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薈/卷二
卷一 ◄ | 虎薈 卷二 |
► 卷三 |
虎薈卷之二
華亭 陳繼儒 集
檇李 高承埏
錢應金 同校
清原人陳褒,隱居別業。臨窗夜坐,外即曠野,忽聞有人馬聲,視之見婦人騎虎自窗下過,徑自西屋內壁下。先有一婢臥,婦人即取細竹枝從壁隙中刺之,婢忽腹痛開戶去如廁。褒方駭愕未及言,始婢出,已為虎所搏,遽救之,僅免。鄉人云:村中恆有此怪,所謂鬼虎也。
彭城劉廣雅,以太元元年為京府佐。被使還,路經竹里亭多虎。劉防衛甚至,牛馬繫於前,手戟布於地上,宵中士庶同睡。虎乘間跳入,獨取劉而去。
長慶中,處士馬拯、馬沼約遊衡山。拯先至,見庬眉僧舉動樸野,邂逅歡甚,倩拯僕隨下山市鹽酪。俄頃沼至,云:山下見虎食人訖,化為僧。拯詢知是己僕,方駭,顧僧亦來,口血尚殷,二人紿僧云:井有怪物。因共窺井,推僧墜井中,乃虎也,下石壓殺之。急趨歸,日已瞑,見獵者張機道旁,召二人宿棚上,曰:虎方㬥,不可歸。二人從之。薄暮,猛虎觸機矢貫心死,忽見僧道男女舉羣至,號哭云:殺我禪師,讐未復,復殺我將軍耶。二人叱之,曰:爾倀無知,生為虎食,死為虎役,今幸虎死,又哀哭之,何故哉。於是諸倀犇散,終不知禪師、將軍者,虎也。
唐名虎曰武,諱高祖父名也。
涪陵里正范端者,為性幹了,州縣尤任使,久之化為虎。村鄰苦之,遂以白縣云:恆引外虎入村,盜食牛畜。縣令云:此相惡之詞,天下豈有如此事。遂召端問,對如令言。久之,有虎夜入倉內盜肉,遇曉不得出,更遞圍之,虎傷數人逸。耆老又以為言,縣令嚴詰端所由,端乃具伏云:常思生肉,不能自致,夜中實出於東家欄內竊食一豬,覺有滋味,是故見人肥者便欲噉之,但苦無伍耳。夜每東西求覔,得二虎見隨,所有得者皆共分之,亦不知身之將變,然察其舉措如醉也。縣令以理喻遣之,是夜端去。凡數日而歸,衣服如故,家居三四日,昏後野虎輙來村外鳴吼,村人恐懼,又欲殺之,其母告喻去之,端垂涕辭母而行。數日或見三虎,其一者後左足是靴,端母乃徧求於山谷復見之,母號哭。二虎走去,有靴者獨留,前就之,虎俯伏閉目,乃為脫靴,猶是人足。母持之而去,是後鄉人頻見,或呼范里公,二虎驚走,一虎回視,有似悲愴,自是不知所之。
《羣玉》云:有角之虎曰虒,能行水中。
晉豫章郡吏易拔,義熙中受番還家,違遁不返,郡遣追。見拔言語如常,亦為施設,使者催令束裝,拔因語曰:汝看我面,乃見眼目角張,身有黃斑色。便豎一足,徑出門去,家先依山為居,至麓即變成三足大虎,豎腳即成其尾。
建炎間,荊南多虎,郭外人多移家入城避虎。張四者,移未畢,而虎至,急竄於梁。虎升堂蛻皮,化為丈夫,出門尋張。張下,取皮置梁上。虎還,失皮甚窘,探懷中丹符,陳於地曰:吾奉天符取若等,姓名都除,惟若在耳,能還我皮,當捨若。張曰:除我名,廼還汝皮。虎出筆除之。張擲皮下,虎蒙皮復故形,咆哮大躍。張震駭,幾墜。虎去,明日六十里外雷震殺虎。
梁衡山侯蕭泰為雍州刺史,鎮襄陽時,虎甚暴,村門設檻,機發,村人炬火燭之,見一老道士,自陳云:從村告乞還,誤落檻中。共開之,出檻即成虎奔馳而去。
