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鑑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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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五下
  宋 袁樞 撰
  苻氐據長安
  晉懐帝永嘉四年略陽臨渭氐酋蒲洪驍勇多權略羣氐畏服之漢主聰遣使拜洪平逺將軍洪不受自稱䕶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陽公
  元帝大興二年蒲洪降趙趙主矅以洪為率義侯成帝咸和四年秋八月後趙中山公虎攻集木且羌於河西克之氐王蒲洪羌酋姚弋仲俱降於虎虎表洪監六夷軍事
  八年冬十月氐帥蒲洪自稱雍州刺史西附張駿丞相虎分命諸將屯汧隴遣將軍麻秋討蒲洪洪帥戶二萬降於虎虎迎拜洪光烈將軍䕶氐校尉洪至長安說虎徙闗中豪桀及氐羌以實東方曰諸氐皆洪家部曲洪帥以從誰敢違者虎從之徙秦雍及氐羌十餘萬戶於闗東以洪為龍驤將軍流民都督使居枋頭
  咸康四年趙王虎之攻燕蒲洪以功拜使持節都督六夷諸軍事冠軍大將軍封平西郡公石閔言於虎曰蒲洪雄儁得將士死力諸子皆有非常之才且握彊兵五萬屯據近畿宜密除之以安社稷虎曰吾方倚其父子以取吳蜀奈何殺之待之愈厚
  穆帝永和五年髙力督定陽梁犢作亂趙王虎以車騎將軍蒲洪討㓕進封蒲洪為侍中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都督雍秦州諸軍事雍州刺史進封略陽郡公夏四月趙王虎病卒太子世即位以彭城王遵為
  丞相遵殺世自立武興公石閔言於遵曰蒲洪人傑也今以洪鎮闗中臣恐秦雍之地非復國家所有此雖先帝臨終之命然陛下踐祚自宜改圖遵從之罷洪都督餘如前制洪怒歸枋頭  冬十一月秦雍流民相帥西歸路由枋頭共推蒲洪為主衆至十餘萬洪子健在鄴斬闗出犇枋頭侍中王鑒懼洪之通欲以計遣之乃以洪為都督闗中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雍州牧領秦州刺史洪㑹官屬議應受與不主簿程朴請且與趙連和如列國分境而治洪怒曰吾不堪為天子邪而雲列國乎引朴斬之
  六年春正月姚弋仲蒲洪各有據闗右之志弋仲遣其子襄帥衆五萬撃洪洪迎撃破之斬獲三萬餘級洪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三秦王改姓苻氏以南安雷弱兒為輔國將軍安定梁楞為前將軍領左長史馮翊魚遵為後將軍領右長史京兆叚陵為左將軍領左司馬王墮為右將軍領右司馬天水趙俱隴西牛夷北地辛牢皆為從事中郎氐酋毛貴為單于輔相  三月麻秋說苻洪曰冉閔石祇方相持中原之亂未可平也不如先取闗中基業己固然後東爭天下誰能敵之洪深然之既而秋因宴鴆洪欲並其衆世子健收秋斬之洪謂健曰吾所以未入闗者以為中州可定今不幸為豎子所困中州非汝兄弟所能辦我死汝急入闗言終而卒健代綂其衆乃去大都督大將軍三秦王之號稱晉官爵遣其叔父安來告喪且請朝命  秋八月京兆杜洪據長安自稱晉征北將軍雍州刺史以馮翊張琚為司馬闗西夷夏皆應之苻健欲取之恐洪知之乃受趙官爵以趙俱為河內太守戍溫牛夷為綏集將軍戍懐治宮室於枋頭課民種麥示無西意有知而不種者健殺之以徇既而自稱晉征西大將軍都督闗中諸軍事雍州刺史以武威賈𤣥碩為左長史略陽梁安為右長史叚純為左司馬辛牢為右司馬京兆王魚安定程肱胡文等為軍諮祭酒悉衆而西以魚遵為先鋒行至盟津為浮梁以濟遣弟輔國將軍雄帥衆五千自潼闗入兄子揚武將軍菁帥衆七千自軹闗入臨別執菁手曰若事不捷汝死河北我死河南不復相見既濟焚橋自帥大衆隨雄而進杜洪聞之與健書侮嫚之以張琚弟先為征虜將軍帥衆萬三千逆戰於潼闗之北先兵大敗走還長安洪悉召闗中之衆以拒健洪弟郁勸洪迎健洪不從郁帥所部降於健健遣苻雄徇渭北氐酋毛受屯髙陵徐嗟屯好畤羌酋白犢屯黃白衆各數萬皆斬洪使遣子降於健苻菁魚遵所過城邑無不降附洪懼固守長安  九月苻菁與張先戰於渭北擒之三輔郡縣堡壁皆降冬十月苻健長驅至長安杜洪張琚犇司竹  十一月甲午苻健入長安以民心思晉乃遣參軍杜山伯指建康獻捷並修好扵桓溫於是秦雍夷夏皆附之趙涼州刺史石寧獨據上邽不下十二月苻健撃斬之
  七年春正月苻健左長史賈𤣥碩等請依劉備稱漢中王故事表健為都督闗中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秦王健怒曰吾豈堪為秦王邪且晉使未返我之官爵非汝曹所知也既而密使梁安諷𤣥碩等上尊號健辭讓再三然後許之丙辰健即天子大單于位國號大秦大赦改元皇始追尊父洪為武惠皇帝廟號太祖立妻彊氏為天王后子萇為太子靚為平原公生為淮南公覿為長樂公方為髙陽公碩為北平公騰為淮陽公栁為晉公桐為汝南公庾為魏公武為燕公幼為趙公以苻雄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領車騎大將軍雍州牧東海公苻菁為衛大將軍平昌公宿衛二宮雷弱兒為太尉毛貴為司空略陽姜伯周為尚書令梁楞為左僕射王墮為右僕射魚遵為太子太師彊平為太傳叚純為太保呂婆樓為散騎常侍伯周健之舅平王后之弟婆樓本略陽氐酋也  三月秦王健分遣使者周民疾苦搜羅儁異寛重歛之稅弛離宮之禁罷無用之器去侈靡之服凡趙之苛政不便於民者皆除之 杜洪張琚遣使召梁州刺史司馬勲夏四月勲帥歩騎三萬赴之秦王健禦之於五丈原勲屢戰皆敗退歸南鄭健以中書令賈𤣥碩始者不上尊號銜之使人告𤣥碩與司馬勲通並其諸子皆殺之
  八年春正月秦丞相雄等請秦王健正尊號依漢晉之舊不必效石氏之初健從之即皇帝位大赦諸公皆進爵為王且言單于所以綂一百蠻非天子所宜領以授太子萇 司馬勲既還漢中杜洪張琚屯宜秋洪自以右族輕琚琚遂殺洪自立為秦王改元建昌  夏五月秦主健攻張琚於宜秋斬之
  十年夏六月丙申秦東海敬武王雄卒秦王健哭之嘔血曰天不欲吾平四海邪何奪吾元才之速也贈魏王雄以佐命元勲位兼將相權侔人主而謙恭汎愛遵奉法度故健重之常曰元才吾之周公也子堅襲爵堅性至孝幼有志度慱學多能交結英豪呂婆樓彊汪及略陽梁平老皆與之善
  十一月秦淮南王苻生幼無一目性麤暴其祖父洪嘗戱之曰吾聞瞎兒一淚信乎生怒引佩刀自刺出血曰此亦一淚也洪大驚鞭之生曰性耐刀槊不堪鞭棰洪謂其父健曰此兒性悖宜早除之不然必破人家健將殺之健弟雄止之曰兒長自應改何可遽爾及長力舉千鈞手格猛獸走及犇馬撃刺騎射冠絶一時獻哀太子卒彊後欲立少子晉王栁秦主健以䜟文有三羊五眼乃立生為太子以司空平昌王菁為太尉尚書令王墮為司空司𨽻校尉梁楞為尚書令  夏六月丙子秦主健寢疾庚辰平昌王菁勒兵入東宮將殺太子生而自立時生侍疾西宮菁以為健已卒攻東掖門健聞變登端門陳兵自衛衆見健惶懼皆捨仗逃散健執菁數而殺之餘無所問壬午以大司馬武都王安都督中外諸軍事甲申健引太師魚遵丞相雷弱皃太傳毛貴司空王墮尚書令梁楞左僕射梁安右僕射叚純吏部尚書辛牢等受遺詔輔政健謂太子生曰六夷酋帥及大臣執權者若不從汝命宜斬除之
  臣光曰顧命大臣所以輔導嗣子為之羽翼也為之羽翼而教使翦之能無斃乎知其不忠則勿任而已矣任以大柄又從而猜之鮮有不召亂者也
  乙酉健卒謚曰景明皇帝廟號髙祖丙戌太子生即位大赦改元羣臣奏曰未踰年而改元非禮也生怒窮推議主得右僕射叚純殺之  秋七月秦主生尊母彊氏曰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梁氏安之女也以其嬖臣太子門大夫南安趙韶為右僕射太子舍人趙誨為中䕶軍著作郎董榮為尚書  八月秦主生封衛大將軍黃眉為廣平王前將軍飛為新興王皆素所善也徵大司馬武都王安領太尉以晉王栁為征東大將軍并州牧鎮蒲坂魏王庾為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陜城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言於生曰比有星孛於大角熒惑入東井大角帝𫝶東井秦分於占不出三年國有大喪大臣戮死願陛下修德以禳之生曰皇后與朕對臨天下可以應大喪矣毛太傳梁車騎梁僕射受遺輔政可以應大臣矣九月生殺梁後及毛貴梁楞梁安貴後之舅也右僕射趙韶中䕶軍趙誨皆洛州刺史俱之從弟也有寵於生乃以俱為尚書令俱固辭以疾謂韶誨曰汝等不復顧祖宗欲為滅門之事毛梁何罪而誅之吾何功而代之汝等可自為吾其死矣遂以憂卒  冬十一月秦以辛牢守尚書令趙韶為左僕射尚書董榮為右僕射中䕶軍趙誨為司𨽻校尉  十二月秦丞相雷弱兒性剛直以趙韶董榮亂政毎公言於朝見之常切齒韶榮譛之於秦主生生殺弱兒及其九子二十七孫於是諸羌皆有離心生雖在諒隂逰飲自若彎弓露刄以見朝臣錘鉗鋸鑿可以害人之具備置左右即位未幾后妃公卿已下至於僕𨽻凡殺五百餘人截脛拉脅鋸項刳胎者比比有之
  十二月秦司空王墮性剛峻右僕射董榮侍中彊國皆以佞幸進墮疾之如讎毎朝見榮未嘗與之言或謂墮曰董君貴幸無比公宜小降意接之墮曰董龍是何雞狗而令國士與之言乎㑹有天變榮與彊國言於秦主生曰今天譴甚重宜以貴臣應之生曰貴臣唯有大司馬及司空耳榮國曰大司馬國之懿親不可殺也乃殺王墮將刑榮謂之曰今日復敢比董龍於雞狗乎墮瞋目叱之洛州刺史杜郁墮之甥也左僕射趙韶惡之譛於生以為貳於晉而殺之壬戍生宴羣臣於太極殿以尚書令辛牢為酒監酒酣生怒曰何不彊人酒而猶有坐者引弓射牢殺之羣臣懼莫敢不醉偃仆失冠生乃恱  春三月秦主生發三輔民治渭橋金紫光祿大夫程肱諫以為妨農生殺之  夏四月長安大風發屋拔木秦宮中驚擾或稱賊至宮門晝閉五日乃止秦主生推告賊者刳出其心左光祿大夫彊平諫曰天降災異陛下當愛民事神緩刑崇德以應之乃可弭也生怒鑿其頂而殺之衛將軍廣平王黃眉前將軍新興王飛建節將軍鄧羌以平太后之弟叩頭固諫生弗聽出黃眉為左馮翊飛為右扶風羌行咸陽太守猶惜其驍勇故皆弗殺五月太后彊氏以憂恨卒謚曰明德六月秦主生下詔曰朕受皇天之命君臨萬邦嗣綂已來有何不善而謗讟之音扇滿天下殺不過千而為之殘虐行者比肩未足為希方當峻刑極罰復如朕何自去春以來潼闗之西至於長安虎狼為暴晝則繼道夜則廢屋不食六畜專務食人凡殺七百餘人民廢耕桑相聚邑居而為害不息秋七月秦羣臣奏請禳災生曰野獸飢則食人飽當自止何禳之有且天豈不愛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殺之耳  冬十月秦主生夜食棗多旦而有疾召太醫令程延使診之延曰陛下無它疾食棗多耳生怒曰汝非聖人安知吾食棗遂斬之昇平元年春二月太白入東井秦有司奏太白罰星東井秦分必有暴兵起京師秦主生曰太白入井自為渴耳何所怪乎  夏五月秦主生夢大魚食蒲又長安謠曰東海大魚化為龍男皆為王女為公生乃誅太師録尚書事廣𡩋公魚遵並其七子十孫金紫光祿大夫牛夷懼禍求為荊州生不許以為中軍將軍引見調之曰牛性遲重善持轅⿰雖無驥足動負百石夷曰雖服大車未經峻璧願試重載乃知勲績生笑曰何其快也公嫌所載輕乎朕將以魚公爵位處公夷懼歸而自殺生飲酒無晝夜或連月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寢落或醉中決事左右因以為姦賞罰無凖或至申酉乃出視朝乗醉多所殺戮自以𦕈目諱言殘缺偏隻少無不具之類誤犯而死者不可勝數好生剝牛羊驢馬燖雞豚鵝鴨縱之殿前數十為羣或剝人麵皮使之歌舞臨觀以為樂嘗問左右曰自吾臨天下汝外間何所聞或對曰聖明宰世賞罰明當天下唯歌太平怒曰汝媚我也引而斬之它日又問或對曰陛下刑罰微過又怒曰汝謗我也亦斬之勲舊親戚誅之殆盡羣臣得保一日如度十年東海王堅素有時譽與故姚襄參軍薛讃權翼善讃翼密說堅曰主上猜忍暴虐中外離心方今宜主秦祀者非殿下而誰願早為計勿使它姓得之堅以問尚書呂婆樓婆樓曰僕刀鐶上人耳不足以辦大事僕里舍有王猛者其人謀略不世出殿下宜請而咨之堅因婆樓以招猛一見如舊友語及時事堅大說自謂如劉𤣥德之遇諸葛孔明也六月太史令康權言於秦主生曰昨夜三月並出孛星入太微連東井自去月上旬沈隂不雨以至於今將有下人謀上之禍生怒以為妖言撲殺之特進領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謂堅曰主上失德上下嗷嗷人懐異志燕晉二方伺隙而動恐禍發之日家國俱亡此殿下之事也宜早圖之堅心然之畏生趫勇未敢發生夜對侍婢言曰阿灋兄弟亦不可信明當除之婢以告堅及堅兄清河王灋灋與梁平老及特進光祿大夫彊汪帥壯士數百潛入雲龍門堅與呂婆樓帥麾下三百人鼔譟繼進宿衛將士皆舍仗歸堅生猶醉寐堅兵至生驚問左右曰此輩何人左右曰賊也生曰何不拜之堅兵皆笑復又大言何不速拜不拜者斬之堅兵引生置別室廢為越王尋殺之謚曰厲王堅以位讓灋灋曰汝嫡嗣且賢宜立堅曰兄年長宜立堅母茍氏泣謂羣臣曰社稷重事小兒自知不能它日有悔失在諸君羣臣皆頓首請立堅堅乃去皇帝之號稱大秦天王即位於太極殿誅生倖臣中書監董榮左僕射趙韶等二十餘人大赦改元永興追尊父雄為文桓皇帝母茍氏為皇太后妃茍氏為皇后世子宏為皇太子以清河王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録尚書事東海公諸王皆降爵為公以從祖右光祿大夫永安公侯為太尉晉公栁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封弟融為陽平公雙為河南公子丕為長樂公暉為平原公熈為廣平公叡為鉅鹿公以漢陽李威為左僕射梁平老為右僕射彊汪為領軍將軍呂婆樓為司𨽻校尉王猛為中書侍郎融好文學明辯過人耳聞則誦過目不忘力敵百夫善騎射撃刺少有令譽堅愛重之常與共議國事融經綜內外刑政修明薦才揚滯補益𢎞多丕亦有文武才幹治民㫁獄皆亞於融威茍太后之姑子也素與魏王雄友善生屢欲殺堅頼威營救得免威得幸於茍太后堅事之如父威知王猛之賢常勸堅以國事任之堅謂猛曰李公知君猶鮑叔牙之知管仲也猛以兄事之秋八月秦王堅以權翼為給事黃門侍郎薛讃為中書侍郎與王猛並掌機密九月追復大師魚遵等官以禮改𦵏子孫存者皆隨才擢敘  冬十一月秦太后茍氏逰宣明臺見東海公灋之第門車馬輻湊恐終不利於秦王堅乃與李威謀賜灋死堅與灋訣於東堂慟哭歐血謚曰獻哀公封其子陽為東海公敷為清河公十二月秦王堅行至尚書以文案不治免左丞程卓
  官以王猛代之堅舉異才修廢職課農桑恤困窮禮百神立學校旌節義繼絶世秦民大恱
  苻秦滅涼
  晉穆帝永和九年冬十月西平敬烈公張重華有疾子矅靈纔十嵗立為世子赦其境內重華庻兄長寧侯祚有勇力吏幹而傾巧善事內外與重華嬖臣趙長尉緝等結異姓兄弟都尉常據請出之重華曰吾方以祚為周公使輔幼子君是何言也謝艾以枹罕之功有寵於重華左右疾之譛艾出為酒泉太守艾上疏言權倖用事公室將危乞聽臣入侍且言長寧侯祚及趙長等將為亂宜盡逐之十一月己未重華疾甚手令徵艾為衛將軍監中外諸軍事輔政祚等匿而不宣丁卯重華卒世子矅靈立稱大司馬涼州刺史西平公趙長等矯重華遺令以長寧侯祚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撫軍大將軍輔政  冬十二月涼右長史趙長等建議以為時難未夷宜立長君矅靈沖幼請立長寜侯祚張祚先得幸於重華之母馬氏馬氏許之乃廢張矅靈為涼寧侯立祚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涼公祚既得志咨為滛虐殺重華妃裴氏及謝艾
  十年春正月張祚自稱涼王改建興四十二年和平元年立妻辛氏為王后子太和為太子封弟天鍚為長寧侯子庭堅為建康侯矅靈弟𤣥靚為涼武侯置百官郊祀天地用天子禮樂尚書馬岌切諫坐免官郎中丁琪復諫曰我自武公以來世守臣節抱忠履謙五十餘年故能以一州之衆抗舉世之虜師徒嵗起民不告疲殿下勲德未髙於先公而亟謀革命臣未見其可也彼士民所以用命四逺所以歸嚮者以吾能奉晉室故也今而自尊則中外離心安能以一隅之地拒天下之彊敵乎祚大怒斬之於闗下
  十一年秋七月涼王祚滛虐無道上下怨憤祚惡河州刺史張瓘之彊遣張掖太守索孚代瓘守枹罕使瓘討叛胡又遣其將易揣張玲帥歩騎萬三千以襲瓘張掖人王鸞知術數言於祚曰此軍出必不還涼國將危並陳祚三不道祚大怒以鸞為妖言斬以徇鸞臨刑曰我死軍敗於外王死於內必矣祚族滅之瓘聞之斬孚起兵撃祚傳檄州郡廢祚以侯還第復立涼寧侯矅靈易揣張玲軍始濟河瓘撃破之揣等單騎犇還瓘軍躡之姑臧振恐驍騎將軍敦煌宋混兄修與祚有隙懼禍八月混與弟澄西走合衆萬餘人以應瓘還向姑臧祚遣楊秋胡將矅靈於東苑拉其腰而殺之埋於沙坑謚曰哀公  九月涼宋混軍於武始大澤為矅靈發哀閏月混軍至姑臧涼王祚收張瓘弟琚及子嵩將殺之琚嵩聞之募市人數百揚言張祚無道我兄大軍已至城東敢舉手者誅三族遂開西門納混兵領軍將軍趙長等懼罪入閤呼張重華母馬氏出殿立涼武侯𤣥靚為主易揣等引兵入殿收長等殺之祚案劔殿上大呼叱左右力戰祚素失衆心莫肯為之鬭者遂為兵人所殺混等梟其首宣示內外㬥屍道左城內咸稱萬嵗以庻人禮𦵏之並殺其二子混琚上𤣥靚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赦境內復稱建興四十三年時𤣥靚始七嵗張瓘至姑臧推𤣥靚為涼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尚書令涼州牧張掖郡公以宋混為尚書僕射隴西人李儼據郡不受瓘令用江東年號衆多歸之瓘遣其將牛霸討之未至西平人衛綝亦據郡叛霸兵潰犇還瓘遣弟琚擊綝敗之酒泉太守馬基起兵以應綝瓘遣司馬張姚王國擊斬之
  十二年春正月秦征東大將軍晉王栁遣參軍閻負梁殊使於涼以書說涼王𤣥靚負殊至姑臧張瓘見之曰我晉臣也臣無境外之交二君何以來辱負殊曰晉王與君鄰藩雖山河阻絶風通道㑹故來修好君何怪焉瓘曰吾盡忠事晉於今六世矣若與苻征東通使是上違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節其可乎負殊曰晉室衰微墜失天命固己乆矣是以涼之先王北面二趙唯知機也今大秦威德方盛涼王若欲自帝河右則非秦之敵欲以小事大則曷若捨晉事秦長保福祿乎瓘曰中州好食言嚮者石氏使車適返而戎騎已至吾不敢信也負殊曰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趙為姦詐秦敦信義豈得一槩待之乎張先楊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討而擒之赦其罪戾寵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也瓘曰必如君言秦之威德無敵何不先取江南則天下盡為秦有徵東何辱命焉負殊曰江南文身之俗道汚先叛化隆後服主上以為江南必須兵服河右則可以義懐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逹天命則江南得延數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瓘曰我跨據三州帶甲十萬西苞蔥嶺東距大河伐人有餘況於自守何畏於秦負殊曰貴州山河之固孰若崤函民物之饒孰若秦雍杜洪張琚因趙氏成資兵彊財富有囊括闗中席捲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雲散旬月之間不覺易主主上若以貴州不服赫然奮怒控弦百萬鼓行而西未知貴州將何以待之瓘笑曰茲事當決之於王非身所了負殊曰涼王雖英睿夙成然年在幼沖君居伊霍之任國家安危繋君一舉耳瓘懼乃以𤣥靚之命遣使稱藩於秦秦因𤣥靚所稱官爵而授之
  昇平三年涼州牧張瓘猜忌苛虐專以愛憎為賞罸郎中殷邭諫之瓘曰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須人教也由是人情不附輔國將軍宋混性忠鯁瓘憚之欲殺混及弟澄因廢涼王𤣥靚而代之徴兵數萬集姑臧混知之與澄帥壯士楊和等四十餘騎奄入南城宣告諸營曰張瓘謀逆被太后令誅之俄而衆至二千瓘帥衆出戰混擊破之瓘麾下𤣥臚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瓘衆悉降瓘與弟琚皆自殺混夷其家族𤣥靚以混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酒泉郡侯代瓘輔政混乃請𤣥靚去涼王之號復稱涼州牧混謂𤣥臚曰卿刺我幸而不傷今我輔政卿其懼乎臚曰臚受瓘恩唯恨刺節下不深耳竊無所懼混義之任為心膂
  五年夏四月涼驃騎大將軍宋混疾甚張𤣥靚及其祖母馬氏往省之曰將軍萬一不幸寡婦孤兒將何所託欲以林宗繼將軍可乎混曰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儻未棄臣門臣弟澄政事愈於臣但恐其懦緩機事不稱耳殿下䇿勵而使之可也混戒澄及諸子曰吾家受國大恩當以死報無恃勢位以驕人又見朝臣皆戒之以忠貞及卒行路為之揮涕𤣥靚以澄為領軍將軍輔政  秋九月涼右司馬張邕惡宋澄專政起兵攻澄殺之並滅其族張𤣥靚以邕為中䕶軍叔父天錫為中領軍同輔政 涼張邕驕矜滛縱樹黨專權多所刑殺國人患之張天錫所親敦煌劉肅謂天鍚曰國家事欲未靜天錫曰何謂也肅曰今䕶軍出入有似長寧天錫驚曰我固疑之未敢出口計將安出肅曰正當速除之耳天鍚曰安得其人肅曰肅即其人也肅時年未二十天錫曰汝年少更求其助肅曰趙白駒與肅二人足矣十一月天錫與邕俱入朝肅與白駒從天錫值邕於門下肅斫之不中白駒繼之又不克二人與天鍚俱入宮中邕得速走帥甲士三百餘人攻宮門天錫登屋大呼曰張邕凶逆無道既滅宋氏又欲傾覆我家汝將士世為涼臣何忍以兵相向邪今所取者止張邕耳它無所問於是邕兵悉散走邕自刎死盡滅其族黨𤣥靚以天錫為使持節冠軍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輔政十二月始改建興四十九年奉昇平年號詔以𤣥靚為大都督隴右諸軍事涼州刺史䕶羌校尉西平公哀帝興寧元年秋八月張𤣥靚祖母馬氏卒尊庻母郭氏為太妃郭氏以張天鍚專政與大臣張欽等謀誅之事泄欽等皆死𤣥靚懼以位讓天錫天錫不受右將軍劉肅等勸天鍚自立閏月天錫使肅等夜帥兵入宮弒𤣥靚宣言暴卒謚曰沖公天錫自稱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年十八尊母劉美人曰太妃遣司馬綸騫奉章詣建康請命並送御史俞歸東還
  二年夏六月秦王堅遣大鴻臚拜張天錫為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
  海西公太和元年冬十月張天鍚遣使至秦境上告絶於秦
  簡文帝咸安元年秦王堅命王猛為書諭天錫曰昔貴先公稱藩劉石者惟審於彊弱也今論涼土之力則損於往時語大秦之德則非二趙之匹而將軍翻然自絶無乃非宗廟之福也歟以秦之威旁振無外可以回弱水使東流返江河使西注闗東既平將移兵河右恐非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劉表謂漢南可保將軍謂西河可全吉凶在身元龜不逺宜深筭妙慮以求多福無使六世之業一旦而墜地也天錫大懼遣使謝罪稱藩堅拜天錫使持節都督河右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進西平公  冬十二月秦以河州刺史李辯領興晉太守還鎮枹罕徙涼州治金城張天錫聞秦有兼併之志大懼立壇於姑臧南刑三牲帥其官屬遙與晉三公盟遣從事中郎韓慱奉表送盟文並獻書於大司馬溫期以明年夏同大舉㑹於上邽
  武帝太元元年 初張天錫之殺張邕也劉肅及安定梁景皆有功二人由是有寵賜姓張氏以為已子使預政事天錫荒於酒色不親庶務黜世子大懐而立嬖妾焦氏之子大豫以焦氏為左夫人人情憤怨從弟從事中郎憲輿櫬切諫不聽秦王堅下詔曰張天錫雖稱藩受位然臣道未純可遣使持節武衛將軍武都茍萇左將軍毛盛中書令梁熈歩兵校尉姚萇等將兵臨西河尚書郎閻負梁殊奉詔徵天錫入朝若有違王命即進師撲討是時秦歩騎十三萬軍司叚鏗謂周虓曰以此衆戰誰能敵之虓曰戎狄以來未之有也堅又命秦州刺史茍池河州刺史李辯涼州刺史王綂帥三州之衆為茍萇後繼秋七月閻負梁殊至姑臧張天錫㑹官屬謀之曰今入朝必不返如其不從秦兵必至將若之何禁中録事席仂曰以愛子為質賂以重寳以退其師然後徐為之計此屈伸之術也衆皆怒曰吾世事晉朝忠節著於海內今一旦委身賊庭辱及祖宗醜莫大焉且河西天險百年無虞若悉境內精兵右招西域北引匈奴以拒之何遽知其不捷也天錫攘袂大言曰孤計決矣言降者斬使謂閻負梁殊曰君欲生歸乎死歸乎殊等辭氣不屈天錫怒縛之軍門命軍士交射之曰射而不中不與我同心者也其母嚴氏泣曰秦主以一州之地橫制天下東平鮮卑南取巴蜀兵不留行所向無敵汝若降之猶可延數年之命今以蕞爾一隅抗衡大國又殺其使者亡無日矣天錫使龍驤將軍馬建帥衆二萬拒秦秦人聞天錫殺閻負梁殊八月梁熈姚萇王綂李辯濟自清石津攻涼驍烈將軍梁濟於河㑹城降之甲申茍萇濟自石城津與梁熈等㑹攻纒縮城拔之馬建懼自楊非退屯清塞天錫又遣征東將軍常據帥衆三萬軍於洪池天錫自將餘衆五萬軍於金昌城安西將軍敦煌宋皓言於天錫曰臣晝察人事夜觀天文秦兵不可敵也不如降之天錫怒貶皓為宣威䕶軍廣武太守辛章曰馬建出於行陳必不為國家用茍萇使姚萇帥甲士三千為前驅庚寅馬建帥萬人迎降餘兵皆散走辛卯茍萇及常據戰於洪池據兵敗馬為亂兵所殺其屬董儒授之以馬據曰吾三督諸軍再秉節鉞八將禁旅十總外兵寵任極矣今卒困於此此吾之死地也尚安之乎乃就帳免胄西向稽首伏劒而死秦兵殺軍司席仂癸已秦兵入清塞天錫遣兵司趙克哲帥衆拒之秦兵與克哲戰於赤岸大破之俘斬三萬八千級克哲死天錫出城自戰城內又叛天錫與數千騎犇還姑臧甲午秦兵至姑臧天錫素車白馬面縛輿櫬降於軍門茍萇釋縛焚櫬送於長安涼州郡縣悉降於秦九月秦王堅以梁熈為涼州刺史鎮姑臧徙豪右七千餘戶於闗中餘皆安堵如故封天錫為歸義侯拜北部尚書初秦兵之出也先為天錫築第於長安至則居之以天錫晉興太守隴西彭和正為黃門侍郎治中從事武興蘇膺敦煌太守張烈為尚書郎西平太守金城趙凝為金城太守髙昌楊幹為髙昌太守餘皆隨才擢敘
  苻秦滅燕
  晉穆帝永和九年春二月庚子燕王儁立其妃可足渾氏為皇后世子曄為皇太子皆自龍城遷於薊宮十年夏四月戊申燕主儁命冀州刺史吳王霸徙治信都初燕王皝竒霸之才故名之曰霸將以為世子羣臣諫而止然寵遇猶踰於世子由是儁惡之以其嘗墜馬折齒更名曰缺尋以其應䜟文更名曰垂遷侍中録留臺事徙鎮龍城垂大得東北之和儁愈惡之復召還十二年秋七月丙子燕獻太子曄
  昇平元年春二月癸丑燕主儁立其子中山王暐為太子
  二年燕吳王垂娶叚末柸女生子令寳叚氏才髙性烈自以貴姓不尊事可足渾後可足渾氏銜之燕主儁素不快於垂中常侍湟皓因希旨告叚氏及吳國典書令遼東髙弼為巫蠱欲以連汙垂儁收叚氏及弼下大長秋廷尉考驗叚氏及弼志氣確然終無橈辭掠治日急垂愍之私使人謂叚氏曰人生㑹當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叚氏歎曰吾豈愛死者邪若自誣以惡逆上辱祖宗下累於王固不為也辨荅益明故垂得免禍而叚氏竟死於獄中出垂為平州刺史鎮遼東垂以叚氏女弟為繼室可足渾氏黜之以其妹長安君妻垂垂不恱由是益惡之
  三年春二月燕主儁宴羣臣於蒲池語及周太子晉澘然流涕曰才子難得自景先之亡吾鬢髪中白卿等謂景先何如司徒左長史李績對曰獻懐太子之在東宮臣為中庻子太子志業敢不知之太子大德有八至孝一也聰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諛喜直四也好學五也多藝六也謙恭七也好施八也儁曰卿譽之雖過然此兒在吾死無憂矣景茂何如時太子暐侍側績曰皇太子天資岐嶷雖八德已聞然二闕未補好逰畋而樂絲竹此其所以為損也儁顧謂暐曰伯陽之言藥石之惠也汝宜誡之暐甚不平儁夢趙主虎齧其臂乃發虎墓求屍不獲購以百金鄴女子李莬知而告之得屍於東明觀下僵而不腐儁蹋而罵之曰死胡何敢怖生天子數其殘曓之罪而鞭之投於漳水屍倚橋柱不流及秦滅燕王猛為之誅李莬收而𦵏之冬十二月辛酉燕主儁寢疾謂大司馬太原王恪曰吾疾必不濟今二方未平景茂沖幼國家多難吾欲效宋宣公以社稷屬汝何如恪曰太子雖幼勝殘致治之主也臣實何人敢干王綂儁怒曰兄弟之間豈虛飾邪恪曰陛下若以臣能荷天下之任者豈不能輔少主乎儁喜曰汝能為周公吾復何憂李績清方忠亮汝善遇之召吳王垂還鄴
  四年春正月癸巳燕主儁疾篤召大司馬恪等受遺詔輔政甲午卒戊戍太子暐即位年十一大赦改元建熈二月燕人尊可足渾氏為皇太后以太原王恪為
