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27

卷二十六 經濟類編 卷二十七 卷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二十七
  明 馮琦馮瑗 撰
  諫諍類二
  直諫七十二則
  呂覽貴直篇 賢主所貴莫如士所以貴士為其直言也言直則枉者見矣人主之患欲聞枉而惡直言是障其源而欲其水也水奚自至是賤其所欲而貴其所惡也所欲奚自來能意見齊宣王宣王曰寡人聞子好直有之乎對曰意惡能直意聞好直之士家不處亂國身不見汚君身今得見王而家宅乎齊意惡能直宣王怒曰野士也將罪之能意曰臣少而好事長而行之王胡不能與野士乎將以彰其所好耶王乃舎之能意者使謹乎論於主之側亦必不阿主不阿主之所得豈少哉此賢主之所求而不肖主之所惡也狐援説齊湣王曰殷之鼎陳於周之廷其社蓋於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充人之遊亡國之音不得至於廟亡國之社不得見於天亡國之器陳於廷所以為戒王必勉之其無使齊之大呂陳之廷無使太公之社蓋之屏無使齊音充人之游齊王不受狐援出而哭國三日其辭曰先出也衣絺紵後出也滿囹圄吾今見民之洋洋然東走而不知所處齊王問吏曰哭國之法若何吏曰斮王曰行法吏陳斧質於東閭不欲殺之而欲去之狐援聞而蹶往過之吏曰哭國之法斮先生之老歟昬歟狐援曰曷為昏哉於是乃言曰有人自南方來鮒入而鯢居使人之朝為草而國為墟殷有比干吳有子胥齊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斮之東閭每斮者以吾參夫二子者乎狐援非樂斮也國已亂矣上已悖矣哀社稷與民人故出若言出若言非平論也將以救敗也固嫌於危此觸子之所以去之也達子之所以死之也趙簡子攻衞附郭自將兵及戰且遠立又居於犀蔽屏櫓之下鼓之而士不起簡子投桴而歎曰嗚呼士之遫弊一若此乎行人燭過免胄橫戈而進曰亦有君不能耳何弊之有簡子艴然作色曰寡人之無使汝身自將是衆也子親謂寡人之無能有説則可無説則死對曰昔吾先君獻公即位五年兼國十九用此士也惠公即位二年淫色暴慢身好王女秦人襲我遜去絳七十用此士也文公即位二年底之以勇故三年而士盡果敢城濮之戰五敗荊人圍衞取曹拔石社定天子之位成尊名於天下用此士也亦有君不能取士何弊之有簡子乃去犀蔽屏櫓而立於矢石之所及一鼓而士畢乗之簡子曰與吾得革車千乗也不如聞行人燭過之一言行人燭過可謂能諫其君矣戰鬭之上枹鼔方用賞不加厚罰不加重一言而士皆樂為其上死
  桀為酒池足以運舟糟丘足以望七里一鼓而牛飲者三千人關龍逢進諫曰為人君身行禮義愛民節財故國安而身壽也今君用財若無盡用人若恐不能死不革天禍必降而誅必至矣君其革之立而不去朝桀因囚拘之君子聞之曰末之命矣夫
  紂作炮烙之刑王子比干曰主暴不諫非忠臣也畏死不言非勇士也見過則諫不用則死忠之至也遂進諫三日不去朝紂因而殺之
  左史倚相廷見申公子亹子亹不出左史謗之舉伯以告子亹怒而出曰女無亦謂我老耄而舎我而又謗我左史曰唯子老耄故欲見以交儆子若子方壯能經營百事倚相將奔走承序於是不給而何暇得見昔衞武公年數九十有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耄而舎我必恭恪於朝朝夕以交戒我聞一二之言必誦志而納之以訓道我在輿有旅賁之規位寧有官師之典倚幾有誦訓之諌居寢有𥊍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師工之誦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於是乎作懿戒以自儆也及其沒也謂之叡聖武公子實不叡聖於倚相何害周書曰文王至於日中昃不皇暇食惠於小民唯政之恭文王猶不敢惰今子老楚國而欲自安也以禦數者王將何為若常如此楚其難哉子亹懼曰老之過也乃驟見左史
  秦始皇帝太后不謹幸郎嫪毐封以為長信侯為生兩子毐専國事浸益驕奢與侍中左右貴臣俱博飲酒醉爭言而鬭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也窶人子何敢乃與我亢所與鬭者走行白皇帝皇帝大怒毐懼誅因作亂戰咸陽宮毐敗始皇乃取毐四支車裂之取其兩弟囊撲殺之取皇太后遷之於萯陽宮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諫者戮而殺之從蒺䔧其脊肉幹四支而積之闕下諫而死者二十七人矣齊客茅焦乃往上謁曰齊客茅焦願上諫皇帝皇帝使使者出問客得無以太后事諫也茅焦曰然使者還白曰果以太后事諫皇帝曰走往告之若不見闕下積死人耶使者問茅焦茅焦曰臣聞之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臣非畏死人也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盡負其衣物行亡使者入白之皇帝大怒曰是子故來犯吾禁趣炊鑊湯煮之是安得積闕下乎趣召之入皇帝按劒而坐口正沬出使者召之入茅焦不肯疾行足趣相過耳使者趣之茅焦曰臣至前則死矣君獨不能忍吾須㬰乎使者極哀之茅焦至前再拜謁起稱曰臣聞之夫有生者不諱死有國者不諱亡諱死者不可以得生諱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聖主所欲急聞也不審陛下欲聞之不皇帝曰何謂也茅焦對曰陛下有狂悖之行陛下不自知耶皇帝曰何等也願聞之茅焦對曰陛下車裂假父有嫉妬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慈之名遷母萯陽宮有不孝之行從蒺䔧干諌士有桀紂之治令天下聞之盡瓦解無嚮秦者臣竊恐秦亡為陛下危之所言已畢乞行就貭乃解衣伏貭皇帝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曰赦之先生就衣今願受事乃立焦為仲父爵之上卿皇帝立駕千乗萬騎空左方自行迎太后萯陽宮歸於咸陽太后大喜乃大置酒待茅焦及飲太后曰抗枉令直使敗更成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復得相㑹者盡茅君之力也
  秦王子嬰降沛公沛公入秦宮宮室帷帳狗馬重寳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出舎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為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為天下除殘賊宜縞素為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乃還軍霸上
  漢文帝從霸陵上欲西馳下峻阪袁盎騎並車擥轡上曰將軍怯邪盎曰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騎衡聖主不乗危而徼幸今陛下騁六騑馳下峻山如有馬驚車敗陛下縱自輕柰高廟太后何上乃止武帝方招文學儒者曰吾欲云云黯對曰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上黙然怒變色而罷朝公卿皆為黯懼上退謂左右曰甚矣汲黯之戇也羣臣或數黯黯曰天子置公卿輔弼之臣寧令從䛕承意䧟主於不義乎且已在其位縱愛身柰辱朝廷何賈山至言 臣聞為人臣者盡忠竭愚以直諫主不避死亡之誅者臣山是也臣不敢以乆遠諭願借秦以為諭唯陛下少加意焉夫布衣韋帶之士修身於內成名於外而使後世不絶息至秦則不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賦歛重數百姓任罷赭衣半道羣盜滿山使天下之人戴目而視傾耳而聽一夫大謼天下嚮應者陳勝是也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陽而西至雍離宮三百鐘鼓帷帳不移而具又為阿房之殿殿高數十仞東西五里南北千步從車羅騎四馬騖馳旌旗不撓為宮室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聚廬而託處焉為馳道於天下東窮燕齊南極呉楚江湖之上瀕海之觀畢至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築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為馳道之麗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邪徑而託足焉死葬乎驪山吏徒數十萬人曠日十年下徹三泉合採金石冶銅錮其內漆塗其外被以珠玉飾以翡翠中成觀游上成山林為葬薶之侈至於此使其後世曾不得蓬顆蔽冢而託葬焉秦以熊羆之力虎狼之心蠶食諸侯併吞海內而不篤禮義故天殃已加矣臣昧死以聞願陛下少留意而詳擇其中臣聞忠臣之事君也言切直則不用而身危不切直則不可以明道故切直之言明主所欲急聞忠臣之所以蒙死而竭知也地之磽者雖有善種不能生焉江臯河瀕雖有惡種無不猥大昔者夏商之季世雖關龍逢箕子比干之賢身死亾而道不用文王之時豪俊之士皆得竭其智芻蕘採薪之人皆得盡其力此周之所以興也故地之美者善養禾君之仁者善養士雷霆之所擊無不摧折者萬鈞之所壓無不糜滅者今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埶重非特萬鈞也開道以求諫和顔色而受之用其言而顯其身士猶恐懼而不敢自盡又迺況於縱欲恣行暴虐惡聞其過乎震之以威壓之以重則雖有堯舜之智孟賁之勇豈有不摧折者哉如此則人主不得聞其過失矣弗聞則社稷危矣古者聖