虎類能識人氣,未至百步,輙伏而嘷,聲震山谷,奮躍搏人。人有勇不為之動,虎止而坐,逡巡弭耳而去。
有石井崖初為里正,不之好也,遂服儒號書生。因向郭買衣,至一溪,溪南石上有一道士,衣朱衣,有二青衣童子侍側。道士曰:我明日日中得書生石井崖充食,天符已下,可令除出去刀杖,勿有損傷。二童子曰:去訖。石井崖見道士,道士不覺見石井崖,井崖聞此言驚駭,行至店宿,留連數宿,忽有軍人來問書生,莫攜軍器去否。書生素聞道士言,乃出刀拔鎗頭懷中藏之,軍人將刀去,書生盤桓未去,店人逐之。書生不得已遂以竹盛卻鎗頭而行,至路口見一虎當路,徑前攫取書生,書生遂以刀刺,適中其心遂斃。二童審觀虎死,乃謳歌喜躍。
《侯鯖錄》云:虎變為人,惟尾不化,須為焚除,乃得成人。
梁末,始興人黃乾,有妹小珠,聘同縣人李肅。小珠共嫂入山採木實,過神廟,而小珠在廟戀慕不肯歸。及將還,復獨走上廟,見人即入草中。乾妻來告肅,肅以為更有他意。肅被縣召,將一伴夜還,值風雨,見廟屋有火,二人向火炙衣。見神床上故衣,少間,聞外有行聲,二人惶怖,入神床屏風後。須臾,見一虎振尾奮迅,直至火邊,自脫牙爪,卷皮置床上,著衣向火坐。肅看乃小珠也,肅徑抱小珠共語不應。明日將歸,送向乾家,乃閉置一室,擲生肉則接食之。其母恆看守之,惟視豬,少日又成虎。村人乃將弓弩上舍,發屋射殺之。明年有虎暴,百姓白日閉門。太守熊基表以聞之。
二廣俗好於門畫虎頭,書聻字。
裒陵間多鷙獸,州有採捕將散,設檻穽取之以為職業。忽一日,報官言:昨夜檻發,請主帥移廚,命賓席將校往臨之。至則虎在深穽中,官寮宅院、民間婦女皆設幄幕而看之。其獵人先造一大枷,仍具釘鏁四角,系絙施於穽中,即徐徐以土填之。鷙獸漸出,則戚而釘之,四面以索趁之而行,看者隨而笑之。此物若不設機械因而取之,則千夫之力,百夫之勇,曷以制之。勢窮力竭而取之,則如牽羊曳犬,雖有纖牙利爪,焉能害人哉。夫欲制疆敵者,亦當如是乎。
建安山中種粟人,皆構棚高樹防虎。一人升棚,見一虎垂頭榻耳過去速甚,俄有一獸,如虎稍小,躡前虎而去,遂聞竹林中哮吼震地,久之乃息。明日往視,其虎遇食殆盡,但存少骨。
隴西李微,皇族子,家於虢略。微少博學,善屬文。弱冠從州府貢焉,時號名士。天寶十五年春,於尚書右丞楊浚同登進士第,後數年,調選補尉江南。微性疎逸,恃才踞傲,不能屈跡卑僚,嘗鬱鬱不樂。每同舍會,既酣,顧謂其羣官曰:生乃與君等為伍邪。其僚友咸側目之。及謝秩,則退歸閒關,不與人通者近歲餘。後迫以食且書,乃東遊吳楚間,其斂於郡國長吏,吳楚人聞其聲固久矣,及至,皆開館以俟之,留宴遊極懽,將去,悉厚賄以實其囊橐。微在吳楚且周歲,所獲饋遺甚多。西歸虢略,未至舍,於汝墳逆旅中,忽被疾發狂,鞭捶僕者,僕者不勝其苦,如是旬餘,疾益甚,無何夜狂走,莫知其適。家僮跡其去,而伺之盡一月,而微竟不迴,於是僕者驅其乘馬,挈其囊橐而遠遁去。至明年,陳郡袁傪以監察御史奉詔使嶺南,乘傳至商於界,晨將去,其驛吏白曰:道有虎暴而食人,故途於此者,非晝而莫敢進,今尚早,願且駐車,固不可前。傪怒曰:我天子使,後騎極多,山澤之獸能為害邪。