  太宰專録朝政上庸王評為太傅陽騖為太保慕輿根為太師參輔朝政根性木彊自恃先朝勲舊心不服恪舉動倨傲時太后可足渾氏頗預外事根欲為亂乃言於恪曰今主上幼沖母后干政殿下宜防意外之變思有以自全且定天下者殿下之功也兄亡弟及古今成灋俟畢山陵宜廢主上為王殿下自踐尊位以為大燕無窮之福恪曰公醉邪何言之悖也吾與公受先帝遣詔云何而遽有此議根愧謝而退恪以告吳王垂垂勸恪誅之恪曰今新遭大喪二鄰觀釁而宰輔自相誅夷恐乖逺近之望且可忍之祕書監皇甫真言於恪曰根本庸豎過䝉先帝厚恩引參顧命而小人無識自國哀已來驕狠日甚將成禍亂明公今日居周公之地當為社稷深謀早為之所恪不聽根又言於可足渾氏及燕主暐曰太宰太傅將謀不𮜿臣請帥禁兵以誅之可足渾氏將從之暐曰二國公之親賢先帝選之託以孤嫠必不肯爾安知非太師欲為亂也乃止根又思戀東土言於可足渾氏及⿰曰今天下蕭條外冦非一國大憂深不如還東恪聞之乃與太傅評謀密奏根罪狀使右衛將軍傅顔就內省誅根並其妻子黨與不赦
  哀帝興寧二年燕侍中慕輿龍詣龍城徙宗廟及所留百官皆詣鄴
  海西公太和二年夏四月燕太原相王恪言於燕主⿰曰吳王垂將相之才十倍於臣先帝以長幼之次臣得先之臣死之後願陛下舉國以聽吳王五月壬辰恪疾病⿰親視之問以後事恪曰臣聞報恩莫大於薦賢賢者雖在板築猶可為相況至親乎吳王文武兼資管蕭之亞陛下若任以大政國家可安不然秦晉必有窺窬之計言終而卒秦王堅聞恪卒隂有圖燕之計欲覘其可否命匈奴曹轂發使如燕朝貢以西戎主簿馮翊郭辯為之副燕司空皇甫真兄腆及從子奮覆皆仕秦腆為散騎常侍辯至燕歴造公卿謂真曰僕本秦人家為秦所誅故寄命曹王貴兄常侍及奮覆兄弟竝相知有素真怒曰臣無境外之交此言何以及我君似姧人得無因縁假託乎白⿰請窮治之太傳評不許辨還為堅言燕朝政無綱紀實可圖也鑒機識變唯皇甫真耳堅曰以六州之衆豈不得使有智士一人哉曹轂尋卒秦分其部落為二使其二子分統之號東西曹
  三年 初燕太宰恪有疾以燕主暐幼弱政不在已太傳評多猜忌恐大司馬之任不當其人謂暐兄樂安王臧曰今南有遺晉西有彊秦二國常蓄進取之志顧我未有隙耳夫國之興衰繋於輔相大司馬總統六軍不可任非其人我死之後以親疎言之當在汝及沖汝曹雖才識明敏然年少未堪多難吳王天資英傑智略超世汝曹若能推大司馬以授之必能混壹四海況外冦不足憚也慎勿冐利而忘害不以國家為意也又以語太傳評及恪卒評不能用其言三月以車騎將軍中山王沖為大司馬沖暐之弟也以荊州刺史吳王垂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秦鎮東將軍洛州刺史魏公庾據陜城舉兵反以陜城降燕請兵應接秦人大懼盛兵守華隂燕魏尹范陽王德上疏以為先帝應天受命志平六合陛下纂統當繼而成之今苻氏骨肉乖離國分為五投誠請援前後相尋是天以秦賜燕也天與不取反受其殃吳越之事足以觀矣宜命皇甫真引並冀之衆徑趨蒲陜吳王垂引許洛之兵馳解庾圍太傳總京師虎旅為二軍後繼傳檄三輔示以禍福明立購賞彼必望風嚮應混壹之期於此乎在矣時燕人多請救陜因圖闗中者太傳評曰秦大國也今雖有難未易可圖朝廷雖明未如先帝吾等智略又非太宰之比但能閉闗保境足矣平秦非吾事也魏公庾遣吳王垂及皇甫真牋曰苻堅王猛皆人傑也謀為燕患乆矣今不乗機取之恐異日燕之君臣將有甬東之悔矣垂謂真曰方今為人患者必在於秦主上富於春秋觀太傳識度豈能敵苻堅王猛乎真曰然吾雖知之如言不用何四年晉大司馬溫伐燕下邳王厲與溫戰敗於黃墟燕又使樂安王臧拒溫臧不能抗溫至枋頭暐與太傳評謀犇龍城吳王垂自請擊之又使樂嵩請救於秦許賂以虎牢以西之地秦遣茍池鄧羌帥歩騎救燕范陽王德李邽㫁溫糧道溫數戰不利糧儲復竭聞秦兵將至棄輜重鎧仗犇還吳王垂追溫及襄邑大破之事見桓溫伐燕燕秦既結好使者數往來燕散騎侍郎太原郝晷給事黃門侍郎梁琛相繼如秦晷與王猛有舊猛接以平生問晷東方之事晷見燕政不修而秦大治知燕將亡隂欲自託於猛頗泄其實琛至長安秦王堅方畋於萬年欲引見琛琛曰秦使至燕燕之君臣朝服備禮灑掃宮庭然後敢見今秦主欲野見之使臣不敢聞命尚書郎辛勁謂琛曰賔客入境惟主人所以處之君焉得專制其禮且天子稱乘輿所至曰行在所何常居之有又春秋亦有遇禮何為不可乎琛曰晉室不綱靈祚歸德二方承運俱受明命而桓溫猖狂闚我王略燕危秦孤勢不獨立是以秦主同恤時患要結好援東朝君臣引領西望愧其不競以為隣憂西使之辱敬待有加今彊冦既退交聘方始謂宜崇禮篤義以固二國之歡若忽慢使臣是卑燕也豈修好之義乎夫天子以四海為家故行曰乘輿止曰行在今海縣瓜裂天光分矅安得以乘輿行在為言哉禮不期而見曰遇蓋因事權行其禮簡略豈平居容與之所為哉客使單行誠埶屈於主人然茍不以禮亦不敢從也堅乃為之設行官百僚陪位然後延客如燕朝之儀事畢堅與之私宴問東朝名臣為誰琛曰太傳上庸王評明德茂親光輔王室車騎大將軍吳王垂雄略冠世折衝禦侮其餘或以文進或以武用官皆稱職野無遺賢琛從兄奕為秦尚書郎監使典客館琛於奕舍琛曰昔諸葛瑾為吳聘蜀與諸葛亮惟公朝相見退無私面余竊慕之今使之即安私室所不敢也乃不果館奕數來就邸舍與琛臥起間問琛東國事琛曰今二方分據兄弟並䝉榮寵論其本心各有所在琛欲言東國之美恐非西國之所欲聞欲言其惡又非使臣之所得論也兄何用問為堅使太子延琛相見秦人慾使琛拜太子先諷之曰隣國之君猶其君也隣國之儲君亦何以異乎琛曰天子之子視元士欲其由賤以登貴也尚不敢臣其父之臣況它國之臣乎茍無純敬則禮有往來情豈忘恭但恐降屈為煩耳乃不果拜王猛勸堅留琛堅不許 吳王垂自襄邑還鄴威名益振太傳評愈忌之垂奏所募將士忘身立效將軍孫蓋等推鋒䧟陳應蒙殊賞評皆抑而不行垂數以為言與評廷爭怨隙愈深太后可足渾氏素惡垂毀其戰功與評密謀誅之太宰恪之子楷及垂舅蘭建知之以告垂曰先發制人但除評及樂安王臧餘無能為矣垂曰骨肉相殘而首亂於國吾有死而已不忍為也頃之二人又以告曰內意已決不可不早發垂曰必不可彌縫吾寧避之於外餘非所議垂內以為憂而未敢告諸子世子令請曰尊比者如有憂色豈非以主上幼沖太傳疾賢功髙望重愈見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彊冦本欲保全家國豈知成功之後反令身無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為吾謀令曰主上闇弱委任太傳一旦禍發疾於駭機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義莫若逃之龍城遜辭謝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東庶幾可以感窹而淂還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則內撫燕代外懐羣夷守肥如之險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十一月辛卯朔垂請畋於大陸因微服出鄴將趨龍城至邯鄲少子麟素不為垂所愛逃還告狀垂左右多亡叛太傳評白燕王暐遣西平公彊帥精騎追之及於范陽世子令㫁後彊不敢逼會日暮令謂垂曰本欲保東都以自全今事已泄謀不及設秦主方招延英傑不如往歸之垂曰今日之計舍此安之乃散騎滅跡傍南山復還鄴隠於趙之顯原陵俄有獵者數百騎四面而來抗之則不能敵逃之則無路不知所為㑹獵者鷹皆飛颺衆騎散去垂乃殺白馬以祭天且盟從者世子令言於垂曰太傳忌賢疾能構事以來人尤忿恨今鄴城之中莫知尊處如嬰兒之思母夷夏同之若順衆心襲其無備取之如指掌耳事定之後革𡚁簡能大匡朝政以輔主上安國存家功之大者也今日之便誠不可失願給騎數人足以辦之垂曰如汝之謀事成誠為大福不成悔之何及不如西犇可以萬全子馬奴潛謀逃歸殺之而行至河陽為津吏所禁斬之而濟遂自洛陽與叚夫人世子令令弟寳農隆兄子楷舅蘭建郎中令髙弼俱犇秦留妃可足渾氏於鄴乙泉戍主吳歸追及於閺郷世子令擊之而退 初秦王堅隂有圖燕之志憚吳王垂不敢發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手與語乃以垂為冠軍將軍封賔徒侯楷為積弩將軍事見慕容叛秦復燕  秦留梁琛月餘乃遣歸琛兼程而進比至鄴吳王垂已犇秦琛言於太傳評曰秦人日閱軍旅多聚糧於陜東以琛觀之為和必不能乆今吳王又往歸之秦必有窺燕之計宜早為之備評曰秦豈肯受叛臣而敗和好哉琛曰今二國分據中原常有相吞之志桓溫之入冦彼以計相救非愛燕也若燕有釁彼豈忘其本志哉評曰秦主何如人琛曰明而善㫁問王猛曰名不虛得評皆不以為然琛又以告燕主暐暐亦不然之以告皇甫真真深憂之上疏言苻堅雖聘問相尋然實有窺上國之心非能慕樂德義不忘乆要也前出兵洛川及使者繼至國之險易虛實彼皆得之矣今呉王垂又往從之為其謀主伍員之禍不可不備洛陽太原壺闗皆宜選將益兵以防未然暐召太傳評謀之評曰秦國小力弱恃我為援且苻堅庶幾善道終不肯納叛臣之言絶二國之好不宜輕自驚擾以啟冦心卒不為備秦遣黃門郎石越聘於燕太傳評示之以奢欲以誇燕之富盛髙泰及太傳參軍河間劉靖言於評曰越言誕而視逺非求好也乃觀釁也宜耀兵以示之用折其謀今乃示之以奢益為其所輕矣評不從泰遂謝病歸是時太后可足渾氏侵撓國政太傳評貪昧無厭貨賂上流官非才舉羣下怨憤尚書左丞申紹上疏以為守宰者致治之本今之守宰率非其人或武人出於行伍或貴戚生長綺紈既非鄉曲之選又不更朝廷之職加之黜陟無法貪惰者無刑罰之懼清修者無旌賞之勸是以百姓困𡚁冦盜充斥綱頽紀紊莫相紏攝又官吏猥多踰於前世公私紛然不勝煩擾入燕戸口數兼二冦弓馬之勁四方莫及而比者戰則屢北皆由守宰賦調不平侵漁無已行留俱窘莫肯致命故也後宮之女四千餘人僮侍廝役尚在其外一日之費厥直萬金民士承風競為奢靡彼秦吳僣僻猶能條治所部有兼併之心而我上下因循日失其序我之不修彼之願也謂宜精擇守宰併官省職存恤兵家使公私両遂節抑浮靡愛惜用度賞必當功罸必當罪如此則溫猛可梟二方可取豈特保境安民而已哉又索頭什翼犍疲病昏悖雖乏貢御無能為患而勞兵逺戍有損無益不若移於並土控制西河南堅壺闗北重晉陽西冦來則拒守過則㫁後猶愈於戍孤城守無用之地也疏奏不省 初燕人許割虎牢以西賂秦晉兵既退燕人悔之謂秦人曰行人失辭有國有家者分災救難理之常也秦王堅大怒遣輔國將軍王猛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帥歩騎三萬伐燕十二月進攻洛陽
  五年春正月秦王猛遺燕荊州刺史武威王築書曰國家今已塞成皋之險杜盟津之路大駕虎旅百萬自軹闗取鄴都金庸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豈三百𡚁卒所能支也築懼以洛陽降猛陳師受之燕衛大將軍樂安王臧城新樂破秦兵於石門執秦將楊猛王猛之發長安也請慕容令參其軍事以為鄉導將行造慕容垂飲酒從容謂垂曰今當逺別卿何以贈我使我覩物思人垂脫佩刀贈之猛至洛陽賂垂所親金熈使詐為垂使者謂令曰吾父子來此以逃死也金王猛疾人如讐䜛毀日深秦主雖外相厚善其心難知丈夫逃死而卒不免將為天下笑吾聞東朝比來始更悔寤主後相尤吾今還東故遣告汝吾已行矣便可速發令疑之躊躇終日又不可審覆乃將舊騎詐為出獵遂犇樂安王臧於石門猛表令叛狀垂懼而出走及藍田為追騎所獲秦王堅引見東堂勞之曰卿家國失和委身投朕賢子心不忘本猶懐首丘亦各其志不足深咎然燕之將亡非令所能存惜其徒入虎口耳且父子兄弟罪不相反卿何為過懼而狼狽如是乎待之如舊燕人以令叛而復還其父為秦所厚疑令為反間徙之沙城在龍都東北六百里
  臣光曰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吳得伍員而克彊楚漢得陳平而誅項籍魏得許攸而破袁紹彼敵國之材臣來為己用進取之良資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難信獨不念燕尚未滅垂以材髙功盛無罪見疑窮困歸秦未有異心遽以猜忌殺之是助燕為無道而塞來者之門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堅禮之以𭣣燕望親之以盡燕情寵之以傾燕衆信之以結燕心未為過矣猛何汲汲以殺垂至乃為市井鬻賣之行有如嫉其寵而䜛之者豈雅德君子所宜為哉樂安王臧進屯滎陽王猛遣建威將軍梁成洛州刺史鄧羌撃走之留羌鎮金墉以輔國司馬桓寅為𢎞農太守代羌戍陜城而還秦王堅以王猛為司徒録尚書事封平陽郡侯猛固辭曰今燕吳未平戎車方駕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賞若克殄二冦將何以加之堅曰茍不蹔抑朕心何以顯卿謙光之美已詔有司權聽所守封爵酬庸其勉從朕命 秦王堅復遣王猛督鎮南將軍楊安等十將歩騎六萬以伐燕  夏六月己卯秦王堅送王猛於灞上曰今委卿以闗東之任當先破壺闗平上黨長驅取鄴所謂疾雷不及掩耳吾當親督萬衆繼卿星發舟車糧運水陸俱進卿勿以為後慮也猛曰臣仗威靈奉成筭盪平殘胡如風掃葉願不煩鑾輿親犯塵霧但願速勅所司部置鮮卑之所堅大悅  秋七月秦王猛攻壺闗楊安攻晉陽八月燕主暐命太傳上庸王評將中外精兵三十萬以拒秦暐以秦冦為憂召散騎侍郎李鳯黃門侍郎梁琛中書侍郎樂嵩問曰秦兵衆寡何如今大軍既出秦能戰乎鳯曰秦國小兵弱非王師之敵景略常才又非太傳之比不足憂也琛嵩曰勝敗在謀不在衆寡秦逺來為冦安肯不戰且吾當用謀以求勝豈可冀其不戰而已乎暐不恱王猛克壺闗執上黨太守南安王越所過郡縣皆望風降附燕人大震 秦楊安攻晉陽晉陽兵多糧足乆之未下王猛留屯騎校尉茍萇戍壺闗引兵助安攻晉陽為地道使虎牙將軍張蚝帥壯士數百潛入城中大呼斬闗納秦兵辛巳猛安入晉陽執燕并州刺史東海王莊太傳評畏猛不敢進屯於潞川冬十月辛亥猛留將軍武都毛當戍晉陽進兵潞川與慕容評相持壬戍猛遣將軍徐成覘燕軍形要期以日中及昏而返猛怒將斬之鄧羌請之曰今賊衆我寡詰朝將戰成大將也宜且宥之猛曰若不殺成軍法不立羌固請曰成羌之郡將也雖違期應斬羌願與成效戰以贖之猛弗聽羌怒還營嚴鼓勒兵將攻猛猛問其故羌曰受詔討逺賊今有近賊自相殺欲先除之猛謂羌義而有勇使語之曰將軍止吾今赦之成既免羌詣猛謝猛執其手曰吾試將軍耳將軍於部將尚爾況國家乎吾不復憂賊矣太傳評以猛懸軍深入欲以持乆制之評為人貪鄙鄣固山泉鬻樵及水積財帛如邱陵士卒怨憤莫有鬭志猛聞之笑曰慕容評真奴才雖億兆之衆不足畏況數十萬乎吾今茲破之必矣乃遣㳺擊將軍郭慶帥騎五千夜從間道出評營後燒評輜重火見鄴中燕主暐懼遣侍中蘭伊讓評曰王髙祖之子也當以宗廟社稷為憂奈何不撫戰士而㩁賣樵水專以殖貨為心乎府庫之積朕與王共之何憂於貧若賊兵遂進家國喪亡王持錢帛欲安所置之乃命悉以其錢帛散之軍士且趨使戰評大懼遣使請戰於猛甲子猛陳於渭源而誓之曰王景略受國厚恩任兼內外今與諸君深入賊地當竭力致死有進無退共立大功以報國家受爵明君之朝稱觴父母之室不亦美乎衆皆踴躍破釡棄糧大呼競進猛望燕兵之衆謂鄧羌曰今日之事非將軍不能破勍敵成敗之機在茲一舉將軍勉之羌曰若能以司隸見與者公勿以為憂猛曰此非吾所及也必以安定太守萬戶侯相處羌不悅而退俄而兵交猛召羌羌寢弗應猛馳就許之羌乃大飲帳中與張蚝徐成等跨馬運矛馳赴燕陣出入數四旁若無人所殺傷數百及日中燕兵大敗俘斬五萬餘人乘勝追擊所殺及降者又十萬餘人評單騎走還鄴 崔鴻曰鄧羌請郡將以橈法徇私也勒兵欲攻王猛無上也臨戰豫求司隸邀君也有此三者罪孰大焉猛能容其所短收其所長若馴猛虎馭悍馬以成大功詩云采葑采菲無以下體猛之謂矣 秦兵長驅而東丁夘圍鄴猛上疏稱臣以甲子之日大殱醜類順陛下仁愛之志使六州士庶不覺易主自非守迷違命一無所害秦王堅報之曰將軍役不踰時而元惡克舉勲髙前古朕今親帥六軍星言電赴將軍其休養將士以待朕至然後取之猛之未至也鄴旁剽劫公行及猛至逺近帖然號令嚴明軍無私犯法簡政寛燕民各安其業更相謂曰不圖今日復見太原王猛聞之歎曰慕容𤣥恭信竒士也可謂古之遺愛矣設太牢以祭之十一月秦王堅留李威輔太子守長安陽平公融鎮洛陽自帥精鋭十萬赴鄴七日而至安陽宴祖父時故老猛潛入安陽謁堅堅曰昔周亞夫不迎漢文帝今將軍臨敵而棄軍何也猛曰亞夫前卻人主以求名臣竊少之且臣奉陛下威靈撃垂亡之虜譬如釡中之魚何足慮也監國沖幼鑾駕逺臨脫有不虞悔之何及陛下忘臣灞上之言邪初燕宜都王桓帥衆萬餘屯沙亭為太傅評後繼聞評敗引兵屯內黃堅使鄧羌攻信都丁丑桓帥鮮卑五千犇龍城戊寅燕散騎侍郎餘蔚帥扶餘髙句麗及上黨質子五百餘人夜開鄴北門納秦兵燕主暐與上庸王評樂安王臧定襄王淵左衛將軍孟髙殿中將軍艾朗等犇龍城辛巳秦王堅入鄴宮 燕主暐之出鄴也衛士猶千餘騎既出城皆散惟十餘騎從行秦王堅使游撃將軍郭慶追之時道路艱難孟髙扶侍暐經護二王極其勤瘁又所在遇盜轉鬬而前數日行至福祿依家解息盜二十餘人猝至皆挾弓矢髙持刀與戰殺傷數人髙力竭自度必死乃直前抱一賊頓撃於地大呼曰男兒窮矣餘賊從旁射髙殺之艾朗見髙獨戰亦還趨賊並死暐失馬步走郭慶追及於髙陽部將巨武將縳之暐曰汝何小人敢縳天子武曰我受詔追賊何謂天子執以詣秦王堅堅詰其不降而走之狀對曰狐死首丘欲歸死於先人墳墓耳堅哀而釋之令還宮帥文武出降暐稱孟髙艾朗之忠於堅堅命厚加歛葬拜其子為郎中郭慶進至龍城太傅評犇髙句麗髙句麗執評送於秦宜都王桓殺鎮東將軍渤海王亮並其衆犇遼東遼東太守韓稠先已降秦桓至不得入攻之不克郭慶遣將軍朱嶷撃之桓棄衆單走嶷獲而殺之諸州牧守及六夷渠帥盡降於秦凡得郡百五十七戶二百四十六萬口九百九十九萬以燕宮人珍寶分賜將士下詔大赦曰朕以寡薄猥承休命不能懷逺以德柔服四維至使戎車屢駕有害斯民雖百姓之過然亦朕之罪也其大赦天下與之更始初梁琛之使秦也以侍輦茍純為副琛毎應對不先告純純恨之歸言於燕主暐曰琛在長安與王猛甚親善疑有異謀琛又數稱秦王堅及王猛之美且言秦將興師宜為之備已而秦果伐燕皆如琛言暐乃疑琛知其情及慕容評敗遂收琛繫獄秦王堅入鄴而釋之除中書著作郎引見謂之曰卿昔言上庸王吳王皆將相竒材何為不能謀畫自使亡國對曰天命廢興豈一人所能移也堅曰卿不能見幾而作虛稱燕美忠不自防反為身禍可謂智乎對曰臣聞幾者動之微吉凶之先見者也如臣愚暗實所不及然為臣莫如忠為子莫如孝自非有一至之心者莫能保忠孝之始終是以古之烈士臨危不改見死不避以徇君親彼知幾者心達安危身擇去就不顧家國臣就使知之尚不忍為況非所及邪堅聞悅綰之忠恨不及見拜其子為郎中堅以王猛為使持節都督闗東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冀州牧鎮鄴進爵清河郡侯悉以慕容評第中之物賜之賜楊安爵博平縣侯以鄧羌為持節征虜將軍安定太守賜爵真定郡侯郭慶為持節都督幽州諸軍事幽州刺史鎮薊賜爵襄城侯其餘將士封賞各有差堅以京兆韋鍾為魏郡太守彭豹為陽平太守其餘州縣牧守令長皆因舊而授之以燕常山太守申紹為散騎侍郎使與散騎侍郎京兆韋儒俱為繡衣使者循行闗東州郡觀省風俗勸課農桑振恤窮困收葬死亡旌顯節行燕政有不便於民者皆變除之十二月秦王堅遷慕容暐及燕后妃王公百官並鮮卑四萬餘戶於長安王猛表留梁琛為主簿領記室督它日猛與僚屬宴語及燕朝使者猛曰人心不同昔梁君至長安專美本朝樂君但言桓溫軍盛郝君微説國弊參軍馮誕曰今三子皆為國臣敢問取臣之道何先猛曰郝君知幾為先誕曰然則明公賞丁公而誅季布也猛大笑秦王堅自鄴如枋頭宴父老改枋頭為永昌復之終世甲寅至長安封慕容暐為新興侯以燕故臣慕容評為給事中皇甫真為奉車都尉李洪為駙馬都尉皆奉朝請李邽為尚書封衡為尚書郎慕容德為張掖太守燕國平叡為宣威將軍悉羅騰為三署郎其餘封授各有差衡裕之子也簡文帝咸安二年春二月冠軍將軍慕容垂言於秦王堅曰臣叔父評燕之惡來輩也不宜復汚聖朝願陛下為燕戮之堅乃出評為范陽太守燕之諸王悉補邊郡臣光曰古之人滅人之國而人悅何哉為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評者蔽君専政忌賢疾功愚闇貪虐以喪其國國亡不死逃遁見擒秦王堅不以為誅首又從而寵秩之是愛一人而不愛一國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㤙於人而人莫之㤙盡誠於人而人莫之誠卒於功名不遂容身無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通鑑紀事本末巻十五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六上
  宋 袁樞 撰
  慕容叛秦復燕 肥水之役 姚萇滅秦慕容滅西燕
  晉海西公太和四年燕車騎大將軍呉王垂犇秦 初秦王堅聞太宰恪卒隂有圖燕之志憚垂威名不敢發及聞垂至大喜郊迎執手曰天生賢傑必相與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數也要當與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後還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國不失為子之孝歸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謝曰羇旅之臣免罪為幸本邦之榮非所敢望堅復愛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禮之賞賜鉅萬毎進見屬目觀之闗中士民素聞垂父子名皆嚮慕之王猛言於堅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龍虎非可馴之物若藉以風雲將不可復制不如早除之堅曰吾方收攬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殺之且其始來吾已推誠納之矣匹夫猶不棄言況萬乗乎乃以垂為冠軍將軍封賓徒侯楷為積弩將軍
  五年 秦王猛之克壺闗也黃門侍郎封孚問司徒長史申𦙍曰事將何如𦙍嘆曰鄴必亡矣吾屬今茲將為秦虜然越得嵗而呉伐之卒受其禍今福徳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復建不過一紀耳 初秦王堅入鄴宮慕容垂見燕公卿大夫及故時僚吏有慍色髙弼宻言於垂曰大王憑祖宗積累之資負英傑髙世之略遭值迍阨棲集外邦今雖家國傾覆安知其不為興運之始邪愚謂國之舊人宜恢江海之量有以慰結其心以立覆簣之基成九仭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愚竊為大王不取也垂恱從之 燕故太史黃泓嘆曰燕必中興其在呉王乎恨吾老不及見耳汲郡趙秋曰天道在燕而秦滅之不及十五年秦必復為燕有慕容桓之子鳳年十一隂有復讎之心鮮卑丁零有氣幹者皆傾身與之交結權翼見而謂之曰兒方以才望自顯勿效爾父不識天命鳳厲色曰先王欲建忠而不遂此乃人臣之節君侯之言豈奨勸將來之義乎翼改容謝之言於秦王堅曰慕容鳳慷慨有才器但狼子野心恐終不為人用耳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正月秦王堅徙闗東豪傑及雜夷十五萬戶於闗中處烏桓於馮翊北地丁零翟斌於新安澠池
  孝武帝寧康元年有彗星出於尾箕長十餘丈經太微掃東井自四月始見及秋冬不滅秦太史令張孟言於秦王堅曰尾箕燕分東井秦分也今彗起尾箕而掃東井十年之後燕當滅秦二十年之後代當滅燕慕容暐父子兄弟我之仇敵而布列朝廷貴盛莫二臣竊憂之宜剪其魁傑者以消天變堅不聴陽平公融上疏曰東胡跨據六州南面稱帝陛下勞師累年然後得之本非慕義而來今陛下親而幸之使其父子兄弟森然滿朝執權履職勢傾勲舊臣愚以為狼虎之心終不可飬星變如此願少留意堅報曰朕方混六合為一家視夷狄為赤子汝宜息慮勿懐耿介夫惟修徳可以禳災茍能內求諸己何懼外患乎
  二年冬十二月有人入秦明光殿大呼曰甲申乙酉魚羊食人悲哉無復遺秦王堅命執之不獲秘書監朱肜秘書侍郎略陽趙整固請誅諸鮮卑堅不聴整宦官也博聞強記能屬文好直言上書及面諫前後五十餘事慕容垂夫人得幸于堅堅與之同輦遊於後庭整歌曰不見雀來入燕室但見浮雲蔽白日堅改容謝之命夫人下輦
  三年夏六月秦清河武侯王猛寢疾秦王堅親為之祈南北郊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徧禱河嶽諸神猛疾少瘳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圖陛下以臣之命而虧天地之徳開闢以來未之有也臣聞報徳莫如盡言謹以垂沒之命竊獻遺欵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聲教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堅覽之悲慟秋七月堅親臨猛第視疾訪以後事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沒之後願陛下勿以晉為圖鮮卑西羌我之仇敵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言終而卒堅比斂三臨哭謂太子宏曰天不欲使我平定六合邪何奪我景略之速也𦵏之如漢霍光故事
  太元元年 陽平國常侍慕容紹私謂其兄楷曰秦恃其強大務勝不休北戍雲中南守蜀漢轉運萬里道殣相望兵疲於外民困於內危亡近矣冠軍叔仁智度英拔必能恢復燕祚吾屬但當愛身以待時耳
  二年春髙句麗新羅西南夷皆遣使入貢於秦趙故將作功曹熊邈屢為秦王堅言石氏宮室器玩之盛堅以邈為將作長史領尚方丞大修舟艦兵器飾以金銀頗極精巧慕容農私言於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頺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將至矣圖䜟之言行當有驗大王宜納結英傑以承天意時不可失也垂笑曰天下事非爾所及荊州刺史桓豁表兗州刺史朱序為梁州刺史鎮襄陽  秋七月丁未以尚書僕射謝安為司徒安讓不拜復加侍中都督揚豫徐兗青五州諸軍事丙辰征西大將軍荊州刺史桓豁卒冬十月辛丑以桓沖都督江荊梁益寧交廣七州諸軍事領荊州刺史以沖子嗣為江州刺史又以五兵尚書王藴都督江南諸軍事假節領徐州刺史征西司馬領南郡相謝𤣥為兗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桓沖以秦人彊盛欲移阻江南奏自江陵徙鎮上明使冠軍將軍劉波守江陵諮議參軍楊亮守江夏王藴固讓徐州謝安曰卿居後父之重不應妄自菲薄以虧時遇藴乃受命初中書郎郗超自以其父愔位遇應在謝安之右而安入掌機權愔優㳺散地常憤邑形於辭色由是與謝氏有隙是時朝廷方以秦㓂為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鎮禦北方者謝安以兄子𤣥應詔超聞之歎曰安之明乃能違衆舉親𤣥之才足以不負所舉衆咸以為不然超曰吾嘗與𤣥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𤣥募驍勇之士得彭城劉牢之等數人以牢之為參軍常領精銳為前鋒戰無不捷時號北府兵敵人畏之
  三年春二月秦王堅遣征南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守尚書令長樂公丕武衛將軍茍萇尚書慕容暐帥歩騎七萬宼襄陽以荊州刺史楊安帥樊鄧之衆為前鋒征虜將軍始平石越帥精騎一萬出魯陽闗京兆尹慕容垂揚武將軍姚萇帥衆五萬出南鄉領軍將軍茍池右將軍毛當強弩將軍王顯帥衆四萬出武當㑹攻襄陽夏四月秦兵至沔北梁州刺史朱序以秦無舟檝不以為虞既而石越帥騎五千浮渡漢水序惶駭固守中城越克其外郭獲船百餘艘以濟餘軍長樂公丕督諸將攻中城序母韓氏聞秦兵將至自登城履行至西北隅以為不固帥百餘婢及城中女丁築邪城於其內及秦兵至西北隅果潰衆移守新城襄陽人謂之夫人城桓沖在上明擁衆二萬憚秦兵之彊不敢進丕欲急攻襄陽茍萇曰吾衆十倍於敵糗糧山積但稍遷漢沔之民於許洛塞其運道絶其援兵譬如網中之禽何患不獲而多殺將士急求成功哉丕從之慕容垂拔南陽執太守鄭裔與丕㑹襄陽秋七月秦兗州刺史彭超請攻沛郡太守戴𨔵於彭城且
  曰願更遣重將攻淮南諸城為征南棊刼之勢東西並進丹陽不足平也秦王堅從之使都督東討諸軍事後將軍俱難右禁將軍毛盛洛州刺史卲保帥歩騎七萬㓂淮陽盱眙超越之弟保羌之從弟也八月彭超攻彭城詔右將軍毛虎生帥衆五萬鎮姑孰以禦秦兵秦梁州刺史韋鍾圍魏興太守吉挹於城西 冬十二月秦御史中丞李柔劾奏長樂公丕等擁衆十萬攻圍小城日費萬金久而無效請徵下廷尉秦王堅曰丕等廣費無成寔宜貶戮但師已淹時不可虗返其特原之令以成功贖罪使黃門侍郎韋華持節切讓丕等賜劒曰來春不捷汝可自裁勿復持面見我也
