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書治要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四

卷第二十三 羣書治要 卷第二十四
唐 魏徵 等奉敕編 景上海涵芬樓藏日本尾張刊本
卷第二十五

羣書治要卷第二十四

    秘書監鉅鹿男臣魏徵等奉勅撰

  後漢書四

延篤字叔堅南陽人也爲京兆尹時皇子有疾

下郡縣出珍藥而大將軍梁冀遣客賫書詣京

兆並貨牛黃篤發書收客曰大將軍椒房外家

而皇子有疾必應陳進醫方豈當使客千里求

利乎遂殺之冀慙而不得言有司承㫖欲求其

事篤以疾免歸也

史弼字公謙陳留人也爲北軍中候是時桓帝

弟渤海王悝素行險辟僭傲多不法弼懼其驕

悖爲亂乃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

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禁之以度如是和睦

之道興骨肉之恩遂昔周襄王恣甘昭公孝景

皇帝驕梁孝王二弟階𠖥終用㪍慢卒周有播

蕩之禍漢有爰盎之變竊聞勃海王悝慿至親

之屬恃偏私之愛失奉上之節有僭慢之心外

聚剽輕不逞之徒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羣

居皆有口無行或家之棄子或朝之斥臣必有

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糺傅相不能匡輔

陛下隆於友於不忍遏絕恐遂滋蔓爲害彌大

乞露臣奏宣示百僚詔公卿平處其法法決罪

定乃下不忍之詔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勃

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使者相望於

路矣不勝憤懣謹冐死以聞帝以至親不忍

其事後悝竟坐逆謀貶爲癭陶王弼遷河東太

守當擧孝廉弼知多權貴請託乃豫勅斷絕書

屬中常侍侯覽果遣諸生齎書請之並求假鹽

稅積日不得通生乃說以他事謁弼而因達覽

書弼大怒曰太守忝荷重任當選士報國爾何

人而詐僞無狀命左右引出楚捶數百卽日考

殺之侯覽大怨遂詐作飛章下司隷誣弼誹謗

檻車徵下廷尉詔獄得減死罪一等

陳蕃字仲擧汝南人也爲太尉時小黃門趙津

南陽大猾張汜等奉事中官乘勢犯法二郡太

守劉瓆成瑨考案其罪雖經赦令而並竟考殺

之宦官怨恚有司承㫖遂奏瓆瑨罪當棄市又

山陽太守翟超沒入中常侍侯覽財產東海相

黃浮誅殺下邳令徐宣超浮並坐髠鉗輸作左

校蕃與司徒劉矩司空劉茂共諫請瓆等帝不

悅有司劾奏之矩茂不敢復言蕃乃獨上疏曰

臣聞齊桓修覇務爲內政今冦賊在外四支之

疾內政不理心腹之患臣寢不能寐食不能飽

實憂左右日親忠言以疎內患漸積外難方深

陛下超從列侯繼承天位小家畜產百萬之資

子孫尚恥失其先業況乃產兼天下受之先帝

而欲懈怠以自輕忽乎誠不愛巳不當念先帝

得之勤苦邪前梁氏五侯毒遍海內天啟聖意

收而戮之天下之議冀當小平明鑒未遠覆車

如昨而近習之權復相扇結小黃門趙津大猾

張汜等肆行貪虐姧媚左右前太原太守劉瓆

南陽太守成瑨糺而戮之雖言赦後不當誅殺

原其誠心在乎去惡而小人道長熒惑聖聽遂

使天威爲之發怒如加刑讁巳爲過甚況乃重

罰令伏歐刄乎又前山陽太守翟超東海相黃

浮奉公不撓疾惡如讎超沒侯覽財物浮誅徐

宣之罪並𫎇刑坐不逢赦恕覽之縱橫沒財巳

幸宣犯舋過死有餘辜昔丞相申屠嘉召責鄧

通洛陽令董宣折辱公主而文帝從而請之世

祖加以重賞未聞二臣有專命之誅而今左右

羣豎惡傷黨類妄相交搆致此刑譴聞臣是言

當復啼訴陛下深宜割塞近習豫政之源引納

