵段賞之餘謂𦙍嗣既得血氣將衰若張氏者誠不可少也
  莊周鼓盆
  莊周妻亡鼓盆而歌世以為達余謂不然未能㤀情故歌以遣之耳情若能忘又何必歌
  四㐫
  四㐫者昆屯窮竒檮杌饕餮也堯投之四裔以禦魑魅也四裔者四夷也余謂四㐫在朝雖為㐫族然有今之君子所不能及者是以彼之下駟亦足走我之上駟也不然豈能以變四夷禦魑魅㢤今之君子且有居中國而身為魑魅者不知堯何以處之
  司馬文正海忠介
  司馬溫公元豐末來京都人奔競觀之即以相公目之左右擁塞馬至不能行及謁時相於私第市人登樹騎屋窺瞰之隸卒或止之曰吾非望而君願識司馬公耳至於呵叱不退而屋瓦為之碎樹枝為之折及薨京師之民罷市而徃吊粥衣以致奠巷哭以過車者葢以千萬數上命戶部侍郎趙瞻內侍省押班馮宗道護其喪歸葬瞻等還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親四方來㑹葬者數萬人而嶺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事以薦公者其詞尤哀炷香於手頂以送公葬者九百餘人京師民畫其象刻印粥之家至一本飲食必祝焉四方皆遣人購之京師時畫工有致富者張淏雲谷襍識謂千古一人而已余謂溫公之後又有一人焉余鄉海忠介是也忠介乆居田裡嵗癸未起南京都察院入京之日黃童白叟填溢街巷以觀公凡鄉民過其第者必求一見踵相接也公每歸私第輙危坐聴事不退居亦不閉門以便鄉民之求見者公問見我何為欲言事乎鄉民叩首無事止願一見海爺顔貌耳自朝至暮不少休及卒於官人爭畫其像畫士亦多致厚資還櫬之日老㓜提攜頂鑪香夾道呼海爺爺號泣如喪考妣傾城皆至舟次罷市數日今江南郡邑相傳公已為神皆尸祝於家毎於公死日相率追薦至有費千金設一醮者此與溫公何異夫溫公在宋嘗為執政君子謂其有旋乾轉坤之功故人皆歸之忠介未嘗一日得行其志而人之歸之亦與田夫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婦人孺子亦知其為君實者同一恱服此豈可以聲音笑貌為㢤苐忠介得於人者與溫公同得於天者則不及溫公逺甚溫公有子康官至侍讀忠介則黒衣之綴蔑如天之報施善人又何異耶溫公身後又有不幸者紹聖初章惇蔡卞請發塜斵棺帝不許乃奪贈謚仆所立碑復貶崖州司戶參軍蔡京用事復降正議大夫至列名於姧黨之碑若忠介則葢棺之後人無異言令聞不已此又溫公所不能得於公者也
  佛書入中國
  世但知佛書自漢明帝時始入中國不知秦之先中國已有其書隋經籍志曰其書乆已流布遭秦火之世所以湮滅又劉向列仙傳曰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二人已在佛經又漢哀帝元夀元年博士弟子景盧受大月氏王口𫝊浮屠經此皆白馬未入中國之前也況明帝時傅毅對帝所言皆是佛書使先此未有佛書毅何從而得之是明帝前雖有其書尚未盛行自白馬既來之後其說乃浸淫耳
  殿廷植花栁
  唐朝殿廷皆植花栁故杜甫詩香飄合殿春風轉花覆千官淑景移又曰退朝花底散歸院栁邊迷宋朝殿廷則植松楸而不植花栁者以見嚴毅也我朝殿廷松楸花栁皆不植亦有深意
  黃冊
  今制丁口稅糧十嵗一籍其數曰黃冊自劉宋時已有之齊髙帝即位嘗勑虞玩之與傅堅意檢定詔曰黃籍人之大綱國之政端云云時亦稱人籍今世多不解黃字之義余偶閱唐開元制凡男女始生為黃四嵗為小十六為中二十有一為丁六十為老每嵗一造計帖三年一造戶籍即今之黃冊也謂之曰黃亦自男女之始生登籍而名之耳
  尾大不掉
  尾大不掉此非喻言也西域有獸曰羯尾大於身之半非以車載尾則不可行元白湛淵有詠羯詩羯尾大如斛堅車載不起此以不掉滅彼以不掉死
  雁足書
  雁足傳書世傳為蘇武事但武實未嘗以書縛雁足葢漢使者常惠自胡中還知武尚在故漢家令人入胡求武託言上林獲雁得武書也元中統間有宣慰副使郝經充信使使宋宋留之真州十六年不還有以雁獻經者經畜之雁見經輙鼓翼引吭似有所訴經感悟擇日率從者具香案北向拜舁雁至前手書一詩於尺帛繫雁足而縱之其詩曰露落風髙恣所如歸期囘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繳窮海纍臣有帛書復書於左中統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獲者勿殺國信大使郝經書於真州忠勇軍營新館虞人獲之以獻元主惻然曰四十騎留江南曾無一人雁比乎遂進師南伐越二年宋亡此又效蘇武而為之也然武留胡中十九年始還漢家不能為武問罪於胡經留宋十六年始還而元主卒以此滅宋為之一歎經字伯常澤州人
  群龍無首
  易群龍無首王弼注云以剛健而居人之首則為物之所不與也孔潁達未疏無首之義今之佔𠌫家謂龍之剛猛在首乾之六爻皆用九是純陽之卦也不宜復濟之以剛必變而為柔是無首者無剛也余謂不然通乾之卦皆是陽剛必純剛而後可為乾故象曰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無剛是無健也㡬乎息矣以上諸爻皆不宜息豈以乾之六爻而可息耶且初九曰潛龍九二曰見龍九五曰飛龍上九曰亢龍皆指一龍也而此獨曰群龍則非一龍可知夫首者先也無首者言當此群龍俱興之時我不可以身始事也故象曰天徳不可為首者謂陽剛既在我則候時而動不宜首事左傳曰無為禍始即此意也且乾坤二卦其理相通彼此互用故坤之彖有曰先迷失道後順得常葢居後而不居先在群龍之時即乾亦宜如此不特坤為然也余故曰群龍無首謂無為事首而非謂剛徳可無也若謂剛徳不可純用必變而為柔則上九之亢龍已先詳之矣而此又言無剛得無重復乎宋均曰萬物之始莫能先之不可為首先之者㐫隨之者吉此說得之宜補註疏之闕
  佛不能作福
  唐懿宗末年信佛故迎佛骨苐佛骨至而大駕遂晏亦足以明佛之不能作福矣
  書啓慎餘字
  今人作書啓於左方之末書慎餘左沖無他諸語世皆仍之而不詳其所始余閱程大昌攷古謂古人以尊賜卑者書啟必於紙尾批曰與某人如宋時詔勑批答之類故紙尾結言慎餘等語者示行卑不敢更有他語也
  術者決王荊公去位
  王荊公在相位時嘗向一術者求卜術者曰功名富貴如此又何卜焉公作色曰今力乞去上未許請㸔旦夕便去得否耳術者曰相公相公得意濃時便好休予徃日曾為相公言之矣要去便去只在相公不在上也不疑何卜公悵然歎服去意遂決噫今之鐘鳴漏盡自託於上之不許卒客死長安者安得此術人一決乎
  易字義
  易經之易說文曰蜥蜴蝘蜓守宮形象也是易即蜥蜴也余按爾雅及註疏諸書蜥蜴之形殊與易字不相似戴侗作六書故亦已疑之古人製字象形最多亦最似而於蟲豸之類尤不茍作故易字上從日下從月為東西代明變易之象是矣若說文下從勿不從月而曰此象形也於蜥蜴之形何象焉爾雅釋蟲有曰王蛈蜴者注即螲蟷也似蜘蛛居穴中吐絲網穴口有足江北人呼為蛈蜴余謂其形實象易字故亦曰蜴而從勿不從月者象其足也且蛈與蜥音相近或蛈蜴誤為蜥蜴亦未可知況爾雅止言蜥蜴未言蜥蜴之蜴為易也即蛈蜴之蜴亦未明言為易然曰象形則易為蛈蜴而非蜥蜴不待辨矣說文多有可疑此其一也
  楚子問鼎
  楚子問鼎羅泌以為妄謂楚莊賢君孫叔敖賢相滅陳且復於申叔之對入鄭且舍於鄭伯之服非復前日之頑獷也周為共主彼豈遽然而窺之又謂鼎非傳國之物問之何益亦似有見苐左氏所載王孫滿之言未必皆妄也余謂九鼎在周乃上代所寶者故周公卜洛亦以安九鼎為首稱楚居漢南嘗聞鼎之名欲一見之而不可得故過周之疆問周之鼎亦嚮慕之私耳王孫滿惡其強梗遂切責之謂其窺伺神器而楚子問鼎初心未必遽至是也若謂楚實未嘗問鼎而以左氏為㒺則又不盡信書之過矣
  漢髙後答匈奴書
  漢髙後時匈奴冐頓遺書曰願以所有易其所無亦誖謾甚矣髙後召群臣議樊噲欲擊之季布謂噲可斬是亦一見但令謁者張澤報書即不能直詞切譲亦宜置有無相易之語於不問可也今書乃盛自貶損曰年老氣衰髮齒墮落行歩失度單于過聴不足以自汗能無汗顔乎
  夥頥沈沈字義
  陳勝既王陳其故人嘗與傭耕者之陳求見及見勝殿屋帷帳曰夥頤渉之為王沈沈者馬班二史皆同其下文曰楚人謂多為夥索隠曰服䖍雲頥者助聲之詞也謂渉為王宮殿帷帳其物夥多驚而偉之故稱夥頤也而班固則削去頤字豈以詞助且上止言夥渉故此不必加一頤字耶王文恪曰夥頤方言也班書不宜削去甚是若沈沈二字索隠未釋應劭注班書曰夥音禍沈沈宮室深邃之貎也沈音長含反余謂沈沈二字亦當是方言若以為宮室深𮟏之貌則於夥頤二字重複矣沈沈之語必有所指今苦未能詳耳
  漢書人物表同名
  古今人同名同姓者甚夥但前漢人物表有一士鞅在中上又有一士鞅在中下相去不遠殆不可曉豈有兩鞅耶抑誤書也
  機雲為顧婦贈答
  陸士衡為顧彥先贈婦末章結句願保金石軀慰妾長饑渇是以為彥先之婦贈彥先也且士衡既為彥先贈婦而士龍又為彥先婦答不知彥先之婦於機雲兄弟何所𤓰葛而形之翰墨如此
  六朝文法不通
  六朝操觚之士其文法真有不可解者劉越石贈盧諶詩宣尼悲獲麟西狩泣孔丘及盧諶贈劉越石其詩序有雲在木闕不才之資處雁乏善鳴之分卷異蘧子愚殊甯生匠者時盻不免饌賔以匠者時盻應在木句以不免饌賔應處雁句而於中間乃添入卷異愚殊二句上下剌戾如是
  雪月二賦
  謝惠連雪賦謝希逸月賦詞藻既同機軸不異惠連之賦止多王起為亂耳苐希逸警語濬於心靈大非惠連所可彷彿昭明並録竊所未安他且勿論即惠連起語雪宮建於東國雪山峙於西域此老學究口吻也希逸肻道之乎
  韜略非呂望筆
  兵家六韜三略相傳為太公望之書苐騎戰之法始見於趙武靈王而六韜首列其說何也余意太公望嘗為此書久或亡去今所傳六韜三略乃楚漢間好事者所補非望筆也班固志又有六弢下篇則周史所作乃定襄時人又曰顯王之世崇文縂目謂漢世已失此書又不知作何語也
  明月夜光
  明月夜光世皆習知其為至寶然莫詳其本末高誘注淮南子漢時中山之國有隋侯見大蛇傷斷以藥傅而塗之後蛇於夜中銜大珠以報之因曰隋侯之珠葢明月珠也是珠名明月起於漢也然秦李斯上書巳曰有隋和之寶垂明月之珠和卞和也隋者非漢中山國之隋矣豈上古故有隋之珠名明月而蛇所銜以遺中山隋侯者亦即此珠耶髙誘注淮南止言漢中山之隋侯珠是紕漏也高誘又曰夜光之珠有似明月是明月珠之外又有夜明珠矣故班固兩都賦上既雲隋侯明月下又雲懸黎垂棘夜光在焉亦以明月夜光為二珠而許子重即以明月為夜光呉都賦亦云隋侯於是鄙其夜光則明月珠亦名夜光是一珠而兩名也或一珠或二珠經典失詳故說者參差苐夜光明月皆珠也而西京賦曰流懸黎之夜光綴隋珠以為爥懸黎者璧也非珠也鄒陽亦曰夜光之璧是璧亦有夜光不特珠矣尹文子曰田父得寶玉徑尺置於廡上其夜光照一室是夜光為通稱不繫於珠與璧也余謂明月夜光固不繫於珠與璧凡珠與璧夜中能有光照人者皆得名之不必實指隋侯之珠與懸黎之璧也五臣注文選未得其詳故稍詳之
  珊瑚
  珊瑚之名詳於載籍廣雅曰珊瑚珠也誤矣張銑注西京賦亦曰珊瑚珠樹也亦誤豈其止見珊瑚之製為珠者而未見珊瑚耶珊瑚止宜言樹不得言珠也珊瑚生於海中司馬光類編雲或生於山不知何所㨿珊又桑葛切
  輦路
  輦路二字世皆以為車輦所行之路李周翰注文選輦路樓陛也上林賦輦道纚屬如淳注曰輦道閣道也與李說同是輦道即輦路皆非道路矣又甬路亦飛閣之複道今人以官署墀內之道為甬路乃傳誤也
  慎子名姓辨
  孟子魯欲使慎子為將軍趙岐注慎子名滑釐正義同朱考亭從之又按史記慎到趙人謂慎子即慎到是到又慎子之名諸書皆同但下文此則滑釐所不識也為慎子自呼余按古人自呼皆呼名未有呼字者豈慎子以滑釐為名而以到為字耶皆不可曉莊子天下篇又曰慎子與彭蒙田駢為友學墨子弟子禽滑釐之術故薛仲常應旂著四書人物攷遂以慎子所云滑釐乃述其師非自呼其名也豈師弟同名耶姓譜諸書又以滑釐字慎子其後以字為氏而以滑釐為慎氏所自出則益誤矣慎子之先當有慎氏慎之姓非自滑釐始也
  結字即髻字
  古有紒字而無髻字紒音界即髻也史記西南夷𫝊魁結即魁髻乃借結為髻韓退之石鼎聯句長頸髙結正用此字高結之下有㗋中作楚語句蘇東坡有雲長頸髙結㗋是不知結即為髻也故結讀作髻是也楊用修乃欲讀凡結髪皆為髻髮似誤葢結髮即髻猶讀結為髻字義能無重復
  名字相同
  古人名字一族之中且有相同者豈其族大且衆不相聞耶據左傳魯莊公之孫有仲嬰齊而魯文公又有孫曰公孫嬰齊仲嬰齊者公孫嬰齊之從祖又且同時而名同何也鄭有公孫段字子石而印段亦字子石乃公孫段從父子也士文伯亦范宣子之族而與宣子同名見昭公六年傳此不可曉
  冠服不必反古
  今人行誼文章皆不求如古人惟於冠服間動必以古為式所稱生今反古者非耶昔司馬溫公依古式作深衣幅巾縉帶毎出朝服乗馬用皮匣貯深衣隨其後入獨樂園則衣之嘗謂邵康節曰先生亦可衣此乎康節曰某為今人當服今時之衣溫公嘆其言合理生今反古者思之
  袴制
  褌即袴也古人袴皆無襠女人所用皆有襠者其制起自漢昭帝時上官皇后為霍光外孫欲擅寵有子雖宮人使令皆為有襠之袴多其帶令不得交通名曰窮袴今男女皆服之矣
  禱夢九鯉湖
  閩中九鯉湖禱夢者響應靈異無虛禱者然亦於事後乃驗或有當人之身不驗身後子孫始驗者余庚子請告南歸經過其地僕夫以禱夢請余謂之曰吉凶禍福我既不能前知即前知亦豈能移易者禱之何益
  延篤掛名常侍碑隂
  趙明誠金石録載漢中常侍州輔碑隂其鄉人為輔立碑者題名自漢陽太守而下凡四十有九人惟延篤叔堅見漢書耳明誠謂東漢名卿賢大夫死則門生故吏為之立碑而題其隂延叔堅當代顯人乃掛名於閹竪之輩似亦可恥余謂不然叔堅嘗有書與李文徳矣此豈出入閹竪之門者且叔堅後坐鉤黨廢錮鄉里至圖其形於屈原之廟非終始無庇安能有此洪适因引漢靈帝時太丘長陳仲躬吊中常侍張譲歸葬潁川事以釋之便自快然葢時政既惽達而得位則正色立朝不可朋奸此經也身退窮處則同塵所以逺害亦一時之權君子所不廢也叔堅居里而同郡為閹竪勒石借其名以為重叔堅豈得而拒之乎此非門生故吏之比明誠又何疑焉
  坡公論畫竹
  蘇子瞻畵竹從地一直起至頂米芾問何不逐節分子瞻曰竹生時何嘗逐節生及作文與可篔簹谷畵偃竹記有曰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節葉具焉自蜩蝮蛇蚹以至於劒㧞十尋者生而有之也今畵者乃節節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畵竹必先得成竹於胸中執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畵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逐以追其所見如雕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者內外不一心手不相應不學之過也故凡有見於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瞭然而臨事懵焉喪之豈獨竹乎余謂此言不獨畵竹為然即推而山水諸丹青又推而臨池又進而天下國家何事不然是東坡言技乃言道也
  坡公詩文
  蘇東坡絶世之才早年學詩獨宗劉禹錫而不及王楊盧駱髙岑李杜諸公晚年雖曰學李青蓮其得意處雖迫真然多失於粗止能為白居易則以信手拈來不復措意耳又言平生不好司馬史記然其文多有模倣司馬者朱考亭謂坡公晚年海外文字多是信筆胡說全不看道理此又非知坡公也
  佛字辯
  今人以佛為𮗜余嘗求之不得其說使此佛字為西方所製則譯之為覺可也苐佛未入中國時先有此佛字矣曲禮曰獻鳥者佛其首畜鳥者則勿佛佛者抝戾而不從之言也又釋名曰轡佛也言牽引拂戾以制馬也是佛即為拂而古文拂作⿱又作⿰古人觀象而後制字以兩弓從一矢拂之謂也是佛者拂人者也其棄父母離妻子山河大地一切而歸於空皆拂之謂也以佛為覺葢譯者尊信其說而故為此美釋耳不知西方本來果以佛為覺乎即此一字而譯者失之則五千八百卷中皆以漢語譯之者一一皆西方本來意義乎請以質之事佛者
  瘧病聖人
  周武王克商之二年即病瘧是瘧且病聖人也何問君子周公雖以身代告天然武王竟以此疾不起乃知人之夀夭皆定於天雖忠如姬旦亦不能囘天也
  大麓辨
  書堯納舜於大麓孔安國輩以為大録萬機之政而桓譚新論亦以為領録天下之事若今之尚書然故東漢始以牟融録尚書事葢本於此後代多因之故有以大麓為三公之位者王克己非之矣張九成曰處之深林大澤之間謂觀聖人者皆當自其難堪處觀之耳堯之知舜豈待以難堪者試之㢤惟大傳曰堯推尊舜屬以諸侯致天下於大麓之野應劭雲麓者林之大也鄭康成雲山足曰麓羅長源得之其說曰古者天子以大事命諸侯則為壇於國之外堯聚諸侯以命舜陟位居攝致天下之事欲天下諸侯皆明知舜之受命也是可以剖千古之惑但長源又雲因地譬意大麓者大録天下事也是又於前妄未盡袪也余謂納於大麓烈風雷雨不迷者或當納麓之時適有烈風雷雨而舜偃然自若殊無驚佈見其鎮定耳夫震雷虩虩不喪𠤎鬯舜能不迷於烈風雷雨此非超越尋常足以當天下之大任者乎故舜之授禹亦有納麓烈風雷雨之事葢告終易代皆上關天意堯授舜舜授禹而納於大麓皆有烈風雷雨或天以此而試舜禹亦未可知故當此受禪之日烈風雷雨不迷是足以任天下之大而天遂與之矣如後代有禪位者登壇之日雷雨震電遂至顛隕不能成禮者視舜禹之不迷益可見也此謂天以此試舜禹理或有之而堯以此試舜舜以此試禹則後儒之妄也
  經與傳各行
  漢初為傳注者皆與經別行春秋三傳之文亦皆不與經連故石經書公羊傳並無經文至馬融為周禮注乃雲欲省學者兩讀故具載本文是後漢以來始就經為注也
  三字名辨
  人名未有三字者楊用修以戰國董之蘩菁謂之蘩菁是三字名也余不敢以為然左傳介之推燭之武介與燭皆地名兩之字皆語助非名也董之蘩菁之字即同介之推燭之武之字猶雲稱楊用修楊之用修雲爾
  論語微子篇
  論語微子篇凡十一章一微子去之次栁下惠三黜次孔子去齊去魯次楚狂次長沮桀溺次荷蓧丈人次逸民次太師輩去周此皆門人敘述聖賢出處大致而於末乃綴以周公謂魯公章綴以周有八士章者何居余謂周公謂魯公章大意言所厚者薄則無往不薄親而可施又何有於賢士大夫大臣不以則必愎狠而信任小人無大故而棄故舊則新間舊小加大矣求備一人則賢才有弗獲自全者矣此尚可仕於其朝耶非此四者聖人固不忍去其國也故三人之或去或死栁下惠或絀或處孔子之去齊去魯樂師之適齊適楚意可知矣彼接輿沮溺輩何足以語此㢤而終之以八士者葢慨慕於盛朝謂八士何幸而生於其時以樂行其志不至於為三仁為栁下惠為樂師雲爾甚矣孔門弟子善於述聖志也
  二王名字之繆
  字學之難不特今人也晉人善書苐不甚解字義如王氏父子名羲字逸少名獻字子敬殊不可曉羲有純義於逸何與獻有成義於敬何與父名羲子名獻尤為可笑禮含文嘉曰羲者獻也後漢書王莽𫝊立斗獻獻音羲禮器羲尊即周禮獻尊故叔獻亦作叔戲戲與羲通故羲與獻通父子立名豈可茍者羲獻名雖異而義則同甚矣晉人之不識字也
  針砭藥餌
  世皆知神農嘗百草而孔叢子及世紀皆謂伏羲已先為之並制九針以拯夭枉余意百草之嘗始於伏羲而特詳於神農耳餘又按靈樞經岐伯對黃帝以九針是針亦古已有之矣非始於黃帝也治病者惟針之效最神疑古先有針而後有藥餌也針本以石為之名曰砭後世乃易以金耳故曰藥石者謂藥與砭非謂金石之石也
  冦萊奢儉不同
  冦萊公寢處一青幃二十餘年時有破壊益命補葺或以公孫𢎞事靳之公曰彼詐我誠雖弊何憂然知鄧州時製花蠟燭不㸃油燈罷官日厠溷間燭淚在地徃徃成堆何此奢而彼儉也青幃之弊豈真異於公孫
  觔斗
  今人以頭竪於地以腳畨上為觔斗戲諸書皆作觔斗惟孫吾與韻㑹定正於十五堅末収跟字註腳跟也又跟頭戲倒頭為跟也或作⿰則觔斗字當從孫吾與為跟頭謂以頭為跟也今作觔斗兩字皆誤
  劉表工書
