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諒闇終制奏

皇太子諒闇終制奏
作者:杜預 西晉
本作品收錄於《杜征南集

侍中尚書令司空魯公臣賈充、侍中尚書僕射奉車都尉大梁侯臣盧欽、尚書新沓伯臣山濤、尚書奉車都尉平春侯臣胡威、尚書劇陽子臣魏舒、司尚書堂陽子臣石鑒、尚書豐樂亭侯臣杜預稽首言,禮官㕘議博士張靖等議,以為孝文權制三十六日之服,以日易月,道有汚隆,禮不得全,皇太子亦宜割情除服。博士陳逵等議,以為三年之喪,人子所以自盡,故聖人制禮,自上逹下。是以今制將吏諸遭父母喪,皆假寧二十五月,敦崇孝道,所以風化天下。皇太子至孝著於內,而衰服除於外,非禮所謂稱情者也,宜其不除。臣欽、臣舒、臣預謹按靖、逵等議,各見所學之一端,未綂帝者居喪,古今之通禮也。自上及下,尊卑貴賤,物有其宜,故禮有以多為貴者,有以少為貴者,有以髙為貴者,有以下為貴者,唯其稱也。不然,則本末不經,行之不遠。天子之與羣臣,雖哀樂之情若一,而所居之宜實異,故禮不得同。《易》曰「上古之世,喪期無數」,《虞書》稱「三載四海,遏密八音」,其後無文,至周公旦乃稱「𣪞之髙宗諒闇,三年不言」,其傳曰「諒,信也;闇,黙也」,下逮五百餘歲,而子張疑之,以問仲尼,仲尼答云:「何必髙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總已以聽於冢宰三年。」周景王有後世子之喪,既葬,除喪而樂。晉叔向譏之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王雖弗遂,宴樂已早,亦非禮也。」此皆天子喪事,見於古文者也。稱髙宗不云服喪三年,而云諒闇三年,此釋服心喪之文也。譏景王不譏其除喪而譏其宴樂已早,明既塟應除,而違諒闇之節也。堯崩,舜諒闇三年,故稱遏密八音。由此言之,天子居喪,齊斬之制,菲杖絰帶,當遂其服既葬而除諒闇以終之,三年無改父之道,故百官總已聽於冢宰,喪服已除,故稱不言之美,明不復寢苫枕土,以荒大政也。《禮記》「三年之喪,自天子達」,又云「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又云「端衰喪車,皆無等」,此通謂天子居喪,衣服之節,同於凡人心喪之禮終於三年,亦無服喪三年之文。然繼體之君,猶多荒寧,自從廢諒闇之制至令,髙宗擅名於往,代子張致疑於當時,此乃賢聖所以為譏,非譏天子不以服終喪也。秦燔書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漢祖艸創,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終重服,旦夕哀臨,經罹寒暑,禁塞嫁娶,飲酒食肉,制不稱情。是以孝文遺詔,斂畢便塟,塟畢制紅禫之除,雖不合髙宗諒闇之義,近於古典。故傳之後嗣,於時預修陵廟,故斂塟得在浹辰之內,因以定製。近至明帝,存無陵寢,五旬乃葬,安在三十六日。此當時經學疏略,不師前聖之病也。魏氏革命,以既塟為節,合於古典,然不垂心諒闇,同譏前代。自泰始開元,陛下追尊諒闇之禮,慎終居篤,允臻古制,超絶於𣪞宗,天下歌徳,誠非靖等所能原本也。天子諸侯之禮,當以具矣。諸侯惡其害已而削其籍,今其存者,唯士喪一篇,戴聖之記,襍錯其間,亦難以取正。天子之位至尊,萬幾之政至大,羣臣之衆至廣,不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塟,祔祭於廟,則因疏而除之。已不除,則羣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諒闇以終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從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喪。」我王猶若此之篤也,凡等臣子亦焉得不自勉以崇禮?此乃聖制移風易俗之本,髙宗所以致雍熈,豈惟衰裳而已哉。若如難者,更以權制自居,疑於屈伸厭降,欲以職事為斷,則父在為母朞,父卒三年,此以至親屈於至尊之義也。出母之喪,以至親為屬,而長子不得有制體尊之義,升降皆從,不敢獨也。禮諸子之職,掌國子之倅,國有事則帥國子而致之太子,唯所用之。《傳》曰「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不無事矣。」喪服,母為長子,妻為夫,妾為主,皆三年,內宮之主,可謂無事。揆度漢制,孝文之喪,紅禫既畢,孝景即吉於未央,薄後、竇後,必不得齊斬於別宮,此可知也。況皇太子配貳之至尊,與國為體,固宜遠遵古禮,近同時制,屈除以寛諸下,協一代之成典。君子之於禮,有直而行,曲而報,有經而等,有順而去之,存諸內而已。禮云非玉帛之謂,喪云惟衰麻之謂乎?此既臣等所謂經制大義,且即實近言,亦有不安今。皇太子至孝蒸蒸,發於自然,號咷之慕,匍匐殯宮,大行既奠,往而不反,必想像平故,彷徨寢殿。若不變從諒闇,則東宮臣僕義不釋服,此為永福官屬,當獨衰麻從事,出入殿省,亦難以繼。今將吏雖䝉同二十五月之事,寧至於大臣,亦奪其制。昔翟方進自以身為漢相,居喪三十六日,不敢踰國典,而況於皇太子。臣等以為皇太子宜如前奏,除服諒闇制。

諒闔之制,乃自上古。是以高宗無服喪之文,而惟文稱不言,漢文限三十六日。魏氏以降,既虞為節。皇太子與國為體,理宜釋服,卒哭便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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