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講李先生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三十三

直講李先生文集　卷第三十三

宋 李覯 撰 闕名 撰年譜門人錄 景江南圖書館藏明刊本

直講李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三

　　　常語中

晉明之明王導之忠其至矣乎或曰元帝固任導矣

曰否王敦𥘉反導不足疑也而元帝疑之王敦再舉

導乃可疑也而明帝不疑夫敦不以君爲君其肯以

導爲君導既宰相矣藉令敦捷又何求焉在他人猶

可無異志況導之爲腹心乎而劉隗用事導見踈逺

且欲悉誅王氏當導之率昆弟子姪毎旦詣臺待罪

也呼周顗以百口累之而不應也傷㢤唯恐其不免

耳再舉則不然爲導者盍懲前事有不自安之心爲

明帝者盍以前事疑之無委任之理而導詐哭敦使

衆有奮志帝屬導節使都督諸軍君臣之間若合符

契遂平大難以濟中興非至明至忠其孰䏻㢤

或問閻纉訟愍懐太子之枉皇太孫立復上䟽焉夫

以惠帝愚賈后賊安䏻聴言徒觸死耳纉奚為㢤曰

上聴言人誰不敢言佳㢤纉也是難䏻也豈一時之

言萬世之言也惠帝雖愚萬世當不愚賈后雖賊萬

世當無賊其言欲使著令諸有廢興倉卒東宮兵馬

皆得輙嚴湏録詣殿前面受口詔然後為信聽其臣

子得如邴吉距詔書周昌不遣王田叔孟舒𨼆親左

右𠩄以固儲副安後嗣誠㢤人主有喜怒宮掖多姦

詐怒觧而後悔詐行而後覺無及矣如纉之言萬安

計也嗚呼學者之忽也吾與士大夫接三十年矣未

嘗有齒牙纉者也　漢髙帝使陳平乗馳傳載周勃代

樊噲將曰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計曰樊噲帝之

故人功多又呂后弟呂須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

欲斬之即怒後悔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噲受詔

即載檻車詣長安至則髙帝巳崩呂后釋噲或曰平

畏呂后而巳矣曰不若是則髙帝以譛殺功臣呂后

怒亦且報平勃平勃死則諸呂強又誰制矣㢤髙帝

之不枉樊噲呂氏之不害平勃平勃得以誅諸呂安

劉氏由燕之謀也不亦善乎

或曰劉隗其亮直者歟曰敗中宗者此人也漢興至

於孝景庶且富矣錯以天下壓山東卒動七國橫

屍東市中宗資王氏以有江左其強固宜帝不以術

縻之隗方翾翾執刀筆以裁其末力不任兵而假鎮

以亢斯足以速禍而巳矣魯昭公不忍季氏薨於乾

侯晉元帝不忍王敦憂憤告謝子家駒諌而劉隗𭄿

焉隗之罪著矣帝終不悟雪涕而遣之闇㢤

孔子惡稱人之惡者子貢惡訐以爲直者夫有口才

又有文法以羽翼之而忘忠恕何𠩄不逮也其甚者干

人骨肉不避父子時主以為忠識者以為賊國無釁焉

則以自斃一有可為則危宗廟矣自斃者商鞅是也刑

太子𫝊黥太子師惠王既立身裂車下危宗廟者江

充是也太子家使行馳道中充以屬吏謝之不聴階為

巫蠱殺戾於湖武帝始以充忠直奉法不阿𠩄言中

意終則作思子宮歸來望思之㙜鳴呼噬臍也巳

或問泉鳩里加兵刃扵戾太子者初為北地太守後

族何變之暴也以為罪邪何以賞以為功邪何以誅

賞之是邪誅之是邪曰理必然也夫骨肉之恩本諸

天也怒有已時而愛無巳怒而欲殺則殺者功愛而

不可得見則殺者罪矣夫豈不知殺之之由我也內

無以慰其心外無以慰人心故歸咎雲尓文帝逮諸

縣𫝊淮南王不發封餽侍者皆棄市彼輜車封誰敢

發邪非其人之罪也借其死以謝天下也小人因人

喜怒以貪功而不度深淺禍其至矣故齊王自殺而

主父偃族㓕魚復侯不得還闕而蕭順之憂卒聖人

作議親之辟公族三宥𠩄以養恩而小人間之亦不

知量矣知其者其田千秋乎其爰盎乎

直講李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