  今人皆知臨池家有鍾元常而不知元常有同學友胡昭又不知元常與昭皆受書法於劉景升也董北苑曰劉景升為書家祖師鍾胡皆其弟子昭肥繇瘦各得一體耳今景升遺蹟絶無存者藝文志有劉表集亦已久亡獨三國志載表與袁尚兄弟書其筆力不減崔蔡之流而表初又為黨人在八及之列其文行如此宜乎書法之工也
  有餘不足
  人間世自有參差不能如一者自是正理如周天有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夫三百六十度可矣而必加之五又加之以四分度之一一嵗有十二月二十四氣三百六十日宜無餘欠矣然氣則盈而朔則虛故律之數必有空積忽微𤣥之數亦有竒零假借是天地造化猶不能無有餘不足而況於人乎
  水銀
  水銀一曰汞廣雅謂之澒音同本草圖經曰水銀生符陵平土今出秦州商州道州邵武軍而秦州者來自西𦍑乃於山石中採麤次硃砂作鑪置砂於中下承以水上覆以盆器外加火煆養則煙飛於上水銀溜於下是以人力製之而後成者陶𨼆居曰水銀有生熟生符陵平土者是出殊砂腹中亦別出沙地今不聞有此至於西𦍑來者彼人亦云皆燒煅也及按西粵志雲泗城州出水銀取之之法以人其用人從外境市之或逃走僮僕或姧商縳雇役人徃售至其家初以酒飯飼之三日即引至水銀坑中挖窟埋之露其首三日其人癢不可忍號呼徹天乃以鐵鏟去其首仍埋之數日取出則滿腹膓胃指甲骨髓中皆水銀矣安南國近慿祥州地亦有水銀坑取法同是與本草異也
  焦仲卿妻
  焦仲卿妻劉氏後人常悲其以嚴姑見逐卒能守志殺身余讀其詩氏非賢婦也姑雖呵責始未相逐乃氏自請去耳一還其家為弟兄所逼遂適太守之郎君此可謂守志不移耶其舉身赴清池乃遇仲卿於途要之以死恐非其志也
  夏世最文
  夏尚質周尚文余以為夏固不質而周亦不文也無論夏之九鼎以圖像物者想其工巧必非周所能作即今攷古博古二圖所載周之鼎彞諸物已不能如商之工巧何問夏㢤又如禹貢一書其文章之妙亦豈周書諸篇所能彷彿乃知天下至文必在於質以文為文其文陋矣
  字學之難
  漢興尉律太史試學童能諷誦籒書九千字課以八體乃得為史吏民書式不正輒舉劾之石建為郎中令奏事下建讀之驚恐曰書馬者與尾而五今乃四不足一獲譴死矣字學之重如此乃馬援上書臣所假伏波將軍印書伏字大外嚮城臯令印臯字乃白下羊丞印四下羊尉印白下人人下羊即一縣長吏印文不同恐天下不正者多符印所以為信邑所宜齊同宜薦曉古文字者事下大司空正郡國印章是當重字學之漢而印章乃朝廷大信猶差謬若此況今日不講字學之時乎
  班固賦用騶虞
  毛詩騶虞序曰蒐田以時仁如騶虞也班固兩都賦遂以騶虞為蒐田之名而曰歷騶虞覽駟鐵然則詩言睢鳩以美后妃之徳今之呼賢婦人者亦可以睢鳩呼之耶
  翡翠屑金
  翡翠屑金人氣粉犀古有是語余嘗試之人氣粉犀誠然獨翡翠屑金不知其解偶閱一小說乃知玉有名翡翠者其色如翡翠以之磨金隨手而屑但此玉世不常有未知然否
  服玉屑
  魏李預好服玉屑而不戒酒色遂至病篤乃謂妻子曰服玉者必屛居山林排棄嗜欲余謂守此二言何必服玉
  西方聖人辨
  列子述孔子西方有聖人之語林希逸謂即佛也至今學者皆然其說惟邢延舉據國語有云西方之書有之曰懐與安實疚大事注云周詩有誰將西歸及西方之人皆謂周也如列子所述孔子稱西方聖人果有是語當謂文王於佛何與余得此為之豁然苐隋王通自稱儒者亦指佛為西方聖人何惑乎今之世也
  齊鏄鍾銘
  妣母也考父也父先母後周齊侯鏄鐘銘皇祖皇妣皇母皇考既雲妣又雲母先言母後言父未詳其義
  鷫鸘
  鳯之自西方至者曰鷫鸘至則主疫不祥鳥也古人乃以其羽為裘不知其解
  花蕋夫人
  孟蜀時花蕋夫人有宮詞膾炙後世然夫人在蜀不足多也蜀後主之母順聖徐太后及其姊彭王之母翊聖太妃尤能詩乾徳中姊妹以巡禮聖境為名凡駐輦處皆有題詠鐫於金石今載在豪異秘纂者數十篇皆綺麗有致殊非粉黛口吻其風格出花蕋上尚數塵也獨前後二主文詞不少槩見諸妃後得無對牛彈琴乎後人以蜀之亡皆由於此余謂不然周之后妃篇章具在而周道以昌夫婦人能文亦何足損乃公事且孟蜀之國事可知即非二後亦能保其不亡耶余按諸傳記花蕊夫人姓費陶九成輟耕録曰夫人乃徐匡璋女實拜貴妃號曰花蕋者以喻其美也不知與順聖翊聖同族否胡蜀之徐氏女能文若是衆也











  疑耀卷二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疑耀>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三
  明 張萱 撰
  八分隸楷辨
  書家先有古文次有籒文籒文即大篆也次有小篆李斯損大篆而為之也次有隸秦政時法令繁劇軍期嚴迫大小篆難猝就乃約之而為隸以其可施於徒隸故曰隸或雲程邈所作邈故徒隸也其法簡而且易便於佐使又曰佐書或又雲王次仲所作李陽氷曰王次仲始作八分以當時隸字少波勢乃增之因其字方八分遂以為名蕭子良曰漢靈帝時上谷亦有王次仲與秦時王次仲同姓名亦常作八分書鍾元常謂之章程書此八分書所由始也蔡文姬曰割程邈字八分取二分割李斯小篆二分取八分故名八分則與陽氷字方八分之說又異漢石經者蔡邕所書即八分也元常善八分有隼尾波今泰山銘即此體是古之隸與八分有波勢無波勢微異非兩法也程逈曰東漢以來碑刻皆用八分書如程邈書是也今見古帖𨽻書自是今之小楷孫過庭書譜謂元常専精於隸書伯英尤工於草體彼之二美逸少兼之過庭所指元常隸書即今所𫝊力命宣示二帖是又以真行為隸矣故蕭子雲啓勑㫖以逸少不及元常子敬不及逸少因此研思遂悟隸式與過庭之說相同歐陽集古録䟦則以隸與八分為一趙明誠金石録又雲隸者今之楷書亦曰真書是八分也隸也楷也似皆一體也黃長睿曰自秦易篆為隸漢世去古不逺當時正隸之體尚有篆籒意象魏晉以來元常士季及王世將逸少子敬輩始創作小楷皆遷就漢隸運筆結體尚圎而雅淡其字率扁而弗撱今傳世者若元常力命宣示二表世將上晉元帝二表逸少曹娥帖大令洛神帖雖經摹拓而古隸典刑具存至江右六朝若謝宣城蕭挹輩雖不以書名世而其小楷若齊海陵王志開善寺碑猶有鍾王遺範也惟陳隋間正書則結字漸尚方而不尚圎然猶依倣漢隸一二唐初亦爾也及歐陽率更虞永興出乃易方為長以就姿媚後人競效之鍾王楷法彌逺而漢隸遺意無復存矣是八分與隸及楷唐以前皆作一體唐以後隸與八分為一體而楷遂自為一體矣故今之楷全無隸意則歐虞壊之也余謂今之楷書不宜謂之楷只宜謂之今隸而漢之隸為古隸可也
  丘明非姓左
  左丘明古今相傳丘明名左姓也余偶閱一小說呉興地名丘墓者一村皆姓丘有大碑列其族黨稱左史丘明之後雲明為魯國左史則左者乃史官之名如左史右史之左而丘乃姓明乃名也是必有所據故表而出之
  蚩尾誤作鴟
  今宮殿鴟尾之鴟非鴟也乃蚩字漢武帝作栢梁殿恐有火災乃飾以蚩尾蚩蓋海獸之名水之精也可以厭火今作鴟殊誤
  障車文
  世皆知古有催籹詩而不知有障車文唐天祐中南平王鍾傅女適江夏杜洪子時及昏暝令人走乞障車文於湯篔篔命小吏四人各執紙筆倚馬而成今其文不傳想亦催籹之類也
  射䇿之制
  今人皆知科塲對䇿為射䇿謂如射覆之射是也唐摭言載漢射䇿謂列數䇿於几案上令士人以矢投之隨所中之䇿而對之或亦一說也但攷漢制並無此說不知其說何所據
  烏鬼之辨
  杜工部家家養烏鬼頓頓食黃魚沈存中以烏鬼為鸕鷀䂬谿詩話引元稹詩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作龜稹自註雲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故䂬溪以工部所稱烏鬼為神鬼非鸕鷀也余嘗疑之謂稹或得於傳聞故戲而入詩耳一日讀稹集有聼人彈烏夜啼引詩乃謂作拾遺時被謫其妻竟禱於烏鬼始得還官則是實賽烏鬼也而烏鬼乃鬼神矣苐烏鬼不知何神而稹之妻禱之稹信之殊足掩口若工部所稱烏鬼則沈說為正䂬溪為謬蓋下有食黃魚語非鸕鷀而何
  晁無咎能𦘕
  唐以後文人未有不能𦘕者如晁無咎未嘗以𦘕名偶閱陳後山詩集有晁無咎𦘕山水扇詩云前生阮始平今代王摩詰偃屈蓋代氣萬里入方尺則無咎之𦘕亦有足觀惜世不傳耳若阮始平能𦘕𦘕譜亦未嘗載後山詩可以補其闕矣
  韓昌黎白太傅皆惑於服食
  韓昌黎文起八代之衰蘇東坡稱之謂其一言為天下法以余按之有可疑者昌黎諫佛骨矣晩乃與佛子大顛逰又作李干墓誌歴敘以服食敗者數人為世誡而晩年復躬蹈之白樂天有詩曰退之服硫黃一病訖不痊是昌黎知誡人而不知自誡也然樂天既知誚昌黎亦好言服食事嘗有詩曰金丹同學都無益奼女丹砂燒即飛其序雲予與故刑部李侍郎早結道友以藥術為事乃知異端易惑即髙明之士亦所不免也古詩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二公豈未之聞耶
  男女兩體
  一友人嘗謂余言今武進縣尚書某者其夫人半月為男半月為女為男時能御女自置妾媵余始疑焉後閱諸傳記則徃徃有之晉惠帝時京洛有人具男女兩體亦能兩用人道而性尤滛亂晉五行志謂之人痾宋趙忠惠帥維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日其僚友趙叅議者有婢甚慧黠叅議欲私之堅拒不從疑有異強即之則男體也遂聞於有司蓋身有兩形前後姧狀不一乃寘極刑元有李安民者嘗於閩之福州得徐氏處子年十五六交接一再漸具男形與池州李氏女及婢添喜私通事正相類張師正採異録景祐中廣州舶商韋某女年十嵗變為男子與侍婢交有孕嘗與呉舍人濳同學好讀文選雖鬚出於頷然舉止言譚猶婦人也彼武進尚書夫人何足訝㢤然玉歴通政經曰男女兩體主國滛亂此非太平之世所宜有也大般若經載四種黃門其四為博乂半擇迦半月能男半月能女二十八宿真形圖心房二星皆男女兩形更為雌雄異物志靈貍者自為陰陽故能媚人若此輩者豈博乂半擇迦及心房二星靈貍所化生耶苐諸傳記所載皆非令善武進尚書夫人獨富貴終身則不得其說矣
  詠花不語
  牡丹有名醉西施者韓昌黎詩對客偏含不語情羅隠詩曰若教解語應傾國蘇東坡詩不如此花不解語世間言語原非真三公皆詠不語而一解轉深一解矣
  滕王蛺蝶圖
  滕王蛺蝶圖歐陽歸田録以為滕王元嬰余按𦘕斷乃元嬰之嗣王湛然者𦘕蛺蝶雀兒曲盡其妙非元嬰也
  婦人自稱
  衛夫人者尚書李充之母常以夫姓自稱為李衛今婦人自稱宜倣之
  瓊奴
  宋時永安驛廊東柱有女子題一詩云無人解妾心日夜長如醉妾不是瓊奴意與瓊奴類不書姓名陳後山有詩二首紀之然亦未詳瓊奴出處余偶閱青瑣髙議乃得之瓊奴姓王氏為郎中王某㓜女父死失身於趙奉常家為主母凌辱道出淮上乃自書其事於驛壁見者哀之王平甫有歌紀焉則永安驛題詩之女子亦必名家子嫁為人妾而失意者也
  宋紙背面皆可書
  顔文忠毎於公牒背作文稿黃長睿得雞林小紙一卷已為人書鄭衛國風復反其背以索靖體書章草急就二千一百五十字余嘗疑之自有側理以來未聞有背面皆書者顔乃惜紙黃或好竒耳餘幸獲校祕閣書籍毎見宋板書多以官府文牒翻其背以印行者如治平類篇一部四十卷皆元符二年及崇寕五年公私文牒牋啓之故紙也其紙極堅厚背面光澤如一故可兩用若今之紙不能爾也
  衚衕
  今京師呼巷為衚衕蓋胡語也世以為俗字不知山海經已有之食囂鳥可以止衕郭璞注治洞下也音洞又飛魚食之已痔衕獨衚字尚未經見
  骨肉相關
  宋楊敬仲曰仕宦以孤寒為安身讀書以饑餓為進道骨肉以不得信為平安朋友以相見疎為乆要此誠理到語余於仕宦讀書朋友請從事矣獨骨肉一語不能如命衰慈八十膝下止萱一兒宦逺祿微不能迎養亡弟一兒猶未成立平安之耗兩目欲枯若於此事可不相關尚何事可相關耶
  給事中不宜稱黃門
  今人稱給事中為黃門葢始於漢而不知其誤也余按漢輿服志禁門曰黃闥內人主之黃門即黃闥也內人者閹人也漢給事中位次中常侍侍中黃門之下是黃門止可以稱宦者不可稱給事中也但漢舊儀又曰黃門屬黃門令日莫入對青瑣門拜名曰夕郎夫曰入對青瑣門拜則又非宦者是給事中之呼為黃門自漢已誤矣葢黃門本宦者之稱以其所司者黃門耳給事中不司黃門而可以黃門稱之耶
  二千石
  世皆知郡守為二千石不知在秦時郡之尉亦秩二千石也尉掌佐守典武職甲卒者
  五星聚
  五星之聚自周文王七年孟春五星聚房春秋時齊桓公將霸五星聚箕漢髙祖入關五星聚東井安祿山反天寳九年五星聚尾箕宋乾徳五年三月二十七日五星聚奎皆載在史傳者凡四而已李鄴侯家傳謂肅宗復長安其年五星亦聚東井唐史未載是自周及宋五星凡五聚也天寶九年之聚無論矣即齊桓之霸亦何徳以致之耶語曰天道逺信矣
  婦人以父姓為名
  古者婦人不稱名出嫁之後即以父之姓為名如春秋王姬齊姜宋子之類是也故姬者周之姓也如齊稱姜宋稱子耳後世字學不明以姬字為女人通稱已誤漢有薄姬栗姬憲姬是又以姬為妾矣蔡京當國改公主為帝姬更足掩口時公主乃趙姓既於姬不合豈以帝之女可為人之妾耶宋人精於考究而當時卒無一人駁正者則為京之權所怵也
  七均七始
  宮商角徴羽五音也曰七均者有變宮變徴是為七也宮與商商與角徴與羽相去皆一律角與徴羽與宮相去獨二律夫一律則近而和二律則逺而不相及不能和也五聲之序宮生徴徴生商商生羽羽生角至角則窮故至角乃隔八下生其位與宮相比謂之變宮是羽聲雖距正宮二律而距變宮止間一律也變宮又隔八上生其位與徴相比謂之變徴是角聲距正徴雖間二律而距變徴亦止間一律也正聲五變聲二每律用七聲為均相和以均調故曰七均七聲迭用以終始一調故曰七始
  雲南荔枝
  荔枝閩廣四川有之他處未聞元李京雲南志土獠蠻以採荔枝販賣為業當是荔之枝非龍眼荔枝之荔枝也
  習流
  史記越伐呉使習流二千索隠謂流放之罪人正義謂流利慣熟皆誤呉水國習流者謂習於水戰也
  文正美諡
  文正之諡美諡也宋時得此諡者惟呂䝉正王欽若司馬光王曾范仲淹鄭居中蔡卞陳康伯八人而已後張知白夏竦皆欲得此諡而司馬光論其不可故知白諡文節竦諡文莊其嚴如此若李公昉王公旦諡法通紀亦曰諡文正者非也二公原諡文貞後避御諱世遂呼為文正耳然欽若與卞何物而亦得諡文正何也
  石奴
  後魏時諸王孫貴臣多服石藥毎病輙稱石發陳後山有詩服石為石奴言為石所使也石奴二字亦新
  茶用鹽薑
  烹茶今未聞有用鹽薑者薛能烏嘴茶詩鹽損添常戒薑宜煮更黃東坡和寄茶詩老妻稚子不知愛一半已入薑鹽煎陳無已乞茶詩愧無一縷破雙圑慣下鹽薑枉肺肝是唐宋以前茶皆用薑鹽也有友人嘗為余言楚之長沙諸郡今茶猶用鹽薑乃為敬客豈亦古之遺俗耶
  白牯青奴
  𫝊燈録長沙岑和尚有曰貍奴白牯卻知有白牯葢謂水牯牛也陳後山齋居詩有云青奴白牯靜相宜老罷形骸不自持青奴二字黃魯直雲趙子充竹夫人詩涼寢竹器憇臂休膝似非夫人之職宜名曰青奴及任淵注陳詩以白牯為白角簟乃借用以對青奴也恐未必然青奴是竹器疑白牯是簟固是的對苐後山詩博而核萬無如此借用者或白牯別為牀笫物當是鄉語耳
  秦法棄灰
  秦法棄灰於道者棄市此固秦法之苛苐棄灰何害於事而苛酷如此余嘗疑之先儒未有發明者偶閱馬經馬性畏灰更畏新出之灰馬駒遇之輙死故石礦之灰徃徃令馬落駒秦之禁棄灰也其為畜馬計耶一日又閱夏小正及月令乃畢得其說仲夏之月毋燒灰鄭氏注謂為傷火氣是矣是月王頒馬政㳺牝別群是毋燒灰者亦為馬也固知棄灰於道乃古人先有此禁但未必刑之如秦法古人惟仲夏乃行此禁秦或四時皆禁故以為苛耳
  臧文仲
  臧文仲左傳言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先聖又謂其竊位其人品可知苐古今三不朽之言首發之者文仲也在當時亦必能立言者今傳於世無㡬豈以其人廢言耶抑遺逸多也
  至老稱詩
  龎相國籍喜稱詩即相府㡬務冗襍而吟詠不絶口及疾亟猶手録十餘詩以示司馬溫公復書其後曰欲令吾弟知老夫病中尚有此意思耳其字已慘澹難識後數日薨今操觚之士一入仕籍便絶口不復稱詩且以此道相戒此固汨沒於世態葢亦於此道淺故不得不棄去耳
  樂府譌缺
  風雅滅而離騷作離騷又廢樂府繼之此詩之正宗也樂府者漢之鐃歌是也當時采於民謡襍以趙代秦楚之風而傳世永乆訓詁譌缺至有不可曉者自樂府解題出而後稍稍能發明然今之辭存而可以測其義者不過一十八篇耳前後文人擬而作之無慮百數大率不宗本㫖或自立新意以句讀富贍為雄且言語淺陋皆失古人之意又題解出於二三子之手或智識淺薄不能究見其微使後之學者無所依據故千載之間竟無定論特存其名句而已如思悲翁一篇有奪翁美人梟子五梟母六之句以理推之必無五子而六母也大意以梟為不順之鳥言母攜其子捨己從人而去力不能取故發於音聲而悲怨之今究其義則似是言五子與母併其數為六也又有所思一篇乃男女相絶而相怨者其言摧折之焚燒之與君斷絶不復相思不為已甚乎以此喻君臣則非三宿而後出晝之義以此喻夫婦則略無忠厚之㫖豈若氓之詩猶有道其宿昔拳拳不忍之意乎余嘗欲變其本㫖謂與君雖絶専思君庶可補於風雅而有益於世教也尚當與博古者再詳之
  官吏不得受監臨飲食
  漢法凡吏受監臨飲食皆免官景帝時以為其法太重更議著令於是丞相廷尉議凡吏及諸有秩者受其官屬所監所治所行所將飲食計償費勿論故此時吏亦得受監臨飲食也苐必湏償費乃可如不償費則猶免官故卓茂為宻令民有言部亭長受其米肉者茂雖不為聼然是時受監臨飲食之禁尚嚴故民得以言亭長耳因念戰國有以二卵棄干城之將者漢法實始於此此法至宋時猶守之故賈漸起請除舊例送酒食外不得買置金帛作土風贈遺及省司叅詳今後以公使錢買置珍異等物及見錢送與人皆從違制定斷其収受人坐贓論其有公使錢人受還答之物入已准盜論時曹修知鎮戎軍受鄰人公用酒已而自首法司竟坐贓論廢於是司馬溫公以為舊條之意明許以酒食相遺其有公使錢人受還答之物止謂珍異見錢耳今曹修止於尊酒隨而自首已為刻薄法官又以贓罪加之剖析一條以為二事不察人情不顧大體非厚道也自後所犯如上條必須贓滿五疋以上方得科罪其不滿五疋及以飲食相饋餉者皆勿論遂為令嗚呼古多亷吏固自古風然而古法之嚴如此雖欲不亷得乎今苞苴公行至以餽遺厚薄為官殿最安得賈漸起曹修輩起而按之
  婦人裸撲為戲
  宋嘉祐間正月十八日上元節上御宣徳門召諸色藝人各進技藝賜與銀絹內有婦人裸體相撲者亦被賞賚夫婦人相撲有何可樂且上有天子下有萬民后妃侍傍臣僚縱觀而使婦人裸戲於前何以隆禮法示四方乎余初疑此或偶爾為之後閱司馬溫公劄子有此一議乃知此戲原置樂籍中又民間街市亦以此聚衆為戲不知始於何時有此不美之俗也
  司馬光辭知制誥
  宋朝凡知制誥者皆先試官乆而後用故司馬溫公以修起居注試知制誥矣及實授知制誥凡九上辭免乃改天章閣待制後治平四年復除翰林學士亦三劄辭免夫溫公豈不𡢃於詞命者耶其辭知制誥第三劄曰自知文字惡陋又不敏速若除拜稍多詔令填委必閣筆拱手不能供給縱復牽合鄙拙尤甚暴之四逺為人指笑及辭翰林學士第三劄亦曰稟性愚鈍拙於文詞若使解經述史或粗有所長於代言視草最其所短此固公謙損之語然以余閱公生平文字其於詞命之體果不盡合是人各有能不能耳今代知制誥者皆循資而用不問能否何怪乎四逺指笑乎
  隂陽地理之說
  隂陽之書使人拘而多畏至於喪葬為害尤甚是以士庶之家或求葬地擇嵗月至有累世不葬者余按古者葬期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葬於北方北首未嘗問嵗月相山陵也然考其子孫之吉凶亦豈有異於今㢤春秋書己丑葬恭嬴雨不克葬庚寅日中乃葬丁巳日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葬是雖卜日亦不拘拘於日也周禮冡人掌公墓之地先王居中以昭穆為左右不擇地形然而周有天下三十六王八百六十七年地之吉凶又何論焉夫葬者蔵也本以安祖考之形體得土厚水深髙敞堅實而祖考安則可矣若欲為子孫求福澤至延嵗月令祖考遺體𭧂露而不得蔵是欲子孫安而不必於安祖考也仁人孝子豈其然乎