王之制史在前書過失工誦箴諫瞽誦詩諫公卿比諫士傳言諫過庶人謗於道商旅議於市然後君得聞其過失也聞其過失而改之見義而從之所以永有天下也天子之尊四海之內其義莫不為臣然而養三老於太學親執醬而餽執爵而酳祝䭇在前祝鯁在後公卿奉杖大夫進履舉賢以自輔弼求修正之士使直諌故以天子之尊尊養三老視孝也立輔弼之臣者恐驕也置直諫之士者恐不得聞其過也學問至於芻蕘者求善無饜也商人庶人誹謗已而改之從善無不聽也昔者秦政力並萬國富有天下破六國以為郡縣築長城以為關塞秦地之固大小之埶輕重之權其與一家之富一夫之彊胡可勝計也然而兵破於陳涉地奪於劉氏者何也秦王貪狼暴虐殘賊天下窮困萬民以適其欲也昔者周葢千八百國以九州之民養千八百國之君用民之力不過歲三日什一而藉君有餘財民有餘力而頌聲作秦皇帝以千八百國之民自養力罷不能勝其役財盡不能勝其求一君之身耳所以自養者馳騁弋獵之娯天下弗能供也勞罷者不得休息饑寒者不得衣食亡罪而死刑者無所告訴人與之為怨家與之為讐故天下壞也秦皇帝身在之時天下已壊矣而弗自知也秦皇帝東巡狩至㑹稽琅邪刻石著其功自以為過堯舜統縣石鑄鐘虡篩土築阿房之宮自以為萬世有天下也古者聖王作謚三四十世耳雖堯舜禹湯文武絫世廣徳以為子孫基業無過二三十世者也秦皇帝曰死而以謚法是以父子名號有時相襲也以一至萬則世世不相復也故死而號曰始皇帝其次曰二世皇帝者欲以一至萬也秦皇帝計其功徳度其後嗣世世無窮然身死纔數月耳天下四面而攻之宗廟滅絶矣秦皇帝居滅絶之中而不自知者何也天下莫敢告也其所以莫敢告者何也亡養老之義亡輔弼之臣亡進諫之士縱恣行誅退誹謗之人殺直諌之士是以道䛕媮合茍容比其徳則賢於堯舜課其功則賢於湯武天下已潰而莫之告也詩曰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聽言則對譖言則退此之謂也又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天下未嘗亡士也然而文王獨言以寧者何也文王好仁則仁興得士而敬之則士用用之有禮義故不致其愛敬則不能盡其心不能盡其心則不能盡其力不能盡其力則不能成其功故古之賢君於其臣也尊其爵祿而親之疾則臨視之無數死則往弔哭之臨其小歛大歛已棺塗而後為之服錫衰麻絰而三臨其䘮未歛不飲酒食肉未葬不舉樂當宗廟之祭而死為之廢樂故古之君人者於其臣也可謂盡禮矣服法服端容貌正顔色然後見之故臣下莫敢不竭力盡死以報其上功徳立於後世而令聞不忘也今陛下念思祖考術追厥功圖所以昭光洪業休徳使天下舉賢良方正之士天下皆訢訢焉曰將興堯舜之道三王之功矣天下之士莫不精白以承休徳今方正之士皆在朝廷矣又選其賢者使為常侍諸吏與之馳敺射獵一月再三出臣恐朝廷之解弛百官之墮於事也諸侯聞之又必怠於政矣陛下即位親自勉以厚天下損食膳不聽樂減外徭衞卒止歲貢省廏馬以賦縣傳去諸苑以賦農夫出帛十萬餘匹以振貧民禮高年九十者一子不事八十者二算不事賜天下男子爵大臣皆至公卿發御府金賜大臣宗族亡不被澤者赦罪人憐其亡髮賜之巾憐其衣赭書其背父子兄弟相見也而賜之衣平獄緩刑天下莫不説喜是以元年膏雨降五穀登此天之所以相陛下也刑輕於他時而犯法者寡衣食多於前年而盜賊少此天下之所以順陛下也臣聞山東吏布詔令民雖老羸癃疾扶杖而往聽之願少須㬰毋死思見徳化之成也今功業方就名聞方昭四方鄉風今從豪俊之臣方正之士直與之日日獵射擊兔伐狐以傷大業絶天下之望臣竊悼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臣不勝大願願少衰射獵以夏歲二月定明堂造太學修先王之道風行俗成萬世之基定然後唯陛下所幸耳古者大臣不媟故君子不常見其齊嚴之色肅敬之容大臣不得與宴遊方正修潔之士不得從射獵使皆務其方以高其節則羣臣莫敢不正身修行盡心以稱大禮如此則陛下之道尊敬功業施於四海垂於萬世子孫矣誠不如此則行日壞而榮日滅矣夫士修之於家而壞之於天子之廷臣竊愍之陛下與衆臣宴遊與大臣方正朝廷議論夫游不失樂朝不失禮議不失計軌事之大者也
  武帝幸甘泉郊泰畤禮畢因留射獵薛廣徳上書曰竊見關東困極人民流離陛下日撞亡秦之鍾聽鄭衞之樂臣誠悼之今士卒暴露從官勞倦願陛下亟反宮思與百姓同憂樂天下幸甚
  哀帝時司𨽻解光奏言趙昭儀傾亂聖朝親滅繼嗣請事窮究議郎耿育上疏 臣聞繼嗣失統廢適立庶聖人法禁古人至戒然太伯見厯知適逡循固讓委身呉越權變所設不計常法致位王季以崇聖嗣卒有天下子孫承業七八百載功冠三王道徳最備是以尊號追及大王故世必有非常之變然後乃有非常之謀孝成皇帝自知繼嗣不以時立念雖未有皇子萬歲之後未能持國權柄之重製於女主女主驕盛則耆欲無極少主幼弱則大臣不使世無周公抱負之輔恐危社稷傾亂天下知陛下有賢聖通明之徳仁孝子愛之恩懷獨見之明內斷於身故廢後宮就館之漸絶㣲嗣禍亂之根乃欲致位陛下以安宗廟愚臣既不能深援安危定金匱之計又不知推演聖徳述先帝之志乃反覆校省內暴露私燕誣汙先帝傾惑之過成結寵妾妬媚之誅甚失賢聖遠見之明逆負先帝憂國之意夫論大徳不拘俗立大功不合衆此乃孝成皇帝至思所以萬萬於衆臣陛下聖徳盛茂所以符合於皇天也豈當世庸庸斗筲之臣所能及哉且褒廣將順君父之美匡捄銷滅既往之過古今通議也事不當時固爭防禍於未然各隨指阿從以求容媚晏駕之後尊號已定萬事已訖乃探追不及之事訐揚幽昩之過此臣所深痛也願下有司議即如臣言宜宣布天下使咸曉知先帝聖意所起不然空使謗議上及山陵下流後世逺聞百蠻近布海內甚非先帝託後之意也蓋孝子善述父之志善成人之事唯陛下省察
  枚乗奏吳王書 臣聞得全者昌失全者亡舜無立錐之地以有天下禹無十戸之聚以王諸侯湯武之土不過百里上不絶三光之明下不傷百姓之心者有王術也故父子之道天性也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則事無遺䇿功流萬世臣乗願披腹心而效愚忠惟大王少加意念惻怛之心於臣乗言夫以一縷之任係千鈞之重上懸之無極之高下垂之不測之淵雖甚愚之人猶知哀其將絶也馬方駭鼓而驚之係方絶又重鎮之係絶於天不可復結墜入深淵難以復出其出不出間不容髮能聽忠臣之言百舉必脫必若所欲為危於累卵難於上天變所欲為易於反掌安於泰山今欲極天命之上壽敝無窮之極樂究萬乗之埶不出反掌之易居泰山之安而欲乗累卵之危走上天之難此愚臣之所大惑也人性有畏其景而惡其跡者郤背而走跡愈多景愈疾不如就隂而止景滅跡絶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欲湯之滄一人炊之百人揚之無益也不如絶薪止火而已不絶之於彼而救之於此譬猶抱薪而救火也養由基楚之善射者也去楊葉百步百發百中楊葉之大加百中焉可謂善射矣然其所止百步之內耳比於臣乗未知操弓持矢也福生有基禍生有胎納其基絶其胎禍何自來泰山之霤穿石殫極之䋁斷幹水非石之鑚索非木之鋸漸靡使之然也夫銖銖而稱之至石必差寸寸而度之至丈必過石稱丈量徑而寡失夫十圍之木始生而櫱足可搔而絶手可擢而㧓據其未生先其未形磨礲砥礪不見其損有時而盡種樹畜養不見其益有時而大積徳累行不知其善有時而用棄義背理不知其惡有時而亡臣願大王熟計而身行之此百世不易之道也
  再上書諫呉王 昔秦西舉胡戎之難北備榆中之關南距羌莋之塞東當六國之從六國乘信陵之藉明蘇秦之約厲荊軻之威併力一心以備秦然秦卒禽六國滅其社稷而並天下是何也則地利不同而民輕重不等也今漢據全秦之地兼六國之衆修戎狄之義而南朝羌莋此其與秦地相什而民相百大王之所明知也今夫讒䛕之臣為大王計者不論骨肉之義民之輕重國之大小以為呉禍此臣所以為大王患也夫舉呉兵以訾於漢譬猶蠅蚋之附羣牛腐肉之齒利劒鋒接必無事矣天下聞呉率失職諸侯願責先帝之遺約今漢親誅其三公以謝前過是大王威加於天下而功越於湯武也夫呉有諸侯之位而實富於天子有隱匿之名而居過於中國夫漢並二十四郡十七諸侯方輸錯出軍行數千里不絶於郊其珍怪不如山東之府轉粟西鄉陸行不絶水行滿河不如海陵之倉修治上林雜以離宮積聚玩好圏守禽獸不如長州之苑游曲臺臨上路不如朝夕之池臨璧高壘副以關城不如江淮之險此臣之所為大王樂也今大王還兵疾歸尚得十半不然漢知呉之有吞天下之心也赫然加怒遣羽林黃頭循江而下襲大王之都魯東海絶呉之饟道梁王飾車騎習戰射積粟固守以備榮陽待呉之饑大王雖欲反都亦不得已夫三淮南之計不負其約齊王殺身以滅其跡四國不得出兵其郡趙囚邯鄲此不可掩亦已明矣今大王已去千里之國而制於十里之內矣張韓將北地弓高宿左右兵不得下壁軍不得太息臣竊哀之願大王熟察焉鄒陽諌呉王書 臣聞秦倚曲臺之宮懸衡天下畫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節末路張耳陳勝連從兵之據以叩函谷咸陽遂危何則列郡不相親萬室不相救也今胡數涉北河之外上覆飛鳥下不見伏兔鬭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隨輦車相屬轉粟流輸千里不絶何則彊趙責於河間六齊望於惠後城陽顧於盧博三淮南之心思墳墓大王不憂臣恐救兵之不専胡馬遂進窺於邯鄲越水長沙還舟青陽雖使梁並淮陽之兵下淮東越廣陵以遏越人之糧漢亦折西河而下北守漳水以轉大國胡亦益進越亦益深此臣之所為大王患也臣聞蛟龍驤首奮翼則浮雲出流霧雨咸集聖王底節修徳則游談之士歸義思名今臣盡智畢議易精極慮則無國而不可奸飾固陋之心則何王之門不可曵長裾乎然臣所以歴數王之朝背淮千里而自致者非惡臣國而樂呉民也竊高下風之行尤説大王之義故願大王無忽察聽其志臣聞鷙鳥累百不如一鶚夫全趙之時武力鼎士袨服叢臺之下者一旦成市不能止幽王之湛患淮南連山東之俠死士盈朝不能還厲王之西也然則計議不得雖諸賁不能安其位亦明矣故願大王審畫而已始孝文皇帝據關入立寒心銷志不明求衣自立天子之後使東牟朱虛東裒義父之後深割嬰兒王之壤子王梁代益以淮陽卒仆濟北囚弟於雍者豈非象新垣平等哉今天子新據先帝之遺業左規山東右制關中變權易埶大臣難知大王弗察臣恐周鼎復起於漢新垣過計於朝則我呉遺嗣不可期於世矣高皇帝燒棧道灌章邯兵不留行收敝民之倦東馳函谷西楚大破水攻則章邯以亡其城陸擊則項王以失其地此皆國家之不幾者也願大王熟察之司馬相如上書諫獵 臣聞物有同類而殊能者故力稱烏獲捷言慶忌勇期賁育臣之愚竊以為人誠有之獸亦宜然今陛下好陵阻險射猛獸卒然遇軼材之獸駭不存之地犯屬車之清塵輿不及還轅人不暇施巧雖有烏獲逢蒙之伎力不得用枯木朽株盡為難矣是胡越起於轂下而羌夷接軫也豈不殆哉雖萬全無患然本非天子之所宜近也且夫清道而後行中路而後馳猶時有銜橛之變而況涉乎蓬蒿馳乎丘墳前有利獸之樂而內無存變之意其為禍也不亦難矣夫輕萬乗之重不以為安而樂出於萬有一危之塗以為娯臣竊為陛下不取也葢明者逺見於未萌而智者避危於無形禍固多藏於隱微而發於人之所忽者也故鄙諺曰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此言雖小可以喻大臣願陛下之留意幸察