遂命駕去,行未盡一里,果有虎自草中突而出,傪驚甚。俄而虎匿身草中,人聲而言曰:異乎哉,幾傷我故人也。傪聆其音似李微者,傪昔與微同登進士第,分極深,別有年矣,忽聞其語,既驚且異,而莫測焉。遂問曰:子為誰,豈非故人隴西子乎。虎呼吟數聲,若嗟泣之狀,已而謂傪曰:我李微也,君幸少留與我語。傪即降騎問因,曰:李君李君,何為而至是也。虎曰:我自與足下別,音耗曠阻且久矣,德人得無恙乎,今又去何適,向者見君有二吏驅而前,驛隸挈印囊以導,庸非為御史而去使乎。傪曰:近者幸得備御史之列,今奉使嶺南。虎曰:君子以學文立身,位登朝序,可謂盛矣,況憲臺清峻,分紀百揆,聖明慎擇,尤異於人,心喜故人居此地,甚可賀。傪曰:吾與執事同年成名,交契深密,異於常友,自聲容間阻,時去如流,想望風儀,心目俱斷,不意今日獲君念舊之言,雖然執事何為不我見,而自匿於草木中,故人之分,豈當如是耶。虎曰:我今不為人矣,安得見君乎。傪即計其事。虎曰:我前身客吳楚,去歲方還,道次汝墳,忽嬰疾發狂,出山谷中,俄左右手攫地而步,自是覺心愈獧,力愈倍,及伺其肱髀,則有釐毛生焉。又見冕衣而行於道,去負而奔者,翼而翔者,毳而馳者,則思將而㗖之,即至漢陰南,以饑腸所迫,值一人腯然其饑,因擒以咀之立盡,由此率以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以行負神祇,一旦化為異獸,有靦於人,故分不見矣。嗟夫,我與君同年登第,交契素厚,今日執天憲,耀親友,而我匿身林藪,永謝人寰,躍而籲天,俛而泣地,身毀不用,是果命乎,因呼吟咨嗟,殆不自勝,遂泣。傪且問曰:君今既為異類,何尚能人言耶。虎曰:我今形化而心甚悟,故有摚揬,以悚以恨,難盡道耳。幸故人念我深,恕我無狀之咎,亦甚願也。然君自南方迴車,我再值君,必當昧其生平耳,此時伺君之驅,猶吾杌上一物,君亦宜嚴其警從以備之,無使成我之罪取笑於士君子。又曰:我與君真忘形之交也,而我將有所託其可乎。傪曰:平昔故人,安有不可哉,恨未知何如事,願頊教之。虎曰:君不許我,我何敢言,今既許我,豈我望耶。初我於逆旅中,為疾發狂,既入荒山,而僕者驅我乘馬衣囊悉避去,吾妻孥尚在虢畧,豈念我化為異類乎。君自是南迴為齎書,訪妻子,但云我已死,無言今日事。志之。乃曰:我於人世且無資業,有子尚稚,困難自謀,君位列周行,素秉風義,昔日之分,豈他人能右哉。必望念其孤弱,時賑其乏,無使殍死於道途,亦恩之大者。言已又悲泣。傪亦泣曰:傪與足下休戚同焉,然則足下子亦傪子也,當力副厚命,又何虞其不止哉。虎曰:我有舊文數十篇,未行於世,雖有遺藁,當盡散落,君為我傳錄,誠不能列人之閾,然亦貴傳於子孫也。傪即呼僕命筆,隨其口書,近二十章,文甚高,理甚遠,傪閱而歎者至於再三。虎曰:此吾平生之素業也,又安得寢而傳歟。又曰:君銜命乘傳,當甚奔迫,久留之馹騎競悚萬端,今則與君永訣,異途之恨,何可言哉。傪亦與之敘別,久而方去。傪自南迴,遂專命持書及𥈆贈之禮訃於微子。月餘,微子自虢畧來京,詣傪門求先人之柩。傪不得已,具疏其事,自是遂傪以己俸均給微妻子,免饑凍焉。傪後官至兵部侍郎。