  四年春正月秦長樂公丕等得詔惶恐乃命諸軍併力攻襄陽秦王欲自將攻襄陽詔陽平公融以闗東六州之兵㑹夀春梁熈以河西之兵為後繼陽平公融諫曰陛下欲取江南固當博謀熟慮不可倉卒若止取襄陽又豈足親勞大駕乎未有動天下之衆而為一城者所謂以隋侯之珠彈千仭之雀也梁熈諫曰晉主之暴未如孫皓江山險固易守難攻陛下必欲廓清江表亦不過分命將帥引闗東之兵南臨淮泗下梁益之卒東出巴峽又何必親屈鑾輅逺幸沮澤乎昔漢光武誅公孫述晉武帝擒孫皓未聞二帝自統六師親執枹鼓䝉矢石也堅乃止詔冠軍將軍南郡相劉波帥衆八千救襄陽波畏秦不敢進朱序屢出戰破秦兵引退稍逺序不設僃二月襄陽督䕶李伯䕶宻遣其子送款於秦請為內應長樂公丕命諸軍進攻之戊午克襄陽執朱序送長安秦王堅以序能守節拜度支尚書以李伯䕶為不忠斬之秦將軍慕容越拔順陽執太守譙國丁穆堅欲官之穆固辭不受堅以中壘將軍梁成為荊州刺史配兵一萬鎮襄陽選其才望禮而用之桓沖以襄陽䧟沒上疏送章節請觧職不許詔免劉波官俄復以為冠軍將軍 兗州刺史謝𤣥帥衆萬餘救彭城軍於泗口欲遣間使報戴𨔵而不可得部曲將田泓請沒水潛行趣彭城𤣥遣之泓為秦人所獲厚賂之使雲南軍已敗泓偽許之既而告城中曰南軍垂至我單行來報為賊所得勉之秦人殺之彭超置輜重於留城謝𤣥揚聲遣後軍將軍東海何謙向留城超聞之釋彭城圍引兵還保輜重戴𨔵帥彭城之衆隨謙奔𤣥超遂據彭城留兗州治中徐裦守之南攻盱眙俱難克淮隂留卲保戍之 夏四月秦毛當王顯帥衆二萬自襄陽東㑹俱難彭超攻淮南五月乙丑難超拔盱眙執髙宻內史毛璪之秦兵六萬圍幽州刺史田洛於三阿去廣陵百里朝廷大震臨江列戍遣征虜將軍謝石帥舟師屯塗中石安之弟也右衛將軍毛安之等帥衆四萬屯堂邑秦毛當毛盛帥騎二萬襲堂邑安之等驚潰兗州刺史謝𤣥自廣陵救三阿丙子難超戰敗退保盱眙六月戊子𤣥與田洛帥衆五萬進攻盱眙難超又敗退屯淮隂𤣥遣何謙等帥舟師乗潮而上夜焚淮橋卲保戰死難超退屯淮北𤣥與何謙戴𨔵由洛共追之戰於君川復大破之難超北走僅以身免謝𤣥還廣陵詔進號冠軍將軍加領徐州刺史秦王堅聞之大怒 秋七月檻車徴超下廷尉超自殺難削爵為民以毛當為徐州刺史鎮彭城毛盛為兗州刺史鎮胡陸王顯為揚州刺史戍下邳謝安為宰相秦人屢入宼邉兵失利衆心危懼安毎鎮之以和靜其為政務舉大綱不為小察時人比安於王𨗳而謂其文雅過之
  五年夏五月朝廷以秦兵之退為謝安桓沖之功拜安衛將軍與沖皆開府儀同三司 六月秦王堅召陽平公融為侍中中書監車騎大將軍司𨽻校尉録尚書事以征南大將軍守尚書令長樂公丕為都督闗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冀州牧堅以諸氐種類繁滋秋七月分三原九𡽀武都汧雍氐十五萬戶使諸宗親各領之散居方鎮如古諸侯長樂公丕領氐三千戶以仇池氐酋射聲校尉楊膺為征東左司馬九𡽀氐酋長水校尉齊午為右司馬各領一千五百戶為長樂世卿長樂國郎中令略陽垣敞為録事參軍侍講扶風韋幹為參軍事申紹為別駕膺丕之妃兄也午膺之妻父也八月分幽州置平州以石越為平州刺史鎮龍城中書令梁讜為幽州刺史鎮薊城撫軍將軍毛興為都督河秦二州諸軍事河州刺史鎮枹罕長水校尉王騰為并州刺史鎮晉陽河並二州各配氐戶三千興騰並符氏婚姻氐之崇望也平原公暉為都督豫洛荊南兗東豫揚六州諸軍事鎮東大將軍豫州牧鎮洛陽移洛州刺史治豐陽以鉅鹿公叡為雍州刺史鎮蒲坂各配氐戶三千二百堅送丕至灞上諸氐別其父兄皆慟哭哀感路人趙整因侍宴援琴而歌曰阿得脂阿得脂博勞舅父是仇綏尾長翼短不能飛逺徙種人留鮮卑一旦緩急當語誰堅笑而不納 冬十二月秦以左將軍都貴為荊州刺史鎮彭城置東豫州以毛當為刺史鎮許昌六年春正月丁酉以尚書謝石為僕射冬十一月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其司馬閻振中兵參軍呉仲帥衆二萬㓂竟陵桓沖遣南平太守桓石䖍衛軍參軍桓石民等帥水陸二萬拒之石民石䖍之弟也十二月甲辰石䖍襲撃振仲大破之振仲退保管城石䖍進攻之癸亥拔管城獲振仲斬首七千級俘虜萬人詔封桓沖子謙為宜陽侯以桓石䖍領河東太守七年夏四月秦王堅以陽平公融為司徒融固辭不受堅方謀伐晉乃以融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秋八月秦王堅以諫議大夫裴元略為巴西梓潼二郡太守使宻具舟師以僃緩急 九月桓沖使揚威將軍朱綽擊秦荊州刺史都貴於襄陽焚踐沔北屯田掠六百餘戶而還 冬十月秦王堅㑹羣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略定唯東南一隅未霑王化今略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秘書監朱肜曰陛下㳟行天罰必有徵無戰晉主不銜壁軍門則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囘輿東廵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尚書左僕射權翼曰昔紂為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為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沖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默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太子左衛率石越曰今嵗鎮守斗福徳在呉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為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代紂逆嵗違卜天道幽逺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衆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淫虐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徳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案兵積糓以待其釁於是君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室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內斷於心耳羣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衆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羣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聴之堅作色曰汝亦如此吾復何望吾彊兵百萬資仗如山吾雖未為令主亦非闇劣乗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復留此殘㓂使長為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眀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𦍑羯布滿畿內此屬皆吾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腋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采王景略一時英傑陛下常比諸葛武侯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聴於是朝臣進諫者衆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彊弱之勢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內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觧也太子宏曰今嵗在呉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㨗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羣下所以疑也堅曰昔我滅燕亦犯嵗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於堅曰弱併於彊小併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㽜之以遺子孫哉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衆晉武平呉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衆之言豈有混一之功乎堅大恱曰與我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帛五百疋堅銳意欲取江南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曽不歸之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絶之堅曰帝王歴數豈有常邪惟徳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苖裔邪終為魏所滅汝所不如我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堅素信重沙門道安羣臣使道安乗間進言十一月堅與道安同輦遊於東苑堅曰朕將與公南遊呉越泛長江臨滄海不亦樂乎安曰陛下應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維自足以比隆堯舜何必櫛風沐雨經略遐方乎且東南區區地卑氣癘昔虞舜遊而不歸大禹徃而不復何足以上勞大駕也堅曰天生烝民而樹之君使司牧之朕豈敢憚勞使彼一方獨不被澤乎必如公言是古之帝王皆憚征伐也道安曰必不得已陛下宜駐蹕洛陽遣使者奉尺書於前諸將總六師於後彼必稽首入臣不必親渉江淮也堅不聴堅所幸張夫人諫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黃帝服牛乗馬因其性也禹濬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后稷播殖百糓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猶因人而況人乎妾又聞王者出師必上觀天道下順人心今人心既不然矣請驗之天道諺雲雞夜鳴者不利行師犬羣嘷者宮室將空兵動馬驚軍敗不歸自秋冬以來衆雞夜鳴羣犬哀嘷廐馬多驚武庫兵器自動有聲此皆非出師之祥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堅幼子中山公詵最有寵亦諫曰臣聞國之興亡繫賢人之用舍今陽平公國之謀主而陛下違之晉有謝安桓沖而陛下伐之臣竊惑之堅曰天下大事孺子安知
  八年夏五月桓沖帥衆十萬伐秦攻襄陽遣前將軍劉波等攻沔北諸城輔國將軍楊亮攻蜀拔五城進攻涪城鷹揚將軍郭銓攻武當六月沖別將攻萬嵗筑陽拔之秦王堅遣征南將軍鉅鹿公叡冠軍將軍慕容垂等帥歩騎五萬救襄陽兗州刺史張崇救武當後將軍張蚝歩兵校尉姚萇救涪城叡軍於新野垂軍於鄧城桓沖退屯沔南秋七月郭銓及冠軍將軍桓石䖍敗張崇於武當掠二千戶以歸鉅鹿公叡遣慕容垂為前鋒進臨沔水垂夜命軍士人持十炬繋於樹枝光照數十里沖懼退還上明張蚝出斜谷楊亮引兵還沖表其兄子石民領襄城太守戍夏口沖自求領江州刺史詔許之秦王堅下詔大舉入㓂民每十丁遣一兵其良家子
  年二十以下有材勇者皆拜羽林郎又曰其以司馬昌明為尚書左僕射謝安為吏部尚書桓沖為侍中勢還不逺可先為起第良家子至者三萬餘騎拜秦州主簿金城趙盛之為少年都統是時朝臣皆不欲堅行獨慕容垂姚萇及良家子勸之陽平公融言於堅曰鮮卑𦍑虜我之仇讎常思風塵之變以逞其志所陳䇿畫何可從也良家少年皆富饒子弟不閑軍旅茍為謟諛之言以㑹陛下之意耳今陛下信而用之輕舉大事臣恐功既不成仍有後患悔無及也堅不聴八月戊午堅遣陽平公融督張蚝慕容垂等歩騎二十五萬為前鋒以兗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堅謂萇曰昔朕以龍驤建業未嘗輕以授人卿其勉之左將軍竇衝曰王者無戲言此不祥之徴也堅黙然慕容楷慕容紹言於慕容垂曰主上驕矜已甚叔父定中興之業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誰與成之甲子堅發長安戎卒六十餘萬騎二十七萬旗鼓相望前後千里九月堅至項城涼州之兵始達咸陽蜀漢之兵方順流而下幽冀之兵至於彭城東西萬里水陸齊進運漕萬艘陽平公融等兵三十萬先至頴口詔以尚書僕射謝石為征虜將軍征討大都督以徐兗二州刺史謝𤣥為前鋒都督與輔國將軍謝琰西中郎將桓伊等衆共八萬拒之使龍驤將軍胡彬以水軍五千援夀陽琰安之子也是時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謝𤣥入問計於謝安安夷然答曰已別有㫖既而寂然𤣥不敢復言乃令張𤣥重請安遂命駕出遊山墅親朋畢集與𤣥圍棊賭墅安棊常劣於𤣥是日𤣥懼便為敵手而又不勝安遂遊陟至夜乃還桓沖深以根本為憂遣精銳三千入援京師謝安固卻之曰朝廷處分已定兵甲無闕西藩宜留以為防沖對佐吏歎曰謝安石有廟堂之量不閑將略今大敵垂至方遊談不暇遣諸不經事少年拒之衆又寡弱天下事已可知吾其左祍矣 冬十月秦陽平公融等攻夀陽癸酉克之執平虜將軍徐元喜等融以其參軍河南郭襃為淮南太守慕容垂拔鄖城胡彬聞夀陽䧟退保硤石融進攻之秦衛將軍梁成等帥衆五萬屯於洛澗柵淮以遏東兵謝石謝𤣥等去洛澗二十五里而軍憚成不敢進胡彬糧盡潛遣使告石等曰今賊盛糧盡恐不復見大軍秦人獲之送於陽平公融融馳使白秦王堅曰賊少易擒但恐逃去宜速赴之堅乃留大軍於項城引輕騎八千兼道就融於夀陽遣尚書朱序來說謝石等以強弱異勢不如速降序私謂石等曰若秦百萬之衆盡至誠難與為敵今乗諸軍未集宜速撃之若敗其前鋒則彼已奪氣可遂破也石聞堅在夀陽甚懼欲不戰以老秦師謝琰勸石從序言十一月謝𤣥遣廣陵相劉牢之帥精兵五千趣洛澗未至十里梁成阻澗為陳以待之牢之直前渡水撃成大破之斬成及弋陽太守王詠又分兵斷其歸津秦歩騎崩潰爭赴淮水士卒死者萬五千人執秦楊州刺史王顯等盡收其器械軍寔於是謝石等諸軍水陸繼進秦王堅與陽平公融登夀陽城望之見晉兵部陣嚴整又望見八公山上草木皆以為晉兵顧謂融曰此亦勍敵何謂弱也憮然始有懼色秦兵逼淝水而陳晉兵不得渡謝𤣥遣使謂陽平公融曰君懸軍深入而置陳逼水此乃持久之計非欲速戰者也若移陳小卻使晉兵得渡以決勝負不亦善乎秦諸將皆曰我衆彼寡不如遏之使不得上可以萬全堅曰但麾兵少卻使之半渡我以鐡騎蹙而殺之蔑不勝矣融亦以為然遂麾兵使卻秦兵遂退不可復止謝𤣥謝琰桓伊等引兵渡水撃之融馳騎略陳欲以師退者馬倒為晉兵所殺秦兵遂潰𤣥等乗勝追撃至於青岡秦兵大敗自相蹈藉而死者蔽野塞川其走者聞風聲鶴唳皆以為晉兵且至晝夜不敢息草行露宿重以飢凍死者什七八初秦兵小卻朱序在陳後呼曰秦兵敗矣衆遂大奔序因與張天錫徐元喜皆來奔復取夀陽執其淮南太守郭襃堅中流矢單騎走至淮北飢甚民有進壺飱豚髀者堅食之賜綿帛辭曰陛下厭苦安樂自取危困臣為陛下子陛下為臣父安有子飼其父而求報乎弗顧而去堅謂張夫人曰吾今復何面目治天下乎澘然流涕是時諸軍皆潰惟慕容垂所將三萬人獨全堅以千餘騎赴之世子寳言於垂曰家國傾覆天命人心皆歸至尊但時運未至故晦跡自藏耳今秦主兵敗委身於我是天借之便以復燕祚此時不可失也願不以意氣微㤙忘社稷之重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於我若之何害之天茍棄之何患不亡不若保䕶其危以報徳徐俟其釁而圖之既不負宿心且可以義取天下奮威將軍慕容徳曰秦彊而並燕秦弱而圖之此為報仇雪恥非負宿心也兄奈何得而不取釋數萬之衆以授人乎垂曰吾昔為太傅所不容置身無所逃死於秦秦王以國士遇我恩禮備至後復為王猛所賣無以自眀秦王獨能眀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運必窮吾當懐集闗東以復先業耳闗西㑹非吾有也冠軍行參軍趙秋曰眀公當紹復燕祚著於圖䜟今天時已至尚復何待若殺秦主據鄴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符氏之有也垂親黨多勸垂殺堅垂皆不從悉以兵授堅平南將軍慕容暐屯鄖城聞堅敗棄其衆遯去至榮陽慕容徳復說暐起兵以復燕祚暐不從 謝安得驛書時方與客圍棋攝書置牀上了無喜色圍棊如故客問之徐答曰小兒軰遂已破賊既罷還內過戶限不覺屐齒之折丁亥謝石歸建康乙未以張天錫為散騎常侍朱序為琅邪內史 秦王堅收拾離散比至洛陽衆十餘萬百官儀物軍容粗備慕容農與慕容垂曰尊不廹人於險其義聲足以感動天地農聞秘記曰燕復興當在河陽夫取果於未熟與自落不過晚旬日之間然其難易美惡相去逺矣垂心善其言行至澠池言於堅曰北鄙之民聞王師不利輕相扇動臣請奉詔書以鎮慰安集之因過謁陵廟堅許之權翼諫曰國兵新破四方皆有離心宜徴集名將置之京師以固根本鎮枝葉垂勇略過人世豪東夏頃以避禍而來其心豈止欲作冠軍而已哉譬如養鷹飢則附人每聞風飈之起常有凌霄之志正宜謹其絛籠豈可解縱任其所欲哉堅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許之匹夫猶不食言況萬乗乎若天命有廢興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輕社稷臣見其徃而不返闗東之亂自此始矣堅不聴遣將軍李蠻閔亮尹國帥衆三千送垂又遣驍騎將軍石越帥精卒三千戍鄴驃騎將軍張蚝帥羽林五千戍并州鎮軍將軍毛當帥衆四千戍洛陽權翼宻遣壯士邀垂於河橋南空倉中垂疑之自涼馬臺結草筏以渡使典軍程同衣已衣乗已馬與僮僕趣河橋伏兵發同馳馬獲免十二月秦王堅至長安哭陽平公融而後入諡曰哀公大赦復死事者家 庚午大赦以謝石為尚書令進謝𤣥號前將軍固讓不受 慕容垂至安陽遣參軍田山修牋於長樂公丕丕聞垂北來疑其欲為亂然猶身自迎之趙秋勸垂於座取丕因據鄴起兵垂不從丕謀襲擊垂侍郎天水姜讓諫曰垂反形未著而眀公擅殺之非臣子之義不如待以上賓之禮嚴兵衛之宻表情狀聴勅而後圖之丕從之館垂於鄴西垂潛與燕之故臣謀復燕祚㑹丁零翟斌起兵叛秦謀攻豫州牧平原公暉於洛陽秦王堅驛書使垂將兵討之石越言於丕曰王師新敗民心未安負罪亡匿之徒思亂者衆故丁零一唱旬日之中衆已數千此其驗也慕容垂燕之宿望有興復舊業之心今復資之以兵此為虎傅翼也丕曰垂在鄴如藉虎寢蛟常恐為肘腋之變今逺之於外不猶愈乎且翟斌凶悖必不肯為垂下使兩虎相斃吾從而制之此卞荘子之術也乃以羸兵二千及鎧仗之敝者給垂又遣廣武將軍符飛龍帥氐騎一千為垂之副密戒飛龍曰垂為三軍之帥卿為謀垂之將行矣勉之垂請入鄴城拜廟丕弗許乃潛服而入亭吏禁之垂怒斬吏燒亭而去石越言於丕曰垂敢輕侮方鎮殺吏燒亭反形已露可因此除之丕曰淮南之敗垂侍衛乗輿此功不可忘也越曰垂尚不忠於燕安能盡忠於我失今不取必為後患丕不從越退告人曰公父子好為小仁不顧大計終當為人擒耳垂留慕容農慕容楷慕容紹於鄴行至安陽之湯池閔亮李蠻自鄴來以丕與符飛龍所謀告垂垂因激怒其衆曰吾盡忠於符氏而彼專欲圖我父子吾雖欲已得乎乃託言兵少停河內募兵旬日間有衆八千平原公暉遣使讓垂趣使進兵垂謂飛龍曰今㓂賊不逺當晝止夜行襲其不意飛龍以為然壬午夜垂遣世子寶將兵居前少子隆勒兵從已令氐兵五人為伍隂與寶約聞鼓聲前後合撃氐兵及飛龍盡殺之參佐家在西者皆遣還並以書遺秦王堅言所以殺飛龍之故初垂從堅入鄴以其子麟屢嘗告變於燕立殺其母然猶不忍殺麟置之外舍希得侍見及殺符飛龍麟屢進䇿畫啟發垂意垂更竒之寵待與諸子均矣慕容鳳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騰遼西叚延等聞翟斌起兵各帥部曲歸之平原公暉使武平武侯毛當討斌慕容鳳曰鳳今將雪先王之恥請為將軍斬此氐奴乃擐甲直進丁零之衆隨之大敗秦兵斬毛當遂進攻陵雲臺戍克之收萬餘人甲仗癸未慕容垂濟河焚橋有衆三萬留遼東鮮卑可足渾譚集兵於河內之沙城垂遣田山如鄴宻告慕容農等使起兵相應時日已暮農與慕容楷留宿鄴中慕容紹先出至蒲池盜丕駿馬數百疋以待農楷至甲申晦農楷將數十騎微服出鄴遂同奔列人
  九年春正月乙酉朔秦長樂公丕大㑹賔客請慕容農不得始覺有變遣人四出求之三日乃知其在列人已起兵矣慕容鳳王騰叚延皆勸翟斌奉慕容垂為盟主斌從之垂欲襲洛陽且未知斌之誠偽乃拒之曰吾來救豫州不來赴君君既建大事成享其福敗受其禍吾無預焉丙戌垂至洛陽平原公暉聞其殺符飛龍閉門拒之翟斌復遣長史郭通徃說垂垂猶未許通曰將軍所以拒通者豈非以翟斌兄弟山野異類無竒才逺略必無所成故邪獨不念將軍今日憑之可以濟大業乎垂乃許之於是斌帥其衆來與垂㑹勸垂稱尊號垂曰新興侯吾主也當迎歸返正耳垂以洛陽四面受敵欲取鄴而據之乃引兵而東故扶餘王餘蔚為榮陽太守及昌黎鮮卑衛駒各帥其衆降垂至滎陽羣下同請上尊號垂乃依晉中宗故事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承制行事謂之統府羣下稱臣文表奏誥封拜官爵皆如王者以弟徳為車騎大將軍封范陽王兄子楷為征西大將軍封太原王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餘蔚為征東將軍統府左司馬封扶餘王衛駒為鷹揚將軍慕容鳳為建䇿將軍帥衆二十餘萬自石門濟河長驅向鄴慕容農之奔列人也止於烏桓魯利家利為之置饌農笑而不食利謂其妻曰惡奴郎貴人家貧無以饌之奈何妻曰郎有雄才大志今無故而至必將有異非為飲食來也君亟出逺望以備非常利從之農謂利曰吾欲集兵列人以圖興復卿能從我乎利曰死生唯郎是從農乃詣烏桓張驤說之曰家王已舉大事翟斌等咸相推奉逺近響應故來相告耳驤再拜曰得舊主而奉之敢不盡死於是農驅列人居民為士卒斬桑榆為兵裂䄡裳為旗使趙秋說屠各畢聰聰與屠各卜勝張延李白郭超及東夷餘和敕勃易陽烏桓劉大各帥部衆數千赴之農假張驤輔國將軍劉大安逺將軍魯利建威將軍農自將攻破館陶收其軍資器械遣蘭汗叚讚趙秋慕輿悕略取康臺牧馬數千匹汗燕王垂之從舅讚聰之子也於是歩騎雲集衆至數萬驤等共推農為使持節都督河北諸軍事驃騎大將軍監統諸將隨才部署上下肅然農以燕王垂未至不敢封賞將士趙秋曰軍無賞士不勇今之來者皆欲建一時之功規萬世之利宜承制封拜以廣中興之基農從之於是赴者相繼垂聞而善之農西招庫傉官偉於上黨東引乞特歸於東阿北召光烈將軍平叡及叡兄汝陽太守幼於燕國偉等皆應之又遣蘭汗等攻頓丘克之農號令整肅軍無私掠士女喜恱長樂公使石越將歩騎萬餘討之農曰越有智勇之名今不南拒大軍而來此是畏王而凌我也必不設備可以計取之衆請治列人城農曰善用兵者結士以心不以異物今起義兵唯敵是求當以山河為城池何列人之足治也辛卯越至列人西農使趙秋及參軍綦毋滕撃越前鋒破之參軍太原趙謙言於農曰越甲仗雖精人心危駭易破也宜急擊之農曰彼甲在外我甲在心晝戰則士卒見其外貌而憚之不如待暮擊之可以必克令軍士嚴備以待毋得妄動越立柵自固農笑謂諸將曰越兵精士衆不乗其初至之銳以撃我方更立柵吾知其無能為也向暮農鼓譟出陳於城西牙門劉木請先攻越柵農笑曰凡人見美食誰不欲之何得獨請然汝猛銳可嘉當以先鋒惠汝木乃帥壯士四百騰柵而入秦兵披靡農督大衆隨之大敗秦兵斬越送首於垂越與毛當皆秦之驍將也故秦王堅使助二子鎮守既而相繼敗沒人情騷動所在盜賊羣起庚戍燕王垂至鄴改秦建元二十年為燕元年服色朝儀皆如舊章以前岷山公庫傉官偉為左長史前尚書叚崇為右長史滎陽鄭豁等為從事中郎慕容農引兵㑹垂於鄴垂因其所稱之官而授之立世子寶為太子封從弟拔等十七人及甥宇文翰舅子蘭審皆為王其餘宗族及功臣封公者三十七人侯伯子男者八十九人可足渾譚集兵得二萬餘人攻野王拔之引兵㑹攻鄴平幼及弟叡䂓亦帥衆數萬㑹垂於鄴長樂公丕使姜讓誚讓燕王垂且說之曰過而能改今猶未晚也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長樂公使盡衆赴京師然後修復國家之業與秦永為鄰好何故闇於機運不以鄴城見歸若迷而不復當窮極兵勢恐單馬求生亦不可得也讓厲色責之曰將軍不容於家國投命聖朝燕之尺土將軍豈有分乎主上與將軍風殊類別一見傾心親如宗戚寵踰勲舊自古君臣際遇有如是之隆者乎一旦因王師小敗遽有異圖長樂公主上元子受分陜之任寕可束手輸將軍以百城之地乎將軍欲裂冠毀冕自可極其兵勢奚更云云但惜將軍以七十之年懸首白旗髙世之忠更為逆鬼耳垂默然左右請殺之垂曰彼各為其主耳何罪禮而歸之遺丕書及上秦王堅表陳述利害請送丕歸長安堅及丕怒復書切責之壬子燕王垂攻鄴拔其外郭長樂公丕退守中城闗東六州郡縣多送任請降於燕癸丑垂以陳留王紹行冀州刺史屯廣阿 桓沖聞謝𤣥等有功自以失言慙恨成疾而卒 二月燕王垂引丁零烏桓之衆二十餘萬為飛梯地道以攻鄴不拔乃築長圍守之分處老弱於肥鄉築新興城以置輜重 燕范陽王徳擊秦枋頭取之置戍而還東胡王晏據館陶為鄴中聲援鮮卑烏桓及郡縣民據塢壁不從燕者尚衆燕王垂遣太原王楷與鎮南將軍陳留王紹討之楷謂紹曰鮮卑烏桓及冀州之民本皆燕臣今大業始爾人心未洽所以小異唯宜綏之以徳不可震之以威吾當止一處為軍聲之本汝廵撫民夷示以大義彼必當聴從楷乃屯於辟陽紹帥騎數百徃說王晏為陳禍福晏隨紹詣楷降於是鮮卑烏桓及塢民降者數十萬口楷留其老弱置守宰以撫之發其丁壯十餘萬與王晏詣鄴垂大恱曰汝兄弟才兼文武足以繼先王矣 三月秦北地長史慕容泓聞燕王垂攻鄴亡犇闗東收集鮮卑衆至數千還屯華隂敗秦將軍彊永其衆遂盛自稱都督陜西諸軍事大將軍雍州牧濟北王推垂為丞相都督陜東諸軍事領大司馬冀州牧呉王秦王堅謂權翼曰不用卿言使鮮卑至此闗東之地吾不復與之爭將若泓何乃以廣平公熈為雍州刺史鎮蒲坂徴雍州牧鉅鹿公叡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衛大將軍錄尚書事配兵五萬以左將軍竇衝為長史龍驤將軍姚萇為司馬以討泓平陽太守慕容沖亦起兵於平陽有衆二萬進攻蒲坂堅使竇衝討之 庫傉官偉歸營部數萬至鄴燕王垂封偉為安定王 秦冀州刺史阜城侯定守信都髙城男紹在其國高邑侯亮重合侯謨守常山固安侯鑒守中山燕王垂遣前將軍樂浪王溫督諸軍攻信都不克夏四月丙辰遣撫軍大將軍麟益兵助之定鑒秦王堅之從叔紹謨從弟亮從子也溫燕王之弟子也慕容泓聞秦兵且至懼帥衆將犇闗東秦鉅鹿愍公叡麤猛輕敵欲馳兵邀之姚萇諫曰鮮卑皆有思歸之志故起而為亂宜驅令出闗不可遏也夫執鼷䑕之尾猶能反噬於人彼自知困窮致死於我萬一失利悔將何及可鳴鼓隨之彼將犇敗不暇矣叡勿從戰於華澤叡兵敗為泓所殺萇遣龍驤長史趙都參軍姜恊詣秦王堅謝罪堅怒殺之萇懼犇渭北馬牧於是天水尹緯尹詳南安龎演等紏扇𦍑豪帥其戶口歸萇者五萬餘家推萇為盟主萇自稱大將軍大單于萬年秦王大赦改元白雀以尹詳龎演為左右長史南安姚晃及尹緯為左右司馬天水狄伯支等為從事中郎姜訓等為椽屬王據等為參軍王欽盧姚方成等為將帥 秦竇衝撃慕容沖於河東大破之沖帥鮮卑騎八千犇慕容泓泓衆至十餘萬遣使謂秦王堅曰呉王已定闗東可速資僃大駕奉送家兄皇帝泓當帥闗中燕人翼衛乗輿還返鄴都與秦以虎牢為界永為鄰好堅大怒召慕容暐責之曰今泓書如此卿欲去者朕當相資卿之宗族可謂人面獸心不可以國士期也暐叩頭流血涕泣陳謝堅久之曰此自三豎所為非卿之過復其位待之如初命暐以書招諭泓沖及垂暐宻遣使謂泓曰吾籠中之人必無還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復顧汝勉建大業以呉王為相國中山王為太宰領大司馬汝可為大將軍領司徒承制封拜聴吾死問汝便即尊位泓於是進向長安改元燕興 燕王垂以鄴城猶固㑹寮佐議之右司馬封衡請引漳水灌之從之垂行圍因飲於華林園秦人宻出兵掩之矢下如雨垂幾不得出冠軍大將軍隆將騎衝之垂僅而得免 五月秦符定符紹皆降於燕燕慕容麟領兵西攻常山 後秦王萇進屯北地秦華隂北地新平安定𦍑胡降之者十餘萬 六月秦王堅自帥歩騎二萬以擊後秦軍於趙氏塢使䕶軍將軍楊壁等分道攻之後秦兵屢敗斬後秦王萇之弟鎮軍將軍尹買後秦軍中無井秦人塞安公谷堰同官水以困之後秦人恐懼有渇死者㑹天大雨後秦營中水三尺繞營百歩之外寸餘而已後秦軍復振秦王堅歎曰天亦佑賊乎 