  餐菊
  楚詞餐落英菊英也今人餐菊者皆生餐之亦未聞有烹炮者溫公晩食菊𡙡詩采擷授㕑人烹瀹調甘酸毋令薑桂多失彼真味完不知其法何似
  蘇子由制䇿差錯
  嘉祐中溫公差赴崇政殿後覆考應制舉人於直言極諫科試卷內有𡇖氈兩號詞理髙絶獨傷於切直而氈字號之卷又所對一兩事與所出差舛溫公與范鎮同議以𡇖字號為第三等氈字號為第四等詳定官已如議矣初考官以為不當朝廷遂更差官重定復從初考遂以氈字號卷為不入等溫公抗議氈字號文詞臣不敢復言但指陳朝廷得失無所顧慮於四人之中最為切直若以此見黜是名為求直言其實惡直言也上曰言果切直不宜棄也乃降一等収之則蘇轍也今轍集中所對䇿原無差舛豈見収後潤色之耶轍與軾兄弟齊名而對䇿亦有差舛當是少年問學或未到耳今制考試編排字號皆用千文宋時試卷字號必另製字様故𡇖氈二字非字書所經見者
  死而屍溫
  宋嘉祐中廣陵有蔣生者逸其名死十四年矣而屍猶溫妻子不敢殯殮留屍於牀嘗有書自逺方以貽其妻子筆跡宛然劉攽有詩云三徑積荒草玉棺不上天初疑青竹葬有值呉門仙妻子同脫屣衣冠如脫蟬何年獨鶴歸悲歌城市遷此亦載籍未經見者
  古章奏皆手書
  宋時百官奏章皆手自書進賈學士直孺為諫官有所條奏仁宗識其手書每嘉賞之古人凡在仕籍無不工書者故一切章奏皆手書之非惟得敬君之體且機宻事亦不至宣洩取敗今人多不能書故不得不倩於書史耳但古人章䟽未必全用楷書而行草間見今古帖中尚有載者
  黃六
  今京師勾䦨中諢語言紿人者皆言黃六餘初不解其義後閱一小說乃指黃巢兄弟六人巢為第六而多詐故詐騙人者為黃六也
  宗藩之盛
  我朝宗藩自古未有若是其盛者余纂修玉牒萬厯二十二年止屬籍者已十六萬人今又十年其生齒尚未知其數也偶閱侯鯖録載唐元稹行李從易宗丞制詞雲劉氏子孫在屬籍者十餘萬人夫漢祖掃秦灰之燼我髙祖革元政之𡚁其功同也故𦙍嗣之盛亦相同乎
  燕脂
  古今注曰燕脂之草出自西方葉似紫蘇花如茜土人染粉以為婦人面色故名燕脂後人效之以紅花染絳為之非彼之草染之者秦始皇宮中悉用紅粧疑始於秦余按李石續博物志三代以降塗紫草為燕脂又非始於秦也紅花一名紅藍又名黃藍張騫使西域得之以其葉同藍故曰藍燕或作臙作因作胭脂或作支匃奴妻曰閼氏讀作胭脂謂其顔色之美也有一說燕脂作煙支唐睿宗女代國長公主少嘗作煙支棄子於階後乃叢生成樹公主歎曰人生能㡬我初笄嘗為煙支棄其子今成樹隂映瑣闈人豈不老乎是煙脂又有樹有子非草染者不知何種古詩匃奴歌雲奪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顔色以山有草可染臙脂又不獨出西域也
  
  古今實録曰蕭史與秦穆公鍊飛雪丹其第一轉與弄玉塗之即今鉛粉也婦人傅粉自秦始余按墨子禹作粉張華博物志紂燒鉛作粉謂之胡粉或曰周文王時婦人已傅粉矣未知然否但婦人傅粉斷非始於秦也周靜帝時禁天下婦人不得用粉黛令宮人皆黃眉黑粧黒粧即黛今婦人以杉木炭研末抹額即其制也若黃眉則唐詩有云纎纎初月上鴉黃又雲鴉黃粉白車中出今不復知其制矣一說黒粧亦以飾眉漢給宮人螺子黛故云黛眉曹子建七啟𤣥眉施兮鉛華落即墨眉也庾信詩云眉心濃黛直㸃額角輕黃細安是黃黒俱眉飾未嘗廢黛也額上塗黃亦漢宮妝梁簡文詩同安鬟裏撥異作額間黃虞世南袁寳兒詩學畫鴉黃半未成是黛色或以㸃額或以施眉黃色或塗額上或安眉角古人媚籹隨意皆可
  妲己
  妲己古書有作䵣己者說文白而有黑曰䵣字統黒而有𧰟曰䵣二說皆不離一黒字則妲己之貌斷非瑩白矣古有𤣥妻亦云其貌如漆有光可鑑晉惠帝賈后短形青黒色南漢主劉鋹得波斯女黒腯而慧𧰟鋹嬖之賜號媚豬此皆以黒見寵者世廟有尚妃者貌亦黑宮人稱為黒木娘娘寵冠一時則䵣己𤣥妻當不誣也
  火浣布
  逸周書有火浣布贊火澣之布入火不滅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皎然疑乎雪是白色也山海經雲布出火山國火中有白䑕毛可作布敝則以火燒之如新與十洲記同此即周書所稱疑雪者也𤣥中記又雲南中有炎山其山有木取以為薪燒之不燼取其皮績之為火浣布是火浣布有二種也今海外諸國入市嶺南者徃徃有之餘嘗見乃灰色者未及詢其為木皮為䑕毛也今囘紇之野馬川有木曰鎖鎖燒之不燼亦不作灰婦人取根為帽入火不焚豈亦炎山木之類耶余於京邸見有數莖合而為一疑䑕毫又不類大較似木皮中可績者其色瑩白以火燃之並沃以膏火中透紅以為必燼及取出則雪白如故雖毫末不損始信逸周書所贊非妄也
  太𤣥濳虛
  易之為書廣大精微天地古今萬物萬事無一不備無一不徹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之太𤣥司馬光之濳虛皆易之所已詳者也夫𤣥與虛得無贅乎噫乳出酪酪出酥酥出醍醐若雄光輩之所作是又從醍醐中覓酥從酥中覓乳也
  楊用修妄改杜詩
  楊用修謂顔延年赭白馬賦駴出豕之敗駕後人改出為突乃佳杜子美詩大家東徵逐子囬後人改逐為將乃佳白居易詩千呼萬喚始出來後人改始為才乃佳此癡笨人前說風流也突字拙出字巧才字俚始字文惟作者自知之耳獨以逐為將雖詩有不遑將母及古樂府一母將九雛杜豈不知者其用逐字原有深意婦人三從其一從子逐即從義也意不在將而在從語不以從而以逐此正詩家三昧以將字易之不亦淺乎用修又以杜詩江平不肻流謂意求工而句反拙不及李群玉水深難急流巴渝竹枝詞大河水長漫悠悠為勝於杜余謂竹枝詞此何等語可以擬杜即難急流不亦淺而俚乎杜之妙處全在不肻二字葢本陶淵明日月不肻遲晨雞不肻鳴來故不肻二字杜嘗四用之秋天不肻明干戈不肻休王室不肻微而惟江平不肻流最佳余家有小樓臨長江每於夏漲時慿䦨輙思杜之不肻流句乃詩中畫也
  
  世言象膽隨四時在四足亦未必然劉跂暇日記載象營三象死剖之其二膽果在足其一膽在腹中嵗己亥今象房象死余徃詢之膽亦在腹中也聞象具十二肖肉惟鼻是其本肉膽隨月轉在諸肉正月建寅即膽在虎肉其說又不同未詳孰是劉跂雲象肉觔理段段不相屬則誠有之又雲味亦各異故世言象肉千味亦未必然也
  天地止有三行
  西僧利瑪竇言天地間止有三行水也火也土也又以氣為一行人頗以為誕余謂此非利瑪竇之言也邵子曰天依形地附氣至矣盡矣然此非邵子之言也岐伯對黃帝曰大氣舉之葛洪釋渾天曰地居天內天大而地小表裏有水天地各乗氣而浮虞聳曰天形穹窿如雞子羃周接四海之表浮於元氣之上如覆奩於水而奩不沒氣充其中也張子曰虗空即氣減一尺地即有一尺氣人自不知又曰氣之散於太虛猶氷之凝釋於水葢天包地外所以浮之者氣也所以浮氣者水也氣與水合生生不窮所以能浮天地而升降之鮑景翔曰神為氣主神動氣隨氣為水母氣聚水生故呵氣成潤雲蒸霧涌則水珠流出山川出雲則時雨以降此其證也故天地間有許多氣自有許多水生氣則生水生水則助氣未嘗相離然非火以涸之則陰氣盛陽氣微而為沴矣夫日者火也葢日圓竟千里無物不破升天萬物焦入海則萬水涸水不涸則盈而濫易至汎濫涸而不生則氣與水俱竭是水也氣也火也三者相為循環於無窮此天地之所以為天地也利瑪竇之言非誕也
  衣冠以白為忌
  今世冠服皆以白為忌亦出於古禮父母在衣冠不純素素即白也余閱隋志古未必然宋齊之間天子私宴着白髙帽士庶以黑太子在永福省帽亦以白紗國子生亦服白紗巾晉人多著白接䍦接䍦亦巾也南齊垣崇祖守夀春白紗帽肩輿上城郭林宗遇雨墊巾李賢注以葛為之葛亦白也樂府白紵歌質如輕雲色如銀製以為袍餘作巾袍以光軀巾拂塵即今之白紵列子所謂阿錫而西子之舞所稱白紵紛紛鶴翎亂者是也唐六典天子服亦有白紗帽其下服如裙襦韈皆以白眎朝聴訟燕見賔客皆以進御皆古制也白不為忌如此然其下注云亦用烏紗則古制雖存未必肻用多以烏紗代之若以白為忌其或起於唐乎宋明帝末年多忌諱以白門為不祥諱之右丞江謐誤犯上變色曰白汝家門則唐以前已忌之矣
  海月
  謝靈運詩掛席拾海月有謂海月係水族一物似水母而非大如鏡白色正圓其柱如搔頭甚佳此癡人前說夢也海月海中之月拾字乃古人用字之巧若以為拾水族之物有何意味
  詩文必有所本
  先輩謂杜詩韓文無一字無來歷余謂自古名家皆然不獨杜韓兩公他且勿論即作古選體有一字不從𣾴魏中來便不是古選作律詩有一字不從盛唐諸公中來便不是律詩故唐選體之所以不及漢魏者是以唐人字眼作古選宋律詩所以不及唐者是以宋人字眼作唐律也
  餘甘子
  虞允文與人書有雲南詔餘甘子一桶王元美宛委餘篇載餘柑子見臨海異物志謂與橄欖同一果及閱異物志謂大小如彈子丸理如定陶瓜瓣初入口苦咽中甘與橄欖同味乃知正余里中所呼油柑子也元美未見遂雲今天下饒橄欖絶無餘甘物之難博如此苐柑當作甘不宜從木允文當不誤或傳寫誤耳
  七七
  里俗人死每遇七日輒設奠七七四十九日乃已今國朝大臣諭祭亦有七七雖非通行古禮但禮亦有之人生四十九日而後七魄全死四十九日而後七魄散也七七之說葢本此





  疑耀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疑耀>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四
  明 張萱 撰
  圖書生剋
  有盛必有衰有進必有退有存必有亡余於河圖洛書得之河圖左旋生數也洛書右旋剋數也一生一剋天地且不能違而況於人乎故河圖洛書相繼而出天地之情見矣
  雲列祀典
  雨以潤物有雲乃有雨據祀典皆有功於民物者也古人止祀風雷雨而不及雲豈以雨雲相因祀雨即祀雲耶至我朝始兼風雲雷雨而並祀之又至世宗乃易風雲雷雨之序而曰雲風雨雷以雲為首祀是雲之為神不知歴幾萬刼幸遇我世宗始大遇也亦竒矣哉
  附徐司馬鑾議
  易屯象稱雲雷屯以坎不言水而言雲明雲之氣即雨也嘗登髙山雲氣濛濛然與雨無別然此乃為雨之雲如卿雲五雲之雲又自不同古人以雲紀官太史分至啟閉必書雲物為備則昭代列於四祀之首於義誠是
  拜帖不古
  余閱一小說古人書啟往來及姓名相通皆以木竹為之所謂刺也至宋時王荊公居半山寺毎以金漆木版寫經書名目往寺僧處借經時人遂以金漆版代書帖已而恐有宣洩又作兩版相合以片紙封其際久之其製漸精或又以縑囊盛而封之在宋時南人謂之簡板北人謂之牌其後通謂之簡版至淳熙之世朝士乃以小紙髙四五寸濶尺餘相往來謂之手簡市中遂製手簡紙賣之而竹木之刺廢矣今之拜帖用紙葢起於熈寧也余謂簡札用紙其來已久矣馮盛嘗誚盧杞提三百綾文刺為名利奴郄愔遣牋詣桓溫子超取視寸寸毀裂若竹木之刺何稱綾文又寧堪寸裂耶意東漢造紙後簡札之制已為之一變矣王沂公取殘柬裂去前幅以遺孫京是時書帖已有長餘但不如今之侈耳其以金漆版代書帖特取一時之便倣古制而為之決非古制至此時猶存也若從前未有書帖何言代乎吳質答子建書發函伸紙文帝與劉楨書獲累紙之命此漢魏間語尤可證但其製止濶尺餘而已今用七八摺為全柬者是後人積奢之所致也余嘗見楊公士竒一帖其紙即今長安中之連七紙最粗惡者亦僅三摺面上一紅籖僅如筯姓名之字僅大如指頂其所語事即書於左不用今之副啟而其字草書葢真跡也今用副啟聞亦起於世廟末年書名字大則近見今日凡京朝官其字至多與政府相等此亦士風之不古也
  東坡前定
  天之生賢不與庸衆同者才與位而已二者兼全十不得三故與角去齒亦乘除之數也蘇東坡志林韓退之磨蝎為身宮而已以磨蝎守命故平生謗譽畧同及南海謫還有問其艱苦者坡曰少時入京師有相者雲一雙學士眼半箇配軍頭然則公之流離顛沛不獲安於大位者固才大不容而於星相二說亦前定之矣噫與角去齒豈惟坡公
  佛經不真
  余嘗疑佛經五千八百卷皆華語不知凡經幾譯乃成亦不知與佛所說同否孰從而辯唐顯慶中𤣥奘譯經帝勑于志寧等監譯有勑曰特為看閱有不穏當處即隨事潤色之是今之經典中多有中國人潤色處未必一一皆佛說也經語未必皆出於佛而欲以經語作佛此與按圖索駿何異
  通家之稱
  今人朋友相知往來皆稱通家宋以前已然但汪彥章誡其子恪曰自吾父及汝三世矣未嘗與人通家往來夫家者妻也妻者自娶之為後嗣計耳豈可以娛他人稱通家耶餘思通家二字施於往來外姓委不雅觀然相沿已久難於頓革也
  莫愁
  莫愁樂古樂府及唐書樂志樂府解題皆謂出於石城樂以石城有女子名莫愁也石城皆謂金陵之石頭城故金陵亦有莫愁湖宋曾三異以石頭城在楚之郢中而漢江之西岸至今有莫愁村及閱統志金陵故無莫愁湖是三異之說亦有據也三異又雲曾見莫愁之像有石本衣冠甚古乃古之神仙者流非女子也郢中倡女常有自名為莫愁者甚為僣凟是以莫愁為女子其誤已久矣石城晉杜預第在今承天府即古竟陵也樂府石城樂臧質為竟陵郡時所作是為荊楚西聲莫愁樂亦西曲也今漢江西有莫愁村志雲盧家女善歌謠嘗召入楚宮古辭雲莫愁在何處莫愁在城西又雲聞懽下揚州相送楚山頭唐人詩莫愁魂散石城荒又村近莫愁連竹塢人歌楚些下蘋洲則莫愁為楚女明甚今金陵莫愁湖在三山門外相傳有妓盧莫愁家此或後代倡女慕莫愁名好事者因其人以名湖而竟陵之與金陵石城之與石頭城又易訛也即金陵有莫愁當是兩莫愁矣又樂府解題雲古歌有莫愁洛陽女則是有三莫愁矣
  李至有功名教
  前代俳優之輩多有以吾孔子為戲至宋至道二年重陽皇太子諸王宴瓊林苑教坊有以吾孔子為戲者賓客李至言唐太和中樂府以此為戲太宗笞伶人以懲無禮魯哀公以儒為戲尚不可況敢戲及先聖乎太子歎其言而止之此戲遂絶若李至者誠有功於名教也
  假葬
  今俗過信堪輿多停捾於土上以磚石甃之至數十年逺猶不瘞埋者徽郡為甚余閱通典亦有假葬三年即吉除服議晉郄詵母亡便於堂北壁外下棺謂之假𦵏三年即吉衛瓘以其不應除服而議之是假葬雖聞於古然而非禮也今有數十年不下棺而子孫除服從吉仕宦者可令衛瓘見乎
  建文還京
  建文帝之老而還京也廣西通志正統五年帝在思恩州自言於知州岑英轉聞巡按御史奏驛送赴京嘗留題四詩於橫州南門夀佛寺貴州通志則以所題四詩乃在金築長官司羅永菴與鄭曉吾學編同餘意當以貴州志為正且帝之還京在天順年間而正統五年有僧自稱為建文帝者乃奸僧楊行祥也廣西志書正統五年帝還京其失於考訂如此
  壇醮之始
  僧道二流道士之名先見太霄經雲周穆王因尹軌真人制樓觀遂召幽隠之人置為道士平王東遷洛邑置道士七人漢明帝永平五年置二十二人是時佛方入中國也趙與時謂用道士設醮祈福延夀則漢建安二十四年吳將呂𫎇病孫權命道士於星辰下為請命是設醮之法始於此亦周公金縢子路請禱遺意余謂唐陳羽詩云漢武清齋讀鼎書內官扶上畫雲車壇上月明宮殿閉仰看星斗禮空虛是設醮祈請漢武已有矣非始於吳孫權也
  地下有世界
  西僧利瑪竇嘗謂余言天上有一世界地之下亦有一世界皆如此世界聞者多以為幻妄余閱酉陽雜俎有人掘井深已倍於常井數丈不見水忽聞向下有車馬人物喧鬨之聲近如隔壁出以告州將將遣人驗之不誣欲奏其事恐涉於怪而止遽令塞之是瑪竇之言亦似有據也
  周禮大司樂辯
  周禮大司樂所載大祭樂止有四音而無商音鄭氏註曰祭尚柔商屬金剛也故不用商此傅㑹於內事外事剛日柔日之說也賈公彥亦從之先儒乃為之說曰周以木德王商之金能尅木故諱而不用余謂楚固失之齊亦未得也夫五德之運起於後世䜟緯家周公制樂時未聞其語且司馬史周武王伐殷時有火自上復於下至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故先儒皆謂周以火德王是木王諱金不足據矣宋儒又有言鬼神畏銅商屬銅故佩玉之聲中商律者不用尤為臆說余不知樂苐以樂志諸書細按其圖有正聲有子聲有變聲太蔟在少商調中者即黃鍾之商也特用太蔟之子聲子聲者正聲之半也故曰少商夫五音之全易辯也其半而為少為子又為變難辯也周樂奏於圓丘者圜鍾為宮黃鍾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奏於方澤者函鍾為宮太蔟為角姑洗為徵南呂為羽奏於宗廟者黃鍾為宮大呂為角太蔟為徵應鍾為羽或皆自其正聲言之未及詳述其子聲耳故熊朋來謂大司樂未嘗無商而闕商聲者特不用於起調與畢曲也似亦得之然謂更代易世俗樂不知改作如唐以土王不知去角而但因周禮亦闕商宋因唐制亦闕商此又偏信五德之說者也宋樂書注引琵琶如夢人授譜始有湘妃怨哭顔回二曲皆徵調近代俗樂原無徵調亦猶大司樂之無商也夫五音十二律循環相生原無間斷此乃天地自然之妙凡一律中既有正有子有變而十二律之為正為子為變者亦皆含焉一毫無所增減乃可成律倘周公作樂果不用商必且叅差不齊豈能與黃帝之雲門咸池堯之大章舜之大韶禹之大夏湯之大濩葉奏一堂以供六祀哉夫六代之樂五音皆全而謂葉六代之樂者五音有不全乎故余謂周樂雖止四音而五音必無不全之理即其上文亦曰凡六樂者文以五音矣又何疑焉古人文字簡要特舉其槩鄭氏未及細詳遂謂無商而疑於剛柔之說後人又疑於鬼神五德之說此皆強作解事者也夫樂以象德也余聞之賓牟賈問武樂於孔子遲之遲而又久何也孔子曰病不得其衆也又曰恐不逮事也又曰久立於綴以待諸侯之至也又曰周道四達禮樂交通則夫武之遲久不亦宜乎夫商屬金屬義屬言其聲明而敏與武王病不得衆恐不逮事而舒緩以待諸侯之意稍乖故周公制樂尚遲久而嫌敏急不以商之正聲為宮耳謂之無商聲不可也又嘗退而求樂歌先儒謂欲知樂者先須識等子今按周之樂歌載在三百篇者試以四聲等子韻之則又專用宮商徵羽夫歌與奏相合乃為樂歌有商聲而奏可無商聲乎故余謂周樂之未嘗無商也於此益明獨角之一聲則樂歌始終不用此又何說焉自古制樂者其五音十二律皆起調於宮音葢宮者五音十二律之君也周樂祭天則以黃鍾之羽起調祭地則以太蔟之羽起調至祭宗廟則雖黃鍾為宮而其起調亦黃鍾之羽非黃鍾之宮也夫黃鍾為君律宮為君聲起調即無君而入調雖有君又為他音所役是尊臣而抑君也說者又為之說曰羽水也周以木德王水能生木故皆起調於羽君弱臣強已兆於此周公聖人豈其智有不及或者天定之數聖人亦且安之未可知耳餘又不敢以為然也孔子之對賓牟賈亦曰有司失其傳久矣周衰諸侯僣竊又皆去其籍禮樂之制葢殘闕不完復經秦火樂比禮更為殘闕漢孝文時得魏文侯樂人竇公者年百八十嵗兩目皆瞽獻其書乃周官宗伯之大司樂也夫以數百年之簡帙出於一瞽人之手能保其無殘闕乎大司樂之旋宮不相管攝今太蔟為徵又復重出其為錯簡明甚漢初諸儒尚能習禮而習樂者則寥寥無聞周禮一書多出漢儒手稍得其影響輙附㑹之大司樂所載必非周公當時之制抑當時五音十二律其上下損益相生及四聲之韻與今或當㣲異後世以今人音律求古音律豈能一一皆合乎且上下損益相生其為隔八無疑而先儒又有謂周樂皆隔五易律者是今人求今人尚覺矛盾況以漢儒求周制乎故樂歌闕角必別有義亦斷非五行之說若起調以羽不以宮安知今之所謂羽即周公所謂羽乎羅長源有言後世黃鍾安知非古大呂後世應鍾安知非古無射故姜夔議樂請各用本均宮角徵羽正謂此也然其稱為角為徵為羽可見古人已備六十調矣故謂周樂皆以羽起調者余又不能無疑也或曰天地元聲豈以世代變易子謂五音十二律古今㣲異者此亦臆說余曰說則臆矣不觀之詩乎詩三百篇先儒謂皆可被管絃者朱晦菴乃言三百篇中可被管絃止數章此既異矣先儒有以等子韻譜取三百篇字字韻之竟無一章合律者孰謂古今人音韻一一同哉夫人之聲固萬有不齊總之止有五音而已律且有八十四矣人之聲能有八十四音乎故古之聖人所稱聲為律者止禹一人是自禹而外即聖人之聲亦未皆一一合律也蓋五音十二律既有正有子有變而三聲之中有老有少有次又有老之老有少之少有次之次故曰五音之變不可勝窮也夫等子於五音亦足以盡變者尚難以葉三百篇具在之詩當漢儒時即平上去入四聲尚未立而遽信其所附㑹影響者謂聖人之樂果闕商闕角且以兆弱君也何其過信漢儒輕疑聖人哉余讀書不多讀樂書尤不能多故臆說如此以俟知樂者是正焉
  附徐司馬鑾議
