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子文藪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
皮子文藪 卷第五 唐 皮日休 撰 景湘潭袁氏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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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日休文集卷第五 文藪
文論頌序
補大戴禮祭法文
祀瘧癘文
晉文公取陽樊論
秦穆謚繆論
漢斬丁公論
周昌相趙論
𨹧母頌
非沈約齊紀論
正沈約評詩
𥙷泓戰語
獨行
法言後序
補大戴禮祭法文
祭法曰法施扵人則祀之咎繇作帝謨為士師其
道參乎舜禹不曰法施扵人乎何祀典之闕哉祭
法曰能禦大災則祀之堯舜之世山林蕃鳥獸暴
益作虞也山林踈鳥獸鮮人民安不曰能禦大災
乎何祀典之闕哉祭法曰以勞定國則祀之昔者
周公輔武以寧殷亂佐成而立周業制禮樂立明
堂不曰以勞定國乎何祀典之闕哉如以咎繇伯
益之功小於舜禹不在祀典則契為司徒而民成
咎繇也𡨋勤其官而水死伯益也如以聖人制禮
自有七廟不合列在祀典則文王以文治武王以
武功周公也如皆以功烈列扵民者則吾之先師
仲尼邁徳扵百王垂化扵萬世孰不若契為司徒
勤其官也哉日休懼聖人之文將亂而墜敢參
𥙷而附之文曰咎繇能平其法以位終益能立其
功以讓禹政周公以文化仲尼以徳成非此族也
不在祀典
祀瘧癘文
昔夏后氏鑄鼎象物使民知神姦或魑魅之外
魍魎之餘匿天命𥨸帝威不見形於鼎上者自夏
後氏去為禍扵人間被之者始若䖏水監復
若落炎井眩瞀熒惑視之累形聴音重聲骨節■
重如山已傾始或醒時奪人之情䘮人之精兀若木
偶昏如宿酲噫或飲食不節哀樂失所病於人者
上則湯劑次則礦艾愈矣凡在是病者人也又非
天也湯劑不可理礦艾不可攻嗚呼癘之能禍人
是非有知也旣有知奚不效神為聡明正直不加
祟扵君子焉遂為文祀而逐之曰
癘乎癘乎有事君不盡節事親不盡孝出為叛臣
入為逆子天未降刑尚或𥨸生爾冝癘之有專祿
恃威僣物行機上弄國權下戱民命天未降刑尚
或𥨸生爾冝癘之有賣交取祿諂交結族一言不
善禍發如鏃天未降刑尚或𥨸生爾冝癘之美曼
之色媚扵君側巧笑未足已亡於國天未降刑尚
或𥨸生爾冝癘之柔佞之言惑於君前委順未足
國歩移焉天未降刑尚或𥨸生爾冝癘之四星之
位奉於紫宸蕭墻禍起帝座蒙塵天未降刑
尚或𥨸生爾冝癘之見災幸久聞禍樂成含羞冒
貴忍垢貪榮天未降刑尚或𥨸生爾冝癘之癘乎
癘乎爾目不盲爾耳不聾如向來所陳奚不禍扵
其躬仁者必有厄義者必有窮見仁義而勿癘遇
姦佞而肆凶非唯去乎物患抑亦代乎天功癘乎
癘乎苟依吾言而若是吾將逹爾於帝聦
晉文公不合取陽樊論
三代之賞臣下以爵不以位不以器迨夫後世君
弱臣強撥去古法能立一功者先伺君地焉能立
一勲者先窺君器焉猶是扵晉有三桓扵齊有田
常扵楚有白公是賞過有僣生焉甚者奪主從來
尚矣且姬之列侯守其本封勝其主爵錫之以鈇
龯分之以鍾彛休慼其民生殺扵國其貴已極矣
遇天下無事則行其徳化奉其貢職居則待乎廵
狩行則赴扵㑹同遇天下有事則申之以鍾皷行
之以征伐上以定王室下以正諸侯真侯伯之職
業也是常節也苟周天子有賜宜以徳讓之豈當
更受其地也苟讓不獲聽受之者其爵可也其器
可也且天子之地方千里則不足以待諸侯諸侯
之地旣侵天子之甸由削枝者必反乎𠏉剸肉者
必至乎骨何者勢使之然也如晉文旣定襄王於