尚書朝省之事簡練淸高斥黜佞邪如是天和

於上地洽於下休禎符瑞豈遠乎哉陛下雖厭

毒臣言人主有自勉強敢以死陳帝得奏愈怒

竟無所納朝廷衆庶莫不怨之宦官由此疾蕃

彌甚李膺等以黨事下獄考實蕃因上疏諫曰

臣聞賢明之君委心輔佐亡國之主諱聞直

故湯武雖聖而興於伊呂桀紂迷惑亡在失人

由此言之君爲元首臣爲股肱同體相須共成

美惡者也伏見前司隷校尉李膺大僕杜密大

尉掾范滂等正身無玷死心社稷以忠忤旨橫

加考案或禁錮閉隔或死徙非所杜塞天下之

口聾盲一代之人與秦焚書坑儒何以爲異昔

武王克殷表閭封墓今陛下臨政先誅忠賢遇

善何薄待惡何優夫讒人似實巧言如簧使聽

之者惑視之者昏夫吉凶之效在乎識善成敗

之機在於察言人君者攝天地之政秉四海之

維擧動不可以違聖法進退不可以離道規謬

言出口則亂及八方何況髠無罪於獄殺無辜

於市乎又靑徐炎旱五穀損傷人物流遷茹菽

不足而宮女積於房掖國用盡於羅紈外戚私

門貪財受賂所謂祿去公室政在大夫昔春秋

之末周德衰微數十年間無復災𤯝者天所棄

也天之於漢悢悢無巳故慇懃示變以悟陛下

除妖去孽實在㫦德臣位列台司憂責深重不

敢尸祿惜生坐觀成敗如𫎇採錄使身首分裂

異門而出所不恨也帝諱其言切託以蕃辟召

非其人遂䇿免之靈帝卽位竇太后臨朝以蕃

爲太傅錄尚書事蕃與後父大將軍竇武同心

盡力徵用名賢共參政事天下之士莫不延頸

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旦夕在太后側中常

侍曹節王甫等與共交搆諂事太后太后信之

數出詔命有所封拜及其支類多行貪虐蕃常

疾之志誅中官會竇武亦有謀蕃乃先上疏曰

臣聞言不直而行不正則爲欺乎天而負乎人

危言極意則羣凶側目禍不旋踵鈞此二者臣

寧得禍不敢欺天也今京師嚻嚻道路諠譁言

侯覽曹節等與趙夫人諸女尚書並亂天下附

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方今一朝羣臣如河中

木耳汎汎東西耽祿畏害陛下前始攝位順天

行誅蘇康管覇並伏其辜是時天地淸明人鬼

歡喜奈何數月復縱左右元惡大姧莫此之甚

今不急誅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太后

不納蕃因與竇武謀之及事泄曹節等矯詔誅

武等遂令收蕃卽日害之

論曰桓靈之代若陳蕃之徒咸能樹立風聲抗

論惽俗而驅馳嶮阬之中與刑人腐夫同朝爭

衡終取滅亡之禍者彼非不能絜情志違埃霧

也愍夫世士以離俗爲高而人倫莫能相恤也

以遁世爲非義故屢退而不去以仁心爲巳任

雖道遠而彌厲及遭値際會協䇿竇武自謂萬

世一遇也懍懍乎伊望之業矣功雖不終然其

信義足以攜持世心漢代亂而不亡百餘年間

數公之力也

竇武字游平扶風人拜城門校尉淸身疾惡時

國政多失內官專𠖥李膺杜密等爲黨事考逮

上疏諫曰臣聞明主不諱譏刺之言以探幽暗

之實忠臣不䘏諫爭之患以暢萬端之事是以

君臣並熙名奮百世臣豈敢懷祿逃罪不竭其

誠陛下初從藩國爰登帝祚天下逸豫謂當中

興自卽位以來未聞善政梁孫冦鄧雖或誅滅

而常侍黃門續爲禍虐欺罔陛下競行譎詐自

造制度妄爵非人朝政日衰姧臣日強臣恐二

世之難必將復及趙高之變不朝則夕近者姦

臣牢脩造設黨議遂收前司𨽻校尉李膺太僕

杜密御史中丞陳翔太尉掾范滂等逮考連及

數百人曠年拘錄事無効驗臣惟膺等建忠抗

節志經王室此誠陛下稷契伊呂之佐而虛爲

姦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內失望惟陛

下留神澄省時見理出以厭人鬼喁喁之心臣

聞近臣尚書令陳蕃僕射胡廣尚書朱㝢荀緄

劉祐魏朗劉矩尹勲等皆國之貞士朝之良佐

尚書郞張凌嬀晧范康楊喬邊韶戴恢等文質

彬彬明達國典內外之職羣才並列而陛下委

任近習專樹饕餮外典州郡內幹心膂宜以次