  古樂殘缺莫甚於今博士家絶不置談況有能尋其聲數正其譌誤益寥然矣周禮大司樂分樂而序之黃鍾一均以祀天神太蔟以下五均以祭地祇祀四望祭山川饗祖妣葢調五聲兼八音而有之其雲祭祀樂無商聲者則五氣不備髙下奪倫安在為樂鄭氏之謬葢泥於圜鍾為宮以下三段有宮角徴羽四聲而無商音與上文不同因槩疑祭祀歌奏皆不用商而後儒附㑹其說引五德相勝益增其妄葢此為圜丘方澤及禘袷三大祀降神之樂凡祀皆有樂降神後合樂而奏之三大祀為重故迎神至六變八變九變若他祀樂則無此數注中所謂各以聲類求之是也其雲本宮相生為角徵羽有用有避者非也葢降神之樂既與六樂不同作者明取別義如圜鍾得房心之氣是為大辰帝之明堂故首奏之以降天神函鍾輿鬼之分是為天社坤之門戶故首奏以出地示黃鍾虛危之宮是為宗廟故首奏以迓人鬼各以其類以合神明之德即皷鞀孤竹雲和之類亦與八音稍殊明為降神而作矣若夫四聲無商如鄭註以祭尚柔商音堅剛不用推之旋宮之法並無一合朱晦翁亦嘗非之據晦翁說以為此自四樂各舉其一如黃鍾一宮次太蔟為徵即林鍾為宮應鍾為羽即大蔟為宮太呂為角即南呂為宮之類然圜鍾一宮再奏黃鍾為角係夷則宮又奏太蔟為徵姑洗為羽俱在林鍾宮無取相生之次第又非音節之和諧其理終不可解即朱說亦未為得也愚謂聲氣之和生於人心符於理數樂律長者聲濁而髙短者聲清而下宮聲最濁損之為徵次清益之為商次濁又損之為羽最清又益之為角居清濁之中相生者一髙一下相比者自髙及下取唱隨子母之義三大祀者天陽而徤純粹以精數竒而圓其知大始圜鍾隂律以帝之明堂奏之以道和氣次黃鍾太蔟姑洗居子寅辰始於一陽極於三陽陽明用事相間各一律律遞減一寸吹之而和調俱含宮象天德也地道柔剛含𢎞光大數偶而方萬物資生林鍾得坤之本位隔八而上生太蔟太蔟隔八而下生南呂南呂隔八而上生姑洗四維之氣已備以姑洗律長於南呂故後生而先用法地道也人者參天兩地兼隂兼陽相得有合順位成章黃鍾起於虛危其位屬子子與丑合間以大呂太蔟寅氣寅與丑合和以應鍾黃鍾律之始應鍾律之終四德無所不統立人道也合三樂凡十二律以足十二辰之數以分祀天神地祇人鬼其義甚著圜鍾六變一天之始五天之中也函鍾八變二地之始六地之中也黃鍾九變人叅三才三三而九也奏既四律故音取四聲為義其實奏曲時五音及變聲子聲髙下相從當無不備不然則不成調矣然則剛柔五德之說不足深信甚明唐太常祖孝孫制有十二和其饗圜丘以黃鍾祀方澤以林鍾祭宗廟以太蔟既與三樂稍別協律郎張文收乃復採三禮仍用圜鍾祀天函鍾祭地黃鍾祫禘樂曲凡四又似合樂不但為降神之奏葢古樂之亡久矣乃若宮聲起調於羽其說難明五聲中羽為物以羽役宮為以臣役君非其本義沈存中雲君臣民不可相凌事物則不必避余意猶非之葢旋宮也者即潛宮也古人以其遞相生為旋其實太和元氣潛行於十二辰之內黃鍾潛行於十二律之中無時間斷唯是管長聲濁髙下難諧故有半聲變聲以合其節豈以尊君抑臣故諱避之哉試推旋宮圖起黃鍾宮至夾鍾為羽凡五十五律而調畢奏一闋復起宮音以七聲按之大不踰宮細不過羽羽上生宮音調不諧故黃鍾以應鍾為變宮收之上生無射之宮然則起調以羽入調以宮或以貞元相生之序言之而訛以為周樂皆起於羽為臣弱君之兆乎若夫樂歌之闕角也三百篇之不盡協律也竊謂作者當以意求之書雲聲依永律和聲歌詠樂章或朝廷所製或太史所陳豈能一一盡中宮商在登歌者自當隨律髙下依律以和聲不當移律以就聲如今之譜曲子句字不同而調同況雅樂乎四聲七音等子來自西域濫觴於李登沈約輩大備於宋儒中間有其理可信者有甚非其理而必不可信者可信者四聲為經即一宮一徵一商一羽聲止於四故不及角也七音為緯則宮商角徵羽半商半徵備焉古詩歌多四言疑無角聲以此葢四聲之虛角亦猶三樂之藏商也以宮商角徵羽為次宮可含商以宮徵商羽角相生為次則角聲半清半濁行乎其中合之則無不備矣等子必不可信者必字字如聲乃為合律或有聲無字至強造字以𫝊㑹之或上去二聲相犯者則一音別為二義以活字為上聲實字為去聲支離穿鑿沈休文自不能解後人遵之若金科玊條可發一噱況欲以此定樂則三百篇不當盡付之祝融乎等子韻甚欲別著一論闢之樂律之辯不敢附於知者姑述其胸臆以請是正於大方如此
  帝王簪珠翠
  今制冕旒皆綴以珠寳獨不用翠福府畢姻余見王簪翠花兩枝此婦人之飾也頗以為疑及詢諸內侍皆云朝廷嘗簪之此亦有所倣魏明帝好婦人之飾冕旒改珊瑚珠晉元帝嘗以翡翠飾冕帝王服飾乃爾
  檮杌
  檮杌惡獸楚以名史主於懲惡又雲檮杌能逆知未來故人有掩捕者必先知之史以示往知來者也故取名焉亦一說也
  雞口牛後之誤
  蘇秦說韓寧為雞口無為牛後今本國䇿史記皆同惟爾雅翼釋豵篇寧為雞屍無為牛從屍主也一羣之主所以將衆者從從物者也隨羣而往制不在我矣此必有據且於縱橫事相合今本口字當是屍字之誤後字當是從字之誤也
  晏安酖毒之誤
  左傳管仲語齊桓公以救邢曰晏安酖毒不可懷也余見一書晏安作燕安燕處堂幕知安而不知危者燕安二字甚當今作晏安乃燕之譌也因知酖毒之酖亦當作鴆鴆乃毒鳥上曰燕安下曰鴆毒句中的對後人作酖亦鴆之譌耳
  觷剒雕字
  爾雅釋器象謂之鵠角謂之觷一本作鷽犀謂之剒一本作䧿玊謂之雕一本作鵰四者皆取鳥名豈古字皆相通耶抑別有據也
  窖養花木
  今京師入冬以地窖養花其法自漢已有之漢世大官園冬種蔥韮菜茹覆以屋廡晝夜⿰熅火得溫氣諸菜皆生召信臣為少府謂此皆不時之物有傷於人不宜以奉供養奏罷之但此法以養菜蔬未言養花木也今內家十月即進牡丹亦是此法計其所費工耗每一枝至數十金但在漢止言覆以屋廡而已今法皆掘坑塹以窖之葢入冬土中氣煖其所養花木借土氣火氣俱半也
  蘦苓字相通
  蘦即苓字與蓮字通龜䇿傳龜千歲游蓮葉之上徐廣曰蓮一作苓聲相近借字也苓小草龜老而神其形轉小故能游於小草之上若水中之蓮凡龜皆可游不足竒矣又詩采苓以首陽之巔葉之是蓮亦有苓音也
  治亂甘苦黑白
  以亂為治以苦為甘故甘草名大苦禮記疏牽牛三點黑名為三點白
  介雞
  左傳季郈之雞鬬季氏介其羽爾雅翼作芥其羽謂以芥菜之芥播其羽也必有所據但未詳其義
  鬱鬯之辯
  古者釀酒以黑黍為上其色必黑祭祀用鬱草和之者以鬱草黃色故酒色黃而且香詩所謂黃流在中以其酒色黃而且流動也今又乃以黃色為酒品之惡者與古異矣又絶無以鬱草和酒豈其法不傳耶若酒之不和以鬱者又名為鬯是黑黍之酒即鬯也若加以鬱乃名鬱耳說文解鬯字乃雲以秬釀鬱草是鬯亦可以兼鬱自鬱與鬯對言之則當致其辯耳
  虉字辯
  詩卭有旨虉旨虉小草五色似綬故名綬草詩言欲有文采具備以成調理之臣如虉者不戕賊之而後得也但鳥名亦有虉亦名綬故古本爾雅釋鳥有虉綬與釋草虉綬同文羅願遂以詩之㫖虉為鳥與上防有鵲巢為偶謂鵲善相地而後累巢若有驚懼則不累也虉善相天而後吐綬若有戕賊之疑則不吐也此說亦有據但謂之㫖虉則似是屬草葢㫖與㫖畜之㫖相同此草亦可食故云㫖若是鳥未聞可食不應言㫖矣苐未得詩之善本以正之若㫖虉之虉從草其為草無疑不從草其為鳥無疑今世所行詩及字書皆混亂故無由辯之而諸說紛紛也
  無㢘恥做得尚書
  長安中有一士人醉酒跨驢遇一八座於中衢不下驢引避𨽻人叱之此士人亦大相叱八座呼而問之士人生員也八座曰既是生員當有㢘恥如何醉酒撒潑如此士人笑曰公乃無㢘恥耳八座曰我如何無㢘恥士人曰若有㢘恥如何做得到尚書一時喧傳絶倒因憶杜有道妻嚴氏嘗以書與從子預有曰諺雲忍辱至三公卿今可謂辱矣能忍之公是卿坐此亦無㢘恥乃做得尚書之意也
  孔子采詩不及楚
  楚詞屈原諸作有用韻者有一二句即改韻者有全篇不用韻者當原之時四聲之學尚未出或皆用當時土語自可相葉後人以今所行韻語讀之自不可葉耳但三百篇在原之先而以今韻葉之又無不通楚之土語豈真南蠻鴃舌之音耶先儒以孔子采列國之詩為國風獨不及楚為疑余意楚在當時亦有詩可采或亦如離騷之用土韻不可施於管絃故孔子不之采耳有謂孔子修春秋以夷狄待楚故不採其詩是亦一說然秦亦猶楚也而秦風十篇尚序於豳風之上豈以平王東遷之時秦仲之孫能以兵送亦能尊王者不如楚之僣王耶
  三十六奉朝請
  陶𢎞景與從兄書仕宦四十左右作尚書郎即抽簮髙邁今三十六方作奉朝請頭顱可知不如早去余今將五十矣始作尚書郎仰望古人殊為低首
  詞人用事
  詞人用古事多有錯誤者王介甫桃源行望夷宮中鹿為馬秦人半死長城下二世致齋望夷宮在鹿馬之後長城之役乃始皇非二世也
  惡獸為名
  鑿齒乃惡獸名與檮杌同類余怪晉習主簿以之為名未審其意北魏元義名夜義弟羅名羅剎夜義羅剎皆食人之鬼亦以為名何也
  佛不度女人
  劉晝與髙歡書尼與優婆夷實是僧之妻妾損胎殺子其狀難言今僧尼二百許萬並俗女向有四百餘萬六月一損胎如是則年族二百萬戶驗此佛是疫胎之鬼也大藏律文佛告諸弟子汝慎勿妄度沙彌尼女人恣態難保恱在須㬰以後佛生惡意不真菩薩不可妄度是尼之醜行亦佛之所惡也
  上林羽獵二賦
  司馬相如上林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羽獵二賦膾炙千古北齊楊斐謂離係以隤墻填壑亂以枚置落網而言無補於風規祗足昭其愆戾亦是名言
  風流罪過
  北齊郎基常語人曰任官之所木枕亦不須作況重於此事唯頗令寫書潘子美以書與之曰在官寫書亦是風流罪過余居京師別無所作止是乞俸寫書罪過多矣基答潘曰觀過知仁斯亦可矣未審京師中有能觀仁者否
  佛經恐非西來大意
  余嘗疑今中國所行佛經皆經數譯而後通中間不無乖其本㫖者偶閱鳩摩羅什與慧壑書天竺國寳文製倡頌宮商體裁以入絃為義今改梵為秦失其藻蔚雖得大意殊隔文體有似嚼飯與人非徒失味乃令嘔饖也今之經卷果皆西來大意乎余不敢信矣
  仙書皆偽筆
  西王母訊上元夫人書雲比不相見四千餘年西王母答雲遂替顔色迨五千年不知所云年數如人間甲子耶不知西王母者開闢之初即有之抑生於中古也其書乃作今人筆其偽無疑且上元夫人書雲先被太帝君𠡠使詣𤣥洲校定天元正爾暫去如是當還還便來席願暫少留麻姑報王方平書亦云先受命按行蓬萊今便暫往如是當往還便親覩願來即去其體裁相同是上元夫人麻姑書皆偽襲也
  仙宦非共途
  許長史穆精心仙學似非凡胎者保命君嘗示以書而引漁陽田豫鐘鳴漏盡之語以責之定録君亦責其不即褰裳乃知仙宦原非共途今逐逐緇塵耽耽青紫猥談𤣥學真癡前說夢也
  陶淵明乞食
  陶淵明恥以五斗折腰遂至貧而乞食有詩曰出門拙言詞王摩詰與魏居士書謂陶是屢乞而多慙也嘗一見督郵安食公田數頃一慙之不忍而終身慙乎孔子曰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鄙哉摩詰宜其困辱於安祿山也終身之慙豈在乞食哉
  道學可䕶短
  王槐野與王立道書雲傳言公今講學棄去文詞不理此近代道學自䕶其短之巧術乃公柰何效之此誠不易之論講學者可以媿矣
  姜維母書
  楊用修纂尺牘清裁凡十一卷王元美謂其掛漏增至二十八卷梓成復搜得四十條附之於後因識之曰令劉孝標陸澄為之當免此元美自謂可無遺漏矣余檢晉書五行志復得姜維報魏人書一章雲良田百頃不計一畝但見逺志無有當歸時魏人獲維母令維母手書呼維以當歸譬之故維云云此元美所未及收也
  天問可疑
  孟子言堯殛鯀於羽山殛者殺也屈原天問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是堯未嘗殺鯀特流放之而不赦耳又齊桓公以羣公子爭位身死不歛未嘗見弒今天問雲齊桓公九㑹卒然見殺是鯀本見殺而謂之不殺桓本未弒而謂之見弒豈別有所據乎余按屈原天問今所行者王逸章句耳逸謂天問文義不次多竒怪之事司馬遷論道既所不逮劉向揚雄亦不能悉逸則稽之舊章合之經傳為之符驗事事可曉余未敢盡以為然也此文既雲原觀壁間圖畫而作是事為一說當時未必相綴屬者原沈江後後人乃采而綴之故文義不次耳讀者亦宜逐段讀不宜總作一篇也但其事竒譎或亦疑誤相半未必皆原舊作
  元㣲之詩
  元微之放言五章余讀之殊未見佳處白樂天乃謂其韻髙而體律意古而詞新雖前輩深於詩未有此作豈古人評詩止以意不以詞耶
  元白皆無兒
  元白齊名且相友善白公無兒世皆知之微之亦無兒世未知也微之整比舊草以詩寄樂天雲天遣兩家無嗣子欲將文集與他誰
  九歌
  楚詞九歌實十一篇乃知九者非篇數也或雲九者陽數之極故陽九乃否極之㑹屈原取以名篇自喻其不得志之極也此亦有理
  禹娶四日即治水
  禹娶塗山氏以辛酉日娶甲子日即出而治水八年於外是新婚四日即有啟也
  荊公不事修飾
  王荊公禾遇時蓬頭垢面世多疑其為詐居政府時侍朝有蝨自荊公襦領而上直緣其鬚上顧之甚笑公不知也朝退同行王禹玉指以告公公命去之禹玉曰未可輕去請一言頌之曰屢遊相鬚曾經御覽荊公為解頥乃知荊公亦不事修飾者疑其詐則過也
  古今兩羿
  古今善射必稱羿但有兩羿一在夏弒夏後相者一在堯時射河伯妻洛妃者詳楚詞天問注
  西北水田
  今人慾於西北種水田此非創為說也唐王建水運歌有雲逺徵海稻供邊食豈如多種邊頭地即此意也
  詩文顯白古奧
  典謨之文三百篇之詩為萬世詩文之祖者以其古而能奧也然於述事說理又未嘗不顯白若歐蘇之文元白之詩則一以顯白為主殊無一毫古奧意何以為詩文
  古無騎字
  古人畜馬唯以駕車未有單騎者故古經典並無騎字至六國時乃單騎馬惟曲禮前有車騎葢禮記乃後漢書也
  露筋廟辯
  今髙郵州露筋廟世傳有兩女子過此遇夜一女入宿於人家一女貞潔不肯入宿宿於門外遂為蚉蚋所嘬抵曉露筋而死余嘗疑之蚉蚋雖猛豈能嘬人至死此女即貞潔亦豈能忍受此蚉蚋不自搏拂耶偶閱酉陽雜爼乃雲江淮間露筋驛乃一醉人宿其處為蚉所嘬江德藻北道記邵伯閘露筋梁故老雲有鹿過此一宿為蚉所食至曉見筋則今所云貞女露筋者乃後人傅㑹以惑人也苐淮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間俗涉溱洧後人傅㑹露筋以為貞女夫亦有所風耶
  儒釋不必相援
  使釋迦生中國設教當如周孔是周孔書中自有釋教儒者何必談佛使周孔生西方設教亦當如釋迦是釋教書中亦自有儒教釋者何必援儒
  宋玉招魂
  宋玉招魂為屈原而作是時屈原尚未沈江宋玉見其放斥愁懣恐其魂魄先已散去其身不能久存故招其魂使反於身非如今人已死而招其魂也
  二王書法
  二王書法妙絶今古大小想皆入神梁髙祖荅陶𢎞景論書謂逸少書無甚極細者即樂毅論乃㣲粗健恐非真蹟晉梁相去不逺而二王極小之書已不可復見矣余謂二王書即大如拳者亦不復見何也韋文休曰二王書自可稱能未是書也此必有說陶𢎞景又謂王逸少自吳興以前書猶未稱凡厥好跡皆是向㑹稽時永和十許年中者從失郡告靈不任以後畧不復自書皆使此一人世中不能別見緩異呼為末年書逸少亡後子敬年十七八全倣此人書故遂成與之相似乃知今世所傳右軍遺蹟不知是真是偽但陶公所云此一人竟闕其姓名可為遺恨
  丙午丁未
  俞文豹吹劒録凡丙午丁未年中國遇之必災故宋時有術士上丙午丁未龜鑑謂自秦昭襄五十二年迄五代凡二十一次其年皆不靖宋南渡丁未髙宗渡江淳熙丁未髙宗上仙獨淳祐丁未則無他異惟自夏迄冬不雨所在湖陂河井枯竭葢丙午丁未在天之中丙丁屬火皆在丙午旺鄉五行中惟水火不宜旺旺則不可救藥非有興王盛德未易當也故大撓作甲子於丙午丁未為天河水以水能制火也戊午己未為天上火以戊巳土蓋其上則火不能熾也他不暇引宋以丙午丁未而元代之元以丙午丁未而我太祖興焉故有丙午丁未而天下或無大故者未有大故而不值丙午丁未者也天行之數亦可畏哉
  老於宦途不能自引
  余嘗謂官尊年至者多繫戀爵位不能自決往往皆妻孥所從㬰也白樂天戊申嵗暮詠懷有猶被妻兒教漸退莫求致仕且分司計其時已五十六七矣又雲龍尾趂朝無氣力又雲老病旁人豈得知以此光景而猶欲求分司不意此老亦為妻孥所從㬰如此其次章雲更擬躊躇覓何事末章雲萬一差池似前事則亦心欲去而不能自決矣近代一大老年已望八復以三年考滿臺省露章劾其不知引年此老乃自疏罪謂忘其年豈亦有妻兒為從㬰耶一笑一笑










  疑耀卷四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疑耀>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五
  明 張萱 撰
  蒼梧寄生酒
  五嶺之外絶無佳醖近遊宦者宴㑹皆嗜蒼梧寄生酒獨其性酷熱不宜多飲苐蒼梧之酒自古有之晉張華輕薄篇有蒼梧竹葉清陳張正見置酒髙臺上詩浮蟻擅蒼梧未審即此寄生酒否
  螬可療目
  孟子陳仲子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及食井上螬食之李然後耳目始有聞見余嘗疑螬可以治耳目之病及閱晉書盛彥之母失明年久嘗撻其婢婢恨以灸螬啖之母食之美後以示彥彥乃抱母痛哭然母從此目復明則仲子之目既盲而復見者以食螬之李也因閱本草亦云蠐螬汁滴目中可去障翳孟子之言不誣矣
  朱考亭妄評杜詩
  杜子美有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之句乃詩家上乘而朱考亭引之謂其為心不在焉則不得其正真可發笑何異癡前說夢乎
  阮宣子歛錢為婚
  晉阮宣子居貧四十餘未有室王敦等歛錢為婚皆名士也慕之者求入錢而不得固是宣子勝事然以王敦而與歛錢不無損於匪人豈當其時敦惡尚未著耶然其家思曠謝幼輿諸人皆逆覩之而宣子獨不知何也至其時有求入錢而不得者其人亦自有致宣子奈何拒之後王敦為鴻臚卿謂宣子無食鴻臚丞差有祿宣子竟從其命為鴻臚丞此與阿兄遙集不肯與溫太真同受顧命便跌一着且宣子素不喜見俗人遇即捨去何至與王敦周旋乃爾大不及其家思曠以酒廢職也然宣子固可兒何至向王敦作活其為鴻臚丞也豈如思曠所云既不能躬耕自活必有所資故曲躬為憂生計耶
  帝王諡號
  上古帝王皆無諡號堯舜禹湯是也至周公旦始立諡法諡其父為文兄為武然止一字而已秦始皇削去諡法止以一世二世為稱漢仍秦俗故諡亦一字然亦皆死而定名至唐乃生而加美諡多至十餘字以上者我朝雖死方易名然唯臣子二字若帝王則亦多至十餘字矣不意元俗尚猶近古太祖之諡不過六字太宗以下皆兩字獨秦王太師巴延者人臣也生前輙加美諡十四字夫考行定名是非毫不可掩豈以字之多寡為美惡哉
  元俗近古
  元俗帝王送終之具梡木二片鑿空其中類人形合為棺置遺體於中加髹漆畢則以黃金為圏三圏定送至直北寢園之地深埋之用萬馬蹴平俟草青方解嚴則已漫同平坡無復考誌遺跡此亦古人不封不樹者之遺意也
  以詩句定人品
  李布政昌祺江西人卓爾不羣其行槩詳水東日記嘗作剪燈餘話詞雖近䙝而意皆有所指故一時搢紳多有心非之者其作彈琴記有江南舊事休重省桃葉桃根盡可傷之句亦皆寓言韓公雍按江西即以公有此書不祠鄉賢因憶王荊公集四家詩不録李白蔡天綮問其故荊公曰才髙識卑言酒色者十八九夫文人遊戲筆墨二李之遭王韓亦不幸矣
  滁地為南北要地
  滁州雖彈丸地亦逐鹿者所必爭也葢淮南無山惟此州邊淮有髙山大川江淮相近處為淮南屏蔽去金陵才一水隔耳旣得滁州不惟可斷中原南顧即淮南以北一望平原無復險隘足虞故宋太祖之受周禪也其威名起於清流闗之斬皇甫暉我太祖之混一四海也亦起於滁州之首克孰謂地險不足恃哉
  樂律不講
  國朝文明之運夐出前古獨樂律一事置而不講韓苑洛邦竒嘗為樂書行於世然未有能講解而施行之者洪武中有山西都指揮郭敬解鍾律以水置食器中斟酌損益以箸擊之即合音調嘗聞教坊奏登降之樂愀然不樂或問之曰非爾所知當事者誠加意此事請開一樂律科安知無郭敬其人者出而應乎
  國初乘驢
  國初風俗淳樸搢紳在京師多有乘驢者如草木子載李公紀為治中嘗有詩云五品京官亦美哉腰間銀帶象牙牌有時街上騎驢過人道遊春去未回嘉靖初年觀政進士每三四人共賃一驢此風今不可復覩矣
  詩法