郟鄏王勞之以地陽人不服晉侯圍之乃辱其宗
祊苦其人民虐其甥舅嗚呼其亦不仁矣是晉文
雖其入天子之功而有凌天子之威也當王之賜
冝讓曰臣重耳以眇眇之徳䖏專征之任遇翟㓂
肆虐天王失守宗廟臣敢興下國之師煞兇臣定
王室乃臣之常也不足賞也苟天王違念小伐不
寘諸刑列唐叔之祚獲臣有奉為賞厚矣苟以畿
內之地為臣之邑是上濫其賜下僣其受也雖天
王之薦寵臣其若宗廟之靈百姓之心後世之罪
何而晉文曽不是讓又請隧焉豈內輕衰周之凌
遲外恃諸侯之強盛而為邪殊不知周王之尚守
乎典禮也且王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萬
里焉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俻百
姓兆民之用且王之所賜田皆在周甸也王明知
在甸內與乎晉者是力不能制晉也如力足制晉
肯以規方千里之內地與夫諸侯哉是王之語晉
侯以規方千里者譏其受地也文公不悟卒而受
之嗚呼文公之覇也有召君之譏請隧之僣不為
甚矣甚者在陽樊也
秦穆謚繆論
聖人務安民不先置不仁以見其仁焉不先用不
徳以見其徳焉苟如是見危者已墜而欲援觀闘
者將死而方救噫其亦不仁矣以高辛之仁化用
一摯摯之不善天下之民捕堯以為君以唐堯之
仁化用一鮌鮌之不績天下之民譟禹以為功夫
如是摯之與鮌是高辛唐堯誠用之也非先置也
推其誠而用之人民尚陪之如是況先置者邪當
晉獻孋姬之亂後奚齊卓子之死餘重耳在翟夷
吾居秦以秦穆之力制翟而安晉其能必矣夫重
耳之賢也天下知之又其從者足以相人國如先
立之必能誅亂公子去𭧂大夫翼徳扵成周宣化
扵汾晉而穆公乃取公子摯之言乃先置夷吾是
爲惠公公之入也背內外之賂誅本立之臣蒸先
父之室故生民興誦死者無報卒身獲於秦而子
殺扵晉嗚呼致是也非晉人之罪秦人之罪也夫
摯立八年不善而去鮌用三載弗績而誅況晉惠
公之在位作宗廟之蠧蠍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
五年其為害也大矣今之學者以秦穆為繆尚疑
其謚得斯人也可以謚繆為定
漢斬丁公論
忠之為稱也蓋欲委身以事主不以猜悞貳其心
不以辯說貳其心不以疑懼貳其心者也上有過
諍扵公不揚名扵私豈猜悞之足入乎上有忌愈
〈乎進不愈乎退〉豈辯說之足入乎上有間〈去〉懼乎心不懼乎
事豈疑懼之足入乎夫苟祿恡生而仕者上有過
言未息而懼乎誅諫未再而去乎位自以得古人
三諫不從之義然幸其生貪其祿是猜悞而貳其
心也上有忌必姦於心機媚於聲氣不思已之不
聦而謂上之受謗不思道有未可而謂猜辯之足
從必從辯而去是辯說貳其心者也上有間必佞
彼愛取乎厚也必謟彼倖求其捨也有愛不可佞
倖不可諂即苟而已矣是疑懼貳其心者乎嗚呼
劉項之作也淮隂不以猜悞而去項乎淮南不以
疑懼而去項乎曲逆不以辯說而去項乎去彼而
就此果謂忠乎果謂不忠乎是利則存不利則亡
者也則丁公臨敵捨敵無殺誠惻隱之仁者豈有
猜悞辨說疑懼者耶有利則存不利則亡者耶與
其不忠則彼三侯者未可免鼎鑊之誅刀鋸之刑
也是高祖斬之果不為當噫漢之初立未為無人
乎丁公就刑未聞有一言而戾者將固之命也悲
夫
周昌相趙論
夫剛柔之分在乎性得失之機系乎用苟剛𭧂則
勝柔柔久則勝剛物之常理也或用之以剛䖏柔
以柔䖏剛其機必得矣如以剛䖏剛以柔䖏柔其
機必失矣周昌之性剛也呂后之性剛也漢祖以
百嵗後以趙王如意爲憂故輟昌相趙嗚呼漢高
之意非逞志扵一時納慮扵一諫而相昌乎不然
何其用之失也如以昌之剛足固趙國則趙之兵
甲能當漢乎是不可一也如以昌之剛足固趙王