貶黜抑奪宦官欺國之封案其無狀誣罔之罪

信任忠良平決臧否使邪正毀譽各得其所寶

愛天官唯善是授如此咎徵可消天應可待間

者有嘉禾芝草黃龍之見夫瑞生必於嘉士福

至實由善人在德爲瑞無德爲災陛下所行不

合天意不宜稱慶書奏因以疾上還城門校尉

槐里侯印綬帝不許有詔原李膺杜密等其冬

帝崩靈帝立拜武爲大將軍常居禁中武旣輔

朝政常有誅翦宦官之計太傅陳蕃亦素有謀

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黃門常侍伹當給事省內

典門戶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而任權

重子弟布列專爲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

悉誅廢以淸朝廷長樂五官史朱瑀盜發武奏

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

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大後廢帝爲

大逆曹節聞之驚起白帝請出御德陽前殿拜

王甫爲黃門令甫將虎賁羽林追圍武武自殺梟

首洛陽都亭收捕宗親賔客姻屬悉誅之遷太

後於雲臺也

循吏傳

初光武長於民間頗達情僞見稼穡艱難百姓

病害至天下巳定務用安靜解王莽之䌓密還

漢世之輕法身衣大練色無重綵耳不聽鄭衛

之音手不持珠玉之玩宮房無私愛左右無偏

建武十三年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

進寶劍價兼百金詔以馬駕鼓車劔賜騎士損

上林池籞之官廢騁望弋獵之事數引公卿郞

將列于禁坐廣求民瘼觀納風謡故能內外匪

懈百姓寛息自臨宰邦邑者競能其官若杜詩

守南陽號爲杜母任延錫光移變邊俗斯其績

用之最章章者也又第五倫宋均之徒亦足有

可稱談然建武永平之間吏事刻深亟以謡言

單辭轉易守長故朱浮數上諫書箴切峻政鍾

離意等亦規諷殷懃以長者爲言而不能得也

所以中興之美蓋未盡焉

任延字長孫南陽人也拜會稽都尉時年十九

迎官驚其壯及到靜泊無爲唯先遣饋祠延陵

季子聘請高行如董子儀嚴子陵等敬待以師

友之禮掾吏貧者輙分奉祿以賑給之是以郡

中賢士大夫爭往官焉建武初延上書乞骸骨

歸拜王庭詔徵爲九眞太守九眞俗以射獵爲

業不知牛耕民常吿糴交阯每致困乏延乃鑄

作田器敎之墾闢百姓充給又駱越之民無嫁

娶禮法各因淫好不識父子之性夫婦之道延

乃使男女皆以年齒相配其貧無禮聘令長吏

以下各省奉祿以賑助之同時相娶者二千餘

人是歲風雨順節穀稼豐衍其產子者始知種

姓咸曰使我有是子者任君也多名子爲任於

是徼外蠻夷夜郞等慕義保塞延遂止罷偵候

戍卒初平帝時漢中錫光爲交阯太守敎導民

夷漸以禮義化聲侔於延王莽末閉境拒守建

武初遣使貢獻封鹽水侯嶺南革風始於二守

焉延視事四年徵詣洛陽九眞吏民生爲立祠

拜武威太守帝親見戒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

譽延對曰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履正奉公

臣子之節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也善事上官

臣不敢奉詔帝歎息曰卿言是也

董宣字少平陳留人也爲洛陽令時湖陽公主

蒼頭白日殺人因匿主家吏不能得及主出行

而以奴驂乘宣於夏門亭候之乃駐車叩馬數

主之失叱奴下車因挌殺之主卽還宮訴帝帝

大怒召宣欲箠殺之宣曰陛下聖德中興而縱

奴殺良民將何以治天下乎臣不須箠請得自

殺卽以頭擊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黃門持之使