  四言詩自三百篇後絶無繼者獨韋孟稍近之漢魏而下詞既偶儷氣亦緩弱至顔陸諸篇大非風人之㫖茂先勵志淵明停雲雖雲古質然尚不逮陳思王況雅頌乎故作四言者必以三百篇為法而五言古必取材於漢魏葢建安諸子猶有古風特華采過之故渾厚不逮耳若潘陸陶謝則去漢逺矣五七言近體唐初沿陳隋之習雖音響鏗鏘藻思麗逸而風骨未備李杜王孟髙岑諸子繼作陶鎔變化集厥大成至於錢劉元白則涉於淺易而才力頗弱故作者罕尚焉
  淫亂之始
  淫亂之俗軒轅氏而下皆未有見者至夏少康時浞國之君娶純狐氏有子早死其婦曰女岐寡居澆強禦往求之女岐為其縫裳共舍而宿男女淫亂實自此始
  婦人遭亂
  婦人不幸而遭變亂為人所執者止有一死乃稱完節別無他說可自解者宋建炎間金兵犯廣陵有晏氏者元獻公殊四世孫女年十五從其叔孝純官廣陵廣陵破氏在俘囚中敵人慾脅而汙之不從或自經或投井皆以救獲免主母愛之撫育如己出年至三十一嵗猶無恙也節則節矣國破家亡乃偷生十五年欲何為乎
  王導遺誅
  楊用修謂王導非忠臣其說甚詳余按晉書導之罪猶未盡也晉周札為右將軍都督石頭軍事王敦反攻石頭札開門應敦故王師敗績敦以札為㑹稽內史時札一門五侯吳士貴盛莫比敦已憚之及敦疾錢鳳欲害札宗以自託沈克譛之於敦敦遂誅周氏襲札於㑹稽札率兵拒敦兵散而死後札故吏詣闕訟寃宜加贈諡卞壼議以札開門延冦不宜追贈郄鑒亦謂札宜從卞議獨王導數為申復當與周顗戴若思同例朝廷竟從導議追贈余謂開門延冦乃不臣之大者後雖中異殉身何足以贖壼鑒之議於是為正導乃以石頭開門為信敦匡救札所以忠於社稷然則敦之舉兵內向即以隗協干政為名亦豈忠於社稷耶夫敦之不臣何待周顗見誅而後見其罪即其向石頭時雖三尺豎子豈受其欺者以札而信其為匡救此不足責以導而亦云然大義滅親者不如是也當壼鑒議駁導乃抗顔爭之將誰欺乎且札兄之子曰筵者聞札開門納敦噴咤慷慨義形於色札既可以愧死而導乃以敦之入石頭為匡救以札之納敦為忠蓋導亦一札耳何以謝筵於地下哉時有周撫者嘗為敦從事中郎從敦俱反敦敗撫亡入西陽蠻中後因詔原敦撫詣闕請罪詔禁錮之而導乃用為從事中郎又何疑導之以札為忠也導之黨惡如此萬世其有遺誅乎
  陶侃被誣
  陶士行唱義於晉室板蕩之秋破石頭斬蘇峻誠為一時元勲獨史載其夢生八翼登天門九重至八閽者以杖擊之墜地折左翼及握重兵居上流潛有窺伺之志輙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嗟夫一何誣乎自古誣人而不得者必汙以閨房之事以其難明故也晉史欲誣士行至加以夢寐中事其難明更甚於閨房者且士行實懷異志果有此夢正令自知人安得而知之其說固不攻自破蘇子瞻嘗言士行忠節可橫秋霜而貫白日余因按其行事始末生當浮虛之俗動而見尤一入仕途荊棘萬狀終日自運百甓於竹頭木屑間雖一束之穟亦經營不怠卒能恢廓才猷立功立事蘇峻之禍賊將害其子者馮鐵也鐵奔石勒勒收為戍將勒卒畏士行威名遂殺鐵勒嘗自負標置二劉之間俯視曹孟德司馬仲達顧憚士行若此梅陶稱士行機神明鑒似魏武忠順勤勞似孔明豈欺我哉當其義旗既建一麾東下子䘮不臨直趨蔡洲一時勤王蔑有先者逮元勳克集實主齊盟乃退然不居旋師歸藩臣節益著夫坐擁八州精兵在握設士行而誠有不臣之思其改步猶反掌耳雖朝廷憚其勳名每加疑備而士行處之泰然末年臥疾封府庫而登舟舉愆期以自代視去方伯之重任如脫屣然其始終本末無一可議不臣之跡果安在哉獨覽庾亮之傳應詹之書則疑其跋扈觀溫嶠之舉毛寳之謀則疑其顧望毋亦行髙者毀來加以蘇峻之誅庾亮恥為之屈士行且溘先朝露後嗣彫零庾氏世總朝權秉史筆者能不曲徇今乃舍其灼然之跡而信其夢寐之言豈為善觀史哉
  青紙詔
  晉楚王瑋𫝊有青紙詔宻詔也說者意以青紙為之用藥物作書以水浮即見如今人挾帶文字入棘試者於青布衣上以藥物寫文字臨時以水沃之其字立見也
  祿命家言
  祿命家言自周以來有之小雅曰天之生我我辰安在辰即所值嵗時日月星辰五行之吉凶也賈誼王充輩亦皆有祿命之說苐未知其術何若耳惟呂才者獨著論以深絶之至唐乃有李虛中嘗為侍御史始精其術以人之始生年月日時支幹斟酌夀夭貴賤亦往往有驗即今所傳子平是也晉王導病令戴洋推算洋曰君侯本命在申而於申上之石頭立冶金火相爍水火相煎故受害導即移居東府病差不知其術與今同否余謂星相之家自有其理原非幻妄苐非如今之術士所能推測耳術可不信理可不信乎大都十而不能得六七不足以見造化十而不失三四亦不足以見造化之巧無論星相即醫術亦然初學之醫十亦能活二三人三世之醫十亦常失二三人是人之生死自有定數非醫之功亦非醫之罪也
  司馬遷論五音
  宮商角徵羽五音乃天地間自然相生者司馬遷以宮生角角生羽羽生商商生徵徵生羽羽生宮是反其所剋也豈別有說乎請以質之知樂者
  改元
  道藏中三一等經有平初太始元景延和赤明延康康泰龍漢開皇無極等號皆云上境年號然則上境亦改元耶何怪乎漢武帝可發一笑
  州里難行
  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余謂行於蠻貊者易行於州里者難也何者州里得之於常蠻貊得之於蹔蹔者易持而常者難勉也士固有為天下之通貴而不見齒於州里者可不慎哉
  漢昭烈顧命
  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法雖不同但毫無私意區別其間無非欲乂安天下而已漢昭烈與諸葛孔明經營西蜀以窺中原無非為興復劉氏耳昭烈既崩其志未遂嗣子劉禪昏愚暗弱雖有孔明亦末如何昭烈生前豈不知之晏駕顧命宜曰嗣子可輔輔之如不可輔則擇劉氏之賢者立之孔明王佐之才必有處此而劉氏興矣夫天下者髙祖之天下也凡髙祖之子孫皆得而有之何必拘拘於子禪乃為漢祀不絶耶昭烈智不及此乃曰如不可輔卿可自取是置孔明於嫌疑之地欲變而擇賢則天下將以昭烈之言而疑己欲不變則劉禪又不足與有為此孔明所以不能混一天下而漢祀遂斬也宋張文潛有詩永安受命堪垂涕手挈庸兒是天意足為孔明置詞矣
  更漏
  厯法自古重事至國朝卒無士人能究心者民間更漏晷刻毫不可據昔張忠定公數領郡事其寢室中必張燈炷香通夕宴坐郡樓更鼓必令分明倘一刻差誤必詰之守籖者治以罪今郡邑守令且有不知銅壺滴漏為何物者又安望其如忠定之更漏分明也
  學官
  國朝設官分職祗具空名惟郡邑學官為甚不肖者無論己即翩翩文采者亦僅以筆札給事上人為要務至於作養人才講解經籍二事則毫不經心餘憶宋政和中有建言者見任教授不得為人撰簡牘樂語之類庻日力得餘辦舉業事以副陛下責任師儒之意故鄒公浩嘗為頴昌府教授范純仁為守嘗加禮重一日純仁欲鄒公為撰樂語鄒辭不為范曰翰林學士亦作此鄒曰學士則可教授則不可范改容謝焉余故表而出之以告廣厲學官者
  邵堯夫不娶
  邵堯夫四十餘嵗始娶至四十五嵗始生男有詩曰我今行年四十五生男方始為人父豈其幼年斷意婚娶至是乃念及不孝為大耶陳希夷常相種明逸不娶可得中夀明逸從之六十嵗卒古人不娶者衆矣若明逸者豈天欲其無後耶
  險字押韻
  詩家押韻遇險字雖宗匠亦難藏拙而近體押韻尤難他且勿論即杜少陵數押為字終不能佳送王侍御往東川此贈怯輕為從驛至東屯一學楚人為同舍弟宴書齋書齋能爾為宴楊使君東樓樂任主人為贈畢曜顔狀老翁為偶題排律餘波綺麗為皆足掩口
  世宗崇道教
  世宗晩年專事祠禱每有賞罰或聽於神嵗己卯周太常怡為給事中嘗疏斥時相嚴嵩翟鑾言甚剴切疏中有陛下日事禱祀而四方水旱未銷之語相嵩以間入詔廷杖下錦衣獄乙巳始以箕仙言釋之未幾又以熊尚書浹格營箕仙臺復逮怡丁未二殿災又釋之時京城中相傳上實聞空中有神語當釋三人謂御史富平楊爵工部郎中泰和劉魁及怡皆以言事同繫雲怡寧國府人
  晉八伯
  晉時兗州八伯擬古八儁阮放曰宏伯郄鑒曰方伯胡母輔之曰達伯卞壼曰戕伯蔡謨曰朗伯阮孚曰誕伯余知之矣至劉綏曰季伯羊曼曰䵬伯不得其解時兗州又有四伯以擬四凶張嶷之狡妄曰猾伯羊𥅆之狠戾曰瑣伯擬之於凶彼固低首而以江泉之能食為榖伯也史疇之大肥為笨伯也亦以凶擬之能無反唇
  燈夕
  上元張燈太平御覽謂起於史記樂書曰漢家祀太一以昏時祠到明今史記無其文豈史記復有別本耶宋太宗朝又不獨上元張燈七月之中元十月之下元亦皆張燈故上元皆不禁夜至淳化元年庚寅乃詔罷中元下元張燈惟上元仍舊至今因之
  蘇東坡寓惠
  余嘗怪蘇東坡寓吾惠最久寓惠録所載一時邂逅止翟夫子羅浮道士二三人別無有交往者其文字書畫徧遺海內而吾惠絶無片紙隻字豈其時未有能識公者抑無一人足與言耶偶讀公答李端叔書曰得罪以來深自閉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間與漁樵雜處往往為醉人所摧罵輙自喜漸不為人識平生親友無一字見及有書與之亦不答自幸庶幾免矣乃知當時惠人士知公者固少即公亦且深自韜晦知希我貴豈不信哉
  韓昌黎登華山
  李肇國史補載韓昌黎嘗登華岳之巔顧眎險絶恐不可復下遂發狂痛哭因縋遺書為訣且譏好竒者之過華隂令百計取之乃能下宋沈顔為之說謂昌黎憤世之趣榮貪位者若陟懸崖險不知止故身危而踣蹶不知稅駕之所世儒亦信從之餘謂不然趣榮貪位孰有過於昌黎者其登華巔而痛哭也誠有怖死之心乎及讀隠居詩話引昌黎贈張籍詩洛邑復休告華山窮絶陘倚岩睨海浪引袖拂天星日駕此回轄金天所司刑泉紳拖修白石劍攢髙青磴蘚澾拳跼梯飈颭伶俜悔狂已咋舌垂誡仍鑽銘則沈顔之妄說益較著矣
  戴逵阮瞻
  晉戴逵善鼔琴武陵王晞使人召之對使破琴曰戴安道不為王門伶人阮瞻亦善鼓琴人聞其能多往求聽不問貴賤長幼皆為彈之神氣沖和不知向人所在內兄潘岳每令鼓琴終日達夜無忤色人皆知安道之髙抗而不知千里之以恬淡為髙抗也
  邊韶
  漢邊韶嘗為老子碑銘謂孔子學禮於老子時年十有七嵗按世家孔子年十七孟釐子病誡其子必師孔子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往學焉其次又雲敬叔與孔子適周見老子詳史之所記皆非一年中事況孟釐子卒在魯昭公二十四年孔子葢年三十有五矣韶不詳究史家之㫖以大聖人事昭著耳目者而亦誤用之何貴乎五經笥也且韶以老子與子西同傳深詆班氏之失至於與韓非同傳何為置而不論韶即為五經笥是亦未聞道者
  孫叔敖
  楚孫叔敖左傳載為蒍敖又為蒍艾獵杜預稱為叔敖他書但云孫叔敖未知其名為饒也𨽻釋録楚相孫叔敖碑乃知名饒古之難博如此又雲髙梱改幣乃敖革故易俗之事乘馬三年不別牝牡皆可以補左氏之闕
  寒食
  寒食節荊楚嵗時記雲去冬至節一百五日即有疾風甚雨謂之寒食據厯當是春月清明前二日或謂冬至至清明凡七氣至寒食止百三日殊不知厯家以餘分演之也元㣲之連昌宮詞有雲初過寒食一百六特𠡠宮中許然燭一百六又在清明前寒食後古人寒食之節初無定時後人既合為一而又指為三月之三日恐不可信民間值此節斷火凡三日齊人呼為冷節又曰熟食又曰禁煙又按桓譚新論太原郡民以隆冬禁煙五日後漢周舉傳太原士民每冬中輙以介子推焚死之故一月寒食莫敢舉煙舉為并州刺史以盛冬去火損殘民命禁止之俗遂頓革則此節又在冬仲非春月矣禁火三日或五日或一月其風俗之不同乎初學記所載琴操注又謂介子推以五月五日焚死晉文公哀之每值是日禁民間不得舉火則寒食之說又非冬仲是寒食之節其說有三也及考左傳史記所紀介子推事絶無焚死之文惟晉乘及漢劉向新序乃雲子推隠於介山文公求之不得遂以火焚其山子推堅不出因以焚死余按晉乘文字大非春秋時口吻其為偽書無疑葢傅㑹劉向者不足據然亦未嘗明言春月冬仲及五月也先賢傳鄴中記皆因之餘謂介子推事當以左傳史記為信焚死之說甚為謬妄晉文公好賢下士豈有賢人不肯出遂以火焚之其說不攻自破則寒食禁火自別有說非為子推斷可識也余偶閱周禮司烜氏仲春以木鐸徇火禁於國中注云為季春將出火也今寒食凖節氣是仲春之末清明是三月之初禁火當是周制但司烜氏徇火禁乃出火非禁火豈欲出新火故亦禁舊火乎或雲龍星木之位也春屬東方心為大火懼火盛故禁火是以寒食有龍忌之禁其說益明矣
  上墓設烏飯
  寒食節上墓其制亦未見於古獨鄭正則祠享儀曰孔子許望墓以時祭祀未嘗明言以寒食節則四時皆可上墓矣五代史帝紀雲寒食野祭焚紙錢亦止言野祭又未嘗明言上墓唯唐開元勑上墓以寒食日同拜掃禮此後世寒食上墓之所由起也夢華録乃雲十月朔都城士庶皆出城饗墓又非以寒食也此則風俗之不同耳餘里中上墓皆以清明重陽二節獨清明日上墓必以烏飯其法先以青礬漬米搗楓樹葉染之亦非無謂零陵總記居人遇寒食節以楊桐葉細冬青染飯色青而有光食之資陽氣道家謂之青精乾石䭀飯楊羲與許逺遊書故服䭀不即此物陶隠居登真訣亦云太祖真人有此法又法南天竹葉煮汁漬飯名曰黒飯故杜甫雲豈無青精飯使我顔色好鄭畋詩圓明青䭀飯光潤碧霞漿余里中烏飯即此法也苐古人雖有此飯非以上墓上墓設烏飯豈亦薦其時食之意乎
  生兒詩
  蘇東坡洗兒詩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生兒愚且魯無災無難至公卿朱晦菴生其父松於晬日亦作詩行年已合識頭顱舊學屠龍意轉疎有子添丁助征戍肯令辛苦更冠儒二公皆一意也然士大夫生子而遇此時作此詩亦世道之不幸乎
  以行呼
  朋友相呼以行數唐宋以來皆然其俗起於北齊張稷為豫章王主簿與劉繪俱見禮接未嘗呼名呼為劉四張五前此未聞也苐此等相呼雖雅亦近於狎黃山谷嘗避暑於李氏園亭題壁雲荷舞竹風宜永日氷壺涼簟不能迴題詩未有驚人句㑹喚謫仙蘇二來秦少游見之言於坡公曰以先生為蘇二大似相薄公亦改容然坡公讀山谷煎茶詩曰黃九怎得不窮足以相當矣
  社稷
  禮記曰共工氏之霸九州也有子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左傳曰共工氏有子句龍能平水土故祀以為社句龍即后土也厲山氏之子柱能植五榖故祀以為稷是后土乃社之神柱乃稷之神矣至蔡邕獨斷則曰周棄生而能植百榖稷乃百榖之長因以稷名其神此說為是葢稷之神乃空名非實指棄與柱社之神亦空名非實指后土也又有祖社之社冬官左祖右社風俗通曰共工氏有子脩好逺遊沒而祀為社故出行者皆祀之說文雲祈清道神謂之社晉稽含社賦序有事於逺者吉凶偕名是共工氏有二子皆為社神矣又有社日之社亦實無定神歴代皆以國家所乘五行之運為之亦無定日杜工部社日詩用伏日事姚令威叢話以為誤不知史記年表秦德公始年用伏日祠社伏與社乃同日也至漢乃有春秋二社始與伏分耳
  二氏
  佛藏惟四十二章經其來甚古苐未知果出於佛否維摩經亦南北朝作如小乘諸品皆西僧為之道經獨道德南華列禦冦丹經黃庭隂符諸篇尚可觀其餘皆偽書也余嘗欲取二氏書刪之佛藏擬所存者不能十之一道藏擬所存者不能百之一未審功力能及此否
  太監雲竒
  丞相胡惟庸之變首發其謀者贈司禮監太監雲竒也竒南海人時竒以內使守西華門去庸居第甚邇庸謀逆詭稱所居井湧醴泉邀上幸而伏甲以待竒偵得之走當蹕道勒上馬言狀氣鬱舌鴃不能宣上恚甚左右撾箠亂下竒臂折猶奮指逆臣第上悟登西皇城樓瞰逆臣第中皆伏甲因亟發禁兵捕之而後召竒則氣絶矣詔贈竒內官監少監賜葬太平門北中山王墓之左有司嵗時致祭嘉靖中守備髙隆王萱等復上其事請於朝特贈司禮監太監加諭祭少司空何孟春為文紀之墓及考國史則謂惟庸以他事多不軌故被戮不及醴泉出邀上臨視事又以醴泉出為故里第石筍發井湧數尺非丞相府也雲竒發逆謀功甚大而史亦佚其名何也
  女兒把子
  今江南女兒未破𤓰者額前髮縛一把子即張子野詞垂螺近額晏小山詞雙螺未學同心結垂螺雙螺即把子也
  諸葛入蜀
  諸葛孔明棄荊州入蜀蘇老泉甚詆其非世儒多是之而不知其說本元魏崔浩之對毛修也詳毛修之傳
  疑馮宿代韓昌黎筆
  韓昌黎文起八代之衰當時委未有能識之者其論佛骨疏宰執疑其同幕馮宿代筆亦是怪事宿浙之東陽人貞元中進士歴刑工二部侍郎有格後𠡠三十卷行於世弟定審寛皆進士俱以文名
  觀日出入
  周穆王駕八駿欲西觀日所入處秦始皇作石橋海上欲東觀日所出處英主好竒類如此
  東漢碑文
  東漢文字碑碣之類多有不成文理者如咸陽令唐扶頌雲造立授堂四逺童冠摳衣受業著録千人夫以講堂為授堂又四逺童冠為句其下雲五六六七訓導若神五六者用冠者五六人又六七者用童子六七人之文也此何等語
  篆體
  篆書以清圓勁拔為上秦李斯真蹟不可復覩唐李陽冰乃斯之復出也自江南徐鼎臣鉉始變而為肥已逺於古然猶不失古意至元趙子昻素愛鼎臣書所作大小篆多類鼎臣由是學者翕然效之甚至彭亨濁俗如腯豕然不知子昻天資髙邁所書自過於人俗子輩塵胞陋質欲逐其跡乃畫虎不成反類狗耳
  獸名窮竒
  神異經後人偽書也漢東方朔詼諧好言竒怪故此經託名朔耳且其文甚陋而野非朔之筆明甚苐所載有獸曰窮竒者言見忠信之人則嚙而食之見奸邪之人則擒禽獸而飼之此亦非茍作者豈有激而云然耶山海經有云邽山有獸狀如牛蝟毛曰窮竒音如嘷狗是食人郭璞注或雲似虎一名神狗則實有此獸未知同否
  繡襦傳竒
  今俗演繡襦傳竒鄭元和殺駿馬奉妓人李亞仙此乃元翰林學士王元鼎與妓人順時秀事也
  古裝書法
  今祕閣中所藏宋板諸書皆如今制鄉㑹進呈試録謂之蝴蝶裝其糊經數百年不脫落不知其糊法何似偶閱王古心筆錄有老僧永光相遇古心問僧前代藏經接縫如線日久不脫何也光雲古法用楮樹汁飛麫白芨末三物調和如糊以之粘紙永不脫落堅如膠漆宋世裝書豈即此法耶
  秦始皇年嵗
  秦始皇十三嵗嗣位嵗在甲寅是年漢髙祖始生始皇元年為乙夘至二十六年庚辰乃自立為皇帝三十八年辛夘始崩是在位三十七年而稱皇帝止十二年也
  婦人不宜稱姬
  古者婦人不稱名出嫁之後即以父母之姓為名如春秋王姬齊姜宋子之類是也故姬者周之姓也如齊稱姜宋稱子耳後世字學不明以姬字為女人通稱已誤漢有薄姬栗姬憲姬是又以姬為妾矣蔡京當國改公主為帝姬更足掩口時公主乃趙姓既於姬字不合豈以帝之女可為人之妾耶宋人精於考究而當時卒無一人駁正者則為京之權所怵也
  五刑
  古今攷謂五刑唐虞以來有之未知上古起在何時漢文帝始除肉刑刻顙截鼻刖足割勢四者皆肉刑也余閱黃帝鍼經帝與岐伯論人不生鬚者有宦不生鬚之語則黃帝時已有宦者是黃帝時即有宮刑也余意鴻荒之世禮樂刑罰雖不能如後世之詳悉苐其大槩在黃帝時皆已創立五刑其或起於黃帝乎但白虎通又雲五帝畫象者其服象五刑也犯墨者幪巾犯劓者赭其衣犯髕者以其墨幪其髕處而畫之犯宮者履屝犯大辟者布衣無領又按慎子云以畫跪當墨草纓當劓履屝當刖艾蹕當宮是以尚書曰五刑有服故凡斬人體鑿其衍形曰刑畫衣冠異章服曰戮則黃帝時又似五刑未設何以有宦者請再考之
  張德釗書石本孝經
  昭德讀書志所錄石經皆有書人姓字獨孝經雲不知所書何人余閱他書乃知孝經張德釗書也德釗曽守簡州平泉縣令賜緋魚袋
  生而有文在手
  魯公子季友生而有文在手曰友因以命之初疑其妄及閱唐元和姓纂堯之長子監明死而子生有文在手曰劉故封於劉周平王少子生而有文在手曰武遂為武氏又南氏姓源韻譜盤庚妃姜氏夢龍入懷孕十二月而生手把南字長封荊州號南赤龍又鮮于氏血脈譜子仲之子曰文生而有文在手左曰魚右曰羊及長封漁陽為燕附庸又閻氏唐表周昭王少子生而有文在手曰閻康王封於閻城又薛氏血脈譜文王曹夫人見赤龍交而孕十二月生子手把薛字因以為氏此皆譜牒家之言多不足信然季友之說世亦有之非妄也
  戒蠟
  僧家言僧臘者猶言年嵗也又言戒蠟者臘當作蠟余偶閱一內典西方結夏時以蠟為人其輕重相同解夏之後以蠟人為驗輕重不差則為念定而無妄想否則血氣耗散必輕於蠟人故謂之曰戒蠟非年嵗之臘也
  受財產
  李藥師受張仲堅家產張建封受裴尚書資財既居之而不辭入室之初婢僕有不用命者即鞭撻之英雄行事大略相同
  玉牒