天寶中,緱氏縣太子陵仙鶴觀,每年九月三日夜,即有道士一人上仙。張竭忠為令,不信,命勇士執兵夜覘之。三更後,見黑虎入觀,啣一道士,射之不死,乃棄道士而去,遂無上仙者。明日令大獵,石穴中格殺數虎,得金簡玉籙冠帔骨髮甚多,皆前時上仙者。觀遂廢為陵使之居。
大中間,甯菌秀才假大僚莊於南山下,月夜有斑寅將軍來謁,氣貎雄武,自陳斑氏出於鬭穀於菟,有文斑之象,因以為姓。後漢班超,生而虎頭,封侯萬里,某故將種,官虎賁中郎將,比因得罪,竄伏山林耳。遂朗吟一章曰:但得居林嘯,焉能當路蹲,渡河何所怯,終是怯劉琨。甯甚疑之,遽辭去。及明視門外,惟虎蹤而已。
許坦十歲,隨父入山採藥。父為虎所噬,即號叫以杖擊之。虎走,父得全。唐太宗聞之,謂侍臣曰:坦雖幼童,能致命救親,至孝可嘉。授文林郎,賜帛五十疋。
唐大順景福已後,蜀路劍利之間,白衛嶺石筒溪虎豹尤甚,號稅人場。商旅結伴而行,軍人帶甲列隊而過,亦遭搜捕。時遞鋪卒有周雄者,膂力心膽有異於常,日夜行倦,不可規避,仍持杔杈利劍,前後於稅人場連斃數虎,行旅賴之。西川書記作長歌以賞之,蜀帥補軍職以壯之。凡死於虎,溺於水之鬼,號為倀,須得一人代之,雖聞泛言,往往而有。先是西川監軍使魚全諲特進,自京搬家,憩於漢源驛。其孀嫂方稅駕,遽嚴籹倚驛門而看,為虎搏去,雖驅奪得之,已傷鉤爪。僕常行次白衛嶺,時屬炎蒸,夜涼而進。一馬二僕與他人三五輩偕行,或前或後,而民家豚犬交橫道周,山林依然,居人如昔,虎豹之屬,無復向之。景福乾甯之時,三川兵革,虎豹盡行,任土貢輸,梗於前邁,西川奏章,多取巫峽。人蟲偕暴,得非係國家之盛衰乎。
龍編功曹左飛曾化虎數月,還作吏。
劉夢得守連州替高霞寓,高後入為羽林將軍,承眷顧,附書夢得,欲請自代。劉答書云:昔有嫗行山中遇虎,虎舉足示嫗,見有芒刺,為拔去之,虎感奮而去,及歸,擲麋鹿狐兔於嫗家,日無虛焉。一旦,忽擲死人入,村人執嫗為殺人,嫗說前事得釋,乃登垣語虎曰:感則感矣,叩首大王更不拋人來也。
扶南王范尋,常蓄生虎,人有訟,未知曲直,輙投虎,虎不噬則為直。於是蠻貊之人祀虎為神。
三九者陽氣成,故虎七月而生。陽立於七,故虎首尾長七尺。般文者陰陽雜也。
虎鷹能飛捕虎豹,身大如牛,翼廣二丈。
世說曹爽將誅,夢二虎啣雷公若二升椀,放著中庭。
遼興宗獵於秋山,遇三虎,縱犬獲之。犬而能獲虎三,是亦奇矣。
東坡言:人不怕虎者,虎不禁得其人何。朱子以為有此理。余聞山中人云:人先見虎即不怕虎,虎先為人所見即怕人也。如小兒有不怕虎者,由不識虎,心不動也。朱子言:有一鄉人賣文字,中途遇虎,更無避處,曾聞人言虎識字,遂以文字與虎看,而虎自去。然虎甯有識文字理哉,此愚氓恃所聞,亦自心不動故也。《青瑣高議》鄆州有追虎碑,父老云:昔張侍郎守鄆,境內有虎害物,公令直吏執符追虎,不往且斬。吏別其家,痛飲而行,果見巨虎,致符於地。虎熟視,銜符隨吏至府。然則謂虎識字,亦或有之耶。
又《宋史》淳化二年,宋鎬等使還,條黎桓事跡,言桓張筵飲宴,又出臨海汊為娛賓之遊。桓跣足持竿入水標魚,每中一魚,左右皆叫譟歡躍。嘗令數十人扛大蛇長數丈,饋於使館,且曰:若能食此,當治為饌以獻。又羈送二虎,以備縱觀,皆卻之。