慕容泓謀臣髙蓋等以泓徳望不如慕容沖且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為皇大弟承制行事置百官以髙蓋為尚書令後秦王萇遣其子嵩為質於沖以請和 後秦王萇帥衆七萬撃秦秦王堅遣楊壁等拒之為萇所敗獲楊壁及右將軍徐成鎮軍將軍毛盛等將吏數十人萇皆禮而遣之 燕慕容麟拔常山秦符亮符謨皆降麟進圍中山秋七月克之執符鑒麟威聲大振㽜屯中山 秦幽州刺史王永平州刺史符沖帥二州之衆以擊燕燕王垂遣寧朔將軍規親擊永永遣昌黎太守宋敞逆戰於范陽敞兵敗規進據薊南 秦平原公暉帥洛陽陜城之衆七萬歸於長安 秦王堅聞慕容沖去長安城近乃引兵歸遣撫軍大將軍髙陽公方戍驪山拜平原公暉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配兵五萬以拒沖沖與暉戰於鄭西大破之堅又遣前將軍姜宇與少子河間公琳帥衆三萬拒沖於灞上琳宇皆敗死沖遂據阿房城 燕翟斌與秦長樂公丕通謀垂殺斌翟真犇邯鄲事見丁零叛燕 八月鄴中芻糧俱盡削松木以飼馬燕王垂謂諸將曰符丕窮冦必無降理不如退屯新城開丕西歸之路以謝秦王疇昔之恩且為討翟真之計丙寅夜垂解圍趨新城遣慕容農徇清河平原徴督租賦農明立約束均適有無軍令嚴整無所侵暴由是糓帛屬路軍資豐給 秦王永求救於振威將軍劉庫仁庫仁遣其妻兄公孫希帥騎三千救之大破平規於薊南乗勝長驅進據唐城與慕容麟相持九月慕容沖進逼長安秦王堅登城觀之歎曰此虜何從出哉大呼責沖曰奴何苦來送死沖曰奴厭奴苦欲取汝為代耳沖少有寵於堅堅遣使以錦袍稱詔遺之沖遣詹事稱皇太弟令答之曰孤今心在天下豈顧一袍小惠茍能知命君臣束手早送皇帝自當寛貸符氏以酬曩好堅大怒曰吾不用王景略陽平公之言使白虜敢至於此 冬十月秦長樂公丕遣宦者穴從僕射清河光祚將兵數百赴中山與燕叛將翟真相結又遣陽平太守邵興將數千騎招集冀州故郡縣與光祚期㑹襄國是時燕軍疲𡚁秦勢復振冀州郡縣皆觀望成敗趙郡人趙栗等起兵柏鄉以應興燕王垂遣冠軍大將軍隆龍驤將軍張崇將兵邀撃興命驃騎大將軍農自清河引兵㑹之隆與興戰於襄國大破之興走至廣陵遇農執之光祚聞之循西山走歸鄴隆遂擊趙栗等皆破之冀州郡縣復從燕 劉庫仁聞公孫希已破平規欲大舉兵以救長樂公丕發鴈門上谷代郡兵屯繁畤太子太保慕輿句之子文零陵公慕輿䖍之子常時在庫仁所知三郡兵不樂逺征因作亂夜攻庫仁殺之竊其駿馬犇燕公孫希之衆聞亂自潰 秦長樂公丕遣光祚及參軍封孚召驃騎將軍張蚝并州刺史王騰於晉陽以自救蚝騰以衆少不能赴丕進退路窮謀於僚佐司馬楊膺請自歸於晉丕未許㑹謝𤣥遣龍驤將軍劉牢之等據碻磝濟陽太守郭滿據滑臺將軍顔肱劉襲軍於河北丕遣將軍桑據屯黎陽以拒之丕懼乃遣從弟就與參軍焦逵請救於𤣥致書稱欲假途求糧西赴國難須援軍既接以鄴與之若西路不通長安䧟沒請帥所領保守鄴城逵與參軍姜譲宻謂楊膺曰今喪敗如此長安阻絶存亡不可知屈節竭誠以求糧援猶懼不獲而公豪氣不除方設兩端事必無成宜正書為表許以王師之至當致身南歸如其不從可逼縳與之膺自以力能制丕乃改書而遣之 後秦王萇聞慕容沖攻長安㑹羣僚議進止皆曰大王宜先取長安建立根本然後經營四方萇曰不然燕人因其衆有思歸之心以起兵若得其志必不久留關中吾當移屯嶺北廣收資實以待秦亡燕去然後拱手取之耳乃留其長子興守北地使寧北將軍姚穆守同官川自將其衆攻新平初新平人殺其郡將秦王堅缺其城角以恥之新平民望深以為病欲立忠義以雪之及後秦王萇至新平新平太守南安茍輔欲降之郡人遼西太守馮傑蓮勺令馮羽尚書郎趙義汶山太守馮苗諫曰昔田單以一城存齊今秦之州鎮猶連城過百奈何遽為叛臣乎輔喜曰此吾志也但恐久而無救郡人橫被無辜諸君能爾吾豈顧生哉於是憑城固守後秦為土山地道輔亦於內為之或戰地下或戰山上後秦之衆死者萬餘人輔詐降以誘萇萇將入城覺之而返輔伏兵邀擊幾獲之又殺萬餘人 鮮卑在長安城中者猶千餘人慕容紹之兄肅與慕容暐隂謀結鮮卑為亂十二月暐白堅以其子新婚請堅幸其家置酒欲伏兵殺之堅許之㑹天大雨不果徃事覺堅召暐及肅肅曰事必洩矣入則俱死今城內已嚴不如殺使者馳出既得出門大衆便集暐不從遂俱如堅曰我相待何如而起此意暐飾辭以對肅曰家國事重何論意氣堅先殺肅乃殺暐及其宗族城內鮮卑無少長男女皆殺之燕王垂幼子柔養於宦者宋牙家為牙子故得不坐與太子寶之子盛乗間得出犇慕容沖 燕王垂以秦長樂公丕猶據鄴不去乃更引兵圍鄴開其西走之路焦逵見謝𤣥𤣥欲徴丕任子然後出兵逵固陳丕欵誠並述楊膺之意𤣥乃遣劉牢之滕恬之等帥衆二萬救鄴丕告饑𤣥水陸運米二千斛以饋之
  十年春正月秦王堅朝饗羣臣時長安饑人相食諸將吐肉以飼妻子慕容沖即皇帝位於阿房改元更始沖有自得之志賞罰任情慕容盛年十三謂慕容柔曰夫十人之長亦須才過九人然後得安今中山王才不逮人功未有成而驕汰已甚殆難濟乎 後秦王萇留諸將攻新平自引兵擊安定擒秦安西將軍勃海公珍嶺北諸城悉降之 甲寅秦王堅與西燕主沖戰於仇班渠大破之乙卯戰於雀桑又破之甲子戰於白渠秦兵大敗西燕兵圍秦王堅殿中將軍鄧邁等力戰卻之堅乃得免壬申沖遣尚書令髙蓋夜襲長安入其南城左將軍竇衡前禁將軍李辯等擊破之斬首八百級分其屍而食之乙亥髙蓋引兵攻渭北諸壘太子宏與戰於成貳壁大破之斬首三萬 二月癸未秦王堅與西燕王沖戰於城西大破之追犇至阿城諸將請乗勝入城堅恐為沖所掩引兵還 劉牢之至枋頭楊膺姜讓謀泄長樂公丕收殺之牢之聞之盤桓不進 秦平原悼公暉數為西燕王沖所敗秦王堅讓之曰汝吾之才子也擁大衆與白虜小兒戰而屢敗何用生為三月暉憤恚自殺 西燕王沖攻秦髙陽愍公方於驪山殺之執秦尚書韋鍾以其子謙為馮翊太守使招集三輔之民馮翊壘主卲安民等責謙曰君雍州望族今乃從賊與之為不忠不義何面目以行於世乎謙以告鍾鍾自殺謙來犇秦左將軍茍池右將軍俱石子與西燕王沖戰於驪山兵敗西燕將軍慕容永斬茍池俱石子犇鄴永廆弟運之孫石子難之弟也秦王堅遣領軍將軍楊定撃沖大破之虜鮮卑萬餘人而還悉阬之 三月燕王垂圍鄴久不下將北詣冀州乃命撫軍大將軍麟屯信都樂浪王溫屯中山召驃騎大將軍農還鄴於是逺近聞之以燕為不振頗懐去就農至髙邑遣從事中郎眭䆳近出違期不還長史李攀言於農曰䆳目下參佐敢欺罔不還請囘軍討之農不應敕農僃假板以䆳為高陽太守參佐家在趙北者悉假署遣歸凡舉補太守三人長史二十餘人退謂攀曰君所見殊誤當今豈可自相魚肉俟吾北還邃等自當迎於道左君但觀之樂浪王溫在中山兵力甚弱丁零四布分據諸城溫謂諸將曰以吾之衆攻則不足守則有餘驃騎撫軍首尾連兵㑹須滅賊但應聚糧厲兵以俟時耳於是撫舊招新勸課農桑民歸附者相繼郡縣壁壘爭送軍糧倉庫充溢翟真夜入中山溫撃破之自是不敢復至溫乃遣兵一萬運糧以餉垂且營中山宮室 劉牢之攻燕黎陽太守劉撫子孫就柵燕王垂留慕容農守鄴圍自引兵救之秦長樂公丕聞之出兵乗虛夜襲燕營農撃敗之劉牢之與垂戰不勝退屯黎陽垂復還鄴 夏四月劉牢之進兵至鄴燕王垂逆戰而敗遂撤圍退屯新城乙卯自新城北遁牢之不告秦長樂公丕即引兵追之丕聞之發兵繼進庚申牢之追及垂於董唐淵垂曰秦晉瓦合相待為彊一勝則俱豪一失則俱潰非同心也今兩軍相繼勢既未合宜急撃之牢之軍疾趨二百里至五橋澤爭燕輜重垂邀撃大破之斬首數千級牢之單馬走㑹秦救至得免鄴中饑甚秦長樂公丕帥衆就晉糓於枋頭劉牢之入屯鄴城收集亡散兵復少振坐軍敗徴還燕秦相持經年幽冀大饑人相食邑落蕭條燕之軍士多餓死燕王垂禁民養蠶以桑椹為軍糧垂將北趣申山以驃騎大將軍農為前驅前所假授吏眭䆳等皆來迎𠉀上下如初李攀乃服農之智略 新平糧竭矢盡外救不至後秦王萇使人謂茍輔曰吾方以義取天下豈讎忠臣邪卿但帥城中之人還長安吾正欲得此城耳輔以為然帥民五千口出城萇圍而阬之男女無遺獨馮傑子終得脫犇長安秦王堅追贈輔等官爵皆謚曰節愍侯以終為新平太守 五月西燕主沖攻長安秦王堅身自督戰飛矢滿體流血淋漓沖縱兵暴掠闗中士民流散道路斷絶千里無煙有堡壁三十餘推平逺將軍趙敖為主相與結盟冒難遣兵糧助堅多為西燕兵所殺堅謂之曰聞來者率不善逹此誠忠臣之義然今㓂難殷繁非一人之力所能濟也徒相隨入虎口何益汝曹宜為國自愛畜糧厲兵以俟天時庻幾善不終否有時而泰也三輔之民為沖所略者遣人宻告堅請遣兵攻沖欲縱火為內應堅曰甚哀諸卿忠誠然吾猛士如虎豹利兵如霜雪困於烏合之虜豈非天乎恐徒使諸卿坐自夷滅吾不忍也其人固請不已乃遣七百騎赴之沖營縱火者反為風火所燒其得免者什一二堅祭而哭之衛將軍楊定與沖戰於城西為沖所擒定秦之驍將也堅大懼以䜟書雲帝出五將久長得乃留太子宏守長安謂之曰天其或者欲導予出外汝善守城勿與賊爭利吾當出隴收兵運糧以給汝遂帥騎數百與張夫人及中山公詵二女寶錦出奔五將山宣告州郡期以孟冬救長安 六月秦太子宏不能守長安將數千騎與母妻宗室西犇下辯百官逃散司𨽻校尉權翼等數百人犇後秦西燕主沖入據長安縱兵大掠死者不可勝計 秋七月秦王堅至五將山後秦王萇遣驍騎將軍呉忠帥騎圍之秦兵皆散走獨侍御十數人在側堅神色自若坐而待之召宰人進食俄而忠至執之送詣新平幽於別室太子宏至下辯南秦州刺史楊壁拒之壁妻堅之女順陽公主也棄其夫從宏宏犇武都投氐豪彊熈假道來犇詔處之江州長樂公丕帥衆自枋頭將歸鄴城龍驤將軍檀𤣥撃之𤣥兵敗丕復入鄴城 八月後秦王萇使求傳國璽於秦王堅曰萇次應歴數可以為惠堅瞋目叱之曰小𦍑敢逼天子五胡次序無汝𦍑名璽已送晉不可得也萇復遣右司馬尹緯說堅求為禪代堅曰禪代聖賢之事姚萇叛賊何得為之堅與緯語問緯在朕朝何官緯曰尚書令史堅歎曰卿王景略之儔宰相才也而朕不知卿宜其亡也堅自以平生遇萇有㤙尤忿之數罵萇求死謂張夫人曰豈可令𦍑奴辱吾兒乃先殺寶錦辛丑萇遣人縊堅於新平佛寺張夫人中山公詵皆自殺後秦將士皆為之哀慟萇欲隠其名謚曰壯烈天王
  臣光曰論者皆以為秦王堅之亡由不殺慕容垂姚萇故也臣獨以為不然許劭謂魏武帝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使堅治國無失其道則垂萇皆秦之能臣也烏能為亂哉堅之所以亡由驟勝而驕故也魏文侯問李克呉之所以亡對曰數戰數勝文侯曰數戰數勝國之福也何故亡對曰數戰則民疲數勝則主驕以驕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秦王堅似之矣
  長樂公丕在鄴將西赴長安幽州刺史王永在壺闗遣使招丕丕乃帥鄴中男女六萬餘口西如潞川驃騎將軍張蚝并州刺史王騰迎之入晉陽王永㽜平州刺史符沖守壺闗自帥騎一萬㑹丕於晉陽丕始知長安不守堅已死乃發喪即皇帝位追謚堅曰宣昭皇帝廟號世祖大赦改元太安 燕王垂以魯王和為南中郎將鎮鄴 九月秦王丕以張蚝為侍中司空王永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尚書令王騰為中軍大將軍司𨽻校尉符沖為尚書左僕射封西平王又以左長史楊輔為右僕射右長史王亮為䕶軍將軍立妃楊氏為皇后子寧為皇太子夀為長樂王鏘為平原王懿為渤海王昶為濟北王 秦尚書令魏昌公纂自闗中犇晉陽秦王丕拜纂太尉封東海王 冬十月西燕王沖遣尚書令髙蓋帥衆五萬伐後秦戰於新平南蓋大敗降於後秦 符定符紹符謨符亮聞秦主丕即位皆自河北遣使謝罪中山太守王兗本新平氐也固守博陵為秦拒燕十一月丕以兗為平州刺史定為冀州牧紹為冀州都督謨為幽州牧亮為幽平二州都督並進爵郡公左將軍竇衝據茲川有衆數萬與秦州刺史王統河州刺史毛興益州刺史王廣南秦州刺史楊壁衛將軍楊定皆自隴右遣使邀丕共撃後秦丕以定為雍州牧衝為梁州牧加統鎮西大將軍興車騎大將軍壁征南大將軍並開府儀同三司加廣安西將軍皆進位州牧 慕容麟攻王兗於博陵城中糧竭矢盡功曹張猗踰城出聚衆以應麟兗臨城數之曰卿是秦民吾是卿君卿起兵應賊自號義兵何名實之相違也古今來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卿母在城棄而不顧吾何有焉今人取卿一切之功則可矣寧能忘卿不忠不孝之事乎不意中州禮義之邦乃有如卿者也十二月麟拔博陵執兗及符鑑殺之昌黎太守宋敞帥烏柏索頭之衆救兗不及而還秦主丕以敞為平州刺史 十二月燕王垂北如中山謂諸將曰樂浪王招流散實倉廩外給軍糧內營宮室雖蕭何何加之丙申垂始定都中山 秦符定據信都以拒燕燕王垂以從弟北地王精為冀州刺史將兵攻之
  十一年春正月燕王垂即皇帝位 後秦王萇如安定秦益州牧王廣自隴右引兵攻河州牧毛興於枹罕
  興遣建節將軍衛平帥其宗人二千七百夜襲廣大破之二月秦州牧王統遣兵助廣攻興興嬰城自守 燕大赦改元建興置公卿尚書百官繕宗廟社稷 西燕主沖樂在長安且畏燕主垂之彊不敢東歸課農築室為久安之計鮮卑咸怨之左將軍韓延因衆心不恱攻沖殺之立沖將叚隨為燕王改元昌平 三月西燕左僕射慕容恆尚書慕容永襲叚隨殺之立宜都王子顗為燕王改元建明帥鮮卑男女四十餘萬口去長安而東恆弟䕶軍將軍韜韜誘顗殺之於臨晉恆怒捨韜去永與武衛將軍刁雲帥衆攻韜韜敗犇恆營立西燕王沖之子瑤為帝改元建平謚沖曰威皇帝衆皆去瑤犇永永執瑤殺之立慕容泓子忠為帝改元建武忠以永為太尉守尚書令封河東公永持法寛平鮮卑安之至聞喜聞燕王垂已稱尊號不敢進築燕熈城而居之鮮卑既東長安空虗前榮陽太守髙陵趙糓等招杏城盧水胡郝奴帥戶四千入於長安渭北皆應之以糓為丞相扶風王驎有衆數千保據馬嵬奴遣弟多攻之夏四月後秦王萇自安定伐之驎奔漢中萇執多而進奴懼請降拜鎮北將軍六穀大都督 毛興襲擊王廣敗之廣犇秦州隴西鮮卑匹蘭執廣送於後秦興復欲攻王統於上邽枹罕諸氐皆厭苦兵事乃共殺興推衛平為河內刺史遣使請命於秦 秦大赦以衛平為撫軍將軍河州刺史使者沒於後秦不能達 後秦王萇即皇帝位於長安大赦改元建初國號大秦追尊其父弋仲為景元皇帝立妻虵氏為皇后子興為太子置百官萇與羣臣宴酒酣言曰諸卿皆與朕北面朝秦今忽為君臣得無恥乎趙遷曰天不恥以陛下為子臣等何恥為臣萇大笑 六月西燕刁雲等殺西燕主忠推慕容永為使持節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錄尚書事河東王稱藩於燕 燕主垂遣太原王楷趙王麟陳留王紹章武王宙攻秦符定符紹符謨符亮等楷先以書與之為陳禍福定等皆降垂封定等為侯曰以酬秦主之徳 秦主丕以都督中外諸軍事司徒錄尚書事王永為左丞相太尉東海王纂為大司馬司空張蚝為大尉尚書令咸陽徐義為司空司隸校尉王騰為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永傳檄四方公侯牧守壘主民豪共討姚萇慕容垂令各帥所統以孟冬上旬㑹大駕於臨晉於是天水姜延馮翊冦明河東王昭新平張晏京兆杜敏扶風馬朗建忠將軍髙平牧官都尉扶風王敏等咸承檄起兵各有衆數萬遣使詣秦丕皆就拜將軍郡守封列侯冠軍將軍鄧景擁衆五千據彭池與竇衝為首尾以撃後秦丕以景為京兆尹景𦍑之子也 後秦主萇徙安定五千餘戶於長安秋七月秦平涼太守金熈安定都尉沒奕干與後秦左將軍姚方城戰於孫兵谷方成兵敗後秦王萇以其弟征虜將軍緒為司隸校尉鎮長安自將至安定擊熈等大破之金熈本東胡之種沒奕干鮮卑多蘭部帥也枹罕諸氐以衛平衰老難以成功議廢之而憚其宗彊累目不決氐啖青謂諸將曰大事宜時定不然變生諸君但請衛公為㑹觀我所為㑹七夕大宴青抽劒而前曰今天下大亂吾曹休戚同之非賢主不可以濟大事衛公老宜返初服以避賢路狄道長符登雖王室踈屬志略雄眀請共立之以赴大駕諸君有不同者即下異議乃奮劍攘𬒮將斬異已者衆皆從之莫敢仰視於是推登為使持節都督隴右諸軍事大將軍雍河二州牧略陽公帥衆五萬東下隴攻南安拔之馳使請命於秦登秦主丕之族子也 八月秦主丕以符登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安王持節州牧都督皆因其所稱而授之又以徐義為右丞相留王騰守晉陽右僕射楊輔戍壺闗帥衆四萬進屯平陽 初後秦王萇之弟碩徳統所部𦍑居隴上聞萇起兵自稱征西將軍聚衆於冀城以應之以兄孫詳為安逺將軍據隴城從孫訓為安西將軍據南安之赤亭與秦秦州刺史王統相持萇自安定引兵㑹碩徳攻統天水屠各略陽𦍑胡應之者二萬餘戶秦略陽太守王皮降之 九月王統以秦州降於後秦後秦主萇以姚碩徳為使持節都督隴右諸軍事秦州刺史鎮上邽 冬十月西燕慕容永遣使詣秦主丕求假道東歸丕弗許與永戰於襄陵秦兵大敗左丞相王永衛大將軍俱石子皆死初東海王纂自長安來麾下壯士三千餘人丕忌之既敗懼為纂所殺帥騎數千南犇東垣謀襲洛陽楊威將軍馮該自陜邀撃之殺丕執其太子寧長樂王夀送建康詔赦不誅以付符宏纂與其弟尚書永平侯師奴帥秦衆數萬走據杏城所餘王公百官皆沒於永永遂進據長子即皇帝位改元中興將以秦後楊氏為上夫人楊氏引劍刺永為永所殺 後秦主萇還安定 秦南安王登既克南安夷夏歸之者三萬餘戶遂進攻姚碩徳於秦州後秦主萇自徃救之登與萇戰於胡奴阜大破之斬首二萬餘級將軍啖青射萇中之萇創重走保上邽姚碩徳代之統衆 十一月秦尚書寇遺奉勃海王懿濟北王昶自杏城犇南安南安王登發喪行服謚秦主丕曰哀平皇帝登議立懿為主衆曰勃海王雖先帝之子然年在幼沖未堪多難今三虜窺覦宜立長君非大王不可登乃為壇於隴東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初置百官 慕容柔慕容盛及盛弟㑹皆在長子盛謂柔㑹曰主上已中興幽冀東西未一吾屬居嫌疑之地為智為愚皆將不免不若以時東歸無為坐待魚肉也遂相與亡歸燕後嵗餘西燕主永悉誅燕主雋及燕主垂之子孫男女無遺 十二月秦主登立世祖神主於軍中載以輜軿建黃旗青蓋以虎賁三百人衛之凡所欲為必啟主而後行引兵五萬東撃後秦將士皆刻鉾鎧為死休字每戰以劍梢為方圓大陣知有厚薄從中分配故人自為戰所向無前初長安之將敗也中壘將軍徐嵩屯騎校尉胡空各聚衆五千結壘自固既而受後秦官爵後秦王萇以王禮𦵏秦主堅於二壘之間及登至嵩空以衆降之登拜嵩雍州刺史空京兆尹改𦵏堅以天子之禮十二年春正月秦主登立妃毛氏為皇后勃海王懿為太弟後興之女也遣使拜東海王纂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師領大司馬封魯王纂弟師奴為撫軍大將軍并州牧封朔方公纂怒謂使者曰勃海王先帝之子也南安王何以不立而自立乎長史王旅諫曰南安已立理無中改今寇虜未滅不可宗室之中自為仇敵也纂乃受命於是盧水胡彭沛糓屠各董成張龍世新平𦍑雷惡地等皆附於纂有衆十餘萬 後秦王萇徙秦州豪傑十萬戶於安定 三月秦主登以竇衝為南秦州牧楊定為益州牧楊壁為司空梁州牧 夏四月後秦征西將軍姚碩徳為楊定所逼退守涇陽定與秦魯王纂共攻之戰於涇陽碩徳大敗後秦主萇自隂宻救之纂退屯敷陸 燕王垂自碻磝還中山慕容柔慕容盛慕容㑹來自長子庚辰垂為之大赦垂問盛長子人情何如為可取乎盛曰西軍擾擾人有東歸之志陛下唯當修仁政以俟之耳若大軍一臨必投戈而來若孝子之歸慈父也垂恱癸未封柔為陽平王盛為長樂公㑹為清河公 秋七月秦主登軍於瓦亭後秦主萇攻彭沛糓堡拔之糓犇杏城萇還隂宻以太子興鎮長安 八月秦馮掖太守蘭櫝帥衆二萬自頻陽入和寧與魯王纂謀攻長安纂弟師奴勸纂稱尊號纂不從師奴殺纂而代之櫝遂與師奴絶西燕主永攻櫝櫝遣使請救於秦後秦主萇欲自救之尚書令姚旻左僕射尹緯曰符登近在瓦亭將乗虛襲吾後萇曰符登衆盛非旦夕可制登遲重少決必不能輕軍深入比兩月間吾必破賊而返登雖至無能為也九月萇軍於泥源師奴逆戰大敗亡犇鮮卑後秦盡收其衆屠各董成等皆降秦主登進據胡空堡戎夏歸者十餘萬 後秦主萇
  進撃西燕主永於河西永走蘭櫝復列兵拒守萇攻之十二月擒櫝遂如杏城 後秦姚方成攻秦雍州刺史徐嵩壘拔之執嵩而數之嵩罵曰汝姚萇罪當萬死符黃眉欲斬之先帝止之授任內外榮寵極矣曽不如犬馬識所飬之恩親為大逆汝𦍑軰豈可以人理期也何不速殺我早見先帝取姚萇於地下治之方成怒立斬嵩悉阬其士卒以妻子賞軍後秦主萇掘秦主堅屍鞭撻無數剝衣倮形薦之以棘坎土而埋之
  十三年春二月秦主登軍朝那後秦主萇軍武都 秋七月秦後秦自春相持屢戰互有勝負至是各觧歸闗西豪傑以後秦久無成功多去而附秦 八月秦主登立子崇為皇太子 冬十月後秦主萇還安定秦主登就食新平帥衆萬餘圍萇營四面大哭萇命營中哭以應之登乃退
  十四年春正月後秦主萇以秦戰屢勝謂得秦王堅之神助亦於軍中立堅像而禱之曰臣兄襄敕臣復讎新平之禍臣行襄之命非臣罪也符登陛下疎屬猶欲復讎況臣敢忘其兄乎且陛下命臣以龍驤建業臣敢違之今為陛下立像陛下勿追計臣過也秦王登升樓遙謂萇曰為臣弒君而立像求福庸有益乎因大呼曰弒君賊姚萇何不自出吾與汝決之萇不應久之以戰未有利軍中每夜數驚乃斬像首以送秦 夏五月後秦主萇與秦主登戰數敗乃遣中軍將軍姚崇襲大界登邀撃之於安丘又敗之 秋七月秦主登攻後秦右將軍呉忠等於平涼克之八月登據茍頭原以逼安定諸將勸後秦主萇決戰萇曰與窮㓂競勝兵家之忌也吾將以計取之乃留尚書令姚旻守安定夜帥騎三萬襲秦輜重於大界克之殺毛後及南安王弁北海王尚擒名將數十人驅掠男女五萬餘口而還毛氏美而勇善騎射後秦兵入其營毛氏猶彎弓跨馬帥壯士數百力戰殺七百餘人衆寡不敵為後秦所執蓋將納之毛氏罵且哭曰姚萇汝先已殺天子今又欲辱皇后皇天后土寧汝容乎萇殺之諸將欲因秦軍駭亂撃之萇曰登衆雖亂怒氣猶盛未可輕也遂止登收餘衆屯胡空堡萇使姚碩徳鎮安定徙安定千餘家於隂宻遣其弟征南將軍靖鎮之秦主登之東也後秦主萇使姚碩徳置秦州守宰以從弟常戍隴城邢奴戍冀城姚詳戍略陽楊定攻隴冀克之斬常執邢奴詳棄略陽犇隂宻定自稱秦州牧隴西王秦因其所稱而授之 冬十月秦主登以竇衝為大司馬都督隴東諸軍事雍州牧楊定為左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秦梁二州牧楊壁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南秦益二州牧約與共攻後秦又約監河西諸軍事并州刺史楊政都督河東諸軍事冀州刺史楊楷各帥其衆㑹長安政楷皆河東人秦主丕既敗政楷收集流民數萬戶政據河西楷據湖峽之間遣使請命於秦登因而授之 十二月後秦主萇使其東門將軍任甕詐遣使招秦主登許開門納之登將從之徵東將軍雷惡地將兵在外聞之馳騎見登曰姚萇多詐不可信也登乃止萇聞惡地詣登謂諸將曰此𦍑見登事不成矣登以惡地勇略過人隂憚之惡地懼降於後秦萇以惡地為鎮軍將軍
  十五年春正月西燕王永引兵向洛陽朱序自河隂北濟河撃敗之 三月後秦主萇攻秦扶風太守齊益男於新羅堡克之益男走秦主登攻後秦天水太守張業生於隴東萇救之登引去 秋七月馮翊人郭質起兵於廣鄉以應秦移檄三輔曰姚萇凶虐毒被神人吾屬世䝉先帝堯舜之仁非常伯納言之子即卿校牧守之孫也與其含恥而存孰若蹈道而死於是三輔壁壘皆應之獨鄭縣人茍曜不從聚衆數千附於後秦秦以質為馮翊太守後秦以曜為豫州刺史 冬十二月郭質及茍曜戰於鄭東質敗犇於洛陽
  十六年春三月秦主登自雍攻後秦安東將軍金榮於范氏堡克之遂渡渭水攻京兆太守韋範於叚氏堡不克進據曲牢夏四月燕蘭汗破賀染干於牛都 茍曜有衆一萬宻召秦主登許為內應登自曲牢向繁川軍於馬頭原五月後秦主萇引兵逆戰登擊破之斬其右將軍呉忠萇收衆復戰姚碩徳曰陛下慎於輕戰每欲以計取之今戰失利而更前逼賊何也萇曰登用兵遲緩不識虛實今輕兵直進遙據吾東此必茍曜竪子與之有謀也緩之則其謀得成故及其交之未合急撃之以敗散其事耳遂進戰大破之登退屯於郿 秦兗州刺史彊金槌據新平降後秦以其子逵為質後秦主萇將數百騎入金槌營羣下諫之萇曰金槌既去符登又欲圖我將安所歸乎且彼初來欵附宜推心以結之奈何復以不信疑之乎既而羣氐欲取萇金槌不從 秋七月秦主登攻新平後秦主萇救之登引去 冬十二月秦主登攻安定後秦主萇如隂宻以拒之謂太子興曰茍曜聞吾北行必來見汝汝執誅之曜果見興於長安興使尹緯讓而誅之萇敗登於安定城東登退據路承堡萇置酒髙㑹諸將皆曰若值魏武王不令此賊至今陛下將牢太過耳萇笑曰吾不如亡兄有四身長八尺五寸臂垂過膝人望而畏之一也將十萬之衆與天下爭衡望麾而進前無橫陣二也溫古知今講論道藝收羅英雋三也董帥大衆上下咸恱人盡死力四也所以得建立功業驅䇿羣賢者正望筭略中有片長耳羣臣咸稱萬嵗
  十七年春三月後秦主萇寢疾命姚碩徳鎮李潤尹緯守長安召太子興詣行營征南將軍姚方成言於興曰今㓂敵未滅上復寢疾王統等皆有部曲終為人患宜盡除之興從之殺王統王廣符𦙍徐成毛盛萇怒曰王統兄弟吾之州里實無他志徐成等皆前朝名將吾方用之奈何輒殺之 秋七月秦主登聞後秦主萇疾病大喜告祠世祖神主大赦百官進位二等秣馬厲兵進逼安定去城九十餘里八月萇疾小瘳出兵拒之登引兵出營將逆戰萇遣安南將軍姚熈隆別攻秦營登懼而還萇夜引兵旁出以躡其後旦而𠉀騎告曰賊諸營已空不知所向登驚曰彼為何人去令我不知來令我不覺謂其將死忽然復來朕與此羌同世何其厄哉登遂還雍萇亦還安定 巴蜀人在闗中者皆叛後秦據𢎞農以附秦秦主登以竇衝為左丞相衝徙屯華隂都恢遣將軍趙睦守金墉河南太守楊佺期帥衆軍湖城擊衝走之
  十八年夏五月秦右丞相竇衝矜才尚人自請封天水王秦主登不許六月衝自稱秦王改元元光 秋七月秦主登攻竇衝於野人堡衝求救於後秦尹緯言於後秦主萇曰太子仁厚之稱著於逺近而英略未著請使撃符登以著之萇從之太子興將兵攻胡空堡登解衝圍以赴之興因襲平涼大獲而歸萇使興還鎮長安冬十月後秦主萇疾甚還長安 燕主垂議伐西燕諸將皆曰永未有釁我連年征討士卒疲𡚁未可也范陽王徳曰永既國之枝葉又僣舉位號惑民視聴宜先除之以一民心士卒雖疲庸得已乎垂曰司徒意正與吾同吾比老叩嚢底智足以取之終不復留此賊以累子孫也遂戒嚴十一月垂發中山歩騎七萬遣鎮西將軍丹陽王纉龍驤將軍張崇出井陘攻西燕武鄉公友於晉陽征東將軍平規攻鎮東將軍叚平於沙亭西燕主永遣其尚書令刁雲車騎將軍慕容鍾帥衆五萬守潞川友永之弟也十二月垂至鄴 已亥後秦主萇召太尉姚旻僕射尹緯姚晃將軍姚大目尚書狄伯支入禁中受遺詔輔政萇謂太子興曰有毀此諸公者慎勿受之汝撫骨肉以㤙接大臣以禮待物以信遇民以仁四者不失吾無憂矣姚晃垂涕問取符登之䇿萇曰今大業垂成興才智足辦奚所復問庚子萇卒興祕不發喪以其叔父緒鎮安定碩徳鎮隂宻弟崇守長安或謂碩徳曰公威名素重部曲最彊今易世之際必為朝廷所疑不如且犇秦州觀望事勢碩徳曰太子志度寛眀必無他慮今符登未滅而骨肉相攻是自亡也吾有死而已終不為也遂往見興興優禮而遣之興自稱大將軍以尹緯為長史狄伯支為司馬帥衆伐秦
  十九年春正月秦主登聞後秦主萇卒喜曰姚興小兒吾折杖笞之耳乃大赦盡衆而東留司徒安成王廣守雍太子崇守胡空堡 二月燕主垂留清河公㑹鎮鄴發司冀青兗兵遣太原王楷出滏口遼西王農出壺闗垂自出沙庭以撃西燕標榜所趣軍各就頓西燕主永聞之嚴兵分道拒守聚糧臺壁遣從子征東將軍小逸豆歸鎮東將軍王次多右將軍勒馬駒帥衆萬餘人戍之 夏四月秦王登自六陌趣廢橋後秦始平太守姚詳據馬嵬堡以拒之太子興遣尹緯將兵救詳緯據廢橋以待秦秦兵爭水不能得渴死者什二三因急攻緯興馳遣狄伯支謂緯曰符登窮冦宜持重以挫之緯曰先帝登遐人情擾懼今不因思奮之力以擒敵大事去矣遂與秦戰秦兵大敗其夜秦衆潰登單騎犇雍太子崇及安成王廣聞敗皆棄城走登至無所歸乃犇平涼收集遺衆入馬毛山 燕主垂頓軍鄴西南月餘不進西燕主永怪之以為太行道寛疑垂欲詭道取之乃悉歛諸軍屯軹闗杜太行口惟留臺壁一軍甲戍垂引大軍出滏口入天井關五月乙酉燕軍至臺壁永遣從兄太尉大逸豆歸救之平規撃破之小逸豆歸出戰遼西王農又撃破之斬勒馬駒擒王次多遂圍臺壁出召太行軍還自將精兵五萬以拒之刁雲慕容鍾震怖帥衆降燕永誅其妻子已亥垂陳於臺壁南遣驍騎將軍慕容國伏千騎於澗下庚子與永合戰垂偽退永衆追之行數里國騎從澗中出斷其後諸軍四面俱進大破之斬首八千餘級永走歸長子晉陽守將聞之棄城走丹楊王瓚等進取晉陽 五月後秦太子興始發喪即皇帝位於槐里大赦改元皇初遂如安定謚後秦主萇曰武昭皇帝廟號太祖 六月燕主垂進軍圍長子西燕主永欲犇後秦侍中蘭英曰昔石虎伐龍都太祖堅守不去卒成大燕之基今垂七十老翁厭苦兵革終不能頓兵連嵗以攻我也但當城守以疲之永從之 秦王登遣其子汝隂王宗為質於河南王乾歸以請救進封乾歸梁王納其妹為梁王后乾歸遣前軍將軍乞伏益州等帥騎一萬救之秋七月登引兵出迎乾歸兵後秦主興自安定如涇陽與登戰於山南執登殺之悉歸其部衆使歸農業徙隂宻三萬戶於長安以李後賜姚晃益州等聞之引兵還秦太子崇犇湟中即帝位改元延初謚登曰髙皇帝廟號太宗 八月西燕主永因急遣其子常山公𢎞等求救於雍州刺史郗恢並獻玉璽一緘恢上書言垂若並永為患益深不如兩存之可以乗機雙斃帝以為然詔青兗二州刺史王恭豫州刺史庾楷救之楷亮之孫也永恐晉兵不出又遣其太子亮來為質平規追亮及於髙都獲之永又告急於魏魏王珪遣陳㽜公䖍將軍庾岳帥騎五萬東渡河屯秀容以救之晉魏兵皆未至大逸豆歸等部將伐勒等開門納燕兵燕人執永斬之並斬其公卿大將刁雲大逸豆歸等三十餘人得永所統八郡七萬餘戶及秦乗輿服御妓樂珍寶甚衆九月垂自長子如鄴 十月秦王崇為梁王乾歸所逐犇隴西王楊定定留司馬邵彊守秦州帥衆二萬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益州與定戰敗於平州軻彈詰歸皆引退軻彈司馬翟瑥奮劍怒曰主上以雄武開基所向無敵威振秦蜀將軍以宗室居元帥之任當竭力致命以佐國家今秦州雖敗二軍尚全奈何望風退衂將何面以見主上乎瑥雖無任獨不能以便宜斬將軍乎軻彈謝曰向者未知衆心何如耳果能若是吾敢愛死乃帥騎進戰益州詰歸亦勒兵繼之大敗定兵殺定及崇斬首萬七千級乾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定無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謚定為武王仍遣使來稱藩秦太子宣犇盛盛分氐羌為二十部䕶軍各為鎮戍不置郡縣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六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六下