  宋朝玉牒凡一朝大政事大號令大更革大拜罷皆載焉仙源積慶乃牒中之一欵耳詳雲莊四六所載進玉牒表自首至尾皆世系與朝政相對今制玉牒乃止載宗室世系不及朝政也
  火葬
  姑蘇火葬雖屢經禁戒恬不為止蓋其俗自古已然矣元祐中范純仁嘗帥太原河東地狹民惜地不𦵏其親純仁收無主燼骨別男女異穴以𦵏又檄諸郡倣此仍自作記數百言曲折委致以規變薄俗而俗始稍變苐姑蘇純仁之鄉也能變太原而不能變其鄉何耶
  蓴鱸
  張季鷹見秋風起輙思蓴鱸世皆知其有初服之想而已余閱本草蓴鱸同羮可以下氣止嘔豈季鷹在當時意氣抑欝遇事嘔逆故作此念耶
  牛頭阿旁
  古帝王多有雲蛇身牛首者非真身如蛇首如牛也今相家者常稱人為鶴形虎形其人豈真如鶴如虎哉陶𢎞景乃疑佛氏所述地獄中有牛頭阿旁者為三皇五帝何怪誕若是
  鉅靈
  鉅靈之跡傳載所紀多在蜀中水經所稱鉅靈謂河神漢武帝內傳東都進一小人長七寸東方朔謂為鉅靈蓋名同而神異也
  皇帝王
  魏了翁謂皇帝王三者皆節惠易名之諡也人主生稱皇帝自秦政始漢髙帝遂因其陋至今不改是生而為諡也故三皇五帝三王皆後人所諡者苐今之有天下者不稱為皇帝將何稱耶安得此老復起而詰之
  梅竹宜瘠地
  梅與竹皆植物中有幽致者然梅以古為韻竹以堅為材故肥壤植梅雖華茂而其韻常之以枝榦不蒼也肥壤植竹雖森發而其材常脆以枝節易蠧也宋葉夢得善種竹後遇王份秀才曰竹在肥地雖美不如瘠地之竹或岩谷自生者其質堅實斷之如金石以為椽常竹十嵗一易者此倍之夢得歸而驗之果信余於竹而悟梅不宜肥壤又於梅與竹悟人間世之瘠者為藥石而肥者為疢疾也
  藥樹監搜
  元㣲之有詩曰松門待制應令逺藥樹監搜可得知余初不曉監搜之義又疑藥樹為有誤及閱龎元英文昌雜錄亦為藥樹豈樹有名藥者耶抑或可為藥之樹也若監搜則唐制百官入宮殿門必搜檢而以監察御史掌之其立位在藥樹之下至大和元年始詔停此制雲
  佛書可疑
  余嘗疑今中國所行佛書葢經數譯而後成因憶契丹初入中國者實名安巴堅時李琪譔賜契丹詔乃作阿布機後有歸自虜中雲虜人實呼為安巴非阿布也身毒國在漢時譯作捐篤其後又譯作乾篤復名之曰乾竺今且為天竺矣譯者但取語音相近不問字義云何設有人持中國所行五千八百卷往彼土不知與當時雙樹下語一一契合否
  漢閏之誤
  三嵗一小閏五嵗一大閏自唐虞已然若漢書表及史記漢未改秦厯之前迄至髙後文帝皆書閏九月葢秦之厯法不明凡應置閏者皆總而致之於嵗末也其亦據左傳所云歸餘於終而誤用之者耶
  婟嫪
  今世諢語宿娼客曰孤老世多不解其語余閱要雅游壻曰婟嫪婟胡故切嫪力到切皆戀惜意因憶史記秦始皇母后所幸曰嫪毐者正義雲嫪躬到反毐酷改反索隠雲嫪姓毐名漢書注嫪氏出邯鄲王邵雲賈侍中說秦始皇母與嫪毐淫坐誅故世人罵淫曰嫪毐廣韻亦云毐者無行之稱也則非名矣今之呼游壻為婟嫪也其起於毐耶是嫪毐非姓名而索隠及漢書似誤矣
  珠池
  㢘州珠池乃海之港也劉恂嶺表録異記謂海邊之中有島島上有大池其底與海通豈恂之所見別有島上之池耶
  烏寶
  元髙明有烏寶傳曰寶素勢利其富室勢人每屈輙往雖終身服役弗為厭若窶子貧氓即傾心願見終不一往尤不喜儒雖暫相往來亦終不能久留也余之不能為烏寶主人也固宜
  石有生長
  漢青衣尉趙孟麟羊竇道碑乃磨崖也洪适𨽻釋謂此碑崖石增長字體失真余頗疑之崖石豈有增長之理或苔蘚所蝕耳後遇李觀察開芳為言晉江𫝊公夏器祖墓有一石筍初僅尺許嵗漸生長至三尺餘公遂為南宮第一人相墓者以此石筍為貴徵其族人妒忌夜折之遂不復長故公位僅至員外郎乃知洪氏之言非虛也
  子孫用祖宗樂
  韓苑洛論樂謂祖宗之樂決不可奏於子孫之廟豈可以子孫坐於上而呈祖宗之形容哉子孫有功德者宜別為樂葢子孫之樂則可奏之祖宗之前以慰恱祖宗之心也此說亦近理苐樂所以象成功子孫豈一一皆有成功者功之未成而欲舍祖宗之樂未知有事於廟時用樂乎不用樂乎安得苑洛復起而質之
  骨董
  骨董二字乃方言初無定字東坡嘗作骨董羮用此二字朱晦菴語類乃作汨董今人作古董字其義不可曉
  拾青紫
  世人皆知拾青紫如拾地芥為夏侯勝語而不知青紫二字何所本漢制丞相太尉金印紫綬御史大夫銀印青綬皆官階之極崇者故云拾青紫謂紫綬青綬也顔師古注以青紫為卿大夫之服余因詳檢史漢諸書漢卿大夫未有服青紫者顔師古但據當時所見爾
  種竹
  種竹者必以五六月雖烈日無害世言五月十三日為竹醉日可移竹余居田間好種竹不必此日凡夏月雨天皆可種也若杜少陵詩西窓竹影薄臘月更須栽又以冬而種竹石林避暑録所載嘗依少陵詩於臘月種竹卒無一生者豈地有不同耶
  持齋
  宋文帝嘗謂求那跋摩曰弟子常欲齋戒不殺迫以身徇於世不獲從志跋摩曰刑不失命役無勞民則風雨順時寒煖應節百榖滋榮桑麻菀茂如此持齋齋亦大矣如此不殺德亦衆矣寧在闕半日之飡全一禽之命然後為齋耶噫今世之愚民無論已余嘗見縉紳間有手不離念珠口不離南無斷葷止酒持誦飯僧作大功德然而貪殺甚於盜跖者豈未聞跋摩之語耶





  疑耀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疑耀>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六
  明 張萱 撰
  
  古人冬則飲湯夏則飲水未有茶也李文正資暇錄謂茶始於唐崔寧黃伯思已辯其非伯思嘗見北齊楊子華作邢子才魏收勘書圖已有煎茶者南牕紀談謂飲茶始扵梁天監中事見洛陽伽藍記及閱吳志韋曜𫝊賜茶荈以當酒則茶又非始扵梁矣余謂飲茶亦非始扵吳也爾雅曰檟苦茶郭璞註可以為羮飲早采為茶晚采為茗一名荈則吳之前亦以茶作飲矣第未必如後世之日用不離也葢自陸羽出茶之法始講自呂惠卿蔡君謨輩出茶之法始精而茶之利國家且藉之矣此古人所不及詳者也
  林逋
  林逋居孤山畜一鶴客至則童子放鶴逋見鶴即歸其好客如此宋江鄰幾作雜志載許洞嘲逋詩有豪民送物伸鵞頸好客窺門縮鼈頭之句葢無根之𧩂也鄰幾載之何意李畋聞見錄載和靖隠居朝廷命守臣王濟訪之逋聞之即懐詩文求見濟乃以文學保薦逋及詔下唯賜帛而已濟曰草澤之士不學稽古不友王侯文學之士修詞立誠俟時致用今林逋兩失之矣夫以和靖之髙隠而猶以詩文取譏亦不念古人身既隱文焉用之語也今之自稱山人者又何以文為哉
  樂府之誤
  樂府夲以被管絃者今所傳古樂府詞多不可讀沈休文曰樂人以聲音相傳大字是詞細字是聲聲詞合寫愈傳愈訛至今遂不得其解耳故後人作古樂府止用其題不襲其意亦不諧其調如朱鷺則詠鷺之色艾如張則詠射雉事或五言或七言或近體或歌謡皆如詠物體葢自魏而後皆然不特唐人也至扵可被管絃與否不復問矣
  書簡用死罪
  侯鯖錄謂晉宋兵革之間禁書疏非吊喪問疾不得輙行晉人書啟多用死罪死罪是違制令故也余謂不然漢董仲舒詣丞相公孫𢎞記室書已前用之矣
  張楚
  陳勝自立為王號張楚劉徳曰若雲張大楚國也張晏曰先是楚為秦滅今立之為張也而師古從晏說余謂兩說皆兼為是立楚而號曰張猶大唐皇宋大明雲爾
  王弼註利貞
  王輔嗣註易利貞者性情也曰不性其情何能久行其正不性其情言不以性制情也句法甚古而理亦明盡止此四字不知宋儒費幾多說話
  孔子責冉求
  季氏伐顓㬰冉有季路問扵孔子孔子不責由而責求曰求亡乃爾是過與且呼其名而責之此正寧有盜臣意
  王道王路
  洪範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註疏止言王之道為正道王之路為正路而已道路二字未分別蔡沉集傳亦未及解新安陳氏止雲互詞叶韻耳抑何鹵莾也箕子作洪範其字豈輕下者余按周禮遂人及匠人自遂上之經至扵川上之路凢五又有經塗環塗野塗大小相異而道容二軌路容三軌是道小而路大也則作好之害小作惡之害大耳
  夷齊不食周粟
  伯夷叔齊不食周粟餓扵首陽之下葢不食周之祿非絶粒不食也古人祿皆以粟如原思為宰與之粟五秉是也時夷齊特不欲為周之臣故辭其祿耳若自耕之粟未嘗不食也餓而採薇者粟或不足有時採薇以充之非止食一薇也周土之毛即所耕之粟亦毛也程伊川之說得之特未發明耳三秦記謂夷齊食薇三年顔色不變得無誕乎宋石曼卿謂夷齊不死扵周之土而死扵蒲阪以蒲阪為堯舜揖遜之區葢有深意焉苐首陽之山散見各郡國諸家紛紛未有的據夷齊之死或在首陽或在蒲阪宜𠕂詳之
  獬豸
  獬豸性忠能觸不直咋不正見扵徃籍不一而足宋羅泌不以為然因引齊莊公有臣曰王國卑與東里徼訟三年不決乃令二人共一羊盟扵社二子相從刲羊以血灑社讀王國卑之詞已竟東里詞未半羊起觸之是能觸不直者羊之性也不必獬豸余因憶里中故老嘗言有重辟甚寃厯數官皆不能直有一郡守復判此獄而郡堂一鹿闖至公案上銜其文卷嚙碎之左右不能奪郡守心動遂反前斷而寃者得白是鹿性亦能知曲直矣鹿與羊凡畜也能知曲直況神羊乎能知曲直者有羊與鹿而況可謂無獬豸乎天生神物自有出扵常理之外者草木最為無知尚有指佞之草而謂無獬豸者過也苐許叔重又以獬豸似牛與神羊之名戾或羊類或牛類所不可知耳
  伯益之夀
  孟子稱伯益避位扵禹之子啟詳閲諸書伯益乃髙陽氏之子其猶子黎逮事其父則髙陽之崩益年不下四十矣厯髙辛唐虞凡二百二十載是伯益年必二百六十嵗乃及禹之傳位扵啟也堯之諸臣夀最髙者惟彭籛臯陶伯益三人而臯陶年百有六十則前聞之彭籛或雲即彭祖或雲非是獨未聞伯益二百六十嵗之說豈孟子別有所授耶
  堯舜被誣
  堯舜禹以聖人為之君又以聖人為之臣禪受之際昭著往䇿豈復纎芥可疑而竹書紀年謂堯之末年徳衰為舜所囚故相之湯隂有囚堯城又謂舜既囚堯遂堰塞丹朱使父子不相見故鄄城西又有堰朱城𤨏語因之亦曰舜放堯扵平陽而任昉記亦以朝歌有獄基禹囚舜故地也扵是劉知幾遂疑舜廢堯既立其子俄又奪之嗟嗟堯舜禹而猶不免於稗官小說之妄議又何怪乎秦火耶余按竹書紀年出於魏晉間是時魏晉得國無不簒弒者知無以自解於世而逢君之臣偽撰此書為主分謗耳竹書又雲殷仲壬即位居亳其卿士伊尹相之仲壬崩太甲立伊尹放太甲於桐乃自立後三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立其子伊陟伊奮命復其父之田而中分之夫太甲伊尹之事見於尚書孟子者不可信耶左傳曰伊尹放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杜預乃以竹書而疑伏生之尚書為有昏妄則以小人心置君子腹者不獨劉知幾矣
  鼻天子冡
  舜封象於有庳即今湖廣永州府零陵縣今零陵尚有有鼻墟羅長源謂鼻庳音相近也余按幽明録始興有鼻天子冡鼻天子城今統志亦載之始興屬今南雄府而南康記南康縣亦有鼻天子城先儒或謂始屬始興今屬南康故統志於南康不載鼻天子城冡豈南康始興古皆為楚地傲象雖封於零陵及卒乃葬扵南康耶然南康始興去零陵逺甚象封扵零陵矣卒乃葬扵始興耶余竊惑之統志又雲始興鼻天子墓昔人掘之見銅人數十擁笏列侍器飾皆金銀俄聞墓內擊鼓大呼懼弗敢取而返夫銅人狥葬乃出扵末代非有虞之世所宜有也此鼻天子非象明甚羅長源作路史扵古今疑誤最為詳核而亦以始興之鼻天子為庳象何也
  張生夢舜
  舜號泣扵田為怨慕孟子必有所據纂異記有張生至蒲闗夢舜召之問以所業生曰孟子舜問何人也生誦其書至號泣怨慕章舜謂孟子不能善傳其意朕之泣怨已不合於父母耳號天怨慕非朕之所行者想舜當時用意亦合如此苐所述夢中舜語謂孟子為不知而作則孔子之語也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致則又孟子語也孔孟生扵舜之後凡若干年舜既死而亦習孔孟語乎其誕妄如此羅長源路史亦引據之殊足掩口
  儒釋相通
  儒不可不通釋典釋亦不可不通儒書離之則兩傷合之則並美雷次宗周續之嘗從釋慧逺受毛詩鄭氏箋今世佛子多以不能習儒乃去而為釋欲其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𤣥教烏可得哉
  九言詩
  古之詩自二言以至七言止耳後人有八言以毛詩十月蟋蟀入我牀下我不敢效我友自逸為八言之始獨未有九言者摯虞流別論曰泂酌彼行潦挹彼注茲指為九言余檢諸夲皆云泂酌之章章五句則非九言明甚顔延之亦云詩體夲無九言將由聲度闡緩不協金石故仲治云然耳今之詩有九言者其法非古也
  司馬溫公之貧
  今制黃冊凡糧米多者自立一戶糧少者共立一戶此宋制也司馬溫公罷相居洛中所買田宅猶以兄郎中公為戶謂糧少不自立戶也以宰相田糧不能自立一戶亦足以㢘頑矣苐未知其産所入若何今蘭溪趙文懿公自登第以至柄國十年止守祖父遺産瘠壤四十七畆毫不加舊若其後人田宅稍饒則皆治生所致扵公無與余從公逰二十年猶未悉公及公捐館其里人數為余言如此公之相業不具論獨清修一節則司馬之後如公者指不多屈矣
  琴辯
  世本曰琴作扵神農而琴操曰作扵伏羲爾雅曰大琴謂之離孫叔然曰音多變聲流離也此伏羲之琴也樂錄曰二十七絃郭璞從之未詳其制之長短何如中華古今注曰二十五絃琴或曰二十絃皆失之而樂錄為正按伏羲以木王三與八皆木之數也故三其九而二十七為之絃耳廣雅曰伏羲琴七尺二寸則八其九而七十二寸為之長也亦以木為數也廣雅曰琴長三尺六寸六分五絃邢昺曰此常用之琴也長三尺六寸六分者象三百六十六日五絃象五行至文王武王始加大絃為君小絃為臣五絃第一為宮其次商角徵羽二絃少宮少商上曰池言其平下曰濱言其服前廣後狹象尊卑上圓下方法天地十三徽象十二月加閏此即今之琴也夫以伏羲之離而名之曰大琴乃後人名之耳比琴為大故曰大琴在伏羲時止名離不名琴也少宮少商二絃始扵周矣而減二十七絃為五絃減七尺二寸為三尺六寸六分與名之為琴也皆在周之先也不知始扵何時請以俟知者
  九河考
  古之九河諸書相傳者曰馬頰即馬篤河曰覆釡河曰鈎盤河曰鬲津河曰徒駭河即徒河皆在今濟南府境而胡蘇河簡河潔河皆在滄州又雲徒駭河亦在滄州惟太史河莫詳所在自漢以來講求九河者甚詳漢世近古止得其三唐人累集積𫝊之語遂得其六歐陽忞輿地記又得其一或新河而載以舊名或一地而立為兩說要之皆似是而非無所依據至其顯然謬戾者班固以滹沱為徒駭而不知滹沱與徒駭不相渉也樂史扵馬頰又以漢馬篤河當之鄭氏求之不得其說乃謂齊桓公塞九河為一河今河間弓髙以東至平原鬲津徃徃有其遺處春秋緯寳乾圖雲移河為界在齊呂鎭閼八流以自廣宜蔡九峯深折其非也夫曲防齊桓之禁也豈躬犯之即霸者輕變古而重扵自利然河水可塞而河道可盡平乎酈元水經獨曰九河碣石苞淪扵海程子宗之乃援尚書禹貢夾右碣石之文謂九河果從碣石入海今兗冀之地皆無碣石而碣石尚在海中去岸五百餘里卓然可見是九河之說當以酈元為正今之治河者輙言九河故道穿鑿求之宜乎支離而無益於河矣
  龍涎香
  龍涎香眞偽難辯按張世南㳺宦紀聞雲諸香龍涎最貴廣州市直毎兩不下百千次等亦五六十千出大食國近海傍常有雲氣罩山間即知有龍睡其下或半載或二三載土人更相守視俟雲散則知龍已去往觀必得龍涎或五七兩或十餘兩視所守人多寡均給之又有說大洋海中有渦旋處龍在其下湧出其涎為太陽所爍則成片風漂至岸人取之龍涎入香能収歛腦麝氣雖經數十年香味仍在嶺外雜記雲龍枕石睡涎沫浮水積而能堅鮫人采之以為至寳新者色白稍久則紫甚久則黑白者如百藥煎而膩理黑者亞之如五靈脂而光澤其氣近扵臊似浮石而輕和香焚之則翠煙浮空結而不散又一說龍出沒海上吐出涎沫有三品一曰汎水二曰滲沙三曰魚食汎水輕浮水面善水者伺龍出隨而取之滲沙乃被波浪飄泊洲嶼積多年風雨浸滛氣盡滲扵沙土中魚食乃因龍吐涎魚競食之復作糞散扵沙磧其氣腥穢惟汎水者可入香用餘二者不堪往嵗有詔求龍涎香而眞偽莫辯余故錄之以廣時人耳目
  漢碑
  孫宗鑑東臯雜錄言漢碑額多篆身多隸是矣獨雲隸多凹篆多凸則洪适之隸釋歐陽修之集古錄趙明誠之金石錄皆未及也豈漢碑尚有遺扵三公之見聞者耶
  柴桑
  山海經所載皆山川之大者獨未載廬山而止載柴桑之山郭景純曰柴桑山在潯陽南與廬山相連余意廬山舊當名柴桑及匡君兄弟廬之遂稱廬山耳今以柴桑別為一山而曰與廬山相連似誤
  荔枝
  荔枝之名諸書皆未詳其義扶南傳謂結實時枝弱蒂牢不可採皆以刀斧剜取其枝故以為名余按荔枝之樹甚髙大惟樹杪結實最多故採者不能攀其枝多連枝斫之耳蒂牢之說殊不然也
  消摩
  呼藥為消摩詳杜蘭香別傳蘭香降嫁張碩碩問禱祀事香曰消摩自可愈疾滛祀無益消摩謂藥余意消摩按摩也今治病者有按摩之術
  擊壤
  堯民擊壤壤以木為之其形如履前廣後銳長尺四寸闊三寸將戲先側一壤扵地遙扵三四十歩外以手中壤敲之中者為上今京師中兒童猶有此戲或以桃或以甃其擊壤之遺乎獨吳盛彥有擊壤賦曰論衆戲之為樂獨擊壤之可娛因風化勢罪一殺兩或擊之法與今不同耳
  以糟飼馬
  今京師官馬雖有芻豆之給皆為馬軍乾沒日惟以枯糟飼之故雖有良馬不一二年輙斃矣海馬骨者最巨水火俱不能毀惟以糟漚之遂腐海馬神馬也其骨且畏糟今乃以糟飼凡馬乎然京師售馬者雲以糟飼之可𭧂壯惟其暴壯是以易斃
  家裡
  白樂天詩還家問鄉里詎堪持作夫鄉里謂妻也南史張彪傳呼妻為鄉里今我不忍令鄉里落他處今人言家裡夲此
  五大夫松
  秦始封泰山松為五大夫此秦時第九爵也非謂五株松為五員大夫也今人相傳為一松封一大夫五松五大夫殊謬
  芍藥握椒
  毛詩溱洧之卒章贈之以芍藥芍藥破血女人無子當服之故芍藥之贈為男滛女東門之枌其卒章貽我握椒椒氣下逹可以壯陽故握椒之贈為女淫男此先儒之俚談然理或有之
  千文
  千字文劉公嘉話曰梁武帝教諸王書令殷鐵石扵王右軍書中搨一千字不重者毎字一片紙雜碎無序武帝謂周興嗣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一夕編次進上鬚髪皆白南史文學周興嗣傳又雲武帝檄魏文於右軍書中書千字令興嗣韻之非殷鐵石也又有一說武帝喜鍾繇書而秘書省所藏鍾繇眞蹟甚多獨年久漫滅散亂乃令興嗣韻之為千文未知孰是今世有鍾繇千文與興嗣所韻者不同乃後人偽撰也
  蘭香
  余里中製蘭香乃以土香曰白木香者為骨即今牙香粗榦也剉成片以水漬之數日去其木氣然後𭧂烈日下𠉀乾燥方採樹蘭花與此香片用紙包褁復暴扵烈日凡數易花而後成樹蘭一名珍珠蘭今俗雲傳扵吳商不知此薰香法在宋已有之自吾廣始不始扵吳也余閱宋葉寘論香品吾廣故有吳氏者以薰香獲富素馨茉莉柚子花皆可為之顧文薦負暄錄亦云畨禺有吳監稅者以香名豈即其人耶獨未言及樹蘭花今樹蘭花薰香盛行而素馨茉莉柚花皆未有製者試為之當不減樹蘭也樹蘭獨産廣東不見傳疏亦不知其當作何名以其花香似蘭草而木為夲故曰樹蘭其花如黃粟盛扵夏間亦可以薰茗
  東方朔滑稽
  東方朔傳有幸倡郭舍人令朔射覆中之武帝榜舍人舍人不勝痛呼號而朔嘲焉曰咄口無毛聲謷謷尻益髙舍人恚曰朔擅詆欺天子從官當棄市帝問朔何故詆之朔曰與為隱耳口無毛狗竇也聲謷謷鳥哺鷇也尻益髙鶴俛啄也獲免余謂朔之初為此語實以詆欺舍人非隱語也舍人曰幸倡必弄臣之流口無毛者少而無鬚也聲謷謷謟佞而取給也尻益髙者滛交之態也非詆欺而何然即朔之假為隠語其詆欺更甚以其無毛之口為狗竇以其仰食扵人為鷇之仰哺以其俯首而求食為鶴之俛啄皆以鳥獸之類眎之而武帝與舍人不暇察耳𮗸刺如此非自託扵滑稽何以免於世哉
  木棉