呂氏徴王特一郵夫之力耳不可二也如以昌之
節足以存趙不過乎死死則趙王既徴耳是不可
三也卒使百嵗之後如意寃僇周昌憤死惜哉漢
祖未崩前以周勃統南軍以昌領北軍以陳平為
謀主則呂后之令産祿之謀不當臨大難而不
廻秉大節而不墜之也苟使握軍政執相權昌能
之其柰何誤用
𨹧母頌
孔父稱唯小人與女子為難養也夫女子之忠貞
義烈或聞於一時小人之姧詐𭧂亂不忘扵一息
使千百女子如小人奸詐𭧂亂者有矣使千百小
人如女子忠貞義烈者未之有也則安國侯之母
也不以項強而劉弱俾子事項不以子背君而別
事而有忿色對𭧂君而抗大節捨其生而踐死地
嗚呼春秋書觧楊致晉君之命漢史稱周苛拒項
籍之爵方諸𨹧母誠未為忠何者男子少服教壯
行義忠義貞烈雖死不辱鼎鑊在前而不懼鑕笮
被體而無怨乃男子之常事也至夫女子少隱帷
薄壯執箕箒豈甞熟扵忠貞義烈哉是女子之
有是者由百物之有瑞者矣豈易為哉豈易為哉
非沈約齊紀論
沈約作齊紀論雲太廟四時之祭各以平生所嗜
饗之漢明帝夢光烈皇后明旦車駕至廟躬拂帷
幄親易粉澤前史以為美談此亦先代之舊典也
日休曰薦饗之儀籩豆之數聖人之制定矣苟非
通如周孔不相㳂襲者謂時有人乎無其人制之
謂乎非也冝矣脩其書不正而反賛之謂乎妄也
又冝矣夫屈到嗜艾屈建薦之為乎合禮曾晳嗜
羊𬃷曾子不食之謂乎不忍一隅之國禮文不備
冝哉約以方之漢明大孝過矣
正沈約評詩
周詩曰駟騵彭彭注曰駵馬白腹曰騵議者言上
周下殷沈約又雲騵者蓋三家之色相勝又示周
殷相代也日休曰天之命也必以二徳則文王自
信矣何為不受殷禪哉詩曰文王受命作周又曰文
王有明徳俾其率天下之義師取一隅之㓙主南
靣扵殷其能昭昭矣然非人事不可也天時未可
也豈不可謂殷之賢人尚衆兾匡紂而易政也豈
以駟騵之色示乎代殷哉嗚呼禪代之事符於
天命必不可以駟騵之色勝之也謂堯之運為火
歟則車服一當從其色則堯不當乗白馬冠黃收
衣純衣也故聖人運以徳受禪以仁如以馬之
色示於代殷則吾以聖人用於左道矣或曰若然
者奚著曰毛公悞箋沈約過釋
𥙷泓戰語
宋襄公伐鄭楚伐宋而救鄭與楚㑹泓戰既濟未
陣司馬子魚請擊之公不以戰卒敗而退公羊氏
以為文王之戰亦不過此日休𥙷其文曰聖人制
民患其力不可禁也設法以刑之患刑之不可止
也用武以兵之兵之既出也民秉之為格殺執之
為攻殘故聖人施金皷以節之用羽旄以飾之為
蒐狩以教之自三代以降春秋之時禮樂之徵弛
掩襲之弊廣窮其力者譬角觝者爭其勝負並駈
者競其先後胡為仁讓哉文王聖人之至也雖以
徳化未聞不兵而獲者然則伐大夷征密湏敗嗜
國伐崇侯虎襄公始戰齊而納孝公次及於泓則
雲不禽二毛不以阻隘夫聖人之愛民也班白不
提挈又雲一夫不獲其所豈能區區扵死地決其
勝扵人命哉較其戰也文王不為也噫公羊氏違
丘明之㫖為文王之戰亦不過扵此罪也
獨行
士有潔其䖏介其止於世者行以古聖人止以古
聖人不顧今之是非不隨衆之毀譽雖必不合扵
祿利乎道而已矣要以今是我之非我非今之
是彼知扵我者聞毀足譽不知我者聞譽足
毀昧然不頋其是非毀譽者用之嗚呼士之道得
不顧其是非毀譽者用之則天下之治不啻半扵
淳古矣今之所譽者䖏以古聖人以今逹者聞是
則進聞非則迨有愛者聞毀而踈之有不合者聞
毀而洽之故道不加扵世業鮮異扵衆則其人貿
貿扵祿利扵朝廷望天下之治不啻扵淳古
也難以哉
法言後序
法言孝至之篇曰周公以來未有漢公之懿者說者
以為楊子遜偽新之美又以為稱其居攝之前雲
嗚呼日月豈卒能遜莾乎未若無阿衡之稱也噫
既有其文不能無其論吾得之矣在美新之文乎
則雄之道扵茲疵也
皮日休文集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