  宋 袁樞 撰
  丁零叛燕
  晉武帝太元八年丁零翟斌起兵叛秦慕容鳳及燕故臣之子燕郡王騰遼西段延等各帥部曲歸之初丁零翟斌世居康居後徙中國
  九年慕容鳳王騰段延皆勸翟斌奉慕容垂為盟主斌從之垂至洛陽斌帥其衆來與垂㑹勸垂稱尊號垂至滎陽稱大將軍大都督燕王承制以翟斌為建義大將軍封河南王事見慕容叛秦復燕燕翟斌恃功驕縱邀求無厭又以鄴城久不下潛有貳心太子寶請除之燕王垂曰河南之盟不可負也若其為難罪由於斌今事未有形而殺之人必謂我忌憚其功能吾方收攬豪傑以隆大業不可示人以狹失天下之望也藉彼有謀吾以智防之無能為也范陽王徳陳留王紹驃騎大將軍農皆曰翟斌兄弟恃功而驕必為國患垂曰驕則速敗焉能為患彼有大功當聴其自斃耳禮遇彌重斌諷丁零及其黨請斌為尚書令垂曰翟王之功宜居上輔但臺既末建此官不可遽置耳斌怒宻與前秦長樂公丕通謀使丁零決隄潰水事覺垂殺斌及其弟檀敏餘皆赦之斌兄子真夜將營衆北奔邯鄲引兵還向鄴圍欲與丕內外相應太子寶與冠軍大將軍隆擊破之真還走邯鄲太原王楷陳留王紹言於垂曰丁零非有大志但寵過為亂耳今急之則屯聚為寇緩之則自散散而擊之無不克矣垂從之 秋八月翟真自邯鄲北走燕王垂遣太原王楷驃騎大將軍農帥騎追之甲寅及於下邑楷欲戰農曰士卒飢倦且視賊營不見丁壯殆有他伏楷不從進戰燕兵大敗真北趣中山屯於承營 冬十月翟真在承營與公孫希宋敞遙相首尾 十一月燕慕容農自信都西撃丁零翟遼於魯口破之遼退屯無極農屯藁城以逼之遼真之從兄也 十二月燕慕容麟慕容農合兵襲翟遼大破之遼單騎犇翟真
  十年春二月慕容農引兵㑹慕容麟於中山與共攻翟真麟農先帥數千騎至承營觀察形勢翟真望見陳兵而出諸將欲退農曰丁零非不勁勇而翟真懦弱今簡精銳望真所在而衝之真走衆必散矣乃邀門而蹙之可盡殺也使驍騎將軍慕容國帥百餘騎衝之真走其衆爭門自相蹈藉死者大半遂拔承營外郭 夏四月翟真自承營徙屯行唐真司馬鮮于乞殺真及諸翟自立為趙王營人共殺乞立真從弟成為主其衆多降於燕 閏五月庚戌燕王垂至常山圍翟成於行唐命帶方王佐鎮龍城 秋七月癸酉翟成長史鮮于得斬成出降垂屠行唐盡阬成衆
  十一年鮮于乞之殺翟真也翟遼犇黎陽黎陽太守滕恬之甚愛信之恬之喜畋獵不愛士卒遼潛施姦惠以收衆心恬之南攻鹿鳴城遼於後閉門拒之恬之東犇鄄城遼追執之遂據黎陽豫州刺史朱序遣將軍秦膺童斌與淮泗諸郡共討之 春三月泰山太守張願以郡叛降翟遼 秋八月翟遼寇譙朱序撃走之
  十二年春正月翟遼遣其子釗寇陳潁朱序遣將軍秦膺撃走之 夏四月髙平人翟暢執太守徐含逺以郡降翟遼燕王垂謂諸將曰遼以一城之衆反覆二國之間不可不討五月以章武王宙監中外諸軍事輔太子寳守中山垂自帥諸將南攻遼以太原王楷為前鋒都督遼衆皆燕趙之人聞楷至皆曰太原王子吾之父母也相率歸之遼懼遣使請降垂以遼為徐州牧封河南公前至黎陽受降而還井陘人賈鮑招引北山丁零翟遙等五千餘人夜襲中山䧟其外郭章武王宙以竒兵出其外太子寶鼓譟於內合撃大破之盡俘其衆唯遙鮑單馬走免 冬十月翟遼復叛燕遣兵與王祖張申寇抄清河平原
  十三年春二月翟遼遣司馬眭瓊詣燕謝罪燕王垂以其數反覆斬瓊以絶之遼乃自稱魏天王改元建光置百官 夏五月翟遼徙屯滑臺
  十四年夏四月翟遼寇滎陽執太守張卓 冬十月燕樂浪悼王溫為冀州刺史翟遼遣丁零故堤詐降於溫帳下乙酉刺溫殺之並其長史司馬驅帥守兵二百戶犇西燕遼西王農邀擊於襄國盡獲之惟堤走免
  十五年秋八月劉牢之撃翟釗於鄄城釗走河北又敗翟遼於滑臺張願來降
  十六年冬十月翟遼卒子釗代立改元定鼎攻燕鄴城燕遼西王農卻之
  十七年春二月壬寅燕主垂自魯口如河間渤海平原翟釗遣其將翟都侵館陶屯蘓康壘三月垂引兵南撃釗 燕主垂進逼蘓康壘夏四月翟都南走滑臺翟釗求救於西燕西燕主永謀於羣臣尚書郎渤海鮑遵曰使兩寇相敝吾承其後此卞荘子之䇿也中書侍郎太原張騰曰垂彊釗弱何敝之承不如速救之以成鼎足之勢今我引兵趨中山晝多疑兵夜多火炬垂必懼而自救我衝其前釗躡其後此天授之機不可失也永不從 六月燕主垂軍黎陽臨河欲濟翟釗列兵南岸以拒之辛亥垂徙營就西津去黎陽西四十里為牛皮船百餘艘偽列兵仗泝流而上釗急引兵趣西津垂潛遣中壘將軍桂林王鎮等自黎陽津夜濟營於河南比眀而營成釗聞之亟還攻鎮等營垂命鎮等堅壁勿戰釗兵徃來疲暍攻營不能拔將引去鎮等引兵出戰驃騎將軍農自西津濟與鎮等夾撃大破之釗走還滑臺將妻子收遺衆北濟河登白鹿山憑險自守燕兵不得進農曰釗無糧不能久居山中乃引兵還留騎𠉀之釗果下山還兵掩擊盡獲其衆釗單騎犇長子西燕主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兗州牧封東郡王嵗餘釗謀反永殺之初郝晷崔逞及清河崔宏新興張卓遼東䕫騰陽平路纂皆仕於秦避秦亂來犇詔為冀州諸郡各將部曲營於河南既而受翟氏官爵翟氏敗皆降於燕燕主垂各隨其材而用之釗所統七郡三萬餘戶皆按堵如故以章武王宙為兗豫二州刺史鎮滑臺徙徐州民七千餘戶於黎陽以彭城王脫為徐州刺史鎮黎陽脫垂之弟子也垂以崔隂為宙司馬初陳留王紹為鎮南將軍太原王楷為征西將軍樂浪王溫為征東將軍垂皆以䕃為之佐䕃才幹明敏彊正善規諫四王皆嚴憚之及至簡刑法輕賦役流民歸之戶口滋息 秋七月以太原王楷為冀州牧右光祿大夫餘蔚為太僕射
  拓跋興魏
  魏元皇帝景元二年鮮卑索頭部大人拓跋力微始遣其子沙漠汗入貢因留為質 力微之先世居北荒不交南夏至可汗毛始彊大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五世至可汗推寅南遷大澤又七世至可汗鄰使其兄弟七人及族人乙旃氏惃氏分統部衆為十族鄰老以位授其子詰汾使南遷遂居匈奴故地詰汾卒力微立復徙居定襄之盛樂部衆侵盛諸部皆畏服之
  晉武帝泰始三年遣鮮卑拓跋沙漠汗歸其國
  咸寧元年夏六月鮮卑拓跋力微復遣其子沙漠汗入貢將還幽州刺史衛瓘表請留之又宻以金賂其諸部大人離間之
  三年冬十二月衛瓘遣拓䟦沙漠汗歸國自沙漠汗入質力微可汗諸子在側者多有寵及沙漠汗歸諸部大人共譖而殺之既而力微疾篤烏桓王庫賢親近用事受衛瓘賂欲擾動諸部乃礪斧於庭謂諸大人曰可汗恨汝曹讒殺太子欲盡收汝曹長子殺之諸大人懼皆散走力微以憂卒時年一百四子悉祿立其國遂衰初幽并二州皆與鮮卑接東有務桓西有力微多為邊患衛瓘宻以計間之務桓降而力微死朝廷嘉瓘功封其弟為亭侯
  太康七年鮮卑拓跋悉鹿卒弟綽立
  惠帝元康三年夏六月拓䟦綽卒弟子弗立
  四年拓跋弗卒叔父祿官立
  五年冬十二月拓跋祿官分其國為三部一居上俗之北濡源之西自統之一居代郡參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㐌統之一居定襄之盛樂故城使猗㐌弟猗盧統之猗盧善用兵西撃匈奴烏桓諸部皆破之代人衛操與從子雄及同郡箕澹徃依拓跋氏說猗㐌猗盧招納晉人猗㐌恱之任以國事晉人附者稍衆
  七年秋九月拓跋猗㐌度漠北廵因西略諸國積五嵗降附者三十餘國
  永興元年秋七月東嬴公騰乞師於拓跋猗㐌以撃劉淵猗㐌與弟猗盧合兵撃淵於西河破之與騰盟於汾東而還
  二年夏六月漢王淵攻東嬴公騰騰復乞師於拓跋猗㐌衛操勸猗㐌助之猗㐌帥輕騎數千救騰斬漢將綦毋豚詔假猗㐌大單于加操右將軍甲申猗㐌卒子普根代立
  懐帝永嘉元年拓跋祿官立弟猗盧總攝五部
  四年冬十月劉琨之討劉虎白部也遣使卑辭厚禮說鮮卑拓跋猗盧以請兵猗盧使弟弗之子鬱律帥騎二萬助之遂破劉虎白部屠其營琨與猗盧結為兄弟表猗盧為大單于以代郡封之為代公猗盧以封邑去國懸逺民不相接乃帥部落萬餘家自雲中入鴈門從琨求陘北之地琨不能制且欲倚之為援乃徙樓煩馬邑隂館繁畤崞五縣民於陘南以其地與猗盧由是猗盧益盛
  五年劉琨遣子遵請兵於代公猗盧猗盧遣其子六脩將兵助琨戍新興事見石勒寇河朔
  六年漢靳沖等攻劉琨於晉陽猗盧遣兵救琨撃走之劉粲等復攻晉陽拔之猗盧自將破粲等琨復入晉陽事並見西晉之亂
  愍帝建興元年代公猗盧城盛樂以為北都修故平城為南都又作新平城於灅水之陽使右賢王六脩鎮之統領南部
  三年春二月詔進拓跋猗盧爵為代王置官屬食代常山二郡猗盧請并州從事鴈門莫含於劉琨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單弱吾之不材而能自存於胡羯之間者代王之力也吾傾身竭貲以長子為質而奉之者庻幾為朝廷雪大恥也若欲為忠臣奈何惜其事之小誠而忘徇國之大節乎徃事代王為之腹心乃一州之所頼也含遂行猗盧甚重之常與參大計猗盧用法嚴國人犯法者或舉部就誅老幼相攜而行人問何之曰徃就死無一人敢逃匿者
  四年 初代王猗盧愛其少子比延欲以為嗣使長子六脩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脩有駿馬日行五百里猗盧奪之以與比延六脩來朝猗盧使拜比延六脩不從猗盧乃坐比延於其歩輦使人𨗳從出遊六脩望見以為猗盧伏謁路左至乃比延六脩慙怒而去猗盧召之不至大怒帥衆討之為六脩所敗猗盧微服逃民間有賤婦人識之遂為六脩所弒拓跋普根先守外境聞難來赴攻六脩滅之普根代立國中大亂新舊猜嫌迭相誅滅左將軍衛雄信義將軍箕澹久佐猗盧為衆所附謀歸劉琨乃言於衆曰聞舊人忌新人悍戰欲盡殺之將奈何晉人及烏桓皆驚懼曰死生隨二將軍乃與琨質子遵帥晉人及烏桓三萬家馬牛羊十萬頭歸於琨琨大喜親詣平城撫納之琨兵由是復振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十二月拓跋普根之子又卒國人立其從父鬱律
  元帝大興元年夏六月劉虎自朔方侵拓跋鬱律西部秋七月鬱律撃虎大破之虎走出塞從弟路孤帥其部落降於鬱律於是鬱律西取烏孫故地東兼勿吉以西士馬精彊雄於北方
  四年拓跋猗㐌妻惟氏忌代王鬱律之彊恐不利於其子乃殺鬱律而立其子賀傉大人死者數十人鬱律之子什翼犍幼在襁褓其母王氏匿於袴中祝之曰天苟存汝則勿啼久之不啼乃得免惟氏專制國政遣使聘後趙後趙人謂之女國使
  明帝大寧二年代王賀傉始親國政以諸部多未服乃築城於東木根山徙居之
  三年十二月代王賀傉卒弟紇那立
  成帝咸和二年代王鬱律之子翳槐居於其舅賀蘭部紇那遣使求之賀蘭大人藹頭擁䕶不遣紇那與宇文部共擊藹頭不克
  四年賀蘭部及諸大人共立拓跋翳槐為代王代王紇那奔宇文部翳槐遣其弟什翼犍質於趙以請和咸康三年趙將李穆納拓跋翳槐於大甯其故部落多歸之代王紇那奔燕國人復奉翳槐為代王翳槐城盛樂而居之
  四年代王翳槐之弟什翼犍質於趙翳槐疾病命諸大人立之翳槐卒諸大人梁蓋等以新有大故什翼犍在逺來未可必比其至恐有變亂謀更立君而翳槐次弟屈剛猛多詐不如屈弟孤仁厚乃相與殺屈而立孤孤不可自詣鄴迎什翼犍請身留為質趙王虎義而俱遣之十一月什翼犍即代王位於繁畤北改元曰建國分國之半以與孤初代王猗盧既卒國多內難部落離散拓跋氏寢衰及什翼犍立雄勇有智略能修祖業國人附之始置百官分掌衆務以代人燕鳳為長史許謙為郎中令始制返逆殺人姦盜之灋號令眀白政事清簡無繋訊連逮之煩百姓安之於是東自濊貊西及破洛那南距隂山北盡沙漠率皆歸服有衆數十萬人五年五月代王什翼犍㑹諸大人於參合陂議都灅源川其母王氏曰吾自先世以來以遷徙為業今國家多難若城郭而居一旦㓂來無所避之乃止代人謂它國之民來附者皆為烏桓什翼犍分之為二部各置大人以監之弟孤監其北子寔君監其南什翼犍求昏於燕燕王皝以其妹妻之
  六年春三月代王什翼犍始都雲中之盛樂宮
  七年秋九月代王什翼犍築盛樂城於故城南八里代王妃慕容氏卒 冬十月匈奴劉虎㓂代西部代王什翼犍遣軍逆撃大破之虎卒子務桓立遣使求和於代什翼犍以女妻之務桓又朝貢於趙趙以務桓為平北將軍左賢王
  康帝建元元年 代王什翼犍復求婚於燕燕王皝使納馬千匹為禮什翼犍不與又倨慢無子壻禮八月皝遣世子雋帥前軍師評等撃代什翼犍帥衆避去燕人無所見而還
  二年春正月代王什翼犍遣其大人長孫秩迎婦於燕穆帝永和十二年春正月匈奴大人劉務桓卒弟閼頭立將貳於代二月代王什翼犍引兵西廵臨河閼頭懼請降
  昇平二年冬十二月匈奴劉閼頭部落多叛懼而東走乗冰渡河半渡而冰解後衆盡歸劉悉勿祈閼頭犇代悉勿祈務桓之子也
  三年夏四月匈奴劉悉勿祈卒弟衛辰殺其子而代之四年匈奴劉衛辰遣使降秦請田內地春來秋返秦王堅許之 夏四月雲中䕶軍賀雍遣司馬徐贇帥騎襲之大獲而還堅怒曰朕方以恩信懐夷狄而汝貪小利以敗之何也黜雍以白衣領職遣使還其所獲慰撫之衛辰於是入居塞內貢獻相尋 六月代王什翼犍妃慕容氏卒秋七月劉衛辰如代㑹𦵏因求婚什翼犍以女妻之
  五年春正月劉衛辰掠秦邊民五十餘口為奴婢以獻於秦秦王堅責之使歸所掠衛辰由是叛秦專附於代哀帝興寧三年劉衛辰復叛代代王什翼犍東渡河撃走之
  海西公太和元年代王什翼犍遣左長史燕鳳入貢於秦
  二年冬十月代王什翼犍撃劉衛辰河冰未合什翼犍命以葦絙約流澌俄而冰合然猶未堅乃散葦於其上冰草相結有如浮梁代兵乗之以渡衛辰不意兵猝至與宗族西走什翼犍收其部落什六七而還衛辰犇秦秦王堅送衛辰還朔方遣兵戍之
  簡文帝咸安元年春三月代將長孫斤謀弒代王什翼犍世子寔格之傷脇遂執斤殺之 夏五月代世子寔娶東部大人賀野干之女有遺腹子甲戌生男代王什翼犍為之赦境內名曰涉珪
  武帝寧康元年夏代王什翼犍使燕鳳入貢於秦二年代王什翼犍撃劉衛辰南走
  太元元年冬十月劉衛辰為代所逼求救於秦秦王堅以幽州刺史行唐公洛為北討大都督帥幽冀兵十萬撃代使并州刺史俱難鎮軍將軍鄧羌尚書趙遷李柔前將軍朱肜前禁將軍張蚝右禁將軍郭慶帥歩騎二十萬東出和龍西出上郡皆與洛㑹以衛辰為鄉道十一月代王什翼犍使白部獨孤部南禦秦兵皆不勝又使南部大人劉庫仁將十萬騎禦之庫仁者衛辰之族什翼犍之甥也與秦兵戰於石子嶺庫仁大敗什翼犍病不能自將乃帥諸部奔隂山之北髙車雜種盡叛四面寇鈔不得芻牧什翼犍復度漠南聞秦兵稍退十二月什翼犍還雲中初什翼犍分國之半以授弟孤孤卒子斤失職怨望世子寔及弟翰早卒寔子珪尚幼慕容妃之子閼婆夀鳩紇根地干力真窟咄皆長繼嗣未定時秦兵尚在君子津諸子每夜執兵警衛斤因說什翼犍之庶長子寔君曰王將立慕容妃之子欲先殺汝故頃來諸子每夜戎服以兵繞廬帳伺使將發耳寔君信之遂殺諸弟並弒什翼犍是夜諸子婦及部人奔告秦軍秦李柔張蚝勒兵趨雲中部衆逃潰國中大亂珪母賀氏以珪走依賀訥訥野干之子也秦王堅召代長史燕鳳問代所以亂故鳳以狀對堅曰天下之惡一也乃執寔君及斤至長安車裂之堅欲遷珪於長安鳳固請曰代王初亡羣下叛散遺孫沖幼莫相統攝其別部大人劉庫仁勇而有智鐡弗衛辰狡滑多變皆不可獨任宜分諸部為二令此兩人統之兩人素有深讎其勢莫敢先發俟其孫稍長引而立之是陛下有存亡繼絶之徳於代使其子子孫孫永為不侵不叛之臣此安邊之良䇿也堅從之分代民為二部自河以東屬庫仁自河以西屬衛辰各拜官爵使統其衆賀氏以珪歸獨孤部與南部大人長孫嵩元佗等皆依庫仁行唐公洛以什翼犍子窟咄年長遷之長安劉庫仁招撫離散恩信甚著奉事拓跋珪恩勤周備不以廢興易意常謂諸子曰此兒有髙天下之志必能恢隆祖業汝曹當謹遇之秦王堅賞仁功加廣武將軍給幢麾鼓蓋劉衛辰恥在庫仁之下怒殺秦五原太守而叛庫仁撃衛辰破之追至隂山西北千餘里獲其妻子又西撃庫狄部徙其部落置之桑乾川久之堅以衛辰為西單于督攝河西雜類屯代來城
  九年冬十月燕太子太保慕容輿句之子文零陵公慕容輿䖍之子常攻殺劉庫仁弟頭眷代領庫仁部衆十年秋八月鮮卑劉頭眷撃破賀蘭部於善無又破柔然於意親山頭眷子羅辰言於頭眷曰比來行兵所向無敵然心腹之疾願早圖之頭眷曰誰也羅辰曰從兄顯忍人也必將為亂頭眷不聴顯庫仁之子也頃之顯果殺頭眷自立又將殺拓跋珪顯弟亢埿妻珪之姑也以告珪母賀氏顯謀王梁六眷代王什翼犍之甥也亦使其部人穆崇奚牧宻告珪且以其愛妻駿馬付崇曰事泄當以此自眀賀氏夜飲顯酒令醉使珪隂與舊臣長孫犍元他羅結輕騎亡去向晨賀氏故驚廐中羣馬使顯起視之賀氏哭曰吾子適在此今皆不見汝等誰殺之邪顯以故不急追珪遂奔賀蘭部依其舅賀訥訥驚喜曰復國之後當念老臣珪笑曰誠如舅言不敢忘也顯疑梁六眷泄其謀將囚之穆崇宣言曰六眷不顧㤙義助顯為虐我掠得其妻馬足以解忿顯乃捨之賀氏從弟外朝大人賀恱舉所部以奉珪顯怒將殺賀氏賀氏奔亢埿家匿神車中三日亢埿舉家為之請乃得免 南部大人長孫嵩帥所部七百餘家叛顯將奔太原時拓跋寔君之子渥亦聚衆自立嵩欲歸之烏渥謂嵩曰逆父之子不足從也不如歸珪嵩從之久之劉顯所部有亂故中部大人庾和辰奉賀氏奔珪賀訥弟染干以珪得衆心忌之使其黨侯引乙突殺珪代人尉古真知之以告珪侯引乙突不敢發染干疑古真泄其謀執而訊之以兩車軸夾其頭傷一目不伏乃免之染干遂舉兵圍珪賀氏出謂染干曰汝等欲於何置我而殺吾子乎染干慙而去 冬十二月拓跋珪從曾祖紇羅與其弟建及諸部大人共請賀訥推珪為主
  十一年春正月戊申拓跋珪大㑹於牛川即代王位改元登國以長孫嵩為南部大人叔孫普洛為北部大人分治其衆以上谷張袞為左長史許謙為右司馬廣甯王建代人和跋叔孫建庾岳等為外朝大人奚牧為治民長皆掌宿衛及參軍國謀議長生道生賀毗等侍從左右出納教命王建娶代王什翼犍之女岳和辰之弟道生嵩之從子也 二月代王珪徙居定襄之盛樂務農息民國人恱之 三月劉顯自善無南走馬邑其族人奴真帥所部降於代奴真有兄犍先居賀蘭部奴真言於代王珪請召犍而以所部讓之珪許之犍既領部遣弟去斤遺賀訥金馬賀染干謂去斤曰我待汝兄弟厚汝今領部宜來從我去斤許之奴真怒曰我祖父以來世為代忠臣故我以部讓汝等欲為義也今汝等無狀乃謀叛國義於何在遂殺犍及去斤染干聞之引兵攻奴真奴真奔代珪遣使責染干染干乃止 夏四月代王珪初改稱魏王 魏王珪東如陵石䕶佛侯部帥侯辰乙佛部帥代題皆叛走諸將請追之珪曰侯辰等累世服役有罪且當忍之方今國家草創人情未一愚者固宜前卻不足追也 秋七月己酉魏王珪還盛樂代題復以部來降十餘日又奔劉顯珪使其孫倍斤代領其衆劉顯弟肺泥帥衆降魏 初秦滅代遷代王什翼犍少子窟咄於長安從慕容永東徙永以窟咄為新興太守劉顯遣其弟亢埿迎窟咄以兵隨之逼魏南境諸部騷動魏王珪左右於桓等與部人謀執珪以應窟咄憧將代人莫題等亦潛與窟咄交通桓舅穆崇告之珪誅桓等五人莫題等七姓悉原不問珪懼內難北踰隂山復依賀蘭部遣外朝大人遼東安同求救於燕燕主垂遣趙王麟救之 冬十月燕趙王麟軍未至魏拓跋窟咄稍前逼魏王珪賀染干侵魏北部以應之魏衆驚擾北部大人叔孫普洛亡奔劉衛辰麟聞之遽遣安同等歸魏人知燕軍在近衆心少安窟咄進屯髙柳珪引兵與麟㑹撃之窟咄大敗奔劉衛辰衛辰殺之帝悉收其衆以代人庫狄干為北部大人麟引兵還中山劉衛辰居朔方兵馬甚盛後秦主萇以衛辰為大將軍大單于河西王幽州牧西燕主永以衛辰為大將軍朔州牧 十二月燕主垂以魏王珪為西單于封上谷王珪不受
  十二年劉顯地廣兵彊雄於北方㑹其兄弟乖爭魏長史張袞言於魏王珪曰顯志在併吞今不乘其內潰而取之必為後患然吾不能獨克請與燕共攻之珪從之復遣安同乞師於燕 秋七月劉衛辰獻馬於燕劉顯掠之燕主垂怒遣太原王楷將兵助趙王麟撃顯大破之顯犇馬邑西山魏王珪引兵㑹麟撃顯於彌澤又破之顯犇西燕麟悉收其部衆獲馬牛羊以千萬數十三年魏王珪破庫莫奚於弱落水南秋七月庫莫奚復襲魏營珪又破之庫莫奚者本屬宇文部與契丹同類而異種其先皆為燕王皝所破徙居松漠之間十四年春正月甲寅魏王珪襲髙車破之 二月癸巳魏王珪撃吐突隣部於女水大破之盡徙其部落而還十五年夏四月丙寅魏王珪㑹燕趙王麟於意幸山撃賀蘭紇突隣紇奚三部破之紇突隣紇奚皆降於魏秋七月劉衛辰遣子直力鞮攻賀蘭部賀訥困急請降於魏丙子魏王珪引兵救之直力鞮退珪徙訥部落處之東境
  十六年冬十月劉衛辰遣子直力鞮率衆八九萬攻魏南部十一月己卯魏王珪引兵五六千人拒之壬午大破直力鞮於鐡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走乗勝追之戊子自五原金津南濟河徑入衛辰國衛辰部落駭亂辛卯珪直抵其所居恱跋城衛辰父子出走壬辰分遣諸將輕騎追之將軍伊謂禽直力鞮於木根山衛辰為其部下所殺十二月珪軍於鹽池誅衛辰宗黨五千餘人皆投屍於河自河以南諸部悉降獲馬三十餘萬匹牛羊四百餘萬頭國用由是遂饒衛辰少子勃勃亡犇薛於部珪使人求之於薛於部帥大悉伏出勃勃以示使者曰勃勃國破家亡以窮歸我我寕與之俱亡何忍執以與魏乃送勃勃於沒弈干沒奕干以女妻之
  十八年秋七月魏王珪以薛於大悉伏不送劉勃勃八月襲其城屠之大悉伏犇秦
  二十一年秋七月魏羣臣勸魏王珪稱尊號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改元皇始
  安帝隆安二年夏六月丙子魏王珪命羣臣議國號皆曰周秦以前皆自諸侯升為天子因以其國為天下號漢氏以來皆無尺土之資我國家百世相承開基代北遂撫有方夏今宜以代為號黃門侍郎崔宏曰昔商人不常厥居故兩稱殷商代雖舊邦其命維新登國之初已更曰魏夫魏者大名神州之上國也宜稱魏如故珪從之 秋七月魏王珪遷都平城始營宮室建宗廟立社稷宗廟嵗五祭用分至及臘 魏王珪命有司正封畿標道里平權衡審量度遣使循行郡國舉奏守宰不法者親考察黜陟之 冬十一月辛亥魏王珪命尚書吏部郎鄧淵立官制協音律儀曹郎清河董謐制禮儀三公郎王徳定律令太史令鼂崇考天象吏部尚書崔宏總而裁之以為永式淵羌之孫也 十二月己丑魏王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天興命朝野皆束髪加帽追尊逺祖毛以下二十七人皆為皇帝諡六世祖力微曰神元皇帝廟號始祖祖什翼犍曰昭成皇帝廟號髙祖父寔曰獻明皇帝魏之舊俗孟夏祀天及宗廟季夏帥衆卻霜於隂山孟秋祀天於西郊至是始依倣古制定郊廟朝饗禮樂然惟孟夏祀天親行其餘多有司攝事又用崔宏議自謂皇帝之後以土徳王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傑二千家於代都東至代郡西及善無南極隂舘北盡參台皆為畿內其外四方四維置八部帥以監之
  魏伐後燕
  晉武帝太元十三年魏王珪宻有圖燕之志遣太原公儀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詰之曰魏王何以不自來儀曰先王與燕並事晉室世為兄弟臣今奉使於理未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豈得以昔日為比儀曰燕若不修徳禮欲以兵威自彊此乃將帥之事非使臣所知也儀還言於珪曰燕主衰老太子闇弱范陽王自負材氣非少主臣也燕主既沒內難必作於時乃可圖也今則未可珪善之儀珪母弟翰之子也
  十六年春正月賀染干謀殺其兄訥訥知之舉兵相攻魏王珪告於燕請為鄉𨗳以討之二月甲戌燕主垂遣趙王麟將兵撃訥 夏六月甲辰燕趙王麟破賀訥於赤城禽之降其部落數萬燕主垂命麟歸訥部落徙染干於中山麟歸言於垂曰臣觀拓跋珪舉動終為國患不若攝之還朝使其弟監國事垂不從 秋七月魏王珪遣其弟觚獻見於燕燕主垂衰老子弟用事留觚以求良馬魏王珪弗與遂與燕絶使長史張袞求好於西燕觚逃歸燕太子寶追獲之垂待之如初
  二十年 魏王珪叛燕侵逼附塞諸部夏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寶遼西王農趙王麟帥衆八萬向五原伐魏范陽王徳陳留王紹別將歩騎萬六千為後繼散騎常侍髙湖諫曰魏與燕世為昏姻彼有內難燕寔存之其施徳厚矣結好久矣間以求馬不獲而留其弟曲在於我奈何遽興兵撃之拓跋涉珪沈勇有謀幼厯艱難兵精馬彊未易輕也皇太子富於春秋志果氣銳今委之專征必小魏而易之萬一不如所欲傷威毀重願陛下深圖之言頗激切垂怒免湖官湖秦之子也 秋七月魏張袞聞燕軍將至言於魏王珪曰燕狃於滑臺長子之捷竭國之資力以來有輕我之心宜羸形以驕之乃可克也珪從之悉徙部落畜産西渡河千餘里以避之燕軍至五原降魏別部三萬餘家收穄田百餘萬斛置黒城進軍臨河造船為濟具珪遣右司馬許謙乞師於秦 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九月進軍臨河燕太子寶列兵將濟暴風起漂其船數十艘泊南㟁魏獲其甲士三百餘人皆釋而遣之寶之發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既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伺其使者盡執之寶等數月不聞垂起居珪使所執使者臨河告之曰若父已死何不早歸寶等憂恐士卒駭動珪使陳留公䖍將五萬騎屯河東東平公儀將十萬騎屯河北略陽公遵將七萬騎塞燕軍之南遵夀鳩之子也秦王興遣楊佛嵩將兵救魏燕術士靳安言於太子寶曰天時不利燕必大敗速去可免寶不聴安退告人曰吾輩皆當棄屍草野不得歸矣燕魏相持積旬趙王麟將慕輿嵩等以垂為實死謀作亂奉麟為主事泄嵩等皆死寶麟等內自疑冬十月辛未燒船夜遁時河冰未結寶以魏兵必不能度不設斥𠉀十一月己卯暴風氷合魏王珪引兵濟河留輜重選精銳二萬餘騎急追之燕軍至參合陂有大風黒氣如堤自軍後來臨覆軍上沙門支曇猛言於寶曰風氣暴迅魏兵將至之𠉀宜遣兵禦之寶以去魏軍已逺笑而不應曇猛固請不已麟怒曰以殿下神武師徒之盛足以橫行沙漠索虜何敢逺來而曇猛妄言驚衆當斬以徇曇猛泣曰符氏以百萬之師敗於淮南正由恃衆輕敵不信天道故也司徒徳勸寶從曇猛言寶乃遣麟帥騎三萬居軍後以備非常麟以曇猛為妄縱騎遊獵不肯設備寳遣騎還詗燕兵騎行十餘里即解鞍寢魏軍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參合陂西燕軍在陂東營於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諸將掩覆燕軍士卒銜枚束馬口潛進丙戌日出魏軍登山下臨燕營燕軍將東引顧見之士卒大驚擾亂珪縱兵撃之燕兵走赴水人馬相騰躡壓溺死者以萬數略陽公遵以兵邀撃其前燕兵四五萬人一時放仗歛手就禽其遺迸去者不過數千人太子寶等皆單騎僅免殺燕右僕射陳留悼王紹生禽魯陽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濟隂公尹國等文武將吏數千人兵甲糧貨以鉅萬計道成垂之弟子也魏王珪擇燕臣之有才用者代郡太守廣川賈閏閏從弟驃騎長史昌黎太守彞太史郎遼東晁崇等留之其餘欲悉給衣糧遣還以招懐中州之人中部大人王建曰燕衆彊盛今傾國而來我幸而大㨗不如悉殺之則其國空虛取之為易且獲寇而縱之無乃不可乎乃盡阬之十二月珪還雲中之盛樂燕太子寶恥於參合之敗請更撃魏司徒徳言於燕主垂曰虜以參合之捷有輕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將為後患垂乃以清河公㑹録留臺事領幽州刺史代髙陽王隆鎮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長樂公盛鎮薊命隆盛悉引其精兵還中山期以眀年大舉撃魏