  余鄉多木棉集韻綿作棉樹髙者至於十丈其枝如桐葉如胡桃葉而稍大花如今之玊蘭花紅如渥丹一樹常數千枚春夏放花其紅燄燭天花謝乃結子剖之如酒匜其殻堅硬其中有絮皓白故曰木棉今名攀枝花吳錄雲其絮如蠶所作者非也唐李琮詩腥味魚中墨衣裝木上棉則此棉亦可作衣絮今止充裀褥而已方勺泊宅編稱海南蠻人以此紡織為布布上出細字雜花卉尤工巧名曰吉貝布即古白㲲布也㲲音牒苐余郷既未有以木棉為布者即詢之海南諸蠻亦不知其制為何似或雲曹溪六祖所傳信衣曰屈㫬布即白㲲布乃西域木棉心所織者余嘗見之實類褐豈西域木棉與中土不同耶范政敏遯齋閒覽又雲林邑等國出吉貝布木棉為之不知六祖信衣即林邑等國所産否陶九成南村輟耕錄又雲閩廣多種木棉紡績為布名曰吉貝松江東去五十里許曰烏泥涇多種之彼初無踏車椎弓之製率用手刮去子線弦竹弧置案間振掉成劑厥功甚艱國初有一嫗名黃道婆者自崖州來乃教以紡織之具至扵錯紗配色綜綫挈花各有其法以故織成被褥𢃄帨文采甚巧土人多以此致富者嫗卒土人祠焉陶九成元人也世代尚近其詳著如此余嘗以詢之松江士夫皆不知木棉為何樹吉貝為何布豈道婆者卒其織造之法莫傳故土人不復種藝此樹耶據陶說道婆崖州人則泊宅編謂海南蠻人能為此布其言不誣若六祖信衣果西域木棉心所織者則其法當如秦洮間織褐試倣其法以織木棉便可成布不必復求道婆遺法矣閩中呼綿花為吉貝其聲稍轉為家貝或雲非木棉也林邑所産疑即此物又有山吉貝不堪作布
  朱提銀
  今人多稱白金為朱提非是蜀之敘州府有朱提山出銀諸葛孔明有言漢嘉金朱提銀採之不足以自食若以銀為朱提亦可以金為漢嘉乎唐韓愈贈崔立之詩我有雙飲盞其銀得朱提亦非以銀即為朱提也
  蜀漢不制樂
  三國時魏最強吳次之而蜀為最弱者非獨其土地蹙也葢人才文物亦單陋焉即以禮樂考之魏武帝常使魏襲製鼓吹曲十二章矣吳孫休亦常使韋昭製鼔吹曲如魏之數矣獨不聞蜀有製樂者豈其時救亡之不給而不暇及此耶抑其人皆樂扵軍旅不能如二國之從容文物也安得諸葛武侯起而問之
  分野
  星次之說古今卒無一定之論費直以易卦配地域蔡邕以節氣當國分皇甫謐以月律配入辰次僧一行以度為紀據河山以分其野又或以古受封之日嵗星所在為王彼亦是非此亦一是非也宋羅泌惟以九州之說為正然其說亦未能詳著扵書豈亦疑而未安耶按周禮保章氏以星土辯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觀妖祥葢以天象而占其地特占法而已儒者不考星官不著故凡言郡國之分野者皆據成說而錄之而不暇察察之者又不能詳明故諸說紛紛不一耳今諸說不具辯姑以周禮註疏辯之賈公彥謂吳越地南而星北葢以國屬諸初受封之日嵗星所直之辰此不得其說而附㑹妄語也周封太伯扵吳夏封無繹扵越豈同嵗月乎況後之所謂吳越者不啻百倍何以皆屬此星耶秦雖罷封建後之立君長者皆此例也豈皆同此嵗月乎分野所屬唯鬥牛女之地極逺星經謂毎度計一千四百六里二十四歩六寸四分有竒似渉荒唐但以日月薄蝕秒忽觀之似亦可信然其所謂里乃以鳥道計之非人跡屈曲之謂也縱一大府能當其一二度耶故以某地當某宿亦姑取其槩耳今譔郡邑志乘者即區區一縣亦曰某分野可笑矣故元僧徳儒扵此致疑而作分野辯意謂天之經星二十八宿皆屬中國分野而無餘中國之外四方萬國豈無一星分耶夫豈先中國而後及四方萬國耶又豈別有一天星宿耶徳儒不得其說欲下風膝行以扣儒衣冠而通天地人者余嘗恨不得見許魯齋耶律楚材諸公一明此說妄意以今之占法擬之葢天道流行其大無外萬象異形而同體三才異位而同神故以占法變化之神妙窺天人感應之徵騐如吳越之災祥則應扵鬥牛之纒度故以鬥牛而占吳越非謂吳越正在鬥牛之下也史家天文志曰某地入某宿幾度而所記亦有不同葢當時占法亦異耳如東方蒼龍南方鶉尾皆以昏中而言豈曰東者常在東耶各家占法不同今以易占明之易固非瑣瑣也而曰京房曰鬼谷曰軌革之類以第幾爻為家宅第幾為牛馬第幾為舟車各各取驗正猶以某星占某地立此定格也若徳儒所論中國萬國則同此一天星宿而各國之占法自異各取徵應耳千古不決之疑豈余之淺陋所能剖苐析千慮一得故姑識之以俟知者
  古樂之亡
  古先聖王在位皆作樂皆有歌詩惟至周始大備者以一代兼數代也故古樂自雲門而下必皆有歌先聖王亦皆世世傳習以遺後人故周公得而用之耳或者謂伏羲之立基神農之下謀祝融之屬續顓頊之五莖帝嚳之六英周公棄而不用者以其過扵質也余謂不然葢嵗久制亡不可復考故不得而兼用之即周公當時亦不能無遺憾者有其存之周公自當兼用固不止監扵二代矣自漢髙帝為武徳之舞時雖叅用韶舞而更曰文始武舞更曰五徳又因秦樂人以制宗廟樂詩唐山夫人及武帝宛馬等篇出而古聖人之制遂泯故黃帝以下之詩扵是併亡矣夫公子完去陳時虞韶猶不廢即負擔流離之際不敢失墜漢興時老師宿儒當有存者扵此時能訪求之猶可存十一扵千百今秦既不師古漢又因秦舊而不復求古則古樂之亡固秦之罪漢亦不得辭其責也惜哉
  無逸之誤
  祖甲賢武丁欲廢其兄祖庚而立之遂逃為民即無逸稱享國二十三年者是也先儒見史國語皆稱祖甲滛亂遂改無逸之祖甲為太甲不信經而信史惑矣
  周武王十三年伐紂
  后稷封邰子不窋失其官竄戎狄間不窋之孫曰公劉復修后稷之業遷扵𡺳商末大王避狄遷岐傳至王季為西伯文王繼之五十年武王立十三年伐紂泰誓雲十有三年春大㑹於孟津是也而書序乃以為十一年矣記亦稱十一年伐紂二年訪箕子與洪範維十三祀之數合世因疑泰誓經文為誤漢儒又創言文王受命九年武王二年伐商通十一年歐陽公著泰誓論定為即位之十一年葢因二年後方訪箕子也按經文皆稱十三而武成釋箕子即伐紂之嵗不在伐紂二年之後當以經文十三年為正
  河清酒
  蘭溪河清酒自宋元已有名苐其時已有甘滯不快之訾見范成大驂鸞錄矣
  在田之義
  見龍在田王弼注龍處扵地上故曰在田孔頴達曰六位有天道地道人道一二地道也九二是二在一上故以在田為在地上也朱考亭作夲義亦未明言以田為地余謂古先聖人立文垂訓字字的確今不言在地而言在田則在田自有在田之義非止言在地也以前諸儒亦有推廣者言田之耕稼利益萬物猶若聖人利益萬物故言在田也此說得之
  古祀必卜
  今郊祀蒸嘗之禮皆遵古制而行獨卜其吉㓙則絶不講矣愚謂他祭皆有定期可以不卜至扵今之祈雨祈晴者即雩也原無定期獨不可倣古而卜乎但古人龍見即雩乃建巳之月不待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愆期而後舉之葢先已為民祈禱至扵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愆期之日又復為民祈禱也今建巳之月大雩古禮亦不復行矣
  人奴
  古之為人奴者必髠其髪又以鐵束其頭以為鉗最困辱者故趙王郎中田叔孟舒自髠鉗為王家奴隨王入長安是以漢初有詔自賣為人奴婢者皆免為庶人意免其髠與鉗也若如今之為奴婢者亦猶庶人耳何必免而後為庶人哉
  不庭
  左傳以征不庭言不來在王庭者史記不庭作不享索隱曰舊夲史記作不亭亭直也征不亭者征諸侯之不直者也是庭與亭古皆通用者享字與亭字相似而訛耶今人稱日午為亭午即直午之義直午正午也
  星隕如雨
  春秋魯莊公七年星隕如雨葢星之隕如雨之降耳杜預訓如作而訓偕作俱言星與雨俱下此甚不通既星與雨俱下又是夜間胡從而辯其為星隕也且左傳上言恆星不見以為夜明星隕即是夲夜既雲夜明又安得有雨乎
  燒酒汎荔枝
  余鄉噉荔枝多以燒酒汎之即製荔枝酒者亦以燒酒葢自唐已然矣白樂天有詩曰荔枝新熟雞冠色燒酒初開琥珀香欲摘一枝傾一盞西樓無客共誰嘗此一証也
  龍蛇歌
  龍蛇歌介子推作呂氏春秋司馬史記述之而劉向新序俱載此歌大同小異而說苑又以為舟之僑歌何自相矛盾若是乃知新序說苑未必盡出於劉向也
  爛柯
  爛柯之說人皆知為奕者之事東陽記信安縣有懸室坂晉中朝時有民王質者伐木至室中見童子四人彈琴而歌質因倚柯聽之童子以一物如棗核與質含之便不復饑俄頃童子曰其歸承聲而去斧柯爛盡既歸質去家已數十年矣一以為觀奕一以為聽琴當是一事而兩傳也
  盜跖
  盜跖人知為栁下惠之弟不知黃帝時先有大盜名跖者後人因惠之弟為惡故以盜跖名之今之菩薩觀世音亦古佛有名觀世音者因今之觀世音受記扵古之觀世音故亦以觀世音名之也如秦越人曰扁鵲亦軒轅時有神醫名扁鵲秦越人能醫人亦稱為扁鵲耳是柳下惠之弟及今之觀世音皆別有名字也
  今𨽻
  𨽻有古𨽻有今𨽻今之楷書即今隷也世言隷創扵王次仲又言創扵程邈皆秦世也羅長源曰宋時臨淄人有得齊胡公之銅棺前和隱起皆為今隷則隷書秦已前已有之矣水經注亦云隷自出古非始扵秦
  藥箭
  兩粵溪洞之蠻以毒藥傅弩矢射人者俗語曰綿藥余初不解其義及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方言凡飲藥傅藥而毒東齊海岱之間謂之眠乃知綿藥當作眠藥也
  弱翰
  揚子雲荅劉歆書雄嘗把三寸弱翰筆賫白素三尺問異語此作方言也余嘗疑既稱弱翰又稱筆是筆有名弱翰者因悟今京師中寒沍南來之筆多敗京師有名水筆者掾史家多用之其毫甚弱蘸一墨即可書數行攜之出苐須飽墨不必復蘸子雲作方言時正攜此筆以行有得輙書不復蘸墨者即今水筆也
  馬汗血
  嘗言汗血之馬不知者謂出汗皆血偶閱漢明帝報東平王蒼書並遺宛馬一匹中言血從前膊上小孔中出因言武帝天馬霑赤汗親見其然余乃悟凡血盛者筋力必強壯善馬愈走而性愈躁疾氣血愈怒張必至橫溢故此所遺馬血從前膊小孔中出則汗血之馬其血亦有從他出者非謂遍體皆汗血也
  水利
  五行之用皆以利民者然金火木土皆不言利惟水獨言利者何也易以利為四徳之一凡卦之象川者必言利渉書陳六府始於水而三事亦稱利用水之利大矣哉
  鱷魚
  潮有鱷魚之害世皆知為韓昌黎所除不知昌黎之後其害尚存至宋咸平中通判陳堯佐始計捕而獲之鳴鼓於市以文告於神而戮焉其害始永絶
  吳復古
  揭陽吳復古毎論出世法以長生不死為餘事煉氣服食為土苴蘇東坡居惠時嘗問以養生復古以安與和荅之東坡南遷往見之無一言及得喪事獨曰邯鄲之夢猶足以破妄而歸眞今子目見而身履之亦可以少悟矣若復古者葢有道之士哉
  漢劉熊碑
  唐王建題劉熊碑有曰蒼苔滿字土埋龜風雨消磨絶妙詞不向圖經中舊見無人知是蔡邕碑宋蘇邁書胡戢之語謂此碑與劉文饒同建詩為不誣余謂此碑固漢隷最佳者然非中郎詞也且其文有雲七葉勃然而興咸居今而好古其詩則曰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此何等語而謂之絶妙詞乎既非中郎之詞又安得雲中郎之筆葢東漢諸碑流俗多以為中郎筆猶王子敬好書洛神賦故世一有洛神賦輙以為子敬書耳
  夷齊考
  論語正義引春秋少陽篇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叔齊名致或曰智字公達夷齊者謚也伯叔者少長之稱也少陽篇不知何人所著其書已亡一雲父名初字子朝或曰即殷湯三月丙寅日所封者孤竹地名産孤生之竹可作管孤或作觚地道記在肥如南二十里秦為離支縣漢為令支春秋時齊桓公嘗至其地今山海闗北十里有孤竹君之墓在焉姓纂墨氏即墨台氏墨音眉孤竹君之後鄭樵亦從其說遂以孤竹君為姓墨名台余按國名記墨台即禹之師墨一曰黙怡怡音台炎帝之後姜姓國也則墨台又孤竹之先矣虞書伯夷降典析民註疏雲姜姓不知即此墨台氏否則孤竹君之子伯夷也少陽姓纂鄭樵皆誤矣山海經又有伯夷父者生西嶽為氐羗所自出郭璞注伯夷父顓頊師亦不知與墨台氏同否是古今名伯夷者凡四世代綿邈諸說混淆竟莫可考而以伯夷為姓墨名台余不敢安也孔叢子注孤竹君又有子名伯遼周曇詠史詩注伯當作仲孤竹君之次子也是孤竹君有三子遼既是名則夷齊又似名而非謚矣近有陳繼儒者宏博士也譔逸民史行扵世顧不能詳夷齊名氏夫尚論其人而不知其名氏可乎抑亦有疑而闕乎故詳著之以補其闕
  孔子姓氏
  孔子宋人宋襄公十一代孫也夲姓子氏古者君之同姓有五服親盡者必賜別姓以為公族故襄公有五世孫曰父嘉者賜姓孔氏是以不復姓子而孔氏之姓實出扵此父嘉扵孔子為六世祖父嘉之父即正考父父嘉之孫曰孔防叔乃自宋奔魯不仕至其孫叔梁紇始仕扵魯受采扵聊古者必貴而後別為氏故叔梁紇得以王父之字為氏其氏曰叔者孔防叔之叔也苐叔梁紇時諸大夫皆世官而孔子不復世父之官此既不可曉且貴而賜氏子孫不復改者孔子又不以父之氏為氏乃復以孔為氏此尤不可曉也余按孔字從子從乙子者商之所以封也乙者𤣥鳥也契之母吞𤣥鳥卵而生契為商之鼻祖賜姓孔者所以紹祥𤣥鳥也今字書皆以孔為嘉美之稱以乙之生子為嘉美故鄭子孔名嘉是孔父嘉亦若因字為氏者其說終屬強觧古者賜氏或以地或以官或以謚未聞有因其人之字即以其字之義賜為姓者葢後人因父嘉姓孔子孔名嘉故遂以孔為嘉美義耳
  癰疽瘠環
  萬章謂孔子扵衛主癰疽扵齊主侍人瘠環趙岐以癰疽為癰疽之醫瘠環者瘠姓環名也孔頴達曰未詳其人但以經文詳之亦誠然也朱考亭亦從其說劉向說苑以癰疽為雍睢余按古文及諸字書癰雍疽睢原不相通如向之說是雍姓睢名非癰疽之醫而趙岐誤矣至扵以瘠為姓其說更誤余按姓譜諸書有姓痛者有姓疾者瘠之姓絶無岐何所據以為姓耶余憶左傳有曰巫尫因其尫而名之非巫之名與姓也瘠環者名或謂環其人瘠弱故呼為瘠環如今人呼長者為長某小者為小某之類是也朱考亭注經亦傳訛如此
  王荊公不知詩
  池塘生春草園栁變鳴禽靈運猝以景遇備以成章故常自稱此語得之神助客有以此問王荊公不知此詩何以得名扵後世何以得罪扵當時荊公曰池塘生春草言王澤竭也園栁變鳴禽言物𠉀變也當時以此服荊公之博殊足一笑以此論詩則從古稱詩者何往而不得罪荊公非惟不知靈運亦不知詩矣
  精舍
  精舍二字始見扵後漢包咸傳咸往東海立精舍教授是為儒者設也姜肱傳盜就清廬求見注清廬即精舍也晉孝武帝奉佛立靜舍扵內殿引沙門居之是佛家所居當名靜舍惟吾儒乃得名精舍及清廬耳三國志注江表傳干吉來吳立精舍燒香讀道書製作符水療病則道家亦稱精舍矣
  老人子無影
  老人子無影說者謂子之腎囊下筋謂之影不知何所據朝野僉載栁州曹太年八十五少妻生子日中無影南史張元始年九十七生子無影丙吉斷老人生子之獄置羣兒日中獨老人子無影遂以決之其說不虛則影非腎囊下筋明甚苐今七八十老翁生子其子扵日中未嘗無影豈皆非眞骨血耶一笑一笑



  疑耀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疑耀卷七
  明 張萱 撰
  纂修恩賞
  今制有經筵頭修書尾之說謂經筵初開在事者俱被恩賞若繼進者不與也修書之初無恩賞書成進御恩賞方行然毎修一書常至十餘年始能完進其中雖有纂修之勞而先或物故及遷別官者皆不追敘惟據進書時見在諸臣恩賞及之而已宋元祐間祕書丞劉恕與修資治通鑑及書成而恕先卒恩賞亦不追敘祕書少監劉攽等上言乞依黃鑑梅堯臣例官其一子則特典也今當事者能援劉恕故事建白行之亦右文之一快乎
  㸔畫時知孤寒
  宋文潞公當國時有某甲官人者収得一名畫如李成山水之類某乙官人借去模一夲送與文潞公一日出示衆賔某甲偶在坐一見而笑曰得非某乙所獻乎潞公驚曰何以知之某甲曰眞夲乃某家所藏數日前某乙嘗借去恐其模一夲以獻耳潞公驚甚曰不知可以借來一觀乎某甲曰可遂命取來潞公凝視兩夲久之曰畢竟某乙者是眞衆賔亦相與和曰某乙者是眞某甲更不作聲而退明日有問之者某甲嘆曰某扵昨日論畵時方知此身孤寒此話柄古今同之不足訝也
  驢牽舩
  北地凡百可以代人力者皆用騾驢余嘗欲以驢牽舩然世未有見者偶閱元宋正獻公集有驢牽舩賦則在濁漳非北地也正獻廣陽人名夲字誠夫
  
  魯元王為穆生設醴說文一宿熟曰醴今人罕得其法元宋正獻集有鷄鳴酒賦序曰將陵李懷徳甫家善釀一宿酒法以米三升用水以椀計者倍乃粥之入麴八兩酵半麴以飴為酵殺四之一加麥糵少許和之適宜造扵燈時比曉熟矣味甘且醇劇飲不醉豈即醴耶
  龍無髓
  龍無髓若有髓者蛟也元時有善墨名黑龍髓謬甚
  不信夷齊扣馬
  夷齊扣馬事千古未有致疑者王安石獨不信有詩云孟軻勸伐燕伊尹干說亳扣馬觸兵鋒食牛要祿爵少知羞不為況彼皆犖卓史官蔽多聞自古喜穿鑿此亦一說也
  頴師彈琴詩
  韓昌黎聽頴師彈琴詩歐陽文忠以語蘇東坡謂為琵琶語而吳僧海者以善琴名又謂此詩皆指下絲聲妙處惟琴為然也若琵琶則格上音豈能如此而謂文忠未得琴趣故妄為譏評耳餘有亡妾善琴亦善琵琶嘗細按之乃知文忠之言非謬而僧海非精於琴也琴乃雅樂音主和平若如昌黎詩兒女相語忽變而戰士赴敵又如栁絮輕浮百鳥喧啾上不分寸失輙千丈此等音調乃躁急之甚豈琴音所宜有乎至扵結句淚滂滿衣冰炭置腸亦惟聽琵琶者或然琴音和平即能感人亦不宜令人之至扵悲而傷也故據此詩昌黎固非知音者即頴師亦非善琴矣
  齋醮
  齋與醮義異而事同羽衣家鮮能辯之靈寳大法引廣成曰醮者祭之別名也牲牷血食謂之祭蔬果精脩謂之醮河圖經品三洞之中凡有二十四等醮與齋法相類並諸雜醮法凡五十六門以太上為主北斗為宗是三洞既有二十七等之齋復有四十二等之醮也後世乃謂靈寳立齋正一有醮乃扵齋後散壇改正一銜易正一服而後設醮謬矣夫醮三洞皆有之況散壇之醮乃齋事告終酬謝眞靈耳豈宜改銜易服別作一式乎
  婦人在軍中
  自古出師未有婦人偕行者故杜工部有婦人在軍中兵氣恐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句庾子山奉報趙王出師在道賜詩之作乃雲錦車同建節魚軒異泊營軍中女子氣塞外夫人城是趙王宅眷皆在軍中矣
  磁器
  宣和格古論古人稱磁器皆曰某窯器某窯器不稱磁也惟河南彰徳府磁州窯器乃稱磁耳今不問何窯所製而凡瓦器俱稱磁誤矣
  視草之義
  古人稱視草者謂視天子所草也古者詔令多天子自為之特令詞臣立扵其側以視所草何如耳故漢武帝詔淮南王令司馬相如視草非令相如代筆也今典制誥者皆代天子筆非視草之義而稱視草不亦謬乎
  眼鏡
  閩廣之間有製眼鏡者老人目翳以懸目中則毫髪立覩古無其製獨劉跂暇日記中載杜和叔鞠獄取水晶十數種以入初不喻其意既出乃知案牘故暗者水晶承日以照其文立見此眼鏡之所由製乎
  不合時宜
  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顧謂侍兒曰汝軰且道是中有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坡不以為然又一婢曰滿腹都是識見坡亦不以為然至朝雲乃曰學士一肚皮不合時宜樣子坡乃捧腹大笑余謂朝雲之言即前兩人之意也古今不合時宜者孰有出扵文章識見乎若無文章無識見又何不合時宜之有
  皮舩椽矢
  宋太祖為周殿前都虞𠉀時率兵圍夀州嘗乘皮舩入夀春不知皮舩之制何似又夀春城上發連弩射之矢大如椽不知其弩之大亦何似
  絹易首級
  宋太祖謂遼人精兵不過十萬欲以二十匹絹購遼人一首計用二百萬匹絹則遼人可盡今制首虜一級賞銀五十兩是重扵二十匹絹然嵗費四百餘萬金往往不能易一首級何也
  王勃千嵗厯
  王勃以推歩自名作大唐千嵗厯其言五行之運以土王者五十代一千年以金王者四十九代九百年水王者二十代六百年木王者三十代八百年火王者二十代七百年夫五行相禪豈有參差若土徳獨長或亦分旺之說而水徳獨短何也勃或有見惜其書已亡不得而詰耳
  赫胥氏
  古有赫胥氏一曰赫蘇氏古蘇胥通傳謂赫然之徳為人胥附故云是胥為共義又雲胥者胥史之意謂隆名不居而以胥史自況也未知孰是
  曷字辯
  曷從曰從匂曰者辭也匂者聲也無義葛天氏之幣葛字從土從曰曰乃古之合字即為聲也曷與堨同所謂田堨田堨土事古人曷多作□又說文葛葢也與𪆰皆音葢集韻葢覆也居曷切葢曷盍三字古通故曷作盍旦渇碣夲從盍堨碣一從葢䡷礚𡀽一皆從葛世不知爾
  李虛中以疽死
  今之祿命家言云子平者其說始扵唐殿中侍御史李虛中也苐虛中以服水銀疽發背死不知其曽自推筭否
  九還
  北斗一日一夜一周天天降地騰從寅至申為七返卻到坤處為九還此宋張景之說也天地且不可無還返之說況扵人乎故養神者先氣氣先養腦腦先養精精先養血血先養水
  天門開