  東方朔諫起上林苑疏 臣聞謙遜靜慤天表之應應之以福驕溢靡麗天表之應應之以異今陛下累郎臺恐其不高也弋獵之處恐其不廣也如天不為變則三輔之地盡可以為苑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為之變上林雖小臣尚以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從汧隴以東商雒以西厥壤肥饒漢興去三河之地止霸産以西都涇渭之南此所謂天下陸海之地秦之所以虜西戎兼山東者也其山出玉石金銀銅鐵豫章檀柘異類之物不可勝原此百工所取給萬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饒土宜薑芋水多鼃魚貧者得以人給家足無饑寒之憂故鄷鎬之間號為土膏其賈畝一金今䂓以為苑絶陂池水澤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國家之用下奪農桑之業棄成功就敗事損耗五穀是其不可一也且盛荊棘之林而長養麋鹿廣狐兔之苑大虎狼之虛又壞人冢墓發人室廬令幼弱懷土而思耆老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營之垣而囿之騎馳東西車騖南北又有深溝大渠夫一日之樂不足以危無隄之輿是其不可三也故務𫟍囿之大不恤農時非所以彊國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宮而諸侯畔靈王起章華之臺而楚民散秦興阿房之殿而天下亂糞土愚臣忘生觸死逆盛意犯隆指罪當萬死不勝大願願陳泰階六符以觀天變不可不省
  王吉諫昌邑王疏 臣聞古者師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詩云匪風發兮匪車掲兮顧瞻周道中心𢛁兮説曰是非古之風也發發者是非古之車也揭揭者葢傷之也今者大王幸方與曾不半日而馳二百里百姓頗廢耕桑治道牽馬臣愚以為民不可數變也昔召公述職當民事時舎於棠下而聽斷焉是時人皆得其所後世思其仁恩至虖不伐甘棠甘棠之詩是也大王不好書術而樂逸游馮式撙銜馳驅不止口倦乎叱咤手苦於箠轡身勞乎車輿朝則冐霧露晝則被塵埃夏則為大暑之所暴炙冬則為風寒之所匽薄數以耎脆之玉體犯勤勞之煩毒非所以全壽命之宗也又非所以進仁義之隆也夫廣廈之下細旃之上明師居前勸誦在後上論唐虞之際下及殷周之盛考仁聖之風習治國之道訢訢焉發憤忘食日新厥徳其樂豈徒銜橛之間哉休則俛仰屈信以利形進退步趨以實下吸新吐故以練藏専意積精以適神於以養生豈不長哉大王誠留意如此則心有堯舜之志體有喬松之壽美聲廣譽登而上聞則福祿其臻而社稷安矣皇帝仁聖至今思慕未怠於宮館囿池弋獵之樂未有所幸大王宜夙夜念此以承聖意諸侯骨肉莫親大王大王於屬則子也於位則臣也一身而二任之責加焉恩愛行義纎介有不具者於以上聞非饗國之福也臣吉愚戇願大王察之
  淮南王安削地之後其為反謀益甚王坐東宮召伍被與謀曰將軍上被悵然曰王復安得此亡國之語乎臣聞子胥諫呉王吳王不用乃曰臣今見麋鹿游姑蘇之臺也今臣亦見宮中生荊棘露霑衣也王怒繫被父母三月復召曰將軍許寡人乎被諫曰臣聞聰者聽於無聲明者見於未形故聖人萬舉萬全昔文王一動而功顯於千世列為三代此所謂因天心以動作者也故海內不期而隨此千歲之可見者夫百年之秦近世之呉楚亦足以喻國家之存亡矣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大王毋為呉王之聽昔秦絶先王之道殺術士燔詩書棄禮義尚詐力任刑罰轉負海之粟致之西河當是之時男子疾耕不足於糟糠女子紡績不足於蓋形遣蒙恬築長城東西數千里暴兵露師常數十萬死者不可勝數殭屍千里流血頃畆百姓力竭欲為亂者十家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異物還為偽辭曰臣見海中大神言曰汝西皇之使耶臣荅曰然汝何求曰願請延年益壽藥神曰汝秦王之禮薄得觀而不得取即從臣東南至蓬萊山見芝成宮闕有使者銅色而龍形光上照天於是臣再拜問曰宜何資以獻神曰以令名男子若振女與百工之事即得之矣秦皇帝大説遣振男女三千人資之五穀種種百工而行徐福得平原廣澤止王不來於是百姓悲痛相思欲為亂者十家而六又使尉陀踰五嶺攻百越尉佗知中國勞極止王不來使人上書求女無夫家者三萬人以為士卒衣補秦皇帝可其萬五千人於是百姓離心瓦解欲為亂者十家而七客謂高皇帝曰時可矣高皇帝曰待之聖人當起東南間不一年陳勝呉廣發矣高皇始於豐沛一倡天下不期而嚮應者不可勝數也此所謂蹈瑕𠉀間因秦之亡而動者也百姓願之若旱之望雨故起於行陳之中而立為天子功高三王徳傳無窮今大王見高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獨不觀近世之吳楚乎夫呉王賜號為劉氏祭酒復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里內鑄消銅以為錢東煮海水以為鹽上取江陵木以為船一船之載當中國數十兩車國富民衆行珠玉金帛賂諸侯宗室大臣獨竇氏不與計定謀成舉兵而西破於大梁敗於狐父奔走而東至於丹徒越人禽之身死絶祀為天下笑夫以呉越之衆不能成功者何誠逆天道而不知時也方今大王之兵衆不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寧有萬倍於吳楚之時願大王從臣之計大王不從臣之計今見大王事必不成而語先泄也臣聞㣲子過故國而悲於是作麥秀之歌是痛紂之不用王子比干也故孟子曰紂貴為天子死曾不若匹夫是紂先自絶於天下乆矣非死之日而天下去之今臣亦竊悲大王棄千乗之君必且賜絶命之書為羣臣先死於東宮也
  張敞諫膠東太后書 臣聞秦王好淫聲葉陽后為不聽鄭衞之樂楚嚴好田獵樊姬為不食鳥獸之肉口非惡㫖甘耳非憎絲竹也所以抑心意絶嗜欲者將以率二君而全宗祀也禮君母出門則乗輜軿下堂則從傅母進退則鳴玉佩內飾則結綢繆此言尊貴所以自歛制不從恣之義也今太后資質淑美慈愛寛仁諸侯莫不聞而少以田獵縱欲為名於以上聞亦未宜也唯觀覽於往古全行乎來今令後姬得有所法則下臣有所稱誦臣敞幸甚
  郅惲為上東門𠉀平帝常出獵車駕夜還惲拒關不開帝令從者見面於門間惲曰火明遼遠遂不受詔帝乃迴從東中門入明日惲上書諫曰昔文王不敢槃於游田以萬人為憂而陛下逺獵山林夜以繼晝其如宗廟社稷何暴虎馮河未至之戒誠小臣所竊憂也書奏賜布百匹貶東中門𠉀為參封尉
  惲明習天文歴數不受左隊大夫逯並吏署西至長安上書王莽 臣聞天地重其人惜其物故運機衡垂日月含元包一甄陶品類顯表紀世圖録豫設漢歴乆長孔為赤制不使愚惑殘人亂時智者順以成徳愚者逆以取害神器有命不可虛獲上天垂戒欲悟陛下令就臣位轉禍為福劉氏享天永命陛下順節盛衰取之以天還之以天可謂知命矣若不早圖是不免於竊位也且堯舜不以天顯自與故禪天下陛下何貪非天顯以自累也天為陛下嚴父臣為陛下孝子父教不敢廢子諫不可拒惟陛下留神
  隗囂矜已自飾常以西伯復作乃與諸將議自立為王鄭興聞而説之曰春秋傳雲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間者諸將集㑹無乃不道忠信之言大將軍之聽無乃阿而不察乎昔文王承積徳之緒加之以睿聖三分天下尚服事殷及武王即位八百諸侯不謀而㑹皆曰紂可伐矣武王以未知天命還兵待時高祖征伐累年猶以沛公行師今令徳雖明世無宗周之祚威略雖振未有高祖之功而欲舉未可之事昭速禍患無乃不可乎惟將軍察之囂竟不稱王後遂廣置職位以自尊高興復止囂曰夫中郎將太中大夫使持節官皆王者之器非人臣所當制也孔子曰惟器與名不可以假人不可以假人者亦不可以假於人也無益於實有損於名非尊上之意也囂病之而止
  何敞上疏諌濟南王康 蓋聞諸侯之義節制謹度然後能保其社稷和其民人大王以骨肉之親享食茅土當施張政令明其典法出入進止宜有期度輿馬臺𨽻應為科品而今奴婢廏馬皆有千餘增無用之口以自蠶食宮婢閉隔失其天性惑亂和氣又多起內第觸犯防禁費以巨萬而功猶未半夫文繁者質荒木勝者人亡皆非所以奉禮承上傳福無窮者也故楚作章華以囟呉興姑蘇而滅景公千駟民無稱焉今數游諸第晨夜無節又非所以遠防未然臨深履薄之法也願大王脩恭儉遵古制省奴婢之口減乗馬之數斥私田之富節游觀之宴以禮起居則敞乃敢安心自保惟大王深慮愚言
  章帝春車駕近出觀覽城第尋聞當遂校獵河內東平王蒼上書 臣聞時令盛春農事不聚衆興功傳曰田獵不宿食飲不享出入不節則木不曲直此失春令者也臣知車駕今出事從約省所過吏人諷誦甘棠之徳雖然動不以禮非所以示四方也惟陛下因行田野循視稼穡逍遙仿佯弭節而旋至秋冬乃振威靈整法駕備周衞設羽旄詩云抑抑威儀惟徳之隅臣不勝憤懣伏自手書乞詣行在所極陳至誠
  桓帝車駕幸廣城校獵陳蕃上疏 臣聞人君有事於苑囿唯仲秋西郊順時講武殺禽助祭以敦孝敬如或違此則為肆縱故臯陶戒舜無教逸遊周公戒成王無槃於遊田虞舜成王猶有此戒況徳不及二主者乎夫安平之時尚宜有節況當今之世有三空之戹哉田野空朝廷空倉庫空是謂三空加兵戎未戢四方離散是陛下焦心毀顔坐以待旦之時也豈宜揚旗曜武騁心輿馬之觀乎又前秋多雨民始種麥今失其勸種之時而令給驅禽除路之役非聖賢卹民之意也齊景公欲觀於海放乎琅邪晏子為陳百姓惡聞旌旗輿馬之音舉首嚬眉之感景公為之不行周穆王欲肆車轍馬跡祭公謀父為誦祈招之詩以止其心誠惡逸遊之害人也