宣叩頭謝主宣不從帝強使頓之宣兩手據地

終不肯俯主曰文叔爲白衣時臧亡匿死吏不

敢至門今爲天子威不能行一令乎帝笑曰天

子不與白衣同因勅強項令出賜錢三十萬搏

擊豪強莫不震慄京師號爲臥虎歌之曰抱鼔

不鳴董少平也

論曰古者敦厖善惡易分至畫衣冠異服色而

莫之犯叔世偸薄上下相𫎇德義不足以相洽

化導不能以懲違乃嚴刑痛殺以𭧂治姧倚疾

邪之公直忍苛之虐情與夫斷斷守道之吏

何工否之殊乎故嚴君蚩黃覇之術密民笑卓

茂之政猛旣窮矣而猶或未勝然朱邑不以笞

辱加物袁安未甞鞫人臧罪而猾惡自禁民不

欺犯何者以爲威辟旣用而苟免之行興仁信

道孚故感被之情著苟免者威隟則姧起感被

者人亡而思存由一邦以言天下則刑訟䌓措

可得而求矣

宦者傳

周禮閽者守中門之禁寺人掌女宮之戒然宦

人之在王朝其來舊矣漢興仍襲秦制置中常

侍官然亦引用士人以參其選及高后稱制乃

以張卿爲大謁者出入臥內受宣詔命至於孝

武數宴後庭潛遊離宮故請奏機事多以宦人

主之元帝之世史游爲黃門令勤心納忠有所

補益其後弘恭石顯以佞險自進卒有蕭周之

禍損穢帝德焉中興之初宦官悉用閹人自明

帝以後委用漸大非復掖庭永巷之職閨牗房

闥之任也其後孫程定立順之功曹騰參建桓

之策跡因公正恩固主心故中外服從上下屏

氣擧動𢌞山海呼吸變霜露阿旨曲求則光𠖥

三族直情忤意則參夷五宗漢之綱紀大亂矣

若夫高冠長劔紆朱懷金者布滿宮闈苴茅分

虎南面臣民者蓋以十數府署第館棊列於都

鄙子弟支附過半於州國南金和寶冰紈霧縠

之積盈仭珍藏嬙媛侍兒歌童舞女之翫充備

綺室狗馬飾雕文土木被緹繡皆剝割萠𥠖競

恣奢欲搆害明賢專樹黨類敗國蠹政之事不

可單書所以海內嗟毒志士窮棲冦劇緣間搖

亂區夏雖忠良懷憤時或奮發而言出禍從旋

見孥戮凡稱善士莫不離被災毒斯亦運之極

單超河南人徐璜下邳人具瑗魏郡人左悺河

南人唐衡頴川人也桓帝初超璜瑗爲中常侍

悺衡爲小黃門史初梁冀兩妹爲順桓二帝皇

後冀代父商爲大將軍再世權戚威振天下冀

自誅李固杜喬等驕橫益甚皇后乘勢忌恣多

所鴆毒上下鉗口莫有言者帝逼畏久恆懷不

延熹二年皇后崩帝因如厠獨呼衡問左右

與外舍不相得者皆誰乎衡對單超左悺徐璜

具瑗常私忿疾外舍放橫口不敢道於是帝呼

超悺璜瑗等五人遂定其議詔收冀及宗親黨

與誅之悺衡遷中常侍封超新豐侯二萬戶璜

武原侯瑗東武陽侯各萬五千戶賜錢各千五

百萬悺上蔡侯衡汝陽侯各萬三千戶賜錢各

千三百萬五人同日封故世謂之五侯又封小

黃門劉普趙忠等八人爲鄕侯自是權歸宦官

朝廷日亂矣超疾病帝遣使者就拜車騎將軍

薨賜東園秘器棺中玉具贈侯將軍印綬使者

治喪及葬發五營騎士侍御史護喪將作大匠

起冢塋其後四侯轉橫天下爲之語曰左囘天

具獨坐徐臥虎唐兩墮皆競起第宅樓觀壯麗

窮極𠆸巧金銀罽毦施於犬馬多取良人美女

以爲姬妾皆珍飾華侈擬則宮人其僕從皆乘

牛車而從列騎又養其疏屬或乞嗣異姓或買

蒼頭爲子並以傳國襲封兄弟姻戚皆宰州臨

郡辜駮百姓與盜賊無異五侯宗族賔客虐遍

天下民不堪命起爲冦賊衡卒亦贈車騎將軍

如超故事司𨽻校尉韓演奏悺罪惡及其兄大

僕南鄕侯稱請託州郡聚歛爲姦賔客放縱侵

犯吏民悺稱皆自殺演又奏瑗兄沛相恭贓罪

徵詣廷尉瑗詣獄謝貶爲都鄕侯卒於家超及

璜衡襲封者並降爲鄕侯子弟分封者悉奪爵

土劉普等貶爲關內侯

侯覽者山陽人也桓帝初爲中常侍以佞猾進

倚埶貪放受納貨遺以巨萬計爵關內侯又託

以與議誅梁冀功進封高鄕侯覽兄參爲益州

刺史民有豐富者輙誣以大逆皆誅滅之沒入

財物前後累億計大尉楊秉奏參檻車徵於道

自殺參車重三百餘兩皆金銀錦帛珍玩不可

勝數覽坐免旋復復官建寧二年喪母還家大

起塋冢督郵張儉因擧奏覽貪侈奢縱前後請

奪人宅三百八十一所田百一十八頃起立第

宅十有六區皆有高樓池𫟍堂閣相望飾以綺