  宋王文正公旦㓜時見天門中開其中有公姓名龎莊敏藉帥延安日中夜恍惚見天象成文雲龎某後十年作相當以仁佐天下凡十字余初以為誕及余師趙文懿公嘗謂余言丁夘嵗在齋屋中忽見天門開上有金甲神人現形數刻因呼同𥦗者出視之皆不見惟公獨見也次年即登第後果大拜乃知王龎二公之事不誣
  在齊聞韶
  子在齊聞韶曰不圖為樂之至扵斯言不圖以帝王之樂而作扵諸侯之國也葢有悲心焉三月不知肉味者悲之至也此亦八佾歌雍奚取扵三家之堂意
  孔子不言樂
  夏殷之禮子能言之而不及樂鯉趨過庭訊以學禮亦不及樂豈以禮具而樂即存耶夫古樂之亡久矣即孔子亦無得而聞也若告顔子為邦而終之以韶舞則於齊嘗聞韶惟顔子或足以知之耳
  譜系之學
  氏族譜系之學我朝廢而不講即講之亦必不能精自昔已然矣如賀氏楚出而慶亦為賀來夲郲後而來纎亦為來孔氏宋後而孔達出扵衛孔張出扵鄭陳又有孔寧齊又有孔虺孫氏晉出而一出於商一出於衛漢荀卿又曰孫楚宋皆有司馬楚衛皆著子南周楚之王孫既異於衛秦宋之王臣復別於楚諸國之分侯姓三代之殊王氏不可勝數矣至於後世兵火饑疫離析流亡又有違諱避仇隨母假養寄冒之類紛然雜出如之何攷之
  封禪
  封禪自古有之聖門絶不言及者管仲曰惟受命之君乃可行是一代始一行之也又湏攷瑞崇徳故商有天下六百年惟行於湯周有天下八百年惟行扵成王孔子之時天命未改故不必講求也第六經之中亦未有論及封禪者惟見於大戴禮嘗以為疑先儒謂舜類上帝及柴燔岱宗皆封禪也然既曰一代一行則柴燔岱宗之事乃五載且更舉矣即以之為封禪所不敢安
  能耐通
  古耐字多作能能耐古通用而義各有在史漢髙紀耐以上請之是也耐者去煩毫而不至髠故耐亦音耏後人耐辱耐久假藉以書之爾若以能忍為耐自有晁䇿能寒能暑之例楚辭荀子皆以能讀如耐是也
  老始學詩
  昔人有年過五十始學為詩竟以詩名者杜少陵平生之詩千四百五篇斷自贈韋左丞二十二韻為始以年譜考之亦且四十餘矣贈韋之作追憶少年壯逰之詩厯述往昔逺比曹楊近交崔魏然其盛年之詩未有傳者夔州以後益老矣黃魯直八嵗有送人赴舉詩云送君歸去玊帝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晚年竟自刪去不収集中余不能詩幸今猶未五十再三年乃學詩未晚也苐恐玩愒嵗月耳
  禮部韻
  禮部韻畧初僅九千五百九十字續𨹓六十有五字分為五聲二百六韻其間通用獨用各別若欣淳覃咸音相近而不同韻者多矣至於冬東魚虞清青語麌御遇勁徑錫昔以字母推之宜可同韻豈不得附扵先仙覃談通古之例何乃隔別而不許通押耶麻韻從奢以後馬韻從寫以後禡韻從藉以後雅音別之宜當小異豈不得用歌戈哿果鄰韻之例又何其纎悉扵他韻而濶畧於此也況變𨽻已久字文猥多知音罕逢反切易舛韻家正如聚訟自唐人釋文音韻行世而士不知古音久矣
  易有小石
  易傳說卦艮為山為小石他卦別無為大石者豈說卦有脫簡耶以意度之宜曰為大小石二隂在下小石也一陽在上大石也是故介於石互艮也漸於磐內艮也夲義曰磐大石艮何止為小石亦為大石矣易中凡言石皆主艮惟困扵石不主艮遇兌之下剛也故皇極經世少剛為土石土石同根在先天為巽坎故土依扵石而石依扵土辰石相薄在先天為震巽故辰為之聲則石為之音石之少剛與星之少陽同物故石在天則為星而星在地則為石氣類然也
  五經皆有韻
  曲禮以安民哉葉思辭以將入戶葉下以將即席葉怍皆古音也如中庸樂記禮運閒居其間韻語更多夫易書禮記夲不必韻而猶有韻則詩宜無有不韻者何以周頌之韻多不葉而清廟維天之命乃通篇無韻然則所謂詩者豈曰韻語而已葢古詩字音句律皆天然中節漢儒以後乃以訓詁求詩徒說其義不通其音試思三百篇皆可絃可歌後人泛作樂章毎有不中絃歌之節者不知音故也
  四民
  古之為民者四儒與吏皆士也周禮六卿之官最為親民而獨無府史胥徒不知誰為之吏竊意興賢出長興能入治即所興之賢能為之吏也故經文亟稱鄉吏群吏此時儒無非吏吏無非儒耳
  古琴
  經典琴瑟並言魯論三言瑟而不言琴何也宋時郊廟之樂其琴以宮絃之中徽定黃鐘引上一徽即大呂商角徴羽亦自中徽引上毎徽一律以與瑟合是古之琴不可聞矣余意必不如今人之弄手取聲也新調滛聲蠲瑣䋴㔢余名之曰琴之異端
  火鈐
  道家有火鈐之說鈐金也火鈐言火與金也夲出儒書道家竊其緒耳河圖之為洛書也二七合乎南者四九乘之四九合乎西者二七乘之圖體而書用也五五天數從橫十五則金火易位矣五六地數縱橫十八則水土易位矣聖人不言地數但以天數二十有五著於洛書者金火入用之妙在焉水中有火故甚雨必電電之下為火光火中有金故震電必霆霆之末為聲度人經言擲火流鈐黃庭言火兵符圖又言火鈐冠霄人身中各有金火天丁流金火鈐非外索扵鬼神也天以金火行人以金火生用扵祈禳容有是理然其學以神霄為宗此林靈素之幻妄也苐以政和之崇尚竟致炎運之中否火反克火曾不能救玊帝之子以長生青華之君況後數百年猶望其有靈乎
  祀孔子之始
  自古之學必先釋奠於先聖先師釋禮記者謂詩書禮樂各有師若夔龍伯夷周孔皆先聖先師也故蜀殿畫繪古聖賢其所祀者不止一孔子至唐開元二十七年始専祀孔子而以其門人為配凡今州郡通祀社稷孔子承開元之制也自古仲春季秋入學合樂取斗建日纒卯戍合氣以合樂也唐始定春秋二仲上丁至宋政和四年太學雅樂成凡今釋奠用樂承政和之制也
  曾㸃鼔瑟
  曾㸃浴沂之事或是前時群浴因言志或是想像寓言非眞浴也若前時群浴此時對師誇說似非荅問之禮若託興寓言無乃荒誕於師友之前是狂者又一不讓也宋熊朋來善鼓瑟嘗作瑟譜自言嘗倚瑟三誦覺得春入沂歸猶𢃄韻語當是所鼔之瑟曲如此時曲終道語及之亦是一說曾㸃非有意安排求異三子者三子言異日行志曾㸃說當時瑟曲聖人喟嘆與㸃亦以瑟之曲也古者瑟有歌有語有道道者古人瑟歌之餘以其曲道說一遍故曰道如賦家之有亂也故朋來云然不是眞浴沂亦不是寓言也
  乞墦
  孟子乞墦章先儒疑章首有闕余意不但闕孟子曰三字而已嘗合上章誦之因思七篇中別無瞷字此二章以瞷夫子瞷良人洊言之當出扵一時也竊意儲子更有問荅若曰人皆可為堯舜而不得為者何也遂及乞燔事韻釋瞷與觀皆視也因齊婦之瞷言君子之觀君子存之則堯舜與同庶民去之則妻妾不羞其分路處有相闗者因知二章未必同餘以兩瞷字疑其同葢自君子觀之則知齊人所以不得為堯舜矣
  石介七十喪未葬
  宋石介自言石氏自周漢已來至於宋百餘祀自高曾以降至扵七世孫有七十䘮皆未改葬遂以書干王舍人君貺須五十萬書雲先人沒祿賜絶故不免扵凍餒不知先人存日祿賜不乏不以改葬七十喪何也世之緩葬者固不少然亦未有自髙曾而下七十喪之衆皆不葬者豈拘於堪輿之說耶其雲不改葬者假葬也古有假葬三年即吉之條晉郄詵母亡便扵北堂壁間下棺謂之假葬三年遂即吉衞瓘以其不應除服而議之介既雲七十喪未改葬則祖喪亦在其中而先人乃仕宦如彼豈不應除服之議不行扵宋耶介賢者余偶讀其書不能釋然也
  帝王之後皆蠻夷
  閱諸傳記古帝王之後多為蠻夷戎狄巴人出扵伏羲𤣥氐羗九州戎出扵炎帝諸蠻髦民党項安息出於黃帝白民防風驩兠三鱙出扵帝鴻淮夷允夷鳩蓼羣舒出扵少昊昆吾滇濮歐閩駱越出於髙陽東胡儋人𭧂輿吐渾出於髙辛匈奴突厥沒鹿無餘出扵夏後夫中國姓氏譜系且不可據而謂蠻夷戎狄皆系扵帝王其可信乎昔元魏自謂蒼林之後慕容自謂厭越之後赫連自謂伯禹之後亦猶安祿山自謂昌意後耳古帝王有知能不髪指
  文天祥考
  陶宗儀輟耕錄元至元間文丞相天祥有子出為郡教授行數驛不病而卒士人皆以詩悼焉閩士翁某者有曰地下脩文同父子人間讀史各君臣葢誚之也余不以為然子即不肖亦豈肯忘父事讐耶元人見丞相不屈扵元故誣以子復事元耳及按宋史丞相僅一子景炎三年丞相屯軍麗江浦時軍中疫起子與母皆死於麗江是丞相無子又按丞相集中紀年及丞相集杜句諸詩丞相有二子與丞相母曾夫人俱以疫死麗江者十三嵗名道生歐陽夫人出也次名佛生則黃夫人所出景炎二年空坑之敗黃夫人攜之以竄遂失所在故集杜句第一百四十三章小序佛生已死第一百四十九章小序曰吾有二子是丞相之子又似止有道生佛生皆物故矣丞相囚燕京於辛巳年正月元日嘗為書以付男陞則弟璧之子丞相撫以為嗣者也宗儀所誣事元者豈即陞耶丞相被誅陞既襄大事且廬墓三年矣非不肖者豈復事元乎若是則丞相未嘗無子特非丞相所出耳宋史即謂丞相無子者葢隨丞相守余惠州而以城降元者丞相雖死而興復宋室一念目猶不瞑譔宋史者元人也恐丞相後人有欲為伍員者故璧也父既不忠子即事元理或有之然丞相家傳又曰丞相無子以絶人望耳丞相有二弟曰璧曰璋皆云元仁宗在潛邸嘗聞陞名召見之及即位官以集賢直學士乞歸得代於南海道卒乃官其子富為興文署丞是陞果嘗事元而雲乞歸或亦良心時露耳苐至元至仁宗凡隔四十餘年既雲至元間出為教授不病而卒矣又安得至仁宗朝復官集賢學士耶甚矣宗儀之謬也嗚呼璧之以城降於元也元主呼璧曰是能孝順我若璧者亦難為兄矣宋史既不欲詳丞相後事近代吉安郡志傳丞相者亦復草草而丞相被執時即余鄉五坡嶺麗江亦余鄉歸善地也余數四往來輙低佪不能去偶閱輟耕錄故詳著焉
  宮詞
  古今宮詞唐王仲初建一百篇宋王禹玊珪六十七篇蜀花蕊夫人九十八篇宋寧宗楊後五十篇此世所共傳也宋元豐初有宦者王紳效仲初亦作宮詞百篇則世無傳焉偶扵他書得其二篇太皇皇太后生日詩云太皇生日最尊榮獻夀宮中未五更天子捧觴仍再拜寳慈侍立到天明太后幸景靈宮駕前露面雙童女詩平明綵仗幸琳宮紫府仙童下九重整頓瓏𤧚時駐馬畵工暗地畵眞容二詩亦有思致其餘必多有可觀者豈以其出於奄竪軰故不傳耶苐古今此軰能文者絶少安可以人廢言也寳慈二字宋史不載當是皇太后宮名雙童女露面則當時從幸女侍皆帕覆首也此亦宋制諸書未詳者
  禹錫𤣥圭
  禹貢禹錫𤣥圭告厥成功書𫝊直言堯賜𤣥圭此於錫字固當但正文明言禹錫而解之以堯賜不相背乎故蔡沈又謂錫與師錫之錫同言禹以𤣥圭為贄而告成功於舜也是於正文不背但沉於堯典師錫則從書𫝊錫與也禹告成功時尚為人臣而以𤣥圭贄見於君可稱與乎按爾雅錫賜也是錫止為上賜下之義若如沉說以禹錫𤣥圭為錫於堯亦猶端木賜之字子貢也以貢為賜以錫為贄終屬強解宋儒熊朋來謂五經惟尚書最難讀以古文今文既異且壁藏嵗逺殘闕既多伏生口授不無訛舛余謂禹錫𤣥圭之語上下必有闕誤書𫝊既失蔡沉亦未為得也
  郭公
  春秋書郭公胡安國以為郭亡本於齊桓公郭何故亡之語邢延舉謂春秋中所書昔無今有者皆以為災如有𧌒有蜚之類是也遂以夲草所載鳥名布糓者江東呼為郭公疑此郭公為如書𧌒書蜚之類謂昔無郭公而今始有之故書也亦太鑿矣古今傳疑不可曉者即孔子且闕之後學何必強為之說
  顔謝優劣
  昔人皆以顔謝並稱至今宗之餘謂顔不及謝非止一塵謝詩竒㧞意多在言外即鮑明逺初日芙蓉之喻亦止言其色澤耳未足以盡謝之妙處若顔則一以組織為工間作老學究口吻無論全集即昭明所選顔詩已不及謝詩多矣
  漢髙祖尊母不尊父
  漢髙祖得天下之五年二月即皇帝位先封髙後曰皇后子曰皇太子亦追尊其母曰昭靈夫人婦為後母為夫人豈當時禮制尚未暇講耶時太公乃遺而不封已不可解七年春正月又封劉賈及兄喜暨弟交之子肥諸人為王三月復趣丞相差次大小功臣封之而太公復未議封即羣臣亦無一言及之何也逮帝五日一朝太公家令說太公擁篲郤行帝乃大驚始下詔曰諸王通侯將軍羣卿大夫已尊朕為皇帝而太公未有號今尊太公曰太上皇帝是帝為天子已七年而太公尚為庶人也至九年置酒未央宮帝奉玊巵為太上皇夀乃曰始大人以臣亡賴不能如仲治産今所就孰與仲多羣臣皆大笑噫太公之七年為庶人也帝得無宿怨乎亦大異矣後十年太上皇帝崩雖令諸侯國皆立太上皇廟亦何益哉更可異者太上皇之號秦始皇以封秦莊襄也以死者之封封生者季不讀書信乎
  九州考
  禹貢九州雍梁荊豫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冀青兗周禮夏官職方氏之九州則無徐梁而加幽并漢地理志謂監二代改徐梁二州合於雍青分冀為幽并爾雅亦以並為營故先儒謂禹貢之九州乃唐制而禹因之也余按眞源賦伏羲別九宮因置九州法語亦曰伏羲作八卦分九州周公職錄又曰黃帝受命風后受圖割地布九州則九州又非始扵唐而先儒誤矣余意九州斷非始於夏商特九州之名至禹而始定耳第未知伏羲黃帝時九州之名與夏周同否
  誅少正卯
  孔子攝相事七日即誅少正卯此固去惡欲速之意然亦以其非眞相也特攝之耳其不待八日九日者安知八日不遭逐而九日不失位乎七日之內萬一女樂至則吞舟終漏網矣此七日而誅少正卯非失於欲速也葢有深意也
  郭汾陽二十四考辯
  郭汾陽二十四考書中書余嘗思之不得其說汾陽以天寳八載始為左衛大將軍至徳宗建中二年卒於官夀八十五其在事僅三十有五年耳及為中書令乃徳宗即位建中元年也是為中書令未滿二年安得有二十四考耶今汾陽傳明言以身係安危二十年校巾書考二十有四此何謂也因閱唐書職官志凡入仕之後遷代則以四考為限此武徳初年所定考敘之制然亦未著若干年為一考又閱唐考功令百司之長嵗較其屬凡有四善四善之外有二十七最疑二十四考即二十四最而汾陽所居官又止與兵士調習戎裝克備為督領之最賞罰嚴明攻戰必勝為將帥之最二條相合耳且未嘗為人屬吏也其非二十四最可知況中宗朝盧懐愼疏凡百官在任未經四考不許遷除𤣥宗二十五年詔考課官人三年一奏永為定式二十七年赦文亦云三載考績歴肅至徳守而未變其雲嵗終之課正如今外官季報年報之考語非大計之考也故汾陽當時亦三年一考無疑如二十四考則為七十二年是汾陽十三嵗即入仕也史傳固未言汾陽若干嵗入仕其斷非十三嵗明矣或者又以考功員外郎李渤議嵗終考校宰相而下升黜之名第其時以宰相段文昌為下考則一年一考汾陽在事三十五年故亦得二十四考耳餘又按李渤為考功員外乃憲宗元和二年則汾陽捐館久矣余臆斷之汾陽有大功與諸臣不同豈其或行師或出鎮每有一功即為一考耶其雲校中書考者亦每一考即紀録於中書省雲耳非以居中書而考也考古君子幸是正之
  薛居正子婦
  張齊賢亦宋之名相也故相薛居正子婦柴氏無子欲攜貲産改適齊賢而為居正庶子安上者訴於真宗既足掩口矣安上不肖真宗著令不得貿其居第而向敏中則貿之於是柴氏憾安上並憾敏中亦訴於真宗謂敏中嘗求娶己不許故隂芘安上此一嫠婦也而兩相君皆欲娶之豈以貲聞抑以色重耶
  漢書古本
  今世所行史記漢書未必皆舊本也宋仁宗朝詔胡瑗定雅樂益州鄉貢士房庶嘗著樂書補亡雲嘗得古本漢志論黃鍾起數脫去之起積一千二百黍八字則古本漢書與今世所行者不盡同矣
  
  今世有新都方建元者為墨譜又有程君房墨苑皆行於世其中所裒集皆一時名公筆也然未有能詳墨之所自始者上古無墨以竹揵㸃漆而書中古有黒石可磨汁以書或雲即延安石液也晉陸雲與兄機書曰三臺上藏石墨數十萬斤不知即此石否第又雲燒此消可用然煙中人又疑此石燒之為燼乃成墨非磨汁即成墨也魏晉間始有墨丸則以漆燒煙和松煤為之晉之後乃有螺子墨但陸雲送石墨與兄機已雲今送二螺則墨之名螺自晉已然特未制之為螺也名之曰螺亦是丸子猶未製之為片也故米元章畫史謂晉人多用凹心硯正以磨墨丸貯墨瀋耳至唐初髙麗嵗貢松煙墨用多年老松燒煙和鹿角膠為片與魏晉間墨丸以漆燒煙而不用膠者異矣唐末墨工奚廷邽乃倣其法然亦止用煙膠宋熙豐間有張遇者供御墨始用油煙入腦麝金箔謂之龍香劑其法遂至今不改世第知廷邽之墨入水不渝而不知其法葢出於髙麗也與張遇同時者又有葉茂實最得法清黒不凝余故表而出之以補墨譜之闕
  璽印
  古者天子未有璽璽之一字始見於周禮之九節有璽節也鄭康成謂即今印章止用之貨賄而已節所以合之而璽所以封之也然掌之者小行人非天子也左傳季武子取卞使公冶問襄公璽書追而與之諸侯有璽始此故秦以前民皆佩璽金玊銀銅犀象皆方寸各佩所好至秦惟天子始得稱璽諸侯而下皆不得言璽而曰印丞相將軍曰章中二千石亦曰章千石六百石四百石亦曰印是章與印一也皆古之璽也而天子言璽葢自秦始也然皆以組繫而佩之餘嘗見漢銅印匾而方大僅一寸許紐中有圓竅以容組按古今攷方回曰印之背即謂鼻紐印之面即印文篆鐫字空處為竅而以組穿之是組又不穿於鼻紐也豈用時即解去其組而用訖復穿以組耶然余見漢印甚多未有於篆文空處作孔以穿組者不知方回之説何所據又古者百官印皆佩於腰故曰丈二之組南部新書三十四司部官印悉納直㕔每郎官交印時吏人繫之於臂以相授繫腰繫臂所以皆謂之佩也楊虞卿為吏部員外郎始置匱加鎖以貯之葢以今之印重而大既非腰與臂所宜非貯之於匱葢不便矣是印之有匱自宋始也若今之印有牌以稽出入有胥吏主之在宋謂之印司則今之印牌亦自宋已然也
  不施其親
  論語君子不施其親何晏以施為易言不以他人之親易已之親也邢昺從之開元五經文字以施為廢弛故陸氏本作弛朱考亭從之餘按諸子書施皆為殺而肆之故內則施羊施麋施鹿施麕左傳秦施冀芮晉施邢侯與叔魚於市山海經殺而施之晉語從欒氏者大戮施莊子萇𢎞肔肔即施也史記施陳餘周公首戒伯禽以不施其親者正謂親者不可殺也親而可殺是扵所厚者薄則無所不薄矣又何有扵賢士大夫故秦二世之殘骨肉晉朝之戕宗室賢士大夫尚可仕其朝耶微子一篇皆論出處大致而以周公謂伯禽章次扵中其亦九經以親親繼尊賢之意乎
  商之後獨盛扵夏周
  舜典所稱伯禹以下二十有二人而禹之功最大故踵舜以興身有天下矣稷養契教功亦不在禹下而扵天下未能身有之惟子孫始繼世光大焉稷之後為成周天地文明萃扵一代契之後亦數生聖賢而商之賢君比夏與周又再多者何也開闢以來未有性命之說至湯始言降𠂻恆性也其萬世道學之祖乎故不獨能身有天下即其後王若大戊盤庚武丁皆能著書立言雖凌遲之末猶有三仁焉㣲子宜有商而避之弗父何宜有宋而又避之至孔父嘉乃別為公族而受氏五世之後復生聖人為萬世帝王之師是二十二人之中契之明徳豈夏與周所能及乎
  
  古者室中度以幾故古人以幾名室者以諸器制度惟幾有考工之遺法也今稱方丈函丈即此意君子朝與燕坐則設幾而不敢倚幾之義重矣哉故丹書之銘誦訓之諌曰無即安於幾禮也
  黃山谷不言命
  黃山谷道機禪觀皆臻其妙獨不言命其詩文為星命家作者絶少其與趙言桞彥輔兩人一方士一日者僅見扵外集遺文而已觀其誌非熊之墓慨嘆夫命之不可恃日者之不可憑猶曰此為非熊嘆耳若其荅林為之有曰由命非由拙而放言亦云廢興宜有命乃知君子不可不知命罕言之可也
  梧桐自生
  鳳鶉火之禽桐大火之精梧桐嘗以三星見而放葉火西流而落葉鳳非梧不棲以陽從陽也一說凡燒餘赭黔之土心星照之則梧桐自生是梧桐乃自生之物非待扵種也故詩曰梧桐生矣用字不茍如此
  書經今文古文
  六經自易而外惟尚書最古亦惟尚書最難讀自孟子已不能盡信而況㷊滅之餘口授壁藏僅有存者科斗隷古文字屢更今所讀者皆今字也能與古文盡合乎然古文尚書未必古今文尚書未必非古至若典謨分合不同則不能無疑耳能取舜典二十八字刪去乎洪範康誥梓材諸篇未免錯簡多士多方先後失次能以集傳武成之例而改定乎亦右文之世所當講也
  拆字法
  易卦雖先聖之書而扵後世小術亦相同者宋人胡易鑑者能以易卦拆字知吉凶扵咸其輔頰舌得癸丑狀元扵臀無膚得丁未探花葢字文臀即尻也殿諧其聲乃以無膚去肉為殿頭之祥而以卦爻第三知其名次以拆字法也易鑑嘗有易說行扵世必有可觀者惜今不傳矣
  石介不能書
  偶友人持宋人眞蹟相過賞鑒者中有石介行書二十餘字其遒勁不減蘇黃米蔡諸公餘嗟賞久之蘇黃米蔡眞蹟在世不乏石公此蹟眞鳳尾麟角矣偶閱徂徠集歐陽永叔嘗以書與介言介字恠而且異古今皆無天下非之介復永叔書言自幼學書至扵壯積二十年訖無所成且不能自寫一刺必倩能者或時急要文字必奔走鄰里祈請扵人則介不工書明甚又雲屑屑致意扵數寸枯竹半握禿毫將以取髙扵人特六藝之一耳善如鍾王妙如虞栁不過在君人左右供事圖寫近乎執技以事上者此皆強辯以解說其無能者也前友人所藏為偽蹟益明矣

  疑耀卷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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