  桓帝誅大將軍梁冀而中常侍單超等五人皆以誅冀功並封列侯專權選舉又立掖庭民女亳氏為皇后數月間後家封者四人賞賜巨萬是時地數震裂衆災頻降李雲乃露布上書移副三府 臣聞皇后天下母徳配坤靈得其人則五氏來備不得其人則地動揺宮比年災異可謂多矣皇天之戒可謂至矣高祖受命至今三百六十四歲君期一周當有黃精代見姓陳項虞田許氏不可令此人居太尉太傅典兵之官舉厝至重不可不愼班功行賞宜應其實梁冀雖持權専擅虐流天下今以罪行誅猶召家臣搤殺之耳而猥封謀臣萬戶以上高祖聞之得無見非西北列將得無解體孔子曰帝者諦也今宮位錯亂小人謟進財貨公行政化日損尺一拜用不經御省是帝欲不諦乎
  桓帝㣲行私過幸河南尹梁𦙍府舎是日大風拔樹晝昏楊秉上疏 臣聞瑞由徳至災應事生傳曰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天不言語以災異譴告是以孔子迅雷風烈必有變動詩云敬天之威不敢驅馳王者至尊出入有常警蹕而行靜室而止自非郊廟之事則鸞旗不駕故詩稱自郊徂宮易曰王假有廟致孝享也諸侯如臣之家春秋尚列其誡況以先王法服而私出槃游降亂尊卑等威無序侍衞守空宮紱璽委女妾設有非常之變任章之謀上負先帝下悔靡及臣奕世受恩得備納言又以薄學充在講勸特蒙哀識見照日月恩重命輕義使士死敢憚摧折畧陳其愚
  楊賜上靈帝疏 臣聞天生蒸民不能自理故立君長使司牧之是以唐虞兢兢業業周文日昃不暇明愼庶官俊乂在職三載考績以觀厥成而今所序用無佗徳有形埶者旬日累遷守眞之徒歴載不轉勞逸無別善惡同流北山之詩所為訓作又聞數㣲行出幸𫟍囿觀鷹犬之埶極槃遊之荒政事日墮大化陵遲陛下不顧二祖之勤止追慕五宗之美蹤而欲以望太平是由曲表而欲直景郤行而求及前人也宜絶慢傲之戲念官人之重割用板之恩愼貫魚之次無令醜女有四殆之歎遐邇有憤怨之聲臣受恩偏特忝任師傅不敢自同凡臣括囊避咎謹自手書宻上
  諫開𫟍囿疏 竊聞使者並出規度城南人田欲以為𫟍昔先王造囿裁足以脩三驅之禮薪萊芻牧皆悉往焉先帝之制左開鴻池右作上林不奢不約以合禮中今猥規郊城之地以為𫟍囿壞沃衍廢田園驅居人畜禽獸殆非所謂若保赤子之義今城外之苑已有五六可以逞情意順四節也宜惟夏商卑宮太宗露臺之意以尉下民之勞
  呂強上靈帝疏 臣聞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伏聞中常侍曹節王甫張譲等及侍中許相並為列侯節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賤讒謟媚主佞邪徼寵放毒人物疾妬忠良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掩朝廷之明成私樹之黨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又並及家人重金兼紫相繼為蕃輔受國重恩不念爾祖述脩厥徳而交結邪黨下比羣佞陛下惑其瑣才特蒙恩澤又授位乖越賢才不升素餐私倖必加榮擢隂陽乖剌稼穡荒蔬人用不康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已行言之無逮所以冒死干觸陳愚忠者實願陛下損改既謬從此一止臣又聞後宮綵女數千餘人衣食之費日數百金比穀雖賤而戸有饑色案法當貴而今更賤者由賦發繁數以解縣官寒不敢衣饑不敢食民有斯戹而莫之卹宮女無用塡積後庭天下雖復盡力耕桑猶不能供昔楚女悲愁則西宮致災況終年積聚豈無憂怨乎夫天生蒸民立君以牧之君道得則民戴之如父母仰之猶日月雖時有徵稅猶望其仁恩之厚易曰恱以使民民忘其勞恱以犯難民忘其死儲君副主宜諷誦斯言南面當國宜履行其事又承詔書當於河間故國起解瀆之館陛下龍飛即位雖從藩國然既處九天之高豈宜有顧戀之意且河間疏遠解瀆邈絶而當勞民單力未見其便又今外戚四姓貴倖之家及中官公族無功徳者造起館舎凡有萬數樓閣相接丹青素堊雕刻之飾不可單言喪葬踰制奢麗過禮競相放效莫肯矯拂穀梁傳曰財盡則怨力盡則懟尸子曰君如杅民如水杅方則水方杅圓則水圓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今上無去奢之儉下有縱欲之敝至使禽獸食民之甘土木衣民之帛昔師曠諫晉平公曰梁柱衣繡民無褐衣池有棄酒士有渴死廏馬秣粟民有饑色近臣不敢諫遠臣不得暢此之謂也又聞前召議郎蔡邕對問於金商門而令中常侍曹節王甫等以詔書喻㫖邕不敢懷道迷國而切言極對毀刺貴臣譏呵豎宦陛下不宻其言至令宣露羣邪項領膏唇拭舌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同受誹謗致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羣臣皆以邕為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劒客之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故太尉叚熲武勇冠世習於邊事垂髮服戎功成皓首歴事二主勲烈獨昭陛下既已式序位登台司而為司𨽻校尉陽球所見誣脅一身既斃而妻子逺播天下惆悵功臣失望宜徴邕更授任反熲家屬則忠貞路開衆怨以彌矣
  靈帝多稸私藏收天下之珍每郡國貢獻先輸中署名為導行費呂強上疏 天下之財莫不生之隂陽歸之陛下歸之陛下豈有公私而今中尚方歛諸郡之寳中御府積天下之繒西園引司農之藏中廏聚太僕之馬而所輸之府輒有導行之財調廣民困費多獻少奸吏因其利百姓受其敝又阿媚之臣好獻其私容謟姑息自此而進舊典選舉委任三府三府有選參議掾屬咨其行狀度其器能受試任用責以成功若無可察然後付之尚書尚書舉劾請下廷尉覆案虛實行其誅罰今但任尚書或復勑用如是三公得免選舉之負尚書亦復不坐責賞無歸豈肯空自苦勞乎夫立言無顯過之咎明鏡無見玼之尤如惡立言以記過則不當學也不欲明鏡之見玼則不當照也願陛下詳思臣言不以記過見玼為責
  靈帝竇太后崩太后本遷南宮雲臺宦者積怨竇氏遂以衣車載後屍置城南市舎數日中常侍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詩云無徳不報無言不酬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及將葬節等復欲別葬太后而以馮貴人配祔詔公卿大會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咸時病乃扶輿而起擣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中宮良乆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怪公卿以下各相顧望陳球曰皇太后以盛徳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聰明毋儀之徳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別葬誠失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冢墓被發骸骨暴露與賊併屍魂靈汙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俛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寃皇太后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嘆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公卿以下皆從球議李咸始不敢先發見球辭正然後大言曰臣本謂宜爾誠與臣意合㑹者皆為之愧曹節王甫復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別葬懿陵武帝黜廢衞後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乎李咸詣闕上疏曰臣伏惟章徳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衞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坤育天下且援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謂曹節等曰竇氏雖為不道而太后有徳於朕不宜降黜節等無復言於是議者乃定魏文帝欲徙冀州士卒家十萬戸實河南時天旱蝗民饑羣司以為不可而帝意甚盛侍中辛毗與朝臣俱求見文帝知其欲諌作色以待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計安出文帝曰卿謂我徙之非邪毗曰誠以為非也文帝曰吾不與卿議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厠之謀議之官安得不與臣議邪臣所言非私也乃社稷之慮也安得怒臣文帝不答起入內毗隨而引其裾文帝遂奮衣不還良乆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邪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無以食也故臣不敢不力爭文帝乃徙其半文帝嘗出射雉顧羣臣曰射雉樂哉毗對曰於陛下甚樂於羣下甚苦文帝黙然後遂為之稀出