畫丹⿰氵𭝠 -- 𣾰之屬制度深廣僭類宮省又豫作壽冢

石槨雙闕高廡百尺破人居室發掘墳墓虜奪

良民妻略婦子及諸罪舋請誅之而覽伺候遮

截章竟不上儉遂破覽冢宅籍沒資財具言罪

狀又奏覽母生時交通賔客干亂郡國復不得

御覽遂誣儉爲鈎黨及故長樂少府李膺太僕

杜密等皆夷滅之遂領長樂太僕熹平元年

司擧奏覽專權驕奢策收印綬自殺阿黨者皆

曹節字漢豐南陽人也建寧元年持節將中黃

門虎賁羽林千人北迎靈帝陪乘入宮及卽位

以定策封長安鄕侯時竇太后臨朝後父大將

軍武與太傅陳蕃謀誅中官節與長樂五官史

朱瑀從官史張亮中黃門王尊等十七人共矯

詔以長樂食監王甫爲黃門令將兵誅武蕃等

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甫遷中常侍黃門令

如故瑀封都鄕侯亮等五人各三百戶餘十一

人皆爲關內侯歲食租二千斛賜瑀錢五千萬

餘各有差後更封華容侯二年節病困詔拜爲

車騎將軍有頃疾療復爲中常侍位特進秩中

二千石尋轉大長秋熹平元年竇太后崩有何

人書朱雀闕言天下大亂曹節王甫幽殺太后

常侍侯覽多殺黨人公卿皆尸祿無有忠言者

於是詔司𨽻校尉劉猛逐捕猛以誹書言直

肯急捕月餘主名不立猛坐左轉諫議大夫以

御史中丞叚熲代猛乃四出逐捕及太學遊生

繫者千餘人節等怨猛不巳使熲以他事奏猛

抵罪輸左校節遂與王甫等誣奏桓帝弟勃海

王悝謀反誅之以功封者十二人甫封冠軍侯

節亦增邑四千六百戶父兄子弟皆爲公卿列

校牧守令長布滿天下也

呂強字漢盛河南人也少以宦者小黃門遷中

常侍淸忠奉公靈帝時例封宦者以強爲都鄕

侯強辭讓懇惻帝乃聽之因上疏陳事曰臣聞

諸侯上𧰼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約非功臣不

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伏聞中常侍曹節王

甫等並爲列侯節等讒諂媚主佞邪徼𠖥放毒

人物嫉妬忠良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掩

朝廷之明成私樹之黨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

世爲藩輔受國重恩不念爾祖述脩厥德而交

結邪黨下比羣佞陛下惑其𤨏才特𫎇恩澤又

授位乖越陰陽乖刺罔不由茲臣誠知封事巳

行言之無逮所以冐死干觸陳愚忠者實願陛

下捐改旣謬從此一止又今外戚四姓貴倖之

家及中官公族無功德者造起館舍凡有萬數

雕刻之飾不可單言喪葬踰制奢麗過禮競相

放効莫肯矯拂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今上無

去奢之儉下有縱欲之弊至使禽獸食民之甘

木土衣民之帛昔師曠諫晉平公曰梁柱衣繡

民無褐衣池有棄酒士有渴死廐馬秣粟民有

飢色近臣不敢諫遠臣不得暢此之謂也又聞

前召議郞蔡邕對問於金商門而令中常侍曹

節王甫詔書喩旨邕不敢懷道迷國而切言極

對毀刺貴臣譏呵豎宦陛下不密其言至令宣

露羣邪競欲咀嚼造作飛條陛下囘受誹謗致

邕刑罪室家徙放老幼流離豈不負忠臣哉今

羣臣皆以邕爲戒上畏不測之難下懼劔客之

害臣知朝廷不復得聞忠言矣夫立言無顯過

之咎明鏡無見玼之尤如惡立言以記過則不

當學也不欲明鏡之見玼則不當照也願陛下

詳思臣言不以記過見玼爲責

張讓潁川人趙忠安平人也少時給事省中靈

帝時讓忠並遷中常侍封列侯與曹節王甫等

相爲表裏節死後忠領大長秋讓有監奴典任

家事交通貨賂威形諠赫扶風人孟他資產饒

贍與奴朋結傾竭饋問無所遺愛奴咸德之問

他曰君何所欲力能辦也他曰吾望汝曹爲我

一拜耳時賔客求謁讓者車恆數百千兩他時

詣讓後至不得進監奴乃率諸蒼頭迎拜於路

遂共轝車入門賔客咸驚謂他善於讓皆爭以