  二十一年春正月燕髙陽王隆引龍城之甲入中山軍容精整燕人之氣稍振 三月庚子燕王垂留范陽王徳守中山自引兵宻發踰青嶺經天門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詣雲中魏陳留公䖍帥部落三萬餘家鎮平城垂至獵嶺以遼西王農髙陽王隆為前鋒以襲之是時燕兵新敗皆畏魏彊龍城兵勇銳爭先䖍素不設備閏月己卯燕軍至平城䖍乃覺之帥麾下出戰敗死燕軍盡收其部落魏王珪震怖欲走諸部聞䖍死皆有貳心珪不知所適垂之過參合陂也見積骸如山為之設祭軍士皆慟哭聲震山谷垂慚憤嘔血由是發疾乗馬輿而進頓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寶等聞之皆引還燕軍叛者犇告於魏雲垂已死輿屍在軍魏王珪欲追之聞平城已沒乃引還隂山垂在平城積十日疾轉篤乃築燕昌城而還夏四月癸未卒於上谷之沮陽秘不發喪丙申至中山戊戌發喪諡曰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壬寅太子寶即位大赦改元永康五月辛亥以范陽王徳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鄴遼西王農為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并州牧鎮晉陽又以安定王庫傉官偉為太師夫餘王蔚為太傅甲寅以趙王麟領尚書左僕射髙陽王隆領右僕射長樂公盛為司隸校尉宜都王鳳為冀州刺史初燕主垂先段後生子令寳後段後生子朗鑒愛諸姬子麟農隆柔熈寶初為太子有羙稱已而荒怠中外失望後段後嘗言於垂曰太子遭承平之世足為守成之主今國步艱難恐非濟世之才遼西髙陽二王陛下之賢子宜擇一人付以大業趙王麟姦詐彊愎異日必為國家之患宜早圖之寳善事垂左右左右多譽之故垂以為賢謂段氏曰汝欲使我為晉獻公乎段氏泣而退告其妹范陽王妃曰太子不才天下所知吾為社稷言之主上乃以吾為驪姬何其苦哉觀太子必喪社稷范陽王有非常器度若燕祚未盡其在王乎寶及麟聞而恨之乙丑寶使麟謂叚氏曰後常謂主上不能守大業今竟能不宜早自裁以全叚宗叚氏怒曰汝兄弟不難逼殺其母況能守先業乎吾豈愛死但念國亡不久耳遂自殺寳議以叚後謀廢嫡統無母后之道不宜成喪羣臣咸以為然中書令眭邃颺言於朝曰子無廢母之義漢安思閻後親廢順帝猶得配饗太廟況先後曖昧之言虛實未可知乎乃成喪 夏六月癸酉魏王珪遣將軍王建等撃燕廣甯太守劉亢泥斬之徙其部落於平城燕上谷太守開封公詳棄郡走詳皝之曽孫也燕主寶定士族舊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罷營封䕃之戸悉屬郡縣由是士民嗟怨始有離心 上谷張恂勸珪進取中原珪善之燕遼西王農悉將部曲數萬口之并州并州素乏儲備是嵗早霜民不得供其食又遣諸部䕶軍分監諸胡由是民夷俱怨潛召魏軍八月已亥魏王珪大舉伐燕歩騎四十餘萬南出馬邑踰句注旌旗二千餘里鼓行而進左將軍鴈門李栗將五萬騎為前驅別遣將軍封真等從東道出軍都襲燕幽州 燕征北大將軍幽平二州牧清河公㑹母賤而年長雄俊有器藝燕主垂愛之寶之伐魏也垂命㑹攝東宮事總録禮遇一如太子及垂伐魏命㑹鎮龍城委以東北之任國官府佐皆選一時才望垂疾篤遺言命寶以㑹為嗣而寳愛少子濮陽公䇿意不在㑹長樂公盛與㑹同年恥為之下乃與趙王麟共勸寶立䇿寶從之乙亥立妃段氏為皇后䇿為皇太子㑹盛皆進爵為王䇿年十一素惷弱㑹聞之心慍懟九月章武王宙奉燕主垂及成哀段後之喪𦵏於龍城宣平陵寶詔宙悉徙髙陽王隆參佐部曲家屬還中山㑹遣詔多留部曲不遣宙年長屬尊㑹毎事陵侮之見者皆知其有異志 戊午魏軍至陽曲乗西山臨晉陽遣騎環城大譟而去燕遼西王農出戰大敗犇還晉陽司馬慕輿嵩閉門拒之農將妻子帥數千騎東走魏中領將軍長孫肥追之及於潞川獲農妻子燕軍盡沒農被創獨與三騎逃歸中山魏王珪遂取并州初建臺省置刺史太守尚書即以下官悉用儒生為之士大夫詣軍門者無少長皆引入存慰使人人盡言少有才用咸加擢敘己未遣輔國將軍奚牧略地汾川獲燕丹陽王買徳及離石䕶軍髙秀和以中書侍郎張恂等為諸郡太守招撫離散勸課農桑燕主寶聞魏軍將至議於東堂中山尹符謨曰今魏軍衆彊千里逺鬭乗勝氣銳若縱之使入平土不可敵也宜杜險以拒之中書令眭䆳曰魏多騎兵徃來剽速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宜令都縣聚民千家為一堡深溝髙壘清野以待之彼至無所掠不過六旬食盡自退尚書封懿曰今魏兵數十萬天下之勍敵也民雖築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糧以資之也且動揺民心示之以弱不如阻闗拒戰計之上也趙王麟曰魏今乗勝氣銳其鋒不可當宜完守中山待其敝而乗之於是修城積粟為持久之備命遼西王農出屯安喜軍事動靜悉以委麟冬十月魏王珪使冠軍將軍代人於栗磾寕朔將軍
  公孫蘭帥歩騎二萬潛自晉陽開韓信故道己酉珪自井陘趨中山李先降魏珪以為征東左長史 魏王珪進攻常山拔之獲太守茍延自常山以東守宰或走或降諸郡縣皆附於魏惟中山鄴信都三城為燕守十一月珪命東平公儀將二萬騎攻鄴冠軍將軍王建左將軍李栗攻信都戊午珪進軍中山己未攻之燕髙陽王隆守南郭帥衆力戰自旦至晡殺傷數千人魏兵乃退珪謂諸將曰中山城固寶必不肯出戰急攻則傷士久圍則費糧不如先取鄴信都然後圖之丁卯珪引兵而南章武王宙自龍城還聞有魏寇馳入薊與鎮北將軍陽城王蘭乗城固守蘭垂之從弟也魏別將石河頭攻之不克退屯漁陽珪軍於魯口博陵太守申永犇河南髙陽太守崔宏犇海渚珪素聞宏名遣吏追求獲之以為黃門侍郎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對掌機要創立制度博陵令屈遵降魏珪以為中書令出納號令兼總文誥燕范陽王徳使南安王青等夜撃魏軍於鄴下破之魏軍退屯新城青等請追撃之別駕韓𧨳曰古人先計而後戰魏軍不可擊者四懸軍逺客利在野戰一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二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也彼衆我寡四也官軍不宜動者三自戰其地一也動而不勝衆心難固二也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也今魏無資糧不如深壘固軍以老之徳從之召青還青詳之兄也十二月魏遼西公賀賴盧帥騎二萬㑹東平公儀攻鄴賴盧訥之弟也魏別部大人沒根有膽勇魏王珪惡之沒根懼誅己丑將親兵數十人降燕燕主寶以為鎮東大將軍封鴈門公沒根求還襲魏寶難與重兵給百餘騎沒根效其號令夜入魏營至中仗珪乃覺之狼狽驚走沒根以所從人少不能壊其大衆多獲首虜而還安帝隆安元年春正月燕范陽王徳求救於秦秦兵不出鄴中恟懼賀賴盧自以魏王珪之舅不受東平公儀節度由是與儀有隙儀司馬丁建隂與徳通從而構間之射書入城中言其狀甲辰風霾晝晦賴盧營有火建言於儀曰賴盧燒營為變矣儀以為然引兵退賴盧聞之亦退建帥其衆詣徳降且言儀師老可撃徳遣桂陽王鎮南安王青帥騎七千追撃魏軍大破之燕主寶使左衛將軍慕輿騰攻博陵殺魏所置守宰王建等攻信都六十餘日不下士卒多死庚申魏王珪自攻信都壬戌夜燕宜都王鳳踰城犇中山癸亥信都降魏 燕主寶聞魏王珪攻信都出屯深澤遣趙王麟攻楊城殺守兵三百寶悉出珍寶及宮人募郡縣羣盜以撃魏二月己巳朔珪還屯楊城沒根兄子醜提為并州監軍聞其叔父降燕懼誅帥所部兵還國作亂珪欲北還遣其國相涉延求和於燕且請以其弟為質寶聞魏有內難不許使冗從僕射蘭真責珪負㤙悉發其衆步卒二十萬騎三萬七千屯於曲陽之栢津營於滹沲水北以邀之丁丑魏軍至營於水南寶潛師夜濟募勇敢萬餘人襲魏營寶陳於營北以為之援募兵因風縱火急撃魏軍魏軍大亂珪驚起棄營跣走燕將軍乞特真帥百餘人至其帳下得珪衣鞾既而募兵無故自驚互相斫射珪於營外望見之乃撃鼓收衆左右及中軍將士稍稍來集多布火炬於營外縱騎衝之募兵大敗還赴寶陳寶引兵復渡水北戊寅魏整衆而至與燕相持燕軍奪氣寶引還中山魏兵隨而擊之燕兵屢敗寳懼棄大軍帥騎二萬奔還時大風雪凍死者相枕寶恐為魏軍所及命士卒皆棄袍仗兵器數十萬寸刃不返燕之朝臣將卒降魏及為魏所係虜者甚衆先是張袞常為魏王珪言燕祕書監崔逞之材珪得之甚喜以逞為尚書使錄三十六曹任以政事 己卯夜燕尚書郎慕輿皓謀弒燕主寳立趙王麟不克斬闗出奔魏麟由是不自安初燕清河王㑹聞魏軍東下表求赴難燕主寶許之㑹初無去意使征南將軍庫傉官偉建威將軍餘崇將兵五千為前鋒崇嵩之子也偉等頓盧龍近百日無食噉馬牛且盡㑹不發寳怒累詔切責㑹不得已以治行簡練為名復留月餘時道路不通偉欲使輕軍前行通道偵魏彊弱且張聲勢諸將皆畏避不欲行餘崇奮曰今巨宼滔天京都危逼匹夫猶思致命以救君父諸君荷國寵任而更惜生乎若社稷傾覆臣節不立死有餘辱諸君安居於此崇請當之偉喜簡給歩騎數百人崇進至漁陽遇魏千餘騎崇謂其衆曰彼衆我寡不撃則不得免乃鼓譟直進崇手殺十餘人魏騎潰去崇衆引還斬首獲生具言敵中濶狹衆心稍振㑹乃上道徐進是月始達薊城魏圍中山既久城中將士皆思出戰征北大將軍隆言於寳曰涉珪雖屢獲小利然頓兵經年凶勢阻屈士馬死傷大半人心思歸諸部離解正是可破之時也加之舉城思奮若因我之銳乗彼之衰徃無不克如其持重不決將卒氣喪日益困逼事久變生後雖欲用之不可得也寳然之而衛大將軍麟每沮其議隆成列而罷者前後數四寶使人請於魏王珪欲還其弟觚割常山以西皆與魏以求和珪許之既而寶悔之己酉珪如盧奴辛亥復圍中山燕將士數千人俱自請於寳曰今坐守窮城終於困敝臣等願得一出樂戰而陛下每抑之此為坐自摧敗也且受圍厯時無他竒變徒望積久宼賊自退今內外之勢強弱懸絶彼必不自退眀矣宜從衆一決寳許之隆退而勒兵召諸參佐謂之曰皇威不振宼賊內侮臣子同恥義不願生今幸而破賊吉還固善若其不幸亦使吾志節獲展卿等有北見吾母者為吾道此情也乃被甲上馬詣門俟命麟復固止寶衆大忿恨隆涕泣而還是夜麟以兵刼左衛將軍北地王精使帥禁兵弒寶精以義拒之麟怒殺精出奔西山依丁零餘衆於是城中人情震駭寶不知麟所之以清河王㑹軍在近恐麟奪㑹軍先據龍城乃召隆及驃騎大將軍農謀去中山走保龍城隆曰先帝櫛風沐雨以成中興之業崩未期年而天下大壊豈得不謂之孤負邪今外宼方盛而內難復起骨肉乖離百姓疑懼誠不可以拒敵北遷舊都亦事之宜然龍川地狹民貧若以中國之意取足其中復朝夕望有大功此必不可若節用愛民務農訓兵數年之中公私充實而趙魏之間厭苦宼暴民思燕徳庶幾返斾克復故業如其未能則慿險自固猶足以優㳺養銳耳寶曰卿言盡理朕一從卿意耳遼東髙撫善卜筮素為隆所信厚私謂隆曰殿下北行終不能達太妃亦不可得見若使主上獨徃殿下潛留於此必有大功隆曰國有大難主上䝉塵且老母在北吾得北首而死猶無所恨卿是何言也乃遍召僚佐問其去留唯司馬魯㳟參軍成岌願從餘皆欲留隆並聴之農部將谷㑹歸說農曰城中之人皆涉珪參合所殺者父兄子弟泣血踴躍欲與魏戰而為衛軍所抑今聞主上當北遷皆曰得慕容氏一人奉而立之以與魏戰死無所恨大王幸而留此以副衆望撃退魏軍撫寧畿甸奉迎大駕亦不失為忠臣也農欲殺歸而惜其材力謂之曰必如此以望生不如就死壬子夜寶與太子䇿遼西王農髙陽王隆長樂王盛等萬餘騎出赴㑹軍河間王熈渤海王朗博陵王鑒皆幼不能出城隆還入迎之自為鞁乗俱得免燕將王沈等降魏樂浪王惠中書侍郎韓範貟外郎段宏太史令劉起等師工伎三百奔鄴中山城中無主百姓惶惑東門不閉魏王珪欲夜入城冠軍將軍王建志在虜掠乃言恐士卒盜亂庫物請俟眀旦珪乃止燕開封公詳從寶不及城中立以為主閉門固守珪盡衆攻之連日不拔使人登巢車臨城諭之曰慕容寶已棄汝走汝曹百姓空自取死欲誰為乎皆曰羣小無知恐復如參合之衆故茍延旬月之命耳珪顧王建而唾其面使中領將軍長孫肥左將軍李東將三千騎追寶至范陽不及破其新城戍而還燕主寶出中山與趙王麟遇於𨸦城麟不意寶至驚
  駭帥其衆奔蒲隂復出屯望都土人頗供給之慕容詳遣兵掩撃之獲其妻子麟脫走入山甲寅寶至薊殿中親近𣪚亡略盡唯髙陽王隆所領數百騎為宿衛清河王㑹帥騎卒二萬迎於薊南寶怪㑹容止怏怏有懼色宻告隆及遼西王農農隆俱曰㑹年少專任方面習驕所致豈有它也臣等當以禮責之寳雖從之然猶詔解㑹兵以屬隆隆固辭乃減㑹兵分給農隆又遣西河公庫傉官驥帥兵三千助守中山丙辰寳盡徙薊中府庫北趣龍城魏石河頭引兵追之戊午及寶於夏謙澤寶不欲戰清河王㑹曰臣撫教士卒惟敵是求今大駕䝉塵人思效命而虜敢自送衆心忿恨兵法曰歸師勿遏又曰置之死地而後生今我皆得之何患不克若其捨去賊必乗人或生餘變寶乃從之㑹整陳與魏兵戰農隆等將南來騎衝之魏兵大敗追奔百餘里斬首數千級隆又獨追數十里而還謂故吏留臺治書陽璆曰中山城中積兵數萬不得展吾意今日之捷令人遺恨因慷慨流涕㑹既敗魏兵矜狠滋甚隆屢訓責之㑹益忿恚㑹以農隆皆嘗鎮龍城屬尊位重名望素出已右恐至龍城權政不復在已又知終無為嗣之望乃謀作亂幽平之兵皆懐㑹㤙不樂屬二王請於寶曰清河王勇略髙世臣等與之誓同生死願陛下與皇太子諸王留薊宮臣等從王南解京師之圍還迎大駕寶左右皆惡㑹言於寶曰清河王不得為太子神色甚不平且其才武過人善收人心陛下若從衆請臣恐解圍之後必有衛輒之事寶乃謂衆曰道通年少才不及二王豈可當專征之任且朕方自統六師仗㑹以為羽翼何可離左右也衆不恱而退左右勸寶殺㑹侍御史仇尼歸聞之告㑹曰大王所恃者父父已異圖所仗者兵兵已去手欲於何所自容乎不如誅二王廢太子大王自處東宮兼將相之任以匡復社稷此上䇿也㑹猶豫未許寶謂農隆曰觀道通志趣必反無疑宜早除之農隆曰今宼敵內侮中土紛紜社稷之危有如累卵㑹鎮撫舊都逺赴國難其威名之重足以震動四隣逆狀未彰而遽殺之豈徒傷父子之恩亦恐大損威望寶曰㑹逆志已成卿等慈恕不忍早殺恐一旦為變必先害諸父然後及吾至時勿悔自負也㑹聞之益懼夏四月癸酉寶宿廣都黃榆谷㑹遣其黨仇尼歸呉提染干帥壯士二十餘人分道襲農隆殺降於帳下農被重創執仇尼歸逃入山中㑹以仇尼歸被執事終顯發乃夜詣寶曰農隆謀逆臣已除之寶欲討㑹陽為好言以安之曰吾素疑二王久矣除之甚善甲戌旦㑹立仗嚴備乃引道㑹欲棄隆喪餘崇涕泣固請乃聴載隨軍農出自歸寶呵之曰何以自負邪命執之行十餘里寶顧召羣臣食且議農罪㑹就坐寶目衛軍將軍慕輿騰使斬㑹傷其首不能殺㑹走赴其軍勒兵攻寶寶帥數百騎馳二百里晡時至龍城㑹遣騎追至石城不及乙亥㑹遣仇尼歸攻龍城寶夜遣兵襲撃破之㑹遣使請誅左右佞臣並求為太子寳不許㑹盡收乗輿器服以後宮分給將帥署置百官自稱皇太子録尚書事引兵向龍城以討慕輿騰為名丙子頓兵城下寶臨西門㑹乗馬遙與寶語寳責讓之㑹命軍士向寶大噪以耀威城中將士皆憤怒向暮出戰大破之㑹兵死傷大半走還營侍御郎髙雲夜帥敢軍士百餘人襲㑹軍㑹衆皆潰㑹將十餘騎奔中山開封公詳殺之寶殺㑹母及其三子丁丑寶大赦凡與㑹同謀者皆除罪復舊職論功行賞封將軍封侯者數百人 魏王珪以軍食不給命東平公儀去鄴徙屯鉅鹿積租楊城慕容詳出步卒六千人伺間襲魏諸屯珪撃破之斬首五千生擒七百人皆縱之 五月燕庫傉官驥入中山與開封公詳相攻詳殺驥盡滅庫傉官氏又殺中山尹符謨夷其族中山城無定主民恐魏兵乗之男女結盟人自為戰甲辰魏王珪罷中山之圍就糓河間督諸郡義租甲寅以東平公儀為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兗豫雍荊徐揚六州牧左丞相封衛王慕容詳自謂能卻魏兵威徳已振乃即皇帝位改元建始置百官以新平公可足渾潭為車騎大將軍尚書令殺拓跋觚以固衆心鄴中官屬勸范陽王徳稱尊號㑹有自龍城來者知燕主寶猶存乃止 秋七月慕容詳殺可足渾潭詳嗜酒奢淫不恤士民刑殺無度所誅王公以下五百餘人羣下離心城中饑窘詳不聴民出采穭死者相枕舉城皆謀迎趙王麟詳遣輔國將軍張驤帥五千餘人督租於常山麟自下零入驤軍潛襲中山城門不閉執詳斬之麟遂稱尊號聽人四出采穭人既飽求與魏戰麟不從稍復窮餓魏王珪軍魯口遣長孫肥帥騎七千襲中山入其郛麟追至𣲖水為魏所敗而還八月丙寅朔魏王珪徙軍常山之九門軍中大疫人畜多死將士皆思歸珪問疫於諸將對曰在者纔什四五珪曰此固天命將若之何四海之民皆可為國在吾所以御之耳何患無民羣臣乃不敢言遣撫軍大將軍略陽公遵襲中山入其郛而還 中山饑甚慕容麟帥二萬餘人出據新市九月甲子晦魏王珪進軍攻之太史令鼂崇曰不吉昔紂以甲子亡謂之疾日兵家忌之珪曰紂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興乎崇無以對冬十月丙寅麟退阻𣲖水甲戌珪與麟戰於義臺大破之斬首九千餘級麟與數十騎馳取妻子入西山遂奔鄴甲申魏克中山燕公卿尚書將吏士卒降者二萬餘人燕人有自中山至龍城者言拓跋涉珪衰弱司徒徳完守鄴城㑹徳表至勸燕主寳南還十二月寳遣將軍啟崙視形埶乙亥慕容麟至鄴說范陽王徳曰魏既克中山將乗勝攻鄴鄴中雖有蓄積然城大難固且人多恇懼不可守也不如南趣滑臺時魯陽王和鎮滑臺亦遣使迎徳
  二年春正月范陽王徳自鄴徙滑臺魏衛王儀入鄴追徳至河弗及趙王麟上尊號於徳徳稱燕王以統府行帝制置百官以趙王麟為司空領尚書令 燕啟崙還至龍城言中山已陷燕主寳命罷兵遼西王農言於寶曰今遷都尚新未可南征宜因成師襲庫莫奚取其牛馬以充軍資更審虗實俟眀年而議之寶從之己未北行庚申渡澆洛水㑹南燕王徳遣侍郎李延詣寶言涉珪西上中國空虗延追寳及之寶大喜即日引還 燕主寶還龍城宮詔諸軍就頓不聴罷散文武將士皆以家屬隨駕遼西王農長樂王盛切諫以為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與敵宜且飬兵觀釁寳將從之撫軍將軍慕輿騰曰百姓可與守成難與圖始今師衆已集宜獨決聖心乗機進取不宜廣采異同以沮大計寳乃曰吾計決矣敢諫者斬二月乙亥寶出就頓留盛統後事己卯燕軍發龍城慕輿騰為前軍司空農為中軍寶為後軍相去各一頓連營百里壬午寶至乙建長上段速骨宋赤眉等因衆心之憚征役遂作亂速骨等皆髙陽王隆舊隊共逼立隆子髙陽王崇為王殺樂浪威王宙中牟熈公段誼及宗室諸王河間王熈素與崇善崇擁佑之故獨得免燕主寳將千餘騎奔司空農營農將出迎左右抱其腰止之曰宜小澄清不可便出農引刀將斫之遂出見寶又馳信追慕輿騰癸未寳農引兵還趣大營討速骨等農營兵亦厭征役皆棄仗走騰營亦潰寳農奔還龍城長樂王盛聞亂引兵出迎寶農僅而得免燕尚書頓丘王蘭汗隂與段速骨等通謀引兵營龍
  城之東城中留守兵至少長樂王盛徙內近城之民得丁夫萬餘乗城以禦之速骨等同謀纔百餘人餘皆為所驅脅莫有鬭志三月甲午速骨等將攻城遼西桓烈王農恐不能守且為蘭汗所誘夜潛出赴之冀以自全眀旦速骨等攻城城上拒戰甚力速骨之衆死者以百數速骨乃將農循城農素有忠節威名城中之衆恃以為強忽見在城下無不驚駭喪氣遂皆逃潰速骨入城縱兵殺掠死者狼藉寶盛與慕輿騰餘崇張真李旱趙㤙等輕騎南是速骨幽農於殿內長上阿交羅速骨之謀主也以髙陽王崇幼弱更欲立農崇親信鬷讓出力犍等聞之丁酉殺羅及農速骨即為之誅讓等農故吏左衛將軍宇文拔亡奔遼西庚子蘭汗襲撃速骨並其黨盡殺之廢崇奉太子䇿承制大赦遣使迎寶及於薊城寳欲還長樂王盛等皆曰汗之忠詐未可知今單騎赴之萬一汗有異志悔之無及不如南就沈陽王合衆以取冀州若其不捷收南方之衆徐歸龍都亦未晚也寶從之 夏四月燕主寳過鄴鄴人請留寶不許南至黎陽伏於河西遣中黃門令趙思告北地王鍾曰上以二月得丞相表即時南征至乙連㑹長上作亂失據來此王亟白丞相奉迎鍾徳之從弟也首勸徳稱尊號聞而惡之執思付獄以狀白南燕王徳徳謂羣下曰卿等以社稷大計勸我攝政吾亦以嗣帝播越民神乏主故權順羣議以繋衆心今天方悔禍嗣帝得還吾將具法駕奉迎謝罪行闕何如黃門侍郎張華曰今天下大亂非雄才無以寧濟羣生嗣帝闇懦不能紹隆先統陛下若顧匹夫之節舍天授之業威權一去身首不保況社稷其得血食乎慕輿䕶曰嗣帝不達時宜委棄國都自取敗亡不堪多難亦已眀矣昔蒯瞶出奔衛輒不納春秋是之以子拒父猶可況以父拒子乎今趙思之言未眀虛實臣請為陛下馳徃詗之徳流涕遣之䕶帥壯士數百人隨思而北聲言迎衛其實圖之寶既遣思詣鍾於後得樵者言徳已稱制懼而北走䕶至無所見執思以還徳以思練習典故欲留而用之思曰犬馬猶知戀主思雖刑臣乞還就上徳固留之思怒曰周室東遷晉鄭是依殿下親則叔父位為上公不能帥先羣後以匡帝室而幸本根之傾為趙王倫之事思雖不能如申包胥之存楚猶慕龔君勝不偷生於莽世也徳斬之寳遣扶風忠公慕輿騰與長樂王盛招集冀州盛以騰素暴橫為民所怨乃殺之行至鉅鹿長樂說諸豪傑皆願起兵奉寶寶以蘭汗祀燕宗廟所為似順意欲還龍城不肯留冀州乃北行至建安抵民張曹家曹素武健請為寳合衆盛亦勸寶宜且駐留察汗情狀寶乃遣冗從僕射李旱先徃見汗寶留頓石城㑹汗遣左將軍蘓超奉迎陳汗忠款寶以汗燕主垂之舅盛之妃父也謂必無它不待旱返遂行盛流涕固諫寶不聴留盛在後盛與將軍張真下道避匿丁亥寶至索莫汗陘去龍城四十里城中皆喜汗惶怖欲自出請罪兄弟共諫止之汗乃遣弟加難帥五百騎出迎又遣兄提閉門止仗禁人出入城中皆知其將為變而無如之何加難見寶於陘北拜謁已從寶俱進潁隂烈公餘崇密言於寶曰觀加難形色禍變甚逼宜留三思奈何徑前寳不從行數里加難先執崇崇大呼罵曰汝家幸縁肺腑䝉國寵榮覆宗不足以報今乃敢謀篡逆此天地所不容計旦暮即屠滅但恨我不得手膾汝曹耳加難殺之引寶入龍城外邸弒之汗諡寳曰靈帝殺獻哀太子䇿及王公卿士百餘人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昌黎王改元青龍以提為太尉加難為車騎將軍封河間王熈為遼東公如𣏌宋故事長樂王盛聞之馳欲赴哀張真止之盛曰我今以窮歸汗汗性愚淺必念婚姻不忍殺我旬月之間足以展我情志遂徃見汗汗妻乙氏及盛妃皆泣涕請盛於汗盛妃復頓頭於諸兄弟汗惻然哀之乃舍盛於宮中以為侍中左光祿大夫親待如舊提加難屢請殺盛汗不從提驕狠荒淫事汗多無禮盛因而間之由是汗兄弟浸相嫌忌 燕太原王竒楷之子蘭汗之外孫也汗亦不殺以為征南將軍得入見長樂王盛盛潛使竒逃出起兵竒起兵於建安衆至數千汗遣蘭提討之盛謂汗曰善駒小兒未能辦此豈非有假託其名欲為內應者乎太尉素驕難信不宜委以大衆汗然之罷提兵更遣撫軍將軍仇尼慕將兵討竒於是龍城自夏不雨至於秋七月汗日詣燕諸廟及寶神座頓首禱請委罪於提加難提加難聞之怒且懼誅乙已相與帥所部襲仇尼慕軍敗之汙大懼遣太子穆將兵討之穆謂汗曰慕容盛我之仇讎必與竒相表裏此乃腹心之病不可養也宜先除之汗欲殺盛先引見察之盛妃知之宻以告盛盛稱疾不出汗亦止之不殺李旱衛雙劉忠張豪張真軰皆盛所厚也而穆引以為腹心旱雙得出入至盛所潛與盛結謀丁未穆撃提加難等破之庚寅饗將士汗穆皆醉盛夜如厠因踰入於東宮與旱等共殺穆時軍未解嚴皆聚在穆舍聞盛得出皆呼躍爭先攻汗斬之汗子魯公和陳公揚分屯令支白狼盛遣旱真襲誅之提加難亡匿捕得斬之於是內外帖然士女相慶宇文拔帥壯丁數百來赴盛拜拔為大宗正辛亥告於太廟令曰賴五祖之休文武之力宗廟社稷幽而復顯不獨孤以𦕈𦕈之身免不同天之責凡在臣民皆得明目當世因大赦改元汗平盛謙不敢稱尊號以長樂王攝行統制諸王皆降稱公以東陽公根為尚書左僕射衛倫陽璆魯恭王騰為尚書恱真為侍中陽哲為中書監張通為中領軍自餘文武各復舊位改諡寶曰惠閔皇帝廟號烈宗羣臣固請上尊號盛不許 八月燕以河間公熈為侍中車騎大將軍中領軍司𨽻校尉城陽公元為衛將軍元寳之子也又以劉忠為左將軍張豪為後將軍並賜姓慕容氏 冬十月癸酉燕羣臣復上尊號丙子長樂王盛始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段氏曰皇太后太妃丁氏曰獻荘皇后
  三年 初秦主登之弟廣帥衆三千依南燕王徳徳以為冠軍將軍處之乞活堡㑹熒惑守東井或言秦當復興廣乃自稱秦王撃南燕北地王鍾破之是時滑臺孤弱土無十城衆不過一萬鍾既敗附徳者多去徳而附廣徳乃留魯陽王和守滑臺自帥衆討廣斬之燕主寶之至黎陽也魯陽王和長史李辯勸和納之和不從辯懼故潛引晉軍至管城欲因徳出戰而作亂既而徳不出辯愈不自安及徳討符廣辯復勸和反和不從辯乃殺和以滑臺降魏魏行臺尚書和跋在鄴帥輕騎自鄴赴之既至辯悔之閉門拒守跋使尚書郎鄧暉說之辯乃開門內跋跋悉收徳宮人府庫徳遣兵撃跋跋逆撃破之又破徳將桂陽王鎮俘獲千餘人陳潁之民多附於魏南燕右衛將軍慕容雲斬李辯帥將士家屬二萬餘口出滑臺赴徳徳欲攻滑臺韓範曰嚮也魏為客吾為主人今也吾為客魏為主人人心危懼不可復戰不如先據一方自立基本乃圖進取張華曰彭城楚之舊都可攻而據之北地玉鍾等皆勸徳攻滑臺尚書潘聰曰滑臺四通八達之地北有魏南有晉西有秦居之未嘗一日安也彭城土廣人稀平夷無險且晉之舊鎮未易可取又宻邇江淮夏秋多水乗舟而戰者呉之所長我之所短也青州沃野二千里精兵十餘萬左有負海之饒右有山河之固廣固城曹嶷所築地形阻峻足為帝王之都三齊英傑思得眀主以立功於世久矣辟閭渾昔為燕臣今宜遣辯士馳說於前大兵繼踵於後若其不服取之如拾芥耳既得其地然後閉闗養銳伺隙而動此乃陛下之闗中河內也徳猶豫未決沙門竺朗素善占𠉀徳使牙門蘓撫問之朗曰敬覽三䇿潘尚書之議興邦之言也且今嵗之初彗星起奎婁掃虗危彗者除舊布新之象奎婁為魯虗危為齊宜先取兗州廵撫瑯邪至秋乃北徇齊地此天道也撫又宻問以年世朗以周易筮之曰燕衰庚戌年則一紀世則及子撫還報徳徳乃引師而南兗州北鄙諸郡縣皆降之徳置守宰以撫之禁軍士毋得虜掠百姓大恱牛酒屬路 秋七月南燕王徳遣使說幽州刺史辟閭渾欲下之渾不從徳遣北地王鍾帥歩騎二萬撃之徳進據瑯邪徐兗之民歸附者十餘萬徳自瑯邪引兵而北以南海王法為兗州刺史鎮梁父進攻莒城守將任安委城走徳以潘聰為徐州刺史鎮莒城蘭汗之亂燕吏部尚書封孚南犇辟閭渾渾表為渤海太守及徳至乃出降徳大喜曰孤得青州不為喜喜得卿耳遂委以機宻北地王鍾傳檄青州諸郡諭以禍福辟閭渾徙八千餘家入守廣固 司馬崔誕戍薄荀固平原太守張豁戍柳泉誕豁承檄皆降於徳渾懼攜妻子犇魏徳遣射聲校尉劉綱追之及於莒城斬之渾子道秀自詣徳請與父俱死徳曰父雖不忠而子能孝特赦之渾參軍張瓘為渾作檄辭多不遜徳執而讓之瓘神色自若徐曰渾之有臣猶韓信之有蒯通通遇漢祖而生臣遭陛下而死比之古人竊為不幸耳徳殺之遂定都廣固
  四年南燕王徳即皇帝位於廣固大赦改元建平更名備徳欲使吏民易避追諡燕主暐曰幽皇帝以北地王鍾為司徒慕輿拔為司空封孚為左僕射慕輿䕶為右僕射立妃段氏為皇后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七上
  宋 袁樞 撰
  僞楚之亂
  晉武帝太元十四年 初帝既親政事威權已出有人主之量己而溺於酒色委事於琅邪王道子道子亦嗜酒日夕與帝以酣歌為事又崇尚浮屠窮奢極費所親暱者皆姏姆僧尼左右近習爭㺯權柄交通請託賄賂公行官賞濫雜刑獄謬亂尚書令陸納望宮闕歎曰好家居纎兒欲撞壊之邪左衛領營將軍㑹稽許營上疏曰今臺府局吏直衛武官及僕𨽻婢兒取母之姓者本無鄉邑品第皆得為郡守縣令或帶職在內及僧尼乳母競進親黨又受貨賂輒臨官領衆政教不均暴濫無罪禁令不眀刼盜公行昔年下書勅羣下盡規而衆議兼集無所採用臣聞佛者清逺𤣥虛之神今僧尼徃徃依傍法服五誡麤法尚不能遵況精妙乎而流惑之徒競加敬事又侵漁百姓取財為恵亦未合布施之道也疏奏不省道子埶傾內外逺近犇湊帝漸不平然猶外加優崇侍中王國寳以讒佞有寵於道子扇動朝衆諷八座啟道子宜進位丞相揚州牧假黃鉞加殊禮䕶軍將軍南平車𦙍曰此乃成王所以尊周公也今主上當陽非成王之比相王在位豈得為周公乎乃稱疾不署疏奏帝大怒而嘉𦙍有守中書侍郎范寗徐邈為帝所親信數進忠言補正闕失指斥奸黨王國寶寗之甥也寗尤疾其阿䛕勸帝黜之陳郡袁恱之有寵於道子國寶使恱之因尼支妙音致書於太子母陳淑媛雲國寳忠謹宜見親信帝知之發怒託以他事斬恱之國寶大懼與道子共譖范寗出為豫章太守寗臨發上疏言今邊烽不舉而倉庫空匱古者使民嵗不過三日今之勞擾殆無三日之休至有生兒不復舉飬鰥寡不敢嫁娶臣恐社稷之憂厝火積薪不足喻也
  十五年 琅邪王道子恃寵驕恣侍宴酣醉或虧禮敬帝寖不能平欲選時望為藩鎮以潛制道子問於太子左衛率王雅曰吾欲用王恭殷仲堪何如雅曰王恭風神簡貴志氣方嚴仲堪謹於細行以文義著稱然皆峻狹自是且幹略不長若委以方面天下無事足以守職若其有事必為亂階矣帝不從恭藴之子仲堪融之孫也二月以中書令王恭為都督青兗幽并冀五州諸軍事兗青二州刺史鎮京口 九月以侍中王國寶為中書令俄兼中領軍
  十六年秋九月癸未以尚書右僕射王珣為左僕射珣桓溫之故吏也
  十七年冬十一月癸酉以黃門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寧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鎮江陵仲堪雖有英譽資望猶淺議者不以為允到官好行小恵綱目不舉南郡公桓𤣥負其才地以雄豪自處朝廷疑而不用年二十三始拜太子洗馬𤣥嘗詣琅邪王道子值其酣醉張目與衆客曰桓溫晚塗欲作賊云何𤣥伏地流汗不能起由是益不自安常切齒於道子後出補義興太守鬱鬱不得志歎曰父為九州伯兒為五湖長遂棄官歸國上疏自訟曰先臣勤王匡復之勲朝廷遺之臣不復計至於先帝龍飛陛下繼眀請問談者誰之由邪疏寢不報𤣥在江陵仲堪甚敬憚之桓氏累世臨荊州𤣥復豪橫士民畏之過於仲堪嘗於仲堪㕔事前戲馬以矟擬仲堪仲堪中兵參軍彭城劉邁謂𤣥曰馬矟有餘精理不足𤣥不恱仲堪為之失色𤣥出仲堪謂邁曰卿狂人也𤣥夜遣殺卿我豈能相救邪使邁下都避之𤣥使人追之邁僅而獲免徵虜參軍豫章胡藩過江陵見仲堪說之曰桓𤣥志趣不常每怏怏於失職節下崇待太過恐非將來之計也仲堪不恱藩內弟同郡羅企生為仲堪功曹藩退謂企生曰殷侯倒戈以授人必及於禍君不早圖去就後悔無及矣 庚寅立皇子徳文為琅邪王徙琅邪王道子為㑹稽王
  二十年春三月皇太子出就東宮以丹陽尹王雅領少傅時㑹稽王道子專權奢縱嬖人趙牙本出倡優茹千秋本錢塘捕賊吏皆以諂賂得進道子以牙為魏郡太守千秋為驃騎諮議參軍牙為道子開東第築山穿池功用鉅萬帝常幸其第謂道子曰府內乃有山甚善然修飾太過道子無以對帝去道子謂牙曰上若知山是人力所為爾必死矣牙曰公在牙何敢死營作彌甚千秋賣官招權聚貨累億博平令呉興聞人奭上疏言之帝益惡道子而逼於太后不忍廢黜乃擢時望及所親幸王㳟郗恢殷仲堪王珣王雅等使居內外要任以防道子道子亦引王國寶及國寶從弟琅邪內史緒以為腹心由是朋黨競起無復向時友愛之懽矣太后每和解之中書侍郎徐邈從容言於帝曰漢文眀主猶悔淮南世祖聰達負愧齊王兄弟之際實為深慎㑹稽王雖有酣媟之累宜加宏貸消散羣議外為國家之計內慰太后之心帝納之復委任道子如故