張文潛虎圖詩云:煩君衛吾寢,起此蓬蓽陋,坐令盜肉鼠,不敢窺白晝。譏其似貓也。
自鄂渚至襄陽七百里,經亂離之後,長途莽莽,杳無居民。惟屯駐諸軍,每二十里置流星馬舖,傳達文書。七八十里間則治驛舍,以為兵帥往來宿頓處,士大夫過之者,亦寓託焉。乾道六年,江同祖為湖廣總領所幹官,自鄂如襄,由漢川抵陽臺驛,夜為蚊所撓不得寢,戒從卒雞初鳴即起。驛吏白曰:此方最荒寂,多猛虎,而虎精者素為人害,比有武官乘馬未曉行,並馬皆遭啖,今須辨色上道為佳耳。江如其言,歸塗過郢州,復當投宿於彼,與皂隸共三騎,及兩卒前行,起差早,覺人馬辟易,遙望一黃物馳草間,中心絕怖,漸近蓋巨鹿,其大如牯牛,固已悚然,行半程,忽見一婦人在馬前,年可四十五,綰獨角髻,面色微青,不施朱粉,雙目絕赤,殊耽耽可畏,著褐衫,繫青裙,曳草履,抱小貍貓,乍後乍前,相隨逐不置,將弛擔乃不見。江心念豈非所謂虎精者乎,秘不語人,拂旦欲東,舖卒云:昨於道左得二虎雛,尚未能動步,吾官欲之否,願以獻。江笑曰:我豈應養虎自遺患。卻弗取。又信宿,從漢陽濟江,同載數十人,彼婦在焉,容貌衣服一切如初,江謂女子獨行如能及奔馬,益懼,坐轎中下簾閉㳫,不敢正視。還舍且一月,聞門外金鼓叫譟聲,士庶環集者幾千數,若捕押凶盜然,出視之,則又彼婦也。問其故,皆言南市人家連夕失豬狗,並小兒甚多,物色姦竊無有也,獨小客店內此婦人單身僦止,三經旬矣,而未嘗煙爨,囊無一錢,但謹育一貓,望其吻時有毛血沾污,疑必怪物,是以訟於官,今戎邏執送府。婦人氣概洋洋無怖色,既入郡,郡守李壽卿傳即使至簽廳供狀,婦自能把筆作字,雲姓屠氏,是士大夫家女,父嘗任遠安知縣,嫁夫不稱意,亦已死,無嗣續,孤孑一身,客游苟活,市上惡少年交相侮困,翻抵為異類,冤苦情極,願侍郎做主。壽翁不忍窮治,姑令責戒勵狀押出境,遂入咸甯茶山,與採茶寮戶雜處,久之又因搏食畜犬,為人所見,箠而逐之,後不知所在。
唐傅黃中為越州諸暨令,有部人飲大醉,夜中山行,臨崖而睡。忽有虎臨其上而嗅之,虎鬚入醉人鼻中,遂噴嚏聲振。虎遂驚躍,便即落崖腰𦜮下,遂為人所得。
孔公文韶為廣西按察使,艤舟江口。鄰舟有占城人,進虎京師,延公過舟,虎在圈中,毛色炳煥。一夷人能馴虎,開圈弄虎,手探口中略無所損,戲其足輙退縮,夷人言虎惜爪距故也。又呼其名,即長吼。孔駭然而退。
宋時房州人李政為保正,頑猾健訟,交結吏胥,巧為囑托,官司莫能治。淳熙四年,暴亡。其家牝牛當生一犢,腹下白毛成保正李政四字,每見妻子便流淚。後復為虎所食,骨肉皆盡。
寶雞有尹喜故宅。張三丰、丘長春、馬丹陽、王重陽、劉綱樊夫人秦弄玉仙跡,往往而在,第虎豹熊羆時出伺人。有獨角獸,樵者見其臥林間,或搏虎食之,食輙餘其半,山家每得殘虎以飽。
裴旻為龍華軍使守北平,北平多虎。裴善射,常一日斃虎三十有一,既而於山下四顧自若,有父老至曰:此皆彪也,似虎而非,將軍若遇真虎,無能為也。裴問:真虎安在。父老曰:自此而北三十里,往往有之。旻躍馬而往,次叢薄中,果有一虎騰出,狀小而勢猛,據地一吼,山石震裂。裴馬辟易,弓矢皆墜,殆不得免,自此慚懼,不復射虎。