珍玩賂之他分以遺讓讓大喜遂以他爲涼州

刺史是時讓忠及夏惲郭勝孫璋畢嵐栗嵩叚

珪高望張恭韓悝宋典十二人皆爲中常侍封

侯貴𠖥父兄子弟布列州郡所在貪殘爲人蠹

害黃巾旣作盜賊糜沸郞中中山張鈞上書曰

竊惟張角所以能興兵作亂萬民所以樂附之

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父兄子弟㛰親賔客

典據州郡辜搉財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無所

吿訴故謀議不䡄聚爲盜賊宜斬十常侍懸頭

南郊以謝百姓又遣使者布吿天下可不須師

旅而大冦自消天子以鈞章示讓等皆免冠徒

跣頓首乞自致洛陽詔獄並出家財以助軍費

有詔皆冠履視事如故帝怒鈞曰此眞狂子也

鈞復重上猶如前章輙寑不報詔使廷尉侍御

史考爲張角道者御史承讓等旨遂誣奏鈞學

黃巾道收掠死獄中後中常侍封諝徐奏事獨

發覺坐誅帝因怒詰讓等曰汝曹常言黨人慾

爲不䡄皆令禁錮或有伏誅今黨人更爲國用

汝曹反與張角通爲可斬未皆叩頭雲故中常

侍王甫侯覽所爲帝乃止明年南宮災讓忠等

說帝令歛天下田畒稅十錢以脩宮室發大原

河東狄道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

師黃門常侍輙令譴呵不中者因強折賤買十

分雇一因復貨之於宦官復不爲卽受材木遂

至腐積宮室連年不成刺史太守復增私調百

姓呼嗟凡詔所徵求皆令西園騶密約勅號曰

中使恐動州郡多受賕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

孝廉遷除皆責助軍脩宮錢大郡至二三千萬

餘各有差當之官者皆先至西園諧價然後得

去有錢不畢者或至自殺其守淸者乞不之官

皆迫遣之時鉅鹿大守河內司馬直新除以有

淸名減責三百萬直被詔悵然曰爲民父母而

反割剝百姓以稱時求吾不忍也辭疾不聽行

至孟津上書極陳當世之失古今禍敗之戒卽

吞藥自殺書奏帝爲暫絕脩宮錢又造萬金堂

於西園引司農金錢繒帛仭積其中又還河間

買田宅起第觀帝本侯家宿貧每歎桓帝不能

作家居故聚爲私藏復寄小黃門常侍錢各數

千萬常雲張常侍是我父趙常侍是我母宦官

得志無所憚畏並起第宅擬則宮室帝常登永

安候臺宦官恐其望見居處乃使中大夫尚伹

諫曰天子不當登高登高則百姓虛散自是不

敢復升臺榭復以忠爲車騎將軍帝崩中軍校

尉袁紹說大將軍何進令誅中官謀洩讓忠等

因進入省遂共殺進而紹勒兵斬忠捕宦官無

少長悉斬之讓等數十人劫質天子走之河上

追急皆投河而死也

儒林傳序

昔王莽更始之際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

落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

雅採求闕文補綴漏逸先是四方學士多懷挾

圖書遁逃林藪自是莫不抱負墳策雲會京師

於是立五經博士各以家法敎授太常差次總

領焉建武五年乃脩起太學稽式古典籩豆乾

戚之容備之於其列服方領習矩歩者委他乎

其中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卽位親行其禮

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備法物之駕盛淸道之

儀坐明堂而朝群後登靈臺以望雲物袓割辟

雍之上尊養三老五更後復爲功臣子孫四姓

末屬別立校舍搜選高能以授其業自期門羽

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學濟

濟乎洋洋乎盛於永平矣建初中大會諸儒於