  二十一年帝嗜酒流連內殿醒治既少外人罕得進見張貴人寵冠後宮後宮皆畏之秋九月庚申帝與後宮宴妓樂盡侍時貴人年近三十帝戱之曰汝以年亦當廢矣吾意更屬少者貴人潛怒向夕帝醉寢於清暑殿貴人徧飲宦者酒散遣之使婢以被䝉帝面弒之重賂左右雲因魘暴崩時太子闇弱㑹稽王道子昏荒遂不復推問王國寶夜叩禁門欲入為遺詔侍中王爽拒之曰大行晏駕皇太子未至敢入者斬國寶乃止爽恭之弟也辛酉太子即皇帝位大赦癸亥有司奏㑹稽王道子宜進位太傅揚州牧假黃鉞詔內外衆事動靜咨之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於寒暑饑飽亦不能辨飲食寢興皆非已出母弟琅邪王徳文性恭謹常侍左右為之節適始得其宜初王國寶黨附㑹稽王道子驕縱不法屢為御史中丞禇粲所紏國寶起齋侔清暑殿孝武帝甚惡之國寶懼遂更求媚於帝而疎道子帝復寵昵之道子大怒嘗於內省面責國寶以劒擲之舊好盡失及帝崩國寶復事道子與王緒共為邪謟道子更惑之倚為心腹遂參管朝權威震內外並為時之所疾王恭入赴山陵每正色直言道子深憚之恭罷朝歎曰榱棟雖新便有黍離之歎緒說國寶因恭入朝勸相王伏兵殺之國寶不許道子欲輯和內外乃深布腹心於恭兾除舊惡而恭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道子知恭不可和協遂有相圖之志或勸恭因入朝以兵誅國寶恭以豫州刺史庾楷士馬甚盛黨於國寶憚之不敢發王珣謂恭曰國寶雖終為禍亂要之罪逆未彰今遽先事而發必大失朝野之望況擁彊兵竊發於京輦誰謂非逆國寶若遂不改惡布天下然後順衆心以除之亦無憂不濟也恭乃止既而謂珣曰比來視君一似胡廣珣曰王陵廷爭陳平慎黙但問嵗晏何如耳冬十月甲申𦵏孝武帝於隆平陵王恭還鎮將行謂道子曰主上諒闇冡宰之任伊周所難願大王親萬機納直言放鄭聲逺佞人國寳等愈懼
  安帝隆安元年春正月己亥朔帝加元服改元以左僕射王珣為尚書令領軍將軍王國寶為左僕射領選仍加後將軍丹陽尹㑹稽王道子悉以東宮兵配國寶使領之  夏四月僕射王國寳建威將軍王緒依附㑹稽王道子納賄窮奢不知紀極惡王恭殷仲堪勸道子裁損其兵權中外恟恟不安恭等各繕甲勒兵表請北伐道子疑之詔以盛夏妨農悉使觧嚴恭遣使與仲堪謀討國寳等桓𤣥以仕不得志欲假仲堪兵埶以作亂乃說仲堪曰國寶與君諸人素已為對唯患相斃之不速耳今既執大權與王緒相表裏其所廻易無不如志孝伯居元舅之地必未敢害之君為先帝所拔超居方任人情皆以君為雖有思致非方伯才彼若發詔徴君為中書令用殷顗為荊州君何以處之仲堪曰憂之久矣計將安出𤣥曰孝伯疾惡深至君宜潛與之約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東西齊舉𤣥雖不肖願帥荊楚豪傑荷戈先驅此桓文之勲也仲堪深然之乃外結雍州刺史郗恢內與從兄南蠻校尉顗南郡相陳留江績謀之顗曰人臣當各守職分朝廷是非豈藩屏之所制也晉陽之事不敢預聞仲堪固邀之顗怒曰吾進不敢同退不敢異績亦極言其不可顗恐績及禍於坐和解之績曰大丈夫何至以死相脇邪江仲元行年六十但未獲死所耳仲堪憚其堅正以楊佺期代之朝廷聞之徴績為御史中丞顗遂稱疾發辭位仲堪徃省之謂顗曰兄病殊為可憂顗曰我病不過身死汝病乃當滅門宜𭰹自愛勿以我為念郗恢亦不肯從仲堪疑未決㑹王恭使至仲堪許之恭大喜甲戍恭上表罪狀國寶舉兵討之初孝武帝倚任王珣及帝暴崩不及受顧命珣一旦失勢循然而已丁丑王恭表至內外戒嚴道子問珣曰二藩作逆卿知之乎珣曰朝政得失珣勿之預王殷作難何由可知王國寶惶懼不知所為遣數百人戍竹里夜遇風雨各散歸王緒說國寶矯相王之命召王珣車𦙍殺之以除時望因挾君相發兵以討二藩國寶許之珣𦙍至國寶不敢害更問計於珣珣曰王殷與卿素無深怨所競不過勢利之間耳國寶曰將曹爽我乎珣曰是何言歟卿寧有爽之罪王孝伯豈宣帝之儔邪又問計於𦙍𦙍曰昔桓公圍夀陽彌時乃克今朝廷遣軍恭必城守若京口未拔而上流奄至君將何以待之國寶尤懼遂上疏解職詣闕待罪既而悔之詐稱詔復其本官道子闇懦欲求姑息乃委罪國寶遣驃騎諮議參軍譙王尚之收國寶付廷尉尚之恬之子也甲申賜國寶死斬緒於市遣使詣恭𭰹謝愆失恭乃罷兵還京口國寶兄侍中愷驃騎司馬愉並請解職道子以愷愉與國寶異母又素不協皆釋不問戊子大赦殷仲堪雖許王恭猶豫不敢下聞國寶等死乃始抗表舉兵遣楊佺期屯巴陵道子以書止之仲堪乃還㑹稽世子元顯年十六有雋才為侍中說道子以王殷終必為患請潛為之備道子乃拜元顯征虜將軍以其衛府及徐州文武悉配之 司徒左長史王廞𨗳之孫也以母䘮居呉王恭之討王國寶也版廞行呉國內史使起兵於東方廞使前呉國內史虞嘯父等入呉興義興召募兵衆赴者以萬計未幾國寶死恭罷兵符廞去職反䘮服廞以起兵之際誅異已者頗多勢不得止遂大怒不承恭命使其子泰將兵伐恭牋於㑹稽王道子稱恭罪惡道子以其牋送恭五月恭遣司馬劉宇之帥五千人撃㤗斬之又與廞戰於曲阿衆潰廞單騎走不知所在収虞嘯父下廷尉以其祖潭有功免為庻人
  二年 㑹稽王道子忌王殷之逼以譙王尚之及弟休之有才略引為腹心尚之說道子曰今方鎮彊盛宰相權輕宜宻樹腹心於外以自藩衛道子從之以其司馬王愉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軍事用為形援日夜與尚之謀議以伺四方之隙  秋七月桓𤣥求為廣州㑹稽王道子忌𤣥不欲使居荊州因其所欲以𤣥為督交廣二州軍事廣州刺史𤣥受命而不行豫州刺史庾楷以道子割其四郡使王愉督之上疏言江州內地而西府北帶㓂戎不應使愉分督朝廷不許楷怒遣其子鴻說王恭曰尚之兄弟復秉機權過於國寶欲假朝威削弱方鎮懲艾前事為禍不測今及其謀議未成宜早圖之恭以為然以告殷仲堪桓𤣥仲堪𤣥許之推恭為盟主刻期同趣京師時內外疑阻津邏嚴急仲堪以斜絹為書內箭簳中合鏑漆之因庾楷以送恭恭發書絹文角戾不復能辨仲堪手書疑楷詐為之且謂仲堪去年已違期不赴今必不動乃先期舉兵司馬劉牢之諫曰將軍國之元舅㑹稽王天子叔父也㑹稽王又當國秉政曏為將軍戮其所愛王國寶王緒又送王廞書其深伏將軍已多矣頃所授任雖未允愜亦非大失割庾楷四郡以配王愉於將軍何損晉陽之甲豈可數興乎恭不從上表請討王愉司馬尚之兄弟道子使人說楷曰昔我與卿恩如骨肉帳中之飲結帶之言可謂親矣卿今棄舊交結新援忘王恭疇昔陵侮之恥乎若欲委體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親信身首且不可保況富貴乎楷怒曰王恭昔赴山陵相王憂懼無計我知事急尋勒兵而至恭不敢發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動我事相王無相負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殺國寶及緒自爾以來誰敢復為相王盡力者庾楷實不能以百口助人屠滅時楷已應恭檄正徴士馬信返朝廷憂懼內外戒嚴㑹稽世子元顯言於道子曰前不討王恭故有今日之難今若復從其欲則太宰之禍至矣道子不知所為悉以事委元顯日飲醇酒而已元顯聰警頗渉文義志氣果銳以安危為己任附㑹之者謂元顯神武有眀帝之風殷仲堪聞恭舉兵自以去嵗後期乃勒兵趣發仲堪素不習為將悉以軍事委南郡相楊佺期兄弟使佺期帥舟師五千為前鋒桓𤣥次之仲堪帥兵一萬相繼而下佺期自以其先漢太尉震至父亮九世皆以才徳著名矜其門地謂江左莫及有以比王珣者佺期猶恚恨而時流以其晚過江婚宦失類佺期及兄廣弟思平從弟孜敬皆粗獷每排抑之佺期常慷慨切齒欲因事際以逞其志故亦贊成仲堪之謀八月佺期𤣥奄至湓口王愉無僃惶遽奔臨川𤣥遣偏將軍追獲之  秋九月辛卯加㑹稽王道子黃鉞以世子元顯為征討都督遣衛將軍王珣右將軍謝琰將兵討王恭譙王尚之將兵討庾楷 己亥譙王尚之大破庾楷於牛渚楷單騎奔桓𤣥㑹稽王道子以尚之為豫州刺史弟恢之為驃騎司馬丹陽尹允之為呉國內史休之為襄城太守各擁兵馬以為已援乙巳桓𤣥大破官軍於白石𤣥與楊佺期進至橫江尚之退走恢之所領水軍皆沒丙午道子屯中堂元顯守石頭己酉王珣守北郊謝琰屯宣陽門以僃之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既殺王國寶自謂威無不行仗劉牢之為爪牙而但以部曲將遇之牢之負其才深懐恥恨元顯知之遣廬江太守高素說牢之使叛恭許事成即以恭位號授之又以道子書遺牢之為陳禍福牢之謂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㤙今為帝舅不能翊戴王室數舉兵向京師吾不能審恭之志事捷之日必能為天子相王之下乎吾欲奉國威靈以順討逆何如敬宣曰朝廷雖無成康之羙亦無幽厲之惡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親非骨肉義非君臣雖共事少時意好不協今日討之於情義何有恭參軍何澹之知其謀以告恭恭以澹之素與牢之有隙不信乃置酒請牢之於衆中拜之為兄精兵堅甲悉以配之使帥帳下督顔延為前鋒牢之至竹里斬延以降遣敬宣及其壻東莞太守髙雅之還襲恭恭方出城曜兵敬宣縱騎橫撃之恭兵皆潰恭將入城雅之已閉城門恭單騎奔曲阿素不習馬髀中生瘡曲阿人殷確恭故吏也以船載㳟將奔桓𤣥至長塘湖為人所告獲之送京師斬於倪塘恭臨刑猶理鬚鬢神色自若謂監刑者曰我闇於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豈不忠於社稷邪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並其子弟黨與皆死以劉牢之為都督兗青冀幽并徐揚州晉陵諸軍事以代恭俄而楊佺期桓𤣥至石頭殷仲堪至蕪湖元顯自竹里馳還京師遣丹陽尹王愷等發京邑士民數萬人據石頭以拒之佺期𤣥等上表理王恭求誅劉牢之牢之帥北府之衆馳赴京師軍於新亭佺期𤣥見之失色囘軍蔡洲朝廷未知西軍虗實仲堪等擁衆數萬充斥郊畿內外憂逼左衛將軍桓修沖之子也言於道子曰西軍可說而解也修知其情矣殷桓之下專恃王恭恭既破滅西軍沮䘮今若以重利㗖𤣥及佺期二人必內喜𤣥能制仲堪佺期可使倒戈取仲堪矣道子納之以𤣥為江州刺史召郗恢為尚書以佺期代恢為都督梁雍秦三州諸軍事雍州刺史以修為荊州刺史權領左衛文武之鎮又令劉牢之以千人送之黜仲堪為廣州刺史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詔敕仲堪囘軍  冬十月殷仲堪得詔書大怒趣桓𤣥楊佺期進軍𤣥等喜於朝命欲受之猶豫未決仲堪聞之遽自蕪湖南歸遣使告諭蔡洲軍士曰汝軰不各自散歸吾至江陵盡誅汝餘口佺期部將劉系帥二千人先歸𤣥等大懼狼狽西還追仲堪至尋陽及之仲堪既失職倚𤣥等為援𤣥等亦資仲堪兵雖內相疑阻勢不得不合乃以子弟交質壬午盟於尋陽俱不受朝命連名上疏申理王恭求誅劉牢之及譙王尚之並訴仲堪無罪獨被降黜朝廷深憚之內外騷然乃復罷桓修以荊州還仲堪優詔慰諭以求和解仲堪等乃受詔御史中丞江績劾奏桓修專為身計疑誤朝廷詔免修官初桓𤣥在荊州所為豪縱仲堪親黨皆勸仲堪殺之仲堪不聴及在尋陽資其聲地推𤣥為盟主𤣥愈自矜倨楊佺期為人驕悍𤣥每以寒士裁之佺期甚恨宻說仲堪以𤣥終為患請於壇所襲之仲堪忌佺期兄弟勇健恐既殺𤣥不可復制苦禁之於是各還所鎮𤣥亦知佺期之謀隂有取佺期之志乃屯於夏口引始安太守濟隂卞範之為長史以為謀主是時詔書獨不赦庾楷𤣥以楷為武昌太守
  三年夏四月以世子元顯為揚州刺史元顯以廬江太守張灋順為謀主  冬十二月殷仲堪恐桓𤣥跋扈乃與楊佺期結婚為援佺期屢欲攻𤣥仲堪毎抑止之𤣥恐終為殷楊所滅乃告執政求廣其所統執政亦欲交構使之乖離乃加𤣥都督荊州四郡軍事又以𤣥兄偉代佺期兄廣為南蠻校尉佺期忿懼楊廣欲拒桓偉仲堪不聴出廣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楊孜敬先為江夏相𤣥以兵襲而刼之以為諮議參軍佺期勒兵建牙聲雲援洛欲與仲堪共襲𤣥仲堪雖外結佺期而內疑其心苦止之猶慮弗能禁遣從弟遹屯於北境以遏佺期佺期既不能獨舉又不測仲堪本意乃觧兵仲堪多疑少決諮議參軍羅企生謂其弟遵生曰殷侯仁而無斷必及於難吾䝉知遇義不可去必將死之是嵗荊州大水平地三丈仲堪竭倉廩以賑饑民桓𤣥欲乗其虗而伐之乃發兵西上亦聲言救洛與仲堪書曰佺期受國恩而棄山陵宜共罪之今當入沔討除佺期已頓兵江口若見與無貳可收楊廣殺之如其不爾便當帥兵入江時巴陵有積糓𤣥先遣兵襲取之梁州刺史郭銓當之官路經夏口𤣥詐稱朝廷遣銓為已前鋒乃授以江夏之衆使督諸軍並進宻報兄偉令為內應偉遑遽不知所為自齎疏示仲堪仲堪執偉為質令與𤣥書辭甚苦至𤣥曰仲堪為人無決常懐成敗之計為兒子作慮我兄必無憂也仲堪遣殷遹帥水軍七千至西江口𤣥使郭銓符宏擊之遹等敗走𤣥頓巴陵食其糓仲堪遣楊廣及弟子道䕶等拒之皆為𤣥所敗江陵震駭城中乏食以胡麻廩軍士𤣥乗勝至零口去江陵二十里仲堪急召楊佺期以自救佺期曰江陵無食何以待敵可來見就共守襄陽仲堪志在全軍保境不欲棄州逆走乃紿之曰比來收集已有儲矣佺期信之帥歩騎八千精甲耀日至江陵仲堪唯以飯餉其軍佺期大怒曰今茲敗矣不見仲堪與其兄廣共擊𤣥𤣥畏其銳退軍馬頭眀日佺期引兵急撃郭銓幾獲之㑹𤣥兵至佺期大敗單騎奔襄陽仲堪出奔鄼城𤣥遣將軍馮該追佺期及廣皆獲而殺之傳首建康佺期弟思平從弟尚保孜敬逃入蠻中仲堪聞佺期死將數百人將奪長安至冠軍城該追獲之還至祚溪逼令自殺並殺殷道䕶仲堪奉天師道禱請鬼神不吝財賄而嗇於周急好為小恵以恱人病者自為胗脈分藥用計倚伏煩宻而短於鑒略故至於敗仲堪之走也文武無送者惟羅企生從之路經家門弟遵生曰作如此分離何可不一執手企生旋馬授手遵生有力因牽下之曰家有老母去將何之企生揮淚曰今日之事我必死之汝等奉養不失子道一門之中有忠與孝亦復何恨遵生抱之愈急仲堪於路待之見企生無脫理䇿馬而去及𤣥至荊州人士無不詣𤣥者企生獨不徃而營理仲堪家事或曰如此禍必至矣企生曰殷侯遇我以國士為弟所制不得隨之共殄醜逆復何面目就桓求生乎𤣥聞之怒然待企生素厚先遣人謂曰若謝我當釋汝企生曰吾為殷荊州吏荊州敗不能救尚何謝為𤣥乃收之復遣人問企生欲何言企生曰文帝殺𥞇康𥞇紹為晉忠臣從公乞一弟以養老母𤣥乃殺企生而赦其弟
  四年春三月桓𤣥既克荊雍表求領荊江二州詔以𤣥為都督荊司雍秦梁益寧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以中䕶軍桓修為江州刺史𤣥上疏固求江州於是進𤣥督八州及揚豫八部諸軍事復領江州刺史𤣥輒以兄偉為雍州刺史朝廷不能違又以從子振為淮南太守五年冬十二月桓𤣥表其兄偉為江州刺史鎮夏口司馬刁暢為輔國將軍督八郡軍事鎮襄陽遣其將皇甫敷馮該戍湓口移沮漳蠻二千戶於江南立武寧郡更招集流民立綏安郡詔徴廣州刺史刁達豫章太守郭昶之𤣥皆留不遣𤣥自謂有晉國三分之二數使人上已符瑞欲以惑衆又致箋於㑹稽王道子曰賊造近郊以風不得進以雨不致火食盡故去耳非力屈也昔國寶死後王恭不乗此威入統朝政足見其心非侮於眀公也而謂之不忠今之貴要腹心有時流清望者誰乎豈可雲無佳勝直是不能信之耳爾來一朝一夕遂成今日之禍在朝君子皆畏禍不言𤣥忝任在逺是以披寫事寔元顯見之大懼張法順謂元顯曰桓𤣥承藉世資素有豪氣既並殷楊專有荊楚第下之所控引止三吳耳豫㤙為亂東土塗地公私困竭𤣥必乗此縱其奸兇竊用憂之元顯曰為之奈何法順曰𤣥始得荊州人情未附方務綏撫未暇他圖若乗此際使劉牢之為前鋒而第下以大軍繼進𤣥可取也元顯以為然㑹武昌太守庾楷以𤣥與朝廷構怨恐事不成禍及於已宻使人自結於元顯雲𤣥大失人情衆不為用若朝廷遣軍己當為內應元顯大喜遣張法順至京口謀於劉牢之牢之以為難法順還謂元顯曰觀牢之言色必貳於我不如召入殺之不爾敗人大事元顯不從於是大治水軍徴兵裝艦以謀討𤣥
  元興元年春正月庚午朔下詔罪狀桓𤣥以尚書令元顯為驃騎大將軍征討大都督都督十八州諸軍事加黃鉞又以鎮北將軍劉牢之為前鋒都督前將軍譙王尚之為後部因大赦改元內外戒嚴加㑹稽王道子太傅元顯欲盡誅諸桓中䕶軍桓修驃騎長史王誕之甥也誕有寵於元顯固陳修等與𤣥志趣不同元顯乃止誕𨗳之曽孫也張法順言於元顯曰桓謙兄弟每為上流耳目宜斬之以杜姦謀且事之濟不繫在前軍而牢之反覆萬一有變則禍敗立至可令牢之殺謙兄弟以示無貳心若不受命當逆為之所元顯曰今非牢之無以敵𤣥且始事而誅大將人情不安再三不可又以桓氏世為荊土所附桓沖特有遺恵而謙沖之子也乃自驃騎司馬除都督荊益寕梁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以結西人之心 東土遭孫恩之亂因以饑饉漕運不繼桓𤣥禁斷江路商旅俱絶公私匱乏以粰橡給士卒𤣥謂朝廷方多憂虞必未暇討已可以蓄力觀釁及大軍將發從兄太傅長史石生宻以書報之𤣥大驚欲完聚保江陵長史卞範之曰眀公英威振於逺近元顯口尚乳臭劉牢之大失物情若兵臨近畿示以禍福土崩之勢可翹足而待何有延敵入境自取窮蹙者乎𤣥從之留桓偉守江陵抗表傳檄罪狀元顯舉兵東下檄至元顯大懼二月丙子帝餞元顯於西池元顯下船而不發 桓𤣥發江陵慮事不捷常為西還之計及過尋陽不見官軍意甚喜將士之氣亦振庾楷謀泄𤣥囚之丁巳詔遣齊王柔之以騶虞幡宣告荊江二州使罷兵𤣥前鋒殺之柔之宗之子也丁卯𤣥至姑孰使其將馮該等攻歴陽襄城太守司馬休之嬰城固守𤣥軍斷洞浦焚豫州舟艦豫州刺史譙王尚之帥歩卒九千陣於浦上遣武都太守楊秋屯於橫江秋降𤣥軍尚之衆潰逃於塗中𤣥捕獲之司馬休之出戰而敗棄城走劉牢之素惡驃騎大將軍元顯恐桓𤣥既滅元顯益驕恣又恐己功名愈盛不為元顯所容且自恃材武擁強兵欲假𤣥以除執政復伺𤣥之隙而自取之故不肯討𤣥元顯日夜昏酣以牢之為前鋒牢之驟詣門不得見及帝出餞元顯遇之公坐而已牢之軍溧州參軍劉裕請擊𤣥牢之不許𤣥使牢之族舅何穆說牢之曰自古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而能自全者誰邪越之文種秦之白起漢之韓信皆事眀主為之盡力功成之日猶不免誅夷況為凶愚者之用乎君如今日戰勝則傾宗戰敗則覆族欲以此安歸乎不若翻然改圖則可以長保富貴矣古人射鉤斬祛猶不害為輔佐況𤣥與君無夙昔之怨乎時譙王尚之已敗人情愈恐牢之頗納穆言與𤣥交通東海中尉東海何無忌牢之之甥也與劉裕極諫不聽其子驃騎從事中郎敬宣諫曰今國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與𤣥𤣥藉父叔之資據有全楚割晉國三分之二一朝縱之使陵朝廷𤣥威望既成恐難圖也董卓之變將在今矣牢之怒曰吾豈不知今日取𤣥如反手耳但平𤣥之後令我奈驃騎何三月乙巳朔牢之遣敬宣詣𤣥請降𤣥隂欲誅牢之乃與敬宣宴飲陳名書畫共觀之以安恱其意敬宣不知覺𤣥佐吏莫不相視而笑𤣥板敬宣為諮議參軍元顯將發聞𤣥已至新亭棄船退屯國子學辛未陳於宣陽門外軍中相驚言𤣥已至南桁元顯引兵欲還宮𤣥遣人拔刀隨後大呼曰放仗軍人皆崩潰元顯乗馬走入東府唯張法順一騎隨之元顯問計於道子道子但對之涕泣𤣥遣太傅從事中郎毛㤗收元顯送新亭縳於舫前而數之元顯曰為王誕張法順所誤耳壬申復隆安年號帝遣侍中勞𤣥於安樂渚𤣥入京師稱詔觧嚴以𤣥總百揆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録尚書事楊州牧領徐荊江三州刺史假黃鉞𤣥以桓偉為荊州刺史桓謙為尚書左僕射桓修為徐兗二州刺史桓石生為江州刺史卞範之為丹楊尹初𤣥之舉兵侍中王謐奉詔詣𤣥𤣥親禮之及𤣥輔政以謐為中書令謐𨗳之孫也新安太守殷仲文覬之弟也𤣥姊為仲文妻仲文聞𤣥克京師棄郡投𤣥𤣥以為諮議參軍劉邁徃見𤣥𤣥曰汝不畏死而敢來邪邁曰射鉤斬祛並邁為三𤣥恱以為參軍癸酉有司奏㑹稽王道子酣縱不孝當棄市詔徙安成郡斬元顯及東海王彥璋譙王尚之庾楷張法順毛㤗等於建康市桓修為王誕固請得流嶺南𤣥以劉牢之為㑹稽內史牢之曰始爾便奪我兵禍其至矣劉敬宣請歸諭牢之使受命𤣥遣之敬宣勸牢之襲𤣥牢之猶豫不決移屯班瀆私告劉裕曰今當北就髙雅之於廣陵舉兵以匡社稷卿能從吾去乎裕曰將軍以勁卒數萬望風䧏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廣陵豈可得至邪裕當反服還京口耳何無忌謂裕曰我將何之裕曰吾觀鎮北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桓𤣥若守臣節當與卿事之不然當與卿圖之於是牢之大集僚佐議據江北以討𤣥參軍劉襲曰事之不可者莫大於反將軍徃年反王兗州近日反司馬郎君今復反桓公一人三反何以自立語畢趨出佐吏多散走牢之懼使敬宣之京口迎家失期不至牢之以為事已泄為𤣥所殺乃帥部曲北走至新洲縊而死敬宣至不暇哭即渡江奔廣陵將吏共殯歛牢之以其䘮歸丹徒𤣥令斵棺斬首暴屍於市 桓𤣥讓丞相荊江徐三州改授太尉都督中外諸軍事務揚州牧領豫州刺史總百揆司馬休之劉敬宣髙雅之俱犇洛陽求救於秦  夏四月太尉𤣥出屯姑孰辭録尚書事詔許之而大政皆就諮焉小事則決於尚書令桓謙及卞範之自隆安以來中外之人厭於禍亂及𤣥初至黜姦佞擢雋賢京師欣然兾得少安既而𤣥奢豪縱逸政令無常朋黨互起陵侮朝廷裁損乗輿供奉之具帝幾不免饑寒由是衆心失望三吳大饑戶口減半㑹稽減什三四臨海永嘉殆盡富室皆衣羅紈懐金玉閉門相守餓死  秋八月太尉𤣥諷朝廷以𤣥平元顯功封豫章公平殷楊功封桂陽公並本封南郡如故𤣥以豫章封其子昇桂陽封其兄子俊  冬十月太尉𤣥殺呉興太守髙素將軍竺謙之及謙之從兄朗之劉襲並襲弟季武皆劉牢之北府舊將也襲兄冀州刺史𮜿邀司馬休之劉敬宣髙雅之等共據山陽欲起兵攻𤣥不克而走將軍袁䖍之劉夀髙長慶郭恭等皆徃從之將奔魏至陳留南分為二起𮜿休之敬宣奔南燕䖍之夀長慶恭奔秦  冬十二月太尉𤣥使御史桂林防衛㑹稽文孝王道子至安成林承𤣥㫖酖道子殺之 袁䖍之等至長安秦王興問曰桓𤣥才略何如其父卒能成功乎䖍之曰𤣥乗晉室衰亂盜據宰衡猜忌安忍刑賞不公以臣觀之不如其父逺矣𤣥今已執大柄其埶必將簒逆正可為他人驅除耳興善之以䖍之為廣州刺史
  二年二月乙卯以太尉𤣥為大將軍 丁巳𤣥殺冀州刺史孫無終 𤣥上表請帥諸軍掃平闗洛既而諷朝廷下詔不許乃雲奉詔故止𤣥初欲飾裝先命作輕舸載服玩書畫或問其故𤣥曰兵凶戰危脫有意外當使輕而易運衆皆笑之  秋八月荊州刺史桓偉卒大將軍𤣥以桓修代之從事中郎曹靖之說𤣥曰謙修兄弟專據內外權埶太重𤣥乃以南郡相桓石康為荊州刺史石康豁之子也  九月侍中殷仲文散騎常侍卞範之勸大將軍𤣥早受禪隂撰九錫文及冊命以桓譙為侍中𨳩府錄尚書事王謐為中書監領司徒桓𦙍為中書令加桓修撫軍大將軍𦙍沖之孫也丙子冊命𤣥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楚王加九錫楚國置丞相以下官桓謙私問彭城內史劉裕曰楚王勲徳隆重朝廷之情咸謂宜有揖讓卿以為何如裕曰楚王宣武之子勲徳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乗運禪代有何不可謙喜曰卿謂之可即可耳新野人𢈔仄殷仲堪之黨也聞桓偉死石康未至乃𧺫兵襲雍州刺史馮該於襄陽走之仄有衆七千設壇祭七廟雲欲討桓𤣥江陵震動石康至州發兵攻襄陽仄敗犇秦  冬十月楚王𤣥上表請歸藩使帝作手詔固留之又詐言錢塘臨平湖開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賀用為已受命之符又以前世皆有隠士恥於己時獨無求得西朝隠士安定皇甫謐六世孫希之給其資用使隠居山林徵為著作郎使希之固辭不受然後下詔徵禮號曰高士時人謂之充隠又欲廢錢用糓帛及復肉刑製作紛紜志無一定變更囘復卒無所施行性復貪鄙人士有法書好畫及佳園宅必假蒲博而取之尤愛珠玉未嘗離手  十一月詔楚王𤣥行天子禮樂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丁丑卞範之為禪詔使臨川王寶逼帝書之寶晞之曽孫也庚辰帝臨軒遣兼太保領司徒王謐奉璽綬禪位於楚壬午帝出居永安宮癸未遷太廟神主於琅邪國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徳文皆徙居司徒府百官詣姑孰勸進十二月庚寅朔𤣥築壇於九井山北壬辰即皇帝位冊文多非薄晉室或諫之𤣥曰揖讓之文正可陳之於下民耳豈可欺上帝乎大赦改元永始以南康之平固縣封帝為平固王降何後為零陵縣君琅邪王徳文為石陽縣公武陵王遵為彭澤侯追尊父溫為宣武皇帝廟號太祖南康公主為宣皇后封子昇為豫章王以㑹稽內史王愉為尚書僕射愉子相國左長史綏為中書令綏桓氏之甥也戊戌𤣥入建康宮登御坐而床忽䧟羣下失色殷仲文曰將由聖徳深厚地不能載𤣥大恱梁王珍之國臣孔樸奉珍之犇夀陽珍之晞之曽孫也辛亥桓𤣥遷帝於尋陽 癸丑納桓溫神主於太廟
  桓𤣥臨聴訟觀閱囚徒罪無輕重多得原放有干輿乞者時或恤之其好行小恵如此
  三年春正月桓𤣥立其妻劉氏為皇后劉氏喬之曽孫也𤣥以其祖彛以上名位不顯不復追尊立廟散騎常侍徐廣曰敬其父則子恱請依故事立七廟𤣥曰禮大祖東向左昭右穆晉立七廟宣帝不得正東向之位何足法也祕書監卞承之謂廣曰若宗廟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徳之不長矣廣邈之弟也𤣥自即位心常不自安二月己丑朔夜濤水入石頭流殺人甚多讙譁震天𤣥聞之懼曰奴軰作矣𤣥性苛細好自矜伐主者奏事或一字不體或片辭之謬必加紏摘以示聰眀尚書答詔誤書春蒐為春莵自左丞王納之以下凡所闗署皆被降黜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詔令紛紜有司奉答不暇而綱紀不治奏案停積不能知也又性好逰畋或一日數出遷居東宮更繕宮室土木並興督廹嚴促朝野騷然思亂者衆𤣥遣使加益州刺史毛璩散騎常侍左將軍璩執留𤣥使不受其命璩寶之孫也𤣥以桓希為梁州刺史分命諸將戍三巴以僃之璩傳檄逺近列𤣥罪狀遣巴東太守栁約之建平太守羅述征虜司馬甄季之擊破希等仍帥衆進屯白帝𤣥以桓𢎞為青州刺史鎮廣陵刁逵為豫州刺史鎮歴陽𢎞修之弟逵彞之子也初太原王元徳及弟仲徳為符氏起兵攻燕主垂不克來犇朝廷以元徳為𢎞農太守仲徳見桓𤣥稱帝謂人曰自古革命誠非一族然今之起者恐不足以成大事平昌孟昶為青州主簿桓𢎞使昶至建康𤣥見而恱之謂劉邁曰素士中得一尚書郎卿與共州里寕相識否邁素與昶不善對曰臣在京口不聞昶有異能唯聞父子紛紛更相贈詩耳𤣥笑而止昶聞而恨之既還京口裕謂昶曰草間當有英雄起卿頗聞乎昶曰今日英雄有誰正當是卿耳於是裕毅無忌元徳仲徳昶及裕弟道規任城魏詠之髙平檀慿之琅邪諸葛長民河內太守隴西辛扈興振威將軍東莞童厚之相與合謀起兵道規為桓𢎞中兵參軍裕使毅就道規及昶於江北共殺𢎞據廣陵長民為刁逵參軍使長民殺逵據歴陽元徳扈興厚之在建康使之聚衆攻𤣥為內應刻期齊發孟昶妻周氏富於財昶謂之曰劉邁毀我於桓公使我一生淪䧟我決當作賊卿幸早離絶脫得富貴相迎不晚也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謀豈婦人所能諫事之不成當於奚宮中奉養大家義無歸志也昶愴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曰觀君舉措非謀及婦人者不過欲得財物耳因指懐中兒示之曰此而可賣亦當不惜遂傾貲以給之昶弟顗妻周氏之從妹也周氏紿之曰昨夜夢殊不祥門內絳色物宜悉取以為厭勝妹信而與之遂盡縫以為軍士袍何無忌夜於屏風裏草檄文其母劉牢之姊也登橙宻窺之泣曰吾不及東海呂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復何恨問所與同謀者曰劉裕母尤喜因為言𤣥必敗舉事必成之理以勸之乙卯裕託以遊獵與無忌收合徒衆得百餘人丙辰詰旦京口城開無忌傳詔服稱敕使居前徒衆隨之齊入即斬桓修以徇修司馬刁𢎞帥文武佐吏來赴裕登城謂之曰郭江州已奉乗輿返正於尋陽我等並被宻詔誅除逆黨今日賊𤣥之首已當梟於大航矣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今來欲何為𢎞等信之收衆而退裕問無忌曰今急須一府主簿何由得之無忌曰無過劉道民道民者東莞劉穆之也裕曰吾亦識之即馳信召焉時穆之聞京口讙譟聲晨起出陌頭屬與信㑹穆之直視不言者久之既而返室壊布裳為袴徃見裕裕曰始舉大義方造艱難須一軍吏甚急卿謂誰堪其選穆之曰貴府始建軍吏實須其才倉卒之際略當無見踰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濟矣即於坐署主簿孟昶勸桓𢎞其日出獵天未眀開門出獵人昶與劉毅劉道規帥壯士數十人直入𢎞方噉粥即斬之因收衆濟江裕使毅誅刁𢎞先是裕遣同謀周安穆入建康報劉邁邁雖酬許意甚惶懼安穆慮事泄乃馳歸𤣥以邁為竟陵太守邁欲亟之郡是夜𤣥與邁書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見劉裕何所道邁謂𤣥已知其謀晨起白之𤣥大驚封邁為重安侯既而嫌邁不執安穆使得逃去乃殺之悉誅元徳扈興厚之等衆推劉裕為盟主總督徐州事以孟昶為長史守京口檀慿之為司馬彭城人應募者裕悉使郡主簿劉鍾統之丁巳裕帥二州之衆千七百人軍於竹里移檄逺近聲言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於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徳等並帥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民已據歴陽𤣥移還上宮召侍官皆入止省中加揚州刺史新安王桓謙征討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為徐兗二州刺史謙等請亟遣兵撃裕𤣥曰彼兵銳甚計出萬死若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衆於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無所得銳氣已挫忽見大軍必驚愕我案兵堅陣勿與交鋒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此䇿之上也謙等固請撃之乃遣頓邱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相繼北上𤣥憂懼特甚或曰裕等烏合微弱勢必無成陛下何慮之深𤣥曰劉裕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樗蒲一擲百萬何無忌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 