  蜀譙周諫後主㳺觀聲樂疏 昔王莽之敗豪傑並起跨州據郡欲竊神器於是賢才智士思望所歸未必以其勢之廣狹惟其徳之薄厚也是故於時更始公孫述及諸有大衆者多已廣大然莫不快情恣欲怠於為善游獵飲食不恤民物世祖初入河北馮異等勸之曰當行人所不能為遂務理寃獄節儉飲食動遵法度故北州歌歎聲布四遠於是鄧禹自南陽追之呉漢冦恂未識世祖遙聞徳行遂以權計舉漁陽上谷突騎迎於廣阿其餘望風慕徳者邳彤耿純劉植之徒至於輿病齎棺襁負而至者不可勝數故能以弱為彊屠王郎吞銅馬折赤眉而成帝業也及在洛陽嘗欲小出車駕已御銚期諫曰天下未寧臣誠不願陛下細行數出即時還車及征隗囂頴川盜起世祖還洛陽但遣冦恂往恂曰頴川以陛下遠征故姦猾起叛未知陛下還恐不時降陛下自臨頴川賊必即降遂至頴川竟如恂言故非急務欲小出不敢至於急務欲自安不為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傳曰百姓不徒附誠以徳先之也今漢遭厄運天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時也陛下天姿至孝喪踰三年言及隕涕雖曾閔不過也敬賢任才使之盡力有踰成康故國內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陳然臣不勝大願願復廣人所不能者夫輓大重者其用力苦不衆拔大艱者其善術苦不廣且承事宗廟者非徒求福祐所以率民尊上也至於四時之祀或有不臨池𫟍之觀或有仍出臣之愚滯私不自安夫憂責在身者不暇盡樂先帝之志堂搆未成誠非盡樂之時願省減樂官後宮所增造但奉修先帝所施下為子孫節儉之教諸葛恪諫齊王奮牋 帝王之尊與天同位是以家天下臣父兄四海之內皆為臣妾仇讐有善不得不舉親戚有惡不得不誅所以承天理物先國後身蓋聖人立制百代不易之道也昔漢初興多王子弟至於太彊輒為不軌上則幾危社稷下則骨肉相殘其後懲戒以為大諱自光武以來諸王有制惟得自娯於宮內不得臨民干與政事其與交通皆有重禁遂以全安各保福祚此則前世得失之驗也近袁紹劉表各有國土土地非狹人衆非弱以適庶不分遂滅其宗祀此乃天下愚智所共嗟痛大行皇帝覽古戒今防芽遏萌慮於千載是以寢疾之日分遣諸王各早就國詔䇿殷勤科禁嚴峻其所戒勑無所不至誠欲上安宗廟下全諸王使百世相承無凶國害家之悔也大王宜上推太伯順父之志中念河間獻王東海王彊恭敬之節下當存抑驕恣荒亂以為警戒而聞頃至武昌以來多違詔勑不拘制度擅廢諸將兵治䕶宮室又左右當從有罪過者當以表聞公付有司而擅私殺事不明白大司馬呂岱親受先帝詔勑輔導大王既不承用其言令懷憂怖華錡先帝近臣忠良正直其所陳導當納用之而聞怒錡有收縛之語又中書楊融親受詔勑所當恭肅雲正自不聽禁當如我何聞此之日大小驚怪莫不寒心裡語曰明鏡所以照形古事所以知今大王宜深以魯王為戒改易其行戰戰兢兢盡敬朝廷如此則無求不得若棄忘先帝法教懷輕慢之心臣下寧負大王不敢負先帝遺詔寧為大王所怨疾豈敢忘尊王之威而令詔令不行於藩臣邪此古今正義大王所照知也夫福來有由禍生有漸漸生不憂將不可悔向使魯王早納忠直之言懷驚懼之慮享祚無窮豈有滅亡之禍哉夫良藥苦口惟疾者能甘之忠言逆耳惟達者能受之今者恪等慺慺欲為大王除危殆於萌芽廣福慶之基原是以不自知言至願蒙三思
  孫惠諫齊王冏 惠聞天下五難四不可而明公皆以居之矣捐宗廟之主忽千乗之重躬貫甲冑犯冒鋒刃此一難也奮三百之卒決全勝之䇿集四方之衆致英豪之士此二難也舎殿堂之尊居單幕之陋安囂塵之慘同將士之勞此三難也驅烏合之衆當凶彊之敵任神武之略無疑阻之懼此四難也檄六合之內著盟信之誓升幽宮之帝復皇祚之業此五難也大名不可乆荷大功不可乆任大權不可乆執大威不可乆居未有行其五難而不以為難遺其不可而謂之為可惠竊所不安也自永熈以來十有一載人不見徳惟戮是聞公族搆篡奪之禍骨肉遭梟夷之刑羣王被囚檻之困妃主有離絶之哀歴觀前代國家之禍至親之亂未有今日之甚者也良史書過後嗣何觀天下所以不去於晉符命長存於世者主無嚴虐之暴朝無酷烈之政武帝餘恩獻王遺愛聖慈惠和尚經人心四海所係實在於茲今明公建不世之義而未為不世之讓天下惑之思求所悟長沙成都魯衞之宻國之親親與明公計功受賞尚不自先今公宜放桓文之勲邁臧札之風芻狗萬物不仁其化崇親推近功遂身退委萬機於二王命方嶽於羣後燿義讓之旗鳴思歸之鑾宅大齊之墟振泱泱之風垂拱青徐之域高枕營丘之藩金石不足以銘高八音不足以賛美姬文不得専聖於前太伯不得獨賢於後今明公忘亢極之悔忽窮髙之凶棄五嶽之安居累𡖉之危外以權勢受疑內以百揆損神雖處髙臺之上逍遙重仞之墉及其危亡之憂過於潁翟之慮羣下竦戰莫之敢言惠以衰亡之餘遭陽九之運甘矢石之禍赴大王之義脫褐冠胄從戎於許契濶戰陣功無可記當隨風塵待罪初服屈原放斥心存南郢樂毅適趙志戀北燕況惠受恩偏𫎇識養雖復蹔違情隆二臣是以披露血誠冒昧干迕言入身戮義讓功舉追就鈇鑕此惠之死賢於生也冏不納亦不加罪
  晉穆帝欲鎮靖北方出劉波督淮北諸軍冀州刺史以疾未行上疏 臣聞天地以𢎞濟為仁君道以惠下為徳是以禹湯有身勤之績唐虞有在予之誥用能惠被蒼生勲流後葉宣帝開拓洪圖始基成命爰及文武歴數在躬而猶虛心側席卑已崇物然後知積累之功重勤王之業難先君之徳𢎞貽厥之賜厚惠皇不懷委政內任遂使神器幽淪三光翳曜園陵懷九泉之感宮廟集征馬之跡所謂肉食失之於朝黎庶暴駭於外也頼元皇帝神武應期祚隆淮海振乾綱於已墜紐絶維而更張陛下承先帝開始之宏基受元帝克終之成烈保大定功戢兵靜亂故使負鱗橫海之鯨僣位滔天之冦望雲旗而霄潰覩太陽而霧散巍巍蕩蕩人無名焉而頃年已來天文違錯妖恠屢生㑹稽先帝本封而地動經年昔周之文武有魚鳥之瑞君臣猶懷震悚況今災變衆集曾莫之疑公旦有勿休之誡賈誼有積薪之喻臣鑒先徴竊惟今事是以敢肆狂瞽直言無諱往者先帝以𤣥風御世責成羣後坐運天綱隨化委順故忘日計之功收歲成之用今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相王賢儁恊和百揆六合承風天下響振而鈞臺之詠弗聞景亳之命未布將羣臣之不稱陛下用之不盡乎凢聖王之化莫不敦崇忠信存正棄邪傷化毀俗者雖親雖貴必疎而遠之清公貞修者雖㣲雖賤必親而近之今則不然此風既替利競滋甚朋黨比周毀譽交興鑚求茍進人希分外見賢而居其上受祿每過其量希㫖承意者以為奉公共相譛白者以為忠節舉世見之誰敢正言陛下不明必行之法以絶穿鑿之源者恐脫因疲倦以誤視聽且苻堅滅亡於今五年舊京殘毀山陵無衞百姓塗炭未𫎇拯接伏願遠觀漢魏衰滅之由近覽西朝傾覆之際超然易慮為於未有則靈根永固社稷無虞臣豈誣一朝之人皆無忠節但任非其才求之不至耳今政煩役殷所在凋弊倉廩空虛國用傾竭下民侵削流亡相屬略計戸口但自咸安已來十分去三百姓懷浮游之嘆下泉興周京之思昔漢宣有雲與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是以臨下有方者就加璽贈法苛政亂者恤刑不赦事簡於上人悅於下今則不然告時乞職者以家弊為辭振窮恤滯者以公爵為施古者為百姓立君使之司牧今者以百姓恤君使之蠶食至乃貪汙者謂之清勤愼法者謂之怯劣何反古道一至於此陛下雖躬自節儉哀矜於上而羣寮肆欲縱心於下六司垂翼三事拱黙故有識者覩人事以嘆息觀天𤯝而大懼昔宋景退熒惑之災殷宗消鼎雉之異伏願陛下仰觀大禹過門之志俯察商辛沉湎之失遠思國風恭公之刺深惟定姜小臣之喻蹔迴聖恩大詢羣後延納衆賢訪以得失令百寮率職人言損益察其所由觀其所以審識羣才助鼎和味克念作聖以答天休則四海宅心天下幸甚臣亡祖先臣劉隗昔荷殊寵匪躬之操猶存舊史有志無時懷恨黃泉及臣凢劣復𫎇罔極之眷恩隆累世實非糜身傾宗所能上報前作此表未及得通暴嬰篤疾恐命在奄忽貪及視息望達愚情氣力惙然不能自宣疏奏而卒
  茍睎出於孤㣲位至上將志頗盈滿奴婢將千人侍妾數十終日累夜不出戶庭刑政苛虐縱情肆欲遼西閻亯以書固諫睎怒殺之睎從事中郎明預有疾居家聞之乃轝病諫睎曰皇晉遭百六之數當危難之機明公親稟廟算將為國家除暴閻亯美士柰何無罪一旦殺之睎怒曰我自殺閻亯何關人事而轝病來罵我左右為之戰慄預曰以明公以禮見進預欲以禮自盡今明公怒預其若遠近怒明公何昔堯舜之在上也以和理而興桀紂之在上也以惡逆而滅天子且猶如此況人臣乎願明公且置其怒而思預之心睎有慙色由是衆心稍離莫為致用
  簡文帝時范𡩋補豫章太守臨發上疏 臣聞道尚虛簡政貴平靜坦公亮於幽顯流子愛於百姓然後可以輕夷險而不憂乗休否而常夷先王所以致太平如此而已今四境晏如烽燧不舉而倉庾虛耗帑藏空匱古者使人歲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休停至有殘刑翦髮要不復除生兒不復舉養鰥寡不敢妻娶豈不怨結人鬼感傷和氣臣恐社稷之憂積薪不足以為喻臣乆欲粗啟新懷日復一日今當永離左右不欲令心有餘恨請出臣啟事付外詳擇帝詔公卿牧守普議得失
  劉聰立左貴嬪劉氏為皇后將為劉氏起䳨儀樓於後庭廷尉陳元達諫 臣聞古之聖王愛國如家故皇天亦祐之如子夫天生蒸民而樹之君者使為之父母以刑賞之不欲使殿屎黎元而蕩逸一人晉氏闇虐視百姓如草莽故上天剿絶其祚乃眷皇漢蒼生引領息肩懷更蘇之望有日矣我高祖光文皇帝靖言惟茲痛心疾首故身衣大布居不重茵先皇后嬪服無綺綵重逆羣臣之請故建南北宮焉今光極之前足以朝羣後饗萬國矣昭徳溫明已後足可以容六宮列十二等矣陛下龍興已來外殄二京不世之冦內興殿觀四十餘所重之以饑饉疾疫死亡相屬兵疲於外人怨於內為之父母固若是乎伏聞詔㫖將營䳨儀中宮新立誠臣等樂為子來者也竊以大難未夷宮宇粗給今之新營尤實非宜臣聞太宗承高祖之業惠呂息役之後以四海之富天下之殷尚以百金之費而輟露臺歴代垂美為不朽之跡故能斷獄四百擬於成康陛下之所有不過太宗二郡地耳戰守之偹者豈僅匃奴南越而已哉孝文之廣思費如彼陛下之狹欲損如此愚臣所以敢昧死犯顔色冒不測之禍者也聰大怒曰吾為萬姓主將營一殿豈問汝鼠子乎不殺此奴沮亂朕心朕殿何當得成邪將出斬之並其妻子同梟東市使羣鼠共穴時在逍遙園李中堂元達抱堂下樹呌曰臣所言者社稷之計也而陛下殺臣若死者有知臣要當上訴陛下於天下訴陛下於先帝朱雲有雲臣得與龍逢比干游於地下足矣未審陛下何如主耳元達先鏁腰而入及至即以鏁繞樹左右曳之不能動聰怒甚劉氏時在後堂聞之宻遣中常侍私勑左右停刑於是手疏切諫聰乃解引元達而謝之易逍遙園為納賢園李中堂為愧賢堂