白虎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肅宗親臨稱制如

石渠故事孝和亦數幸東觀覽閱書林及鄧後

稱制學者頗懈安帝覽政薄於藝文博士倚席

不講朋徒相視怠散學舍頽敝鞠爲園蔬牧兒

蕘豎至薪刈其下順帝感翟酺之言乃更脩黌

宇試明經下第補弟子除郡國耆儒皆補郞舍

太初元年詔曰大將軍下至六百石悉遣子

就學每歲輙於鄕射月一饗會之自是遊學增

盛至三萬餘生然章句漸疎而多以浮華相尚

儒者之風蓋衰矣熹平四年靈帝乃詔諸儒正

定五經刋於石碑爲古文篆𨽻三體書法以相

參撿樹之學門使天下咸取則焉

逸民傳

周黨字伯況太原人也世祖引見黨伏而不謁

自陳願守所志帝乃許焉博士范升奏毀黨曰

臣聞堯不須許由巢父而建號天下周不待伯

夷叔齊而王道以成伏見太原周黨陛見帝庭

不以禮屈伏而不謁偃蹇驕悍誇上求高皆大

不敬書奏天子以示公卿詔曰自古明王聖主

必有不賔之士伯夷叔齊不食周粟太原周黨

不受朕祿亦各有志焉其賜帛四十匹黨遂隱

嚴光字子陵會稽人也少有高名與世祖同遊

學及世祖卽位光乃變名姓隱身不見帝乃令

以物色訪之至舍於北軍給床褥大官朝夕進

膳車駕幸其館光臥不起帝卽其臥所撫光腹

曰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爲治耶光眠不應良久

乃張目熟視曰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

志何至相迫乎帝曰子陵我竟不能下汝耶於

是升輿歎息而去復引光入論道舊故相對累

日除爲諫議大夫不屈乃耕於富春山年八十

終於家帝傷惜之賜錢百萬穀千斛

漢濵老父者不知何許人也桓帝延喜中幸竟

陵過雲夢臨沔水百姓莫不觀者有老父獨耕

不輟尚書郞南陽張溫異之使問曰人皆來觀

老父獨不輟何也父笑而不對溫自與言老父

曰我野人耳不達斯語請問天下亂而立天子

耶理而立天子耶立天子以父天下耶役天下

以奉天子耶昔聖王宰世茅茨采椽而萬民以

寧今子之君勞民自縱逸遊無忌吾爲子羞之

子何忍欲人觀之乎溫大慙問其名姓不吿而

西羌

建武九年司徒掾班彪上言今涼州部郡皆有

降羌羌胡被髮左衽而與漢人雜處習俗旣異

言語不通數爲小吏𭶑民所侵奪窮恚無聊故

悉致反叛夫蠻夷冦亂皆爲此也宜眀威防世

祖從之十一年夏先零種復冦臨洮隴西太守

馬援破降之徙置天水隴西扶風三郡明年武

都參狼羌反援又破降之永平元年復遣捕虜

將軍馬武等擊滇吾滇吾遠去餘悉散降徙七

千口置三輔章和十二年金城太守侯覇與迷

唐戰羌衆折傷種人瓦解降者六千餘口分徙

漢陽安定隴西永初中諸降羌布在郡縣皆爲

吏民豪右所傜役積以愁怨同時奔潰大爲冦

掠斷隴道時羌歸附旣久無復器甲或持竹竿

木枝以代戈矛或負板案以爲楯或執銅鏡以

𧰼兵郡縣不能制遣車騎將軍鄧騭征西校尉

任尚副將五營及三輔兵合五萬人屯漢陽騭

使尚率諸郡兵與滇零等戰於平襄尚軍大敗

於是滇零自稱天子於北地招集武都參狼上

郡西河諸雜種衆遂大盛東犯趙魏南入益州

冦鈔三輔斷隴道湟中諸縣粟石萬錢百姓死

亡不可勝數朝廷不能制而轉運難劇遂詔騭

還師留任尚屯漢陽復遣騎都尉任仁督諸郡

屯兵仁戰每不利衆羌乘勝漢兵數挫羌遂入

冦河東至河內百姓相驚多奔南度河使北軍

中候朱𠖥將五營士屯孟津詔魏郡趙國常山

中山繕作塢候六百一十六所羌旣轉盛而二

千石令長並無守戰意皆爭上徙郡縣以避冦

難朝廷從之遂移隴西徙襄武安定徙美陽北

地徙池陽上郡徙衙百姓戀土不樂去舊遂乃

刈其禾稼發徹室屋夷營壁破積聚時連旱蝗

飢荒而驅蹙劫略流離分散隨道死亡或棄捐

老弱或爲人僕妾喪其太半自羌叛十餘年間

兵連師老不暫寧息軍旅之費轉運委輸用二

百四十餘億府帑空竭延及內郡邊民死者不

可勝數並涼二州遂至虛耗

論曰中興以後邊難漸大朝規失綏御之和戎

帥騫然諾之信其內屬者或倥𬾠於豪右之手