空如禪師以刀割勢,以麻蠟裹臂爇之,入陸渾山坐蘭若,虎不為暴。山中偶見野豬與虎鬭,以藜杖揮之,曰:檀越不須相爭。
張俊者,宣州溧水縣尉元澹莊客也。其妻為虎所取,俊誓欲報讐,乃挾矢入山,於近虎穴處上大樹伺之,乃見其妻已死,為虎所禁,屍自起拜虎訖,自解其衣,裸而復僵。虎又於穴中引四子,皆大如貍,掉尾歡躍,以舌舐死人,虎子競來爭食,俊連射斃之,截虎頭,並殺四子取其首,負妻而歸。
五代時歐寶,主死,寶妻事紡織供幼主極恭,貧不能葬,寶鬻己子以築墓,構茅屋墓傍,獨守三年,旦暮號泣。後寶四時祭墓,每有虎啣時物及麞鹿來助其祭。時人咸謂孝義格獸之報。
張昭成每端坐室中,出神數百里外,能馴虎豹。年百十九歲卒,既葬,塚上生菌數千。一日,居人見鵠穿墓而出。
巴丘南百折山中,有道士善檻虎,兩函桁之以鐵,中不通也。左關羊而開右以入虎,懸機下焉,餓之,抽其桁,出其爪牙,楔而鍖之,縆其舌已。重餓之,飼以十銖之肉而已。久則羸然弭然,始飼以飯一杯、菜一盂,未嘗不食也,亦不復有一銖之肉矣,以至童子皆得飼之。已而出諸囚,都無雄心,道士時與撲跌為戲,因而賣與人守門以為常,率虎千錢,大者千五百錢。初猶驚動馬牛,後反見大牛而驚矣,或時伸腰振首,輙受呵叱,置庭中以娛賓。道士診其口爪,鐫剔擾洗,各有期,道士死,其業廢。
任成王彰,武帝之子也,少而剛毅,學陰陽緯候之術,誦六經洪範之書數千言。武帝謀伐吳蜀,問彰取便利行師之訣。王善左右射,學擊劍,百步中髭髮。時樂浪獻虎,文如錦斑,以鐵為檻。梟殷之徒莫敢視,彰曳虎尾以繞臂,虎弭耳無聲,莫不服其神勇。
潯陽有一獵人,常取虎為業。於徑施弩弓焉,每日視之,見虎跡而箭已發,未曾得虎。舊說雲,人為虎所食,即作倀鬼之事。即於其側樹上密伺,二更後見一小鬼,青衣髡髮齊眉,(𧾷敬)(𧾷敬)而來弓所,撥箭發而去。後食頃,有一虎來,履弓而過,既知之,更攜一隻箭而去,復如前狀。此人速下樹架箭,登樹覘之,少頃虎至,履弓箭發,其虎貫脇而死。其倀鬼良久卻回,見虎死,鼓舞而去。
監察御史李嵩、李全交、殿中王旭,京師號為三豹。被追者皆相謂曰:縛鼠與貓,終無脫日,牽羊付虎,未有出期。
詞舉人姓李不得名,寄居宣州山中,常使一奴,奴頗慵惰,李數鞭笞,多有忿恨。元和九年,李與二友人會於別墅,時呼奴,奴已睡,李大怒,鞭之數十。奴懷恚恨,出謂同儕曰:今是閏年,人傳多虎,何不食我。言訖少頃漸出門,多聞叫聲,奴已尋逐無所,旦尋虎跡,十餘里溪邊,奴已食乞一半,其衣服乃至巾鞋,皆疊摺置於草上,蓋虎能役使所殺者魂神所為也。
天寶中,巴人伐太白廟前大松,有老人以神樹止之,巴人不聽。老人乃登山呼斑子,俄群虎出噬巴人。又,嶺南山魈,亦呼虎為斑子。
東海黃公能御虎,佩赤金刀,以絳繒束髮。及衰老力憊,飲酒過度,不能復行其術。秦末有白虎見於東海,黃公乃以赤刀往厭之,術既不行,遂為虎所殺。三輔人俗用為戲,漢帝亦取以為觸觝之戲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