  陳元達仕劉聰屢進讜言退而削草雖子弟莫得而知也聰每謂元達曰卿當畏朕反使朕畏卿乎元達叩頭謝曰臣聞師臣者王友臣者霸臣誠愚闇無可採也幸邀陛下垂齊桓納九九之義故使㣲臣得盡愚忠昔世宗遙可汲黯之奏故能恢隆漢道桀紂誅諫幽厲彌謗是以三代之亡也忽焉陛下以大聖應期挺不世之量能遠捐商周覆國之弊近模孝漢之美則天下幸甚羣臣知勉
  石季龍畋獵無度晨出夜歸又多微行躬察作役之所侍中韋䛕諫 臣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萬乗之主行不履危陛下雖天生神武雄據四海乾坤𡨋賛萬無所慮然白龍魚服有豫且之禍海若濳游罹葛陂之酷深願陛下清宮蹕路思二神為元鑒不可忽天下之重輕行斤斧之間一旦有狂夫之變龍騰之勇不暇施也智士之計豈及設哉
  命石宣石韜生殺拜除皆迭日省決不復啟也司徒申鍾諫曰慶賞刑威後皇攸執名器至重不可以假人皆以防奸杜漸以示軌儀太子國之儲貳朝夕視膳而不及政也庶人𮟏往以聞政致敗殷鑒不遠宜革而弗遵且二政分權尠不及禍周有子頽之釁鄭有叔叚之難此皆由寵之不道所以亂國害親惟陛下覽之石季龍不從
  章華諫陳後主書 昔高祖南平百越北誅逆㓂世祖東定吳會西破王琳髙宗克復淮南闢地千里三祖之功亦至勤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祀七廟而不出拜妃嬪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謟佞讒邪昇之朝廷今彊塲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遊姑蘇臺矣北魏太子始總百揆命侍中中書監穆壽司徒崔浩侍中張黎古弼輔太子決庶政古弼為人忠愼質直嘗以上谷苑囿太廣乞減大半以賜貧民入見魏世祖欲奏其事世祖方與給事中劉樹圍碁志不在弼弼侍坐良乆不獲陳聞忽起捽樹頭掣下牀搏其耳敺其背曰朝廷不治實爾之罪世祖失容捨碁曰不聽奏事朕之過也樹何罪置之弼具以狀聞世祖皆可其奏弼曰為人臣無禮至此其罪大矣出詣公車免冠徒跣請罪世祖召入謂曰吾聞築社之役蹇蹷而築之端冕而事之神降之福然則卿有何罪其冠履就職茍有可以利社稷便百姓者竭力為之勿顧慮也
  趙將解虎及長水校尉尹車謀反與巴酋句徐庫彭等相結事覺虎車皆伏誅趙主曜囚徐彭等五十餘人於阿房將殺之光祿大夫遊子逺諫曰聖王用刑惟誅元惡而已不宜多殺爭之叩頭流血曜怒以為助逆而囚之盡殺徐彭等屍諸市十日乃投於水於是巴衆盡反推巴酋句渠知為主自稱大秦改元曰平趙四山氐羌巴羯應者三十餘萬關中大亂城門晝閉子逺又從獄中上表諫爭曜手毀其表曰大荔奴不憂命在須㬰猶敢如此嫌死晚邪叱左右速殺之中山王雅郭汜朱紀呼延晏等諫曰子逺幽囚禍在不測猶不忘諫爭忠之至也陛下縱不能用奈何殺之若子遠朝誅臣等亦當夕死以彰陛下之過天下將皆捨陛下而去陛下誰與居乎曜意解乃赦之
  北周宣帝居喪纔踰年即肆聲樂魚龍百戲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實後宮增置位號不可詳録遊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羣臣請事皆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宣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衆共之其二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輙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者其四下詔寛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其五高祖斵雕為朴崩未踰年而遽窮奢麗其六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𤣥象垂誡不能諮諏善道脩布徳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元巖詣閤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宣帝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唐左拾遺辛替否上中宗疏 聞古之建官員不必備故士有完行家有亷節朝廷有餘俸百姓有餘食今陛下百倍行賞十倍增官使府庫空竭流品混淆陛下又以愛女之故竭人之力費人之財奪人之家愛一女而取三怒使戰士不盡力朝士不盡忠人心散矣獨持所愛何所歸乎君以人為本本固則邦寧邦寧則陛下夫婦母子長相保矣若以造寺必為理體養人不足經邦緩其所急急其所緩親未來而反疎見在失眞實而冀虛無一旦風塵𠕅擾雹霜薦臻沙彌不可操干戈寺塔不足攘饑饉臣竊惜之疏奏不省時斜封官皆不由兩省而授兩省莫敢執奏吏部員外郎李朝隱前後執破一千四百餘人怨謗紛然朝隱一無所顧清源尉呂元泰亦上疏諫造寺曰邊境未寧轉輸疲弊而營建佛寺勞費無極昔堯舜禹湯文武惟以儉約仁義立徳垂名晉宋以降塔廟競起而喪亂相繼由其好尚失所人不堪命故也伏願囘營造之資供彊場之費使烽燧永息羣生富庶則如來慈悲平等之心孰過於此
  蘇安恆上武太后疏 臣聞天下者神堯文武之天下也陛下雖居正統實由唐氏舊基當今太子追迴年徳俱盛陛下貪其寳位而忘母子深恩將以何顔見唐家之宗廟哉今天意人事還歸李家陛下雖安天位殊不知物極則反器滿則傾臣何惜一朝之命而不安萬乗之國哉
  栁澤論時政書 頃者因韋氏險詖姦臣同惡賞罰紊弛綱紀紛綸政以賄成官因寵進言正者獲戾行殊者見疑海內寒心實將莫救頼神祗祐徳宗廟降靈天討有罪人用不保陛下叡謀神聖勇智聰明安宗社於己危拯黎庶於將溺今龎眉鮐背歡忻踴躍望聖朝之撫輯聽聖朝之徳音今陛下蠲煩省徭法明徳舉萬邦愷樂室家胥慶臣又聞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理者也伏惟陛下安不忘危存不忘亡理不忘亂則克享天心國家長保也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伏惟陛下愼厥終惟其初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書曰惟徳罔小萬邦惟慶惟不徳罔大墜厥宗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愼之哉夫驕奢起於親貴綱紀亂於寵倖願陛下禁之於親貴則天下風隨矣制之於寵倖則天下法明矣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若親貴為之而不禁寵倖撓之而見從是政之不恆令之不一則姦詐斯起暴亂生焉雖嚴刑制戮而法不行矣縱陛下親之愛之莫若安之福之寵祿之過罪之漸也非安之也驕奢之滛危之本也非福之也前事不忘後之師也伏願陛下精求俊哲朝夕納誨縱有逆於耳謬於心者無速之以罰姑籌之以道省於厥躬雖木樸忌諱願恕之以直用開諫諍之路也或有順於耳便於身者無急之以賞當求諸非道稽之典訓其不葉於徳必寘之以法用杜側媚之行也有羞淫巧於陛下者遽黜之則淫巧息矣有進忠讜於陛下者遽賞之則忠讜進矣臣又聞生於富者驕生於貴者傲石碏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不納於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書曰罔淫於逸罔遊於樂穆王有命曰實賴前後左右有位之士繩愆紏謬格其非心今儲官肇建王府初啟至於寮友必惟妙擇今驕奢之後流運未變慢遊之樂餘風或存夫小人弄臣易合於意竒伎淫巧多適於心狎於非徳滋為奢怠書曰愼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僕臣正厥後克正僕臣䛕厥後自聖伏願采溫良博聞之士恭儉忠鯁之人任以東宮及諸王府仍請東宮量署拾遺補闕之職令朝夕講論出入侍從授以訓誥交修不逮臣又聞馳騁畋獵令人發狂名教之中自有樂地承前貴戚鮮克由禮或打毬擊鼓比周伎術或飛鷹奔犬盤遊藪澤此甚為不道非進徳修業之本也書曰內作色荒外作禽荒又曰無若丹朱傲慢遊是好朋淫於家用殄厥代伏惟陛下誕降謨訓敦勸學業示之以好惡陳之以成敗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圖之於未萌慮之於未有則福祿長享與國並休矣臣又聞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信矣斯語明哉至誡頃者韋庶人樂安公主武延秀等可謂貴矣可謂寵矣權侔人主威震天下然怙侈滅徳神怒人棄豈不謂愛之太極富之太多不節之以禮不防之以法終轉吉為凶變福為禍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自死不其然歟書曰殷鑒不遠在彼夏王今陛下何勸豈非皇祖謀訓之則也今陛下何懲豈非中宗寵任之甚也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可不愼哉夫寵愛之心人則不免去其太甚閑之禮節適則可矣今諸王公主駙馬亦陛下之親愛也矯枉之道在於厥初鑒誡之義其則不遠使觀過務善居寵思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徳經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制節謹度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書曰制官刑警於有位敢有恆舞於宮酣歌於室時謂巫風敢有狥於貨色恆於遊畋時謂淫風敢有侮聖言逆忠直遠𦒿徳比頑童時謂亂風惟茲三風十愆卿士有一於身家必喪邦君有一於身國必亡甚可畏也甚可懼也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勸之有奢僭驕怠者削其祿封樸素修業者錫以車服以朂其心使奉其命無使乆而忽之無使遠而墜之臣聞知之非艱行之惟艱又曰常厥徳保厥位厥徳匪常九有以亡伏惟陛下愼之哉前車之覆實惟明證先王之誡可以終吉若陛下奉伊尹之訓崇傅説之命不作無益不啟私門刑不差賞不濫則惟徳是輔惟人之懷天祿永終景福是集儻陛下忽精一之徳開恩倖之門爵賞有差刑罰無當則忠臣正士亦當復談矣