或屈折於奴僕之勤塞候時淸則憤怒而思禍

桴革暫動則屬鞬而鳥驚故永初之間羣種蜂

起自西戎作逆未有凌斥上國若斯其熾者也

嗚呼昔先王疆理九土判別畿荒知夷貊殊性

難以道御故斥遠諸華薄其貢職唯與辭要而

巳若二漢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則先零侵境

趙充國遷之內地當煎作冦馬援徙之三輔貪

其暫安之勢信其馴服之情計日用之權宜忘

經世之遠略豈夫識微者之爲乎故微子垂泣

於𧰼箸辛有浩歎於伊川也

鮮卑

熹平三年夏育爲護烏桓校尉六年夏鮮卑冦

三邊秋育上言請徵幽州諸郡兵出塞擊之帝

乃拜田晏爲破鮮卑中郞將大臣多有不同乃

召百官議議郞蔡邕議曰書載猾夏易伐鬼方

周有獫狁蠻荊之師漢有闐顏瀚海之事征討

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勢有可否故謀

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武帝情存遠略志

闢四方南誅百越北討強胡西征大宛東並朝

鮮因文景之蓄積藉天下之餘饒數十年間官

民俱匱旣而覺悟乃息兵罷役封丞相爲富民

侯故主父偃曰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

也夫以武帝神武將帥良猛財富充實所拓廣

遠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昔叚

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

才策未必過熲鮮卑種衆不弱於前而虛計二

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徵發

衆人轉運無巳是爲耗竭諸夏併力蠻夷夫邊

埀之患手足之蚧搔中國之困胷背之瘭疽也

昔高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

今何者爲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

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苟無蹙國內侮之患則可

矣豈與蟲蟻挍冦計爭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

殄盡而方令本朝爲之旰食乎昔淮南王安諫

伐越曰如使越人𫎇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

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猶爲大漢羞之

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

巳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耶昔珠崖郡反孝元

皇帝納賈捐之言而下詔罷珠崖郡此元帝所

以發德音也夫䘏人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

之況障塞之外未曾爲民居者乎守邊之術李

牧善其略保塞之論嚴尤申其要遺業猶在文

章具存循二子之策守先帝之規臣曰可矣帝

不從遂遣夏育出高柳田晏出雲中匈奴中郎

將臧旻率南單于出鴈門檀石槐命三部大人

各帥衆逆戰育等大敗喪其節傳輜重各將數

千騎奔還死者十七八緣邊莫不被毒也






羣書治要卷第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