  開門然燈大酺合樂上皇與睿宗御門樓臨觀以夜繼晝凡月餘左拾遺嚴挺之上疏諫以為酺者因人所利合醵為歡今乃損萬人之力營百戲之資非以光聖徳美風化也敕以挺之忠直宣示百官厚賞之
  晉陵尉楊相如上疏 隋氏以縱欲而亡太宗以抑欲而昌人主不可不愼擇也夫人主莫不好忠正而惡佞邪然忠正者常疎佞邪者常親以至於覆國危身而不悟何哉忠正者多忤意佞邪者多順㫖積忤生憎積順生愛此親疎之所以分也誠能愛其忤以收忠賢惡其順以去佞邪則太宗之業將何逺哉夫法簡而能禁罰貴輕而必行小過不察則無煩苛大罪不漏則止奸逆使簡而難犯寛而能制則善矣上覽而善之
  栁伉上代宗疏 犬戎犯關度隴不血刃而入京師刼宮闈焚陵寢武士無一人力戰者此將帥叛陛下也陛下疎元功委近習日引月長以成大禍羣臣無一人犯顔回慮者此公卿叛陛下也陛下始出都百姓塡然奪府庫相殺戮此三輔叛陛下也自十月朔召諸道兵盡四十日無隻輪入關此四方叛陛下也陛下必欲存宗廟安社稷獨斬程元振首馳告天下悉出內使𨽻諸州持神䇿兵付大臣然後削尊號下詔引咎曰天下其許朕自新改過宜即募兵西赴朝廷若以朕惡未悛則帝王大器敢妨賢路如此而兵不至人不感天下不服臣請闔門請斬以謝陛下上猶以元振嘗有保䕶功削官爵放歸田裡
  徳宗與陸贄語及亂故深自克責贄曰致今日之患皆羣臣之罪也上曰此亦天命非由人事贄退上疏曰陛下志一區宇四征不庭兇渠稽誅逆將繼亂兵連禍結行及三年行者有鋒刃之憂居者有誅求之困非常之虞億兆同慮唯陛下穆然凝䆳獨不能聞至使兇卒鼓行白晝犯闕陛下有股肱之臣有耳目之任有諫諍之列有備禦之司見危不能竭其誠臨難不能效其死所謂羣臣之罪豈徒言歟臣又聞之天所視聽皆因於人人事理而天命降亂者未之有也人事亂而天命降康者亦未之有也自頃征討頗頻刑網稍宻物力竭耗人心驚疑上自朝列下自蒸黎日夕聚黨族謀咸憂必有變故旋屬涇原叛卒果如衆庶所虞京師之人動逾億計固非悉知筭術皆曉占書則明致冦之由未必盡關天命臣聞理或生亂亂或資理有以無難而失守有以多難而興邦今生亂失守之事則既往不可復追矣其資理興邦之業在陛下克勵謹脩之而已
  贄以上知待之厚事有不可常力爭之所親或規其太鋭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所學他無所恤
  裴延齡譖李充張滂李銛黨於陸贄㑹旱延齡奏言贄等失勢怨望言天旱民流度支多欠諸軍芻糧動揺衆心其意非止欲中傷臣而已後數日上獵苑中適有軍士訴度支不給馬芻上意延齡言為信遽還宮貶贄為忠州別駕充滂銛皆為諸州長史
  陽城自處士徴為諫議大夫拜官不辭未至京師人皆想望風采曰城必諫諍死職下及至諸諫官紛紛言事細碎天子益厭苦之而城方與二弟及客日夜痛飲人莫能窺其際皆以為虛得名耳前進士河南韓愈作爭臣論以譏之城亦不以屑意及陸贄等坐貶徳宗怒未解中外惴恐以為罪且不測無敢救者城聞而起曰不可令天子信用姦臣殺無罪人即帥拾遺王仲舒歸登右補闕熊執易崔邠等守延英門上疏論延齡姦佞贄等無罪徳宗大怒欲加城等罪太子為之營救徳宗意乃解令宰相諭遣之於是金吾將軍張萬福聞諫官伏閤諌趨往至延英門大言賀曰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矣遂遍拜城與仲舒等已而連呼太平萬歲太平萬歲萬福武人年八十餘自此名重天下時朝夕相延齡陽城曰脫以延齡為相城當取白麻壞之慟哭於廷有李繁者泌之子也城盡疏延齡過惡欲宻論之以繁故人子使之繕冩繁徑以告延齡延齡先詣上一一自解疏入徳宗以為妄不之省
  李晟在鳳翔嘗謂僚佐曰魏徴好直諫余竊慕之行軍司馬李叔度曰此縉紳儒者事公勲徳何希是哉晟歛容曰司馬失辭矣晟任兼宰相知朝廷得失而不言何以為臣哉叔度慙而退及在朝廷上有所顧問極言無隱而性沉宻未嘗泄於人
  徳宗既封泰山欲遍封五嶽作奉天宮於嵩山之南監察御史裏行李善感謝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羣瑞與三王五帝比隆矣數年不稔饑莩相望四夷交侵兵車歲駕陛下宜恭黙思道以禳災譴更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上不納自禇遂良韓瑗之死中外以言為諱幾二十年及善感始諫天下皆喜謂之鳳鳴朝陽
  敬宗視朝晏百官班於紫宸門外老病者幾至僵踣諫議大夫李渤白宰相曰昨日疏論坐晚今晨愈甚請出閤待罪於金吾仗既坐班退左拾遺劉棲楚獨留進言曰陛下富於春秋嗣位之初當宵衣求理而嗜寢樂色日晏方起梓宮在殯鼓吹日喧令聞未彰惡聲遐布臣恐福祚之不長請碎首玉階以謝諫職之曠遂以額叩龍墀見血不已響聞閭外李逢吉宣曰劉棲楚休叩頭俟進止棲楚捧首而起更論宦官事上連揮令出棲楚曰不用臣言請繼以死牛僧孺宣曰所奉知門外俟進止棲楚乃出待罪金吾仗於是宰相賛成其言上命中使就仗並李渤宣慰令歸尋擢棲楚為起居舍人棲楚辭疾不拜
  劉允章諫懿宗書 當今天下求進之臣智者不肯自言不肖賢者不肯自言不賢故使賢愚混雜善惡同羣眞智眞愚何所分別取之則善惡進捨之則賢愚退何不使至愚在野至賢入仕使天下食祿之家凡有八入臣請為陛下數之節度使奏改一入也用錢買官二入也諸色功優三入也從武入文四入也虛銜入仕五入也改偽為眞六入也媚道求進七入也無功受賞八入也國有九破陛下知之乎終年聚兵一破也蠻夷熾興二破也權豪奢僭三破也大將不朝四破也廣造佛寺五破也賂賄公行六破也長吏殘暴七破也賦役不等八破也食祿人多輸稅人少九破也臣聞自古帝王終日勸農猶恐其饑終日勸桑猶恐其寒此輩不農不桑坐食天下欲使天下之人盡為將士矣舉國之人盡為僧尼矣舉國之人盡為刼賊矣欲使誰人蠶桑乎今天下蒼生凡有八苦陛下知之乎官吏苛刻一苦也私債徴奪二苦也賦稅繁多三苦也所由乞歛四苦也替逃人差科五苦也寃不得理屈不得伸六苦也凍無衣饑無食七苦也病不得醫死不得葬八苦也仍有五去勢力侵奪一去也奸吏隱欺二去也破丁作兵三去也降之為客四去也避役出家五去也人有五去而無一歸人有八苦而無一樂國有八破而無一成官有八入而無一出凡有三十餘條上古以來未之有也天下百姓哀號於道路迯竄於山澤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百姓有寃訴於州縣不理訴於宰相不理訴於陛下不理何以歸哉伏見蠻冦欺侵神道誰惑我國家作亡命之渠魁為逋逃之窟穴徴兵五年今日誅之何見之晚也臣聞卻以未終銷兵於當時本無養兵日為亂臣張本也今不除其亂本而除其亂苗士卒蕩盡於中原玉帛多亡於道路嶺外仍令節度四面討除蒼生嗷嗷何負陛下今行此討罸以為上䇿臣恐今年除一承嗣明年又生一承嗣天下征戰未有了期則禍難起於腹心蜂蠆生於手足陛下左右無人敢言但知潤色美詞悅情暢志而已豈知千里零落萬里凋殘者哉今國家狼戾如此天下知之陛下獨不知之天下不敢言臣獨言之萬死一生臣死一介之命救萬人之命臣今雖死猶勝於生
  宋眞宗時冦準為樞宻直學士嘗奏事殿中語不合帝怒起準輙引帝衣請復坐事決乃退帝嘉之及旱蝗帝召近臣問以得失衆以天數對準曰洪範天人之際應若影響大旱之證蓋刑有所不平也帝怒起入禁中頃之復召準問以不平狀準曰願召二府至臣即言之二府入準乃曰頃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賕吉贓少乃伏誅淮以參政沔之弟盜主守財至千萬止杖之仍復其官非不平而何帝以問沔沔頓首謝於是切責沔而以準為可大用遂命為樞宻副使
  眞宗時乾元文明二殿災詔求直言遣使按察淮浙蜀廣獄遂罷封禪知睦州田錫上疏 給事中不得其人左右補遺不舉其職致陛下有朝令夕改捨近謀逺之事又言時乆昇平天下混一故左趣右奉致陛下以功業自多然臨御九年四方雖寧而刑罰未甚措水旱未甚調陛下謂之太平誰敢不謂之太平陛下謂之至理誰敢不謂之至理又言宰相不得用人而委貟外差遣近臣不専受責而求令録封章又言聽用太廣則條制必繁條制既繁則依從者少自今凡有奏陳幸令大臣議而行之毋使垂之空言示之寡信又言宰相若賢當信而用之宰相非賢當擇而任之何以置之為具臣而疑之若衆人也
  仁宗時有衆星西北流雷發不時下詔求直言大理評事蘇舜欽言臣觀國史見祖宗日日視朝旰昃方罷猶坐後𫟍門召對白事者委曲詢訪今陛下春秋鼎盛實宵旰求治之秋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親也三司計度經費二十倍於祖宗之時府庫匱竭歛科無虛日此用度不足也二者誠國大憂願陛下因此災變脩已以御人洗心以鑒物勤聽斷舎燕安放優諧近習之纎人親剛明鯁直之良士以思永圖疏入詔復日御前殿端明殿學士宋綬言帝王御天下在總攬威柄陛下躬親萬機內外延首望治而賞罰號令未能過於前日頃者恩出太后而今又出大臣大臣市恩以招權小人趨利以售進此風寢長有蠧邦政太后嘗曰國家無外憂必有內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若姦邪共濟為內患深可懼也眞宗亦曰唐朝朋黨尤甚以致王室卑弱願陛下思祖宗訓戒念王業艱難整齊紀綱正在今日又言馭下之道有三臨事貴守當機貴斷兆謀貴宻能守則姦無由移能斷則邪無由惑能宻則事無由變斯安危之所係願陛下深念之
  仁宗時孫沔上言自孔道輔范仲淹被黜凡在縉紳盡懷緘黙乞少霽天威用存國體疏入責知衡山縣沔未知有責命復上書曰深宮之中侍左右者刀鋸之餘悅耳目者艶冶之色宸禁晝嚴乗輿天逺未見欵召名臣清問外事詢祖宗之紀綱質朝廷之得失徒脩簡易之名未益承平之化又曰願推擇大臣講求古道極論精思品藻賢哲逐刺史縣令老儒貪殘之輩以利於民罷公卿大夫謟佞詭誕之士以肅於朝簡掖庭之幽曠以求錫羨之慶抑宦寺之重任以防昵近之私書奏再責監永州酒務
  宋祁請下罪已詔並求直言 臣聞王者父事天明母事地察政合而祥至道失而咎臻自然之應也然至亂之世不能絶祥甚治之代不能無咎僻君以祥自泰故益侈而趣亡賢主以咎自警故脩徳而蒙祉蓋祥無必慶咎無故凶視銷伏之如何耳臣伏見頃歲以來災害數見依類託寓異占同符天本示法而尊乃有躔離流薄之變地當安固而靜乃有都國震動之占陛下奉承郊丘歲豐月潔當蒙介福翻至大異何哉得非事有召姦法有階隙天於宋室諄諄存顧先幾豫慮以啟聖心欲陛下據易圖難縁㣲警著𡚒揚剛徳固執主威厭銷未萌以光丕業也臣伏讀前史五行志以驗於今累威重譴不可不察若乃羣星流散則民人蕩析之象也月行黃道地震州邑則邊方窺間臣下擅恣后妃將盛年穀且饑之兆也去年火焚興國寺浮屠延燔藝祖神殿已而盜壞宗廟釦器者再則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災異之發遠者十數年近者三四年隨方輒應類無虛已陛下何不暫槩清慮推求其端方今典刑設張上下禔穆而臣便論危事必難取信然陛下試一念之假有蕩析以何䇿固安假有饑空以何理賑救脫致窺間可任之將謂誰儻令擅恣可防之奸有幾災異不驗國之福也茍使遂驗則陛下禦之之慮得不素具於胸中哉然請先言其要臣聞君以操柄為重臣以奉命為恭柄捨之則重者反輕命竊之則恭者更僭伏惟陛下念爵賞之典刑罰之權雖覽羣言一決宸慮無委成假藉以開貴近牽制之私書稱惟闢作福惟闢作威夫威福者天子之所以固大寳制兆人之術臣有作福作威則害於而家凶於而國古之王者亦何能使刑悉當罪賞皆稱功要之事出於主則納忠者有歸政出於臣則植私者必衆傳曰倒持太阿言柄之不可失也又曰吐珠必含言失之不可收也若夫後宮戚里祈恩丐賞者日月不乏陛下且當斷而不聽以示至公內省黃門給事左右亦宜數加訓敕使思不出位此皆助陽抑隂之術也臣聞伯禹三王之長逢辜引慝宣王成周之良思患側身故能感徹神祗收還威怒回沴氣為太和化已衰為中興陛下覽照今古至詳至熟今變𤯝日著中外暴聞而罪已之問不形於詔書思患之謀不留於詢逮委逺天戒虛而未荅踰時越月羣下黙然間者但引緇黃晨齋夕咀脩不經之細祀塞可懼之大變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誠至愚竊恐銷伏之間未為得計也伏望陛下不以災之未應遂為宴安不以歲之屢豐便忘荒饉普詔百執各貢所懷庶幾天下條貫粲然先見粗舉六事以禆萬一聨寫於左如有可采續當條陳科別惟陛下裁赦其罪姑垂省閲臣無任瞽狂待罪之至
  哲宗劉妃多材藝有盛寵既搆廢孟後章惇與內侍郝隨劉友端相結請妃正位中宮時帝未有儲嗣㑹妃生子茂帝大喜遂立焉鄒浩以數論事帝親擢為右正言露章劾章惇不忠慢上之罪未報而劉後立鄒浩上疏言賢妃與孟後爭寵而孟後廢今乃立之殊累聖徳乞追停冊禮帝曰此祖宗故事豈獨朕邪蓋指眞宗立劉徳妃也浩對曰祖宗大徳可法者多矣陛下不之取而效其小疵邪帝變色持其章躊躇若有所思因付於外明日章惇詆其狂妄除名勒停羈管新州尚書右丞黃履進曰浩以親被拔擢之故敢犯顔納忠陛下遽出之死地人臣將視以為戒誰復為陛下論得失乎幸與善地不聽初陽翟田畫議論慷慨與浩以氣節相激厲劉後立畫謂人曰志完不言可以絶交矣浩既得罪畫迎諸途浩出涕畫正色責之曰使志完隱黙官京師遇寒疾不汗五日死矣豈獨嶺海之外能死人哉願君毋以此舉自滿士所當為者未止此也浩茫然自失謝曰君贈我厚矣浩之將論事也以告其友宗正寺簿王囘回曰事有大於此者乎子雖有親然移孝為忠亦太夫人素志也及浩南遷人莫敢顧囘歛交遊錢與浩治裝往來經理且慰安其母邏者以聞逮詣詔獄衆為之懼囘居之晏如御史詰之囘曰實嘗預謀不敢欺也因誦浩所上章幾二千言獄上除名停廢囘即徒步出都門行數十里其子追及問以家事不答又有曾誕者嘗三以書勸浩論孟後事浩不報及浩廢誕作玉山主人對客問以譏浩不能力諫孟後之廢而俟朝廷過舉乃言為不知幾雲
  李綱至欽宗行在入見涕泗交集帝為動容因奏曰金人不道専以詐謀取勝中國不悟一切墮其計中賴天命未改陛下總師於外為天下所推戴內脩外攘還二聖撫萬邦責在陛下與宰相臣自視缺然不足以副委任且臣在道顔岐嘗封示論臣章謂臣為金所惡不當為相因力辭帝命岐奉祠併出范宗尹綱辭猶力帝曰朕知卿忠義智略乆矣其勿辭綱頓首泣謝且言昔唐明皇欲相姚崇崇以十事要説皆中一時之病今臣亦以十事仰干天聽陛下度其可行者賜之施行臣乃敢受命一曰議國是謂中國之御四裔能守而後可戰能戰而後可和而靖康之末皆失之今莫若先自治專以守為䇿俟吾政事脩士氣振然後可議大舉二曰議廵幸謂車駕不可不一至京師見宗廟以慰都人之心度未可居則為巡幸之計天下形勢長安為上襄陽次之建康又次之皆當詔有司預為之備三曰議赦令謂祖宗登極赦令皆有常式前日赦書乃以張邦昌偽赦為法如赦惡逆及罪廢官盡復官職皆不可行宜悉改正四曰議僭逆謂張邦昌為國大臣不能臨難死節而挾金人之勢易姓改號宜正典刑垂戒萬世五曰議偽命謂國家更大變鮮有仗節死義之士而受偽官者不可勝數昔肅宗平賊汚偽命者以六等定罪宜倣之以厲士風六曰議戰謂軍政乆廢士氣怯惰宜一新紀律信賞必罰以作其氣七曰議守謂敵情狡獪勢必復來宜於沿河江淮措置控禦以扼其衝八曰議本政謂政出多門綱紀紊亂宜一歸之中書則朝廷尊九曰議乆任謂靖康間進退大臣太速功効蔑著宜愼擇而乆任之以責成功十曰議脩徳謂上始膺天命宜益脩孝悌恭儉以副四海之望而致中興翌日班綱議於朝惟僣逆偽命二事留中不出
  李綱行至太平上疏曰興衰撥亂之主非英哲不足以當之英則用心剛足以蒞大事而不為小故之所揺哲則見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為小人之所間願陛下以漢之高光唐之太宗國朝之藝祖太宗為法
  高宗時胡寅上疏 陛下以親王介弟受淵聖皇帝之命出師河北二帝既遷則當紏合義師北向迎請而乃亟居尊位建立太子不復歸覲宮闕展省陵寢偷安歲月略無扞禦及敵騎乗虛匹馬南渡一向畏縮惟務逺迯軍民怨咨恐非自全之計也因進七䇿一罷和議而脩戰略二置行臺以區別緩急之務三務實效去虛文四大起天下之兵以自強五都荊襄以定根本六選宗室之賢才封建任使之七存紀綱以立國體書數千言呂頥浩惡其切直罷之於外
  髙宗時乆雨恆隂呂頥浩張浚皆謝罪求去詔郎官以上言闕政司勲員外郎趙鼎上疏曰自熈寧間王安石用事變祖宗之法而民始病假闢國之謀造生邊患興理財之政窮困民力設虛無之學敗壞人材至崇寧初蔡京託紹述之名盡祖安石之政凡今日之患始於安石成於蔡京今安石猶配享神宗而京之黨未除時政之缺莫大於此帝從之遂罷安石配享尋下詔以四失罪已一曰昧經邦之大略二曰昧戡難之遠圖三曰無綏人之徳四曰失馭臣之柄仍榜朝堂使知朕悔過之意中丞張守上疏曰陛下處宮室之安則思二帝母后窮廬毳幕之居享膳羞之奉則思二帝母后羶肉酪漿之味服細煖之衣則思二帝母后窮邊絶塞之寒苦操予奪之柄則思二帝母后語言動作受制於人享嬪御之適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使令對臣下之朝則思二帝母后誰為之尊禮思之又思兢兢慄慄聖心不倦而天不為之助順者萬無是理也今罪已之詔數下而天未悔禍實有所未至耳
  轉運副使朱台符上言陛下踐祚以來彗星一見時雨再愆彗星見者兵之象也時雨愆者澤未流也宜重農以積粟簡卒以省費専將帥之任以安邊愼守令之選以惠民捨此數事雖有智者不能為計矣又言無名之賞賜不急之造作冗費百端動計千萬加以教化未甚行亷恥未甚立法有滋章之條吏無惻隱之實背理傷道非為公家忠計者不可一二舉也
  孝宗時劉珙自湖南召還初入見帝首論獨斷雖英主之能事然必合衆智而質之以至公然後有以合乎天理人心之正而事無不成若棄僉謀徇私見而有獨御區宇之心則適所以蔽四達之明而左右私眤之臣將有乗之以干天下之公議者又論羨餘和糴之弊帝皆嘉納之授翰林學士復上言世儒多病漢高帝不悅學輕儒生臣以為漢高帝所不悅者特腐儒俗學耳使當時有以二帝三王之學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因陳聖王之學所以明理正心為萬事之綱帝稱善遂拜樞副珙因薦張拭汪應辰陳良翰學行於帝
  知南康軍朱熹上疏 天下之務莫大於恤民而恤民之本在人君正心術以立綱紀蓋綱紀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術公平正大無偏黨反側之私然後有所繫而立君心不能以自正必親賢臣遠小人講明義理閉塞私邪然後可得而正今宰相臺省師傳賓友諫諍之臣皆失其職而陛下所與親宻謀議者不過一二近習之臣上以蠱惑陛下之心志下則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無恥者盜陛下之權竊陛下之柄使陛下之號令黜陟不復出於朝廷而出於一二人之門名為陛下獨斷而實此一二人者隂執其柄臣恐莫大之禍必至之憂近在朝夕而陛下獨未知之帝讀之大怒曰是以我為亡也諭趙雄令分析雄言於帝曰士之好名陛下疾之愈甚則人之譽之愈衆無乃適所以高之不若因其長而用之彼漸當事任能否自見矣帝以為然詔以熹提舉江西常平茶鹽
  元武宗時阿實克布哈見帝容色日悴乘間進曰陛下八珍之味不知御萬金之身不知愛而惟麴糵是耽妃嬪是好是猶兩斧伐孤樹未有不顚仆者陛下縱不自愛獨不思祖宗付託之重天下仰望之切乎帝大悅曰非卿孰為朕言因命進酒阿實克布哈頓首謝曰臣方欲陛下節飲而反勸之是臣之言不信於陛下也臣不敢奉詔左右皆賀帝得直臣遂授右丞相行御史大夫事尋以太子請復入中書既又賜爵康國公


  經濟類編卷二十七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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