初袁真殺朱憲憲弟綽逃犇桓溫溫克夀陽綽輒發真棺戮其屍溫怒將殺之桓沖請而免之綽事沖如父沖薨綽嘔血而卒劉裕克京口以綽子齡石為建武參軍三月戊午朔裕軍與呉甫之遇於江乗將戰齡石言於裕曰齡石世受桓氏厚恩不欲以兵刃相向乞在軍後裕義而許之甫之𤣥驍將也其兵甚銳裕手執長刀大呼以衝之衆皆披靡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皇甫敷帥數千人逆戰寕逺將軍檀憑之敗死裕進戰彌厲敷圍之數重裕倚大樹挺戰敷曰汝欲作何死拔㦸將刺之裕瞋目叱之敷辟易裕黨俄至射敷中額而踣裕援刀直進敷曰君有天命以子孫為託裕斬之厚撫其孤裕以檀憑之所領兵配參軍檀祗祗憑之從子也𤣥聞二將死大懼召諸道術人推筭及為厭勝問羣臣曰朕其敗乎吏部郎曹靖之對曰民怨神怒臣寔懼焉𤣥曰民或可怨神何以怒對曰晉氏宗廟飄泊江濱大楚之祭上不及祖此其所以怒也𤣥曰卿何不諌對曰輦上君子皆以為堯舜之世臣何敢言𤣥黙然使桓謙及遊撃將軍何澹之屯東陵侍中後將軍卞範之屯覆舟山西衆合二萬己未裕軍食畢悉棄其餘糧進至覆舟山東使羸弱登山張旗幟為疑兵數道並前布滿山谷𤣥偵𠉀者還雲裕軍四塞不知多少𤣥益憂恐遣武衛將軍庾賾之帥精卒副援諸軍謙等士卒多北府人素畏服裕莫有闘志裕與劉毅等分為數隊進突謙陳裕以身先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時東北風急因縱火焚之煙炎熛天鼓譟之音震動京邑謙等諸軍大潰𤣥時雖遣軍拒裕而走意已決潛使領軍將軍殷仲文具舟於石頭聞謙等敗帥親信數千人聲言赴戰遂將其子昇兄子濬出南掖門遇前相國參軍胡藩執馬鞚諫曰今羽林射手猶有八百皆是義故西人受累世之恩不驅令一戰一旦舍此欲安之乎𤣥不對但舉䇿指天因鞭馬而走西趨石頭與殷仲文等浮江南走經日不食左右進粗飯𤣥咽不能下昇抱其胸而撫之𤣥悲不自勝裕入建康王仲徳抱元徳子方囘出𠉀裕裕於馬上抱方囘與仲徳對哭追贈元徳給事中以仲徳為中兵參軍裕止桓謙故營遣劉鍾據東府庚申裕屯石頭城立留臺百官焚桓溫神主於宣陽門外造晉新主納於太廟遣諸將追𤣥尚書王嘏帥百官奉迎乗輿誅𤣥宗族在建康者裕使臧熹入宮收圖書器物封閉府庫有金飾樂器裕問熹卿得無欲此乎熹正色曰皇上幽逼播越非所將軍首建大義劬勞王家雖復不肖實無情於樂裕笑曰聊以戲卿耳熹燾之弟也壬戌𤣥司徒王謐與衆議推裕領楊州裕固辭乃以謐為侍中領司徒楊州刺史録尚書事謐推裕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諸軍事徐州刺史劉毅為青州刺史何無忌為琅邪內史孟昶為丹陽尹劉道規為義昌太守裕始至建康諸大處分皆委於劉穆之倉卒立定無不允愜裕遂託以腹心動止諮焉穆之亦竭節盡誠無所遺隠時晉政寛弛綱紀不立豪族陵縱小民窮蹙重以司馬元顯政令違舛桓𤣥雖欲釐整而科條繁密衆莫之從穆之斟酌時宜隨方矯正裕以身範物先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不盈旬日風俗頓改初諸葛長民至豫州失期不得發刁逵執長民檻車送桓𤣥至當利而𤣥敗送人共破檻出長民還趣歴陽逵棄城走為其下所執斬於石頭子侄無少長皆死唯赦其季弟給事中聘逵故吏匿其弟子雍送洛陽秦王興以為太子中庶子裕以魏詠之為豫州刺史鎮歴陽諸葛長民為宣城內史初裕名微位薄輕狡無行盛流皆不與相知惟王謐獨竒貴之謂裕曰卿當為一代英雄裕嘗與刁逵樗蒲不時輸直逵縳之馬栁謐見之責逵而釋之代之還直由是裕深憾逵而徳謐蕭方等曰夫蛟龍潛伏魚蝦䙝之是以漢髙赦雍齒魏武免梁鵠安可以布衣之嫌而成萬乗之隙也今王謐為公刁逵亡族酬恩報怨何其狹哉 丁卯劉裕遷鎮東府 桓𤣥至尋陽郭昶之給其器用兵力辛未𤣥逼帝西上劉毅帥何無忌劉道規等諸軍追之𤣥留龍驤將軍何澹之前將軍郭銓與郭昶之守湓口丙戍劉裕稱受帝宻詔以武陵王遵承制總百官行事因大赦惟桓𤣥一族不宥 劉敬宣髙雅之謀殺南燕王僃徳推司馬休之為主雅之邀劉軌同謀軌不從謀頗泄敬宣等南走南燕人收軌殺之追及雅之又殺之敬宣休之至淮泗間聞桓𤣥敗遂來歸劉裕以敬宣為晉陵太守  夏四月己丑武陵王遵入居東宮內外畢敬遷除百官稱制書敎稱令書以司馬休之監荊益梁寧秦雍六州諸軍事領荊州刺史庚寅桓𤣥挾帝至江陵桓石康納之𤣥更署置百官以卞範之為尚書僕射自以犇敗之後恐威令不行乃更増峻刑罰衆益離怨殷仲文諌𤣥怒曰今以諸將失律天文不利故還都舊楚而羣小紛紛妄興異議方當紏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寛也荊江諸郡聞𤣥播越有上表犇問起居者𤣥皆不受更令所在賀遷新都初王謐為𤣥佐命元臣𤣥之受禪謐手解帝璽綬及𤣥敗衆謂謐宜誅劉裕特保全之劉毅嘗因朝㑹問謐璽綬所在謐內不自安逃犇曲阿裕牋白武陵主迎還復位 桓𤣥兄子歆引氐帥楊秋㓂歴陽魏詠之帥諸葛長民劉敬宣劉鍾共擊破之斬楊秋於練固𤣥使武衛將軍庾雅祖江夏太守桓道恭帥數千人就何澹之等共守湓口何無忌劉道規至桑落洲庚戌澹之等引舟師逆戰澹之常所乗舫羽儀旗幟甚盛無忌曰賊帥必不居此欲詐我耳宜急攻之衆曰澹之不在其中得之無益無忌曰今衆寡不敵戰無全勝澹之既不居此舫戰士必弱我以勁兵攻之必得之得之則彼氣沮而我氣倍因而薄之破賊必矣道規曰善遂徃攻而得之因傳呼曰已得何澹之矣澹之軍中驚擾無忌之衆亦以為然乗勝進攻澹之等大破之無忌等克湓口進據尋陽遣使奉送宗廟主祏還京師加劉裕都督江州諸軍事桑落之戰胡藩所乗艦為官軍所燒藩全鎧入水潛行三十許歩乃得登岸時江陵路已絶乃還豫章劉裕素聞藩為人忠直引參領諸軍事 桓𤣥收集荊州兵曽未三旬有衆二萬樓船器械已盛甲寅𤣥復帥諸軍挾帝東下以符宏領梁州刺史為前鋒又使散騎常侍徐放先行說劉裕等曰若能旋軍散甲當與之更始各授位任令不失分劉裕以諸葛長民都督淮北諸軍事鎮山陽以劉敬宣為江州刺史 劉毅何無忌劉道規下邳太守平昌孟懐玉帥衆自尋陽西上五月癸酉與桓𤣥遇於崢嶸洲毅等兵不滿萬人而𤣥戰士數萬衆憚之欲退還尋陽道規曰不可彼衆我寡彊弱異埶今若畏懦不進必為所乗雖至尋陽豈能自固𤣥雖竊名雄豪內寔恇怯加之已經犇敗衆無固心決機兩陣將雄者克不在衆也因麾衆先進毅等從之𤣥常漾舸於舫側以僃敗走由是衆莫有闘心毅等乗風縱火盡銳爭先𤣥衆大潰燒輜重夜遁郭銓詣毅降𤣥故將劉統馮稚等聚黨四百人襲取尋陽城毅遣建威將軍劉懐肅討平之懐肅懐敬之弟也𤣥挾帝單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於巴陵殷仲文時在𤣥艦求出別船收入散卒因叛𤣥奉二後犇夏口遂還建康己卯𤣥與帝入江陵馮該勸使更下戰𤣥不從欲犇漢中就桓希而人情乖沮號令不行庚辰夜中處分欲發城內已亂乃與親近腹心百餘人乗馬出城西走至城門左右於闇中斫𤣥不中其徒更相殺害前後交橫𤣥僅得至船左右分散惟卞範之在側辛巳荊州別駕王康産奉帝入南郡府舍太守王騰之帥文武為侍衛𤣥將之漢中屯騎校尉毛修之璩之弟子也誘𤣥入蜀𤣥從之寧州刺史毛璠璩之弟也卒於官璩使其兒孫祐之及參軍費恬帥數百人送璠䘮歸江陵壬午遇𤣥於枚囘洲祐之恬迎擊𤣥矢下如雨𤣥嬖人丁僊期萬蓋等以身蔽𤣥皆死益州督䕶漢嘉馮遷抽刀前欲擊𤣥𤣥拔頭上王𨗳與之曰汝何人敢殺天子遷曰我殺天子之賊耳遂斬之又斬桓石康桓濬庾頥之執桓昇送江陵斬於市乗輿反正於江陵以毛修之為驍騎將軍甲申大赦諸以畏逼從逆者一無所問戊寅奉神主於大廟劉毅等傳送𤣥首梟於大桁毅等既戰勝以為大事已定不急追躡又遇風舡未能進𤣥死幾一旬諸軍猶未至時桓謙匿於沮中揚武將軍桓振匿於華客浦𤣥故將王稚徽戍巴陵遣人報振雲桓歆已克京邑馮稚復克尋陽劉毅諸軍並中路敗退振大喜聚黨得二百人襲江陵桓謙亦聚衆應之閏月己丑復䧟江陵殺王康産王騰之振見帝於行宮躍馬奮戈直至階下問桓昇所在聞其已死瞋目謂帝曰臣門戶何負國家而屠滅若是琅邪王徳文下牀謂曰此豈我兄弟意邪振欲殺帝謙苦禁之乃下馬歛容致拜而出壬辰振為𤣥舉哀立䘮庭謚曰武悼皇帝癸巳謙等帥羣臣奉璽綬於帝曰主上法堯禪舜今楚祚不終百姓之心復歸於晉矣以琅邪王徳文領徐州刺史振為都督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謙復為侍中衛將軍加江豫二州刺史帝侍御左右皆振之腹心振少薄行𤣥不以子姪齒之至是歎曰公昔不早用我遂致此敗若使公在我為前鋒天下不足定也今獨作此安歸乎遂縱意酒色肆行誅殺謙勸振引兵下戰已守江陵振素輕謙不從其言劉毅至巴陵誅王稚徽何無忌劉道規進攻桓謙於馬頭桓蔚於龍泉皆破之蔚祕之子也無忌欲乗勝直趣江陵道規曰兵法屈伸有時不可茍進諸桓世居西楚羣小皆為竭力振勇冠三軍難與爭鋒且可息兵養銳徐以計䇿縻之不憂不克無忌不從振逆戰於靈溪馮該以兵㑹之無忌等大敗死者千餘人退還尋陽與劉毅等上牋請罪劉裕以毅節度諸軍免其青州刺史桓振以桓蔚為雍州刺史鎮襄陽栁約之羅述甄季之聞桓𤣥死自白帝進軍至枝江聞何無忌等敗於靈溪亦引兵退俄而述季之皆病約之詣桓振偽降欲謀襲振事泄振殺之約之司馬時延祖涪陵太守文處茂收其餘衆保涪陵六月毛璩遣將攻漢中斬桓希璩自領梁州 劉敬宣在尋陽聚糧繕船未嘗無僃故何無忌等雖敗退賴以復振桓𤣥兄子亮自稱江州刺史㓂豫章敬宣撃破之劉毅何無忌劉道規復自尋陽西上至夏口桓振遣鎮東將軍馮該守東㟁揚武將軍孟山圖據魯山城輔國將軍桓仙客守偃月壘衆合萬人水陸相援毅攻魯山城道規攻偃月壘無忌遏中流自辰至午二城俱潰生擒山圖僊客該走石城冬十二月劉毅等進克巴陵毅號令嚴整所過百姓安恱劉裕復以毅為兗州刺史桓振以桓放之為益州刺史屯西陵文處茂撃破之放之走還江陵  是嵗晉民避亂襁負之淮北者道路相屬
  義熈元年春正月南陽太守扶風魯宗之起兵襲襄陽相蔚走江陵己丑劉毅等諸軍至馬頭桓振挾帝出屯江津遣使求割江荊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許辛夘宗之擊破振將溫楷於柞溪進屯紀南振㽜桓謙馮該守江陵引兵與宗之戰大破之劉毅等擊破馮該於豫章口桓謙棄城走毅等入江陵執卞範之等斬之桓振還望見火起知城已䧟其衆已潰振逃於溳川乙未詔大處分悉委冠軍將軍劉毅戊戍大赦改元惟桓氏不赦以桓沖忠於王室特宥其孫𦙍以魯宗之為雍州刺史毛璩為征西將軍都督益梁秦涼寧五州諸軍事璩弟瑾為梁秦二州刺史瑗為寧州刺史劉懐肅追斬馮該於石城桓謙桓怡桓蔚桓謐何澹之溫楷皆犇秦怡𢎞之弟也  二月丁巳留臺僃法駕迎帝於江陵劉毅劉道規留屯夏口何無忌奉帝東還  三月桓振自鄖城襲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敗犇襄陽振自稱荊州刺史建威將軍劉懐肅自雲杜引兵馳赴與振戰於沙橋劉毅遣廣武將軍唐興助之臨陣斬振復取江陵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詣闕請罪詔令復職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僃言於劉裕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觧仲文曰好之自觧裕曰正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庚子以琅邪王徳文為大司馬武陵王遵為太保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督豫州楊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為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呉國內史裕固讓不受加録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藩詔百僚敦勸帝親幸其第裕惶懼復詣闕陳請乃聴歸藩以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司馬休之初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時人或以雄傑許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調度豈得便謂此君為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寛而內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當以陵上取禍耳毅聞而恨之及敬宣為江州辭以無功不宜授任先於毅等裕不許毅使人言於裕曰劉敬宣不豫建義猛將勞臣方須敘報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後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為貟外常侍耳聞已授郡寔為過優尋復為江州尤用駭惋敬宣愈不自安自表觧職乃召還為宣城內史 桓𤣥餘黨桓亮符宏等擁衆㓂亂郡縣者以十數劉毅劉道規檀祗等分兵討滅之荊湘江豫皆平詔以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㑹稽內史
  二年冬十月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城郡公自餘封賞有差
  盧循之亂
  晉安帝隆安二年 初琅琊人孫泰學妖術於錢唐杜子恭士民多奉之王珣惡之流泰於廣州王雅薦泰於孝武帝雲知飬性之方召還累官至新安太守泰知晉祚將終因王㳟之亂以討恭為名收合兵衆聚貨鉅億三吳之人多從之識者皆憂其為亂以中領軍元顯與之善無敢言者㑹稽內史謝輶發其謀己酉㑹稽王道子使元顯誘而斬之並其六子兄子恩迯入海愚民猶以為㤗蟬蛻不死就海中資給㤙恩乃聚合亡命得百餘人以謀復讎
  三年 㑹稽世子元顯性苛刻生殺任意發東土諸郡免奴為客者號曰樂屬移置京師以充兵役東土囂然苦之孫㤙因民心騷動自海島帥其黨殺上虞令遂攻㑹稽㑹稽內史王凝之羲之之子也世奉天師道不出兵亦不設僃日於道室稽䫙跪呪官屬請出兵討㤙凝之曰我已請大道借鬼兵守諸津要各數萬賊不足憂也及㤙漸近乃聴出兵㤙已至郡下甲寅恩䧟㑹稽凝之出走恩執而殺之並其諸子凝之妻謝道藴奕之女也聞㓂至舉措自若命婢肩輿抽刀出門手殺數人乃被執呉國內史桓謙臨海太守新秦王崇義興太守魏隠皆棄郡走於是㑹稽謝鍼呉郡陸瓌呉興丘尫義興許允之臨海周胄永嘉張永等及東陽新安凡八郡人一時起兵殺長吏以應㤙旬日之中衆數十萬呉興太守謝邈永嘉太守司馬逸嘉興公顧𦙍南康公謝眀慧黃門郎謝沖張琨中書郎孔道等皆為恩黨所殺邈沖皆安之弟子也時三呉承平日久民不習戰故郡縣兵皆望風奔潰㤙據㑹稽自稱征東將軍逼人士為官屬號其黨曰長生人民有不與之同者戮及嬰孩死者什七八醢諸縣令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即支解之所過掠財物燒邑屋焚倉廩刋木堙井相帥聚於㑹稽婦人有嬰兒不能去者投於水中曰賀汝先登仙堂我當尋後就汝恩表㑹稽王道子及世子元顯之罪請誅之自帝即位以來內外乖異石頭以南皆為荊江所據以西皆豫州所専京口及江北皆劉牢之及廣陵相髙雅之所制朝政所行惟三呉而已及孫恩作亂八郡皆為恩有畿內諸縣盜賊處處蠭起恩黨亦有潛伏在建康者人情危懼常慮竊發於是內外戒嚴加道子黃鉞元顯領中軍將軍命徐州刺史謝琰兼督呉興義興軍事以討恩劉牢之亦發兵討恩拜表輒行  冬十二月謝琰撃斬許允之迎魏隠還郡進撃丘尫破之與劉牢之轉闘而前所向輒克琰留屯烏程遣司馬髙素助牢之進臨浙江詔以牢之都督呉都諸軍事牢之引劉裕為參軍事使將數十人覘賊遇賊數千人即迎擊之從者皆死裕墜㟁下賊臨㟁欲下裕奮長刀仰斫殺數人乃得登㟁仍大呼逐之賊皆走裕所殺傷甚衆劉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尋之見裕獨驅數千人咸共歎息因進擊賊大破之斬獲千餘人初恩聞八郡響應謂其屬曰天下無復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聞牢之臨江曰吾割浙江以東不失作句踐戊申牢之引兵濟江恩聞之曰孤不羞走遂驅男女二十餘萬戶東走多棄寶物子女於道官軍競取之恩由是得脫復逃入海島髙素破恩黨於山隂斬恩所署呉郡太守陸瓌吳興太守丘尫餘姚令吳興沈穆夫東土遭亂企望官軍之至既而牢之等縱軍士暴掠士民失望郡縣城中無復人跡月餘乃稍有還者朝廷憂恩復至以謝琰為㑹稽太守都督五郡軍事帥徐州文武戍海浦
  四年夏五月謝琰以資望鎮㑹稽不能綏懐又不為武僃諸將咸諌曰賊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開其自新之路琰不從曰苻堅之衆百萬尚送死淮南孫恩小賊敗死入海何能復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殺之也既而恩㓂浹口入餘姚破上虞進及邢浦琰遣參軍劉宣之擊破之恩退走少日復㓂邢浦官軍失利恩乗勝徑進己夘至㑹稽琰尚未食曰要當先滅此賊而後食因跨馬出戰兵敗為帳下都督張猛所殺吳興太守庾桓恐郡民復應恩殺男女數千人恩轉㓂臨海朝廷大震遣冠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寧朔將軍髙雅之拒之冬十一月髙雅之與孫恩戰於餘姚雅之敗走山
  隂死者什七八詔以劉牢之都督㑹稽等五郡帥衆撃恩恩走入海牢之東屯上虞使劉裕戍句章呉國內史袁崧築滬瀆壘以僃恩
  五年春二月丙子孫恩出浹口攻句章不能拔劉牢之擊之恩復走入海  三月孫恩北趣海鹽劉裕隨而拒之築城於海鹽故治恩日來攻城裕屢擊破之斬其將姚盛城中兵少不敵裕夜偃旗匿衆眀晨開門使羸疾數人登城賊遙問劉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賊信之爭入城裕奮擊大破之恩知城不可拔乃進伺滬瀆裕復棄城追之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帥呉兵一千請為前驅裕曰賊兵甚精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為聲勢嗣之不從裕乃多伏旗鼓前驅既交諸伏皆出裕舉旗鳴鼓賊以為四面有軍乃退嗣之追之戰沒裕且戰且退所領死傷且甚至向戰處令左右脫取死人衣以示閒暇賊疑之不敢逼裕大呼更戰賊懼而退裕乃引歸  五月孫恩䧟滬瀆殺呉國內史袁崧死者數千人  六月甲戌孫恩浮海奄至丹徒戰士十餘萬樓船千餘艘建康震駭乙亥內外戒嚴百官入居省內冠軍將軍髙素等守石頭輔國將軍劉襲柵斷淮口丹陽尹司馬恢之戍南㟁冠軍將軍桓謙等僃白石左衛將軍王嘏等屯中堂徴豫州刺史譙王尚之入衛京師劉牢之自山隂引兵邀撃恩未至而恩已過乃使劉裕自海鹽入援裕兵不滿千人倍道兼行與恩俱至丹徒裕衆既少加以渉逺疲勞而丹徒守軍莫有闘志恩帥衆鼔譟登蒜山居民皆荷擔而立裕帥所領奔擊大破之投崖赴水死者甚衆恩狼狽僅得還船然恩猶恃其衆尋復整兵徑向京師後將軍元顯帥兵拒戰頻不利㑹稽王道子無它謀略唯日禱蔣侯廟恩來漸近百姓忷懼譙王尚之帥精銳馳至徑屯積弩堂恩樓船髙大泝風不得疾行數日乃至白石恩本以諸軍分散欲掩不僃既而知尚之在建康復聞劉牢之已還至新洲不敢進而去浮海北走郁洲恩別將攻䧟廣陵殺三千人寧朔將軍髙雅之擊恩於郁洲為恩所執秋八月詔以劉裕為下邳太守討孫恩於郁州累戰
  大破之恩由是衰弱復縁海南走裕亦隨而邀擊之冬十一月劉裕追孫恩至滬瀆海鹽又破之俘斬以
  萬數恩遂自浹口逺竄入海
  元興元年春三月孫恩㓂臨海臨海太守辛景擊破之恩所虜三吳男女死亡殆盡恩恐為官軍所獲乃赴海死其黨及妓妾從死者以百數謂之水仙餘衆數千人復推恩妹夫盧循為主循諶之曽孫也神采清秀雅有材藝少時沙門恵逺嘗謂之曰君雖體渉風素而志存不軌如何太尉𤣥欲撫安東土乃以循為永嘉太守循雖受命而宼暴不已  夏五月盧循自臨海入東陽太尉桓𤣥遣撫軍中兵參軍劉裕將兵擊之循敗走永嘉
  二年春正月盧循使司馬徐道覆㓂東陽二月辛丑建武將軍劉裕擊破之道覆循之姊夫也 秋八月劉裕破盧循於永嘉追至晉安屢破之循浮海南走
  三年盧循宼南海攻番禺廣州刺史濮陽吳隠之拒守百餘日冬十月壬戍循夜襲城而䧟之燒府舍民室俱盡執吳隠之循自稱平南將軍攝廣州事聚燒骨為共冡𦵏於洲上得髑髏三萬餘枚又使徐道覆攻始興執始興相阮腆之
  義熈元年盧循遣使貢獻時朝廷新定未暇征討夏四月壬申以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循遺劉裕益智粽裕報以續命湯循以前琅邪內史王誕為平南長史誕說循曰誕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軍所厚若得北歸必䝉寄任公私際㑹仰答厚恩循甚然之劉裕與循書令遣呉隠之還循不從誕復說循曰將軍今留呉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於是循遣隠之與誕俱還
  六年 初徐道覆聞劉裕北伐勸盧循乗虗襲建康循不從道覆自至番禺說循曰本住嶺外豈以理極於此傳之子孫邪正以劉裕難與為敵故也今裕頓兵堅城之下未有還期我以此思歸死士掩擊何劉之徒如反掌耳不乗此機而茍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君為腹心之疾若裕平齊之後息甲歲餘以璽書徴君裕自將屯豫章遣諸將帥銳師過嶺雖復以將軍之神武恐必不能當也今日之機萬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傾其根蒂裕雖南還無能為也君若不同便當帥始興之衆直指尋陽循甚不樂此舉而無以奪其計乃從之初道覆使人伐船材於南康山至始興賤賣之居人爭市之船材大積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裝艦旬日而辦循自始興㓂長沙道覆㓂南康廬陵豫章諸守相皆委任奔走道覆順流而下舟楫甚盛時克燕之問未至朝廷急徴劉裕裕方議留鎮下邳經營司雍㑹得詔書乃以韓範為都督八郡軍事燕郡太守封融為勃海太守檀韶為琅邪太守戊申引兵還韶祗之兄也久之劉穆之稱範融謀反皆殺之 安成忠肅公何無忌自尋陽引兵拒盧循長史鄧潛之諫曰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聞循兵艦大盛勢居上流宜決南塘守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逺下蓄力養銳俟其疲老然後擊之此萬全之䇿也今決成敗於一戰萬一失利悔將無及參軍殷闡曰循所將之衆皆三吳舊賊百戰餘勇始興溪子拳㨗善闘未易輕也將軍宜留屯豫章徴兵屬城兵至合戰未為晚也若以此衆輕進殆必有悔無忌不聴三月壬申與徐道覆遇於豫章賊令彊弩數百登西㟁小山邀射之㑹西風暴急飄無忌所乗小艦向東㟁賊乗風以大艦逼之衆遂奔潰無忌厲聲曰取我蘓武節來莭至執以督戰賊衆雲集無忌辭色無撓握莭而死於是中外震駭朝議欲奉乗輿北走就劉裕既而知賊未至乃止 劉裕至下邳以船載輜重自帥精銳歩歸至山陽聞何無忌敗死慮京邑失守卷甲兼行與數十人至淮上問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賊尚未至劉公若還便無所憂裕大喜將濟江風急衆咸難之裕曰若天命助國風當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風止過江至京口衆乃大安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以江州覆沒表送章綬詔不許青州刺史諸葛長民兗州刺史劉藩并州刺史劉道憐各將兵入衛建康藩豫州刺史毅之從弟也毅聞盧循入宼將拒之而疾作既瘳將行劉裕遺毅書曰吾徃習擊妖賊曉其變態賊新獲姦利其鋒不可輕今脩舡垂畢當與弟同舉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劉藩徃諭止之毅怒謂藩曰徃以一時之功相推耳汝便謂我真不及劉裕邪投書於地帥舟師二萬發姑孰循之初入㓂也使徐道覆向尋陽循自將攻湘中諸郡荊州刺史劉道規遣軍逆戰敗於長沙循進至巴陵將向江陵徐道覆聞毅將至馳使報循曰毅兵甚盛成敗之事係之於此宜併力摧之若此克㨗江陵不足憂也循即日發巴陵與道覆合兵而下五月戊午毅與循戰於桑落洲毅兵大敗棄船以數百人歩走餘衆皆為循所虜所棄輜重山積初循至尋陽聞裕已還猶不信既破毅乃得審問與其黨相視失色循欲退還尋陽攻取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道復謂宜乗勝徑進固爭之循猶豫累日乃從之己未大赦裕募人為兵賞之同京口赴義之科發民治石頭城議者謂宜分守諸津要裕曰賊衆我寡若分兵屯守則測人虗寔且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今聚衆石頭隨宜應赴既令彼無以測多少又於衆力不分若徒旅轉集徐更論之耳朝廷聞劉毅敗人情恟懼時北師始還將士多創病建康戰士不盈數千循既克二鎮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絶樓船髙十二丈敗還者爭言其彊盛孟昶諸葛長民欲奉乗輿過江裕不聴初何無忌劉毅之南討也昶䇿其必敗已而果然至是又謂裕必不能抗循衆頗信之惟龍驤將軍東海虞邱進廷折昶等以為不然中兵參軍王仲徳言於裕曰眀公命世作輔新建大功威震六合妖賊乗虗入㓂既聞凱還自當奔潰若先自遁逃則勢同匹夫號令何以威物此謀若立請從此辭裕甚恱昶固請不已裕曰今重鎮外傾彊㓂內逼人情危駭莫有固志若一旦遷動便自土崩瓦解江北豈可得至設令得至不過延日月耳今兵士雖少自足一戰若其克濟則臣主同休茍厄運必至我當橫屍廟門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不能竄伏草間茍求存活也我計決矣卿勿復言昶恚其言不行且以為必敗因請死裕怒曰卿且申一戰死復何晚昶知裕終不用其言乃抗表自陳曰臣裕北討衆並不同唯臣贊裕行計致使彊賊乗間社稷危逼臣之罪也謹引咎以謝天下封表畢仰藥而死乙丑盧循至淮口中外戒嚴琅邪王徳文都督宮城諸軍事屯中堂皇劉裕屯石頭諸將各有屯守裕子義隆始四嵗裕使諮議參軍劉粹輔之鎮京口粹毅之族弟也裕見民臨水望賊怪之以問參軍張劭劭曰若節鉞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觀望今當復無恐耳裕謂將佐曰賊若於新亭直進其鋒不可當宜且廻避勝負之事未可量也若廻西㟁此成禽耳徐道覆請於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數道攻裕循欲以萬全為計謂道覆曰大軍未至孟昶便望風自裁以大勢言之自當計日潰亂今決勝負於一朝乾沒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殺傷士卒不如案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決乃歎曰我終為盧公所誤事必無成使我得為英雄馳驅天下不足定也裕登石頭城望循軍初見引向新亭顧左右失色既而廻泊蔡洲乃恱於是衆軍轉集裕恐循侵軼用虞邱進計伐樹柵石頭淮口修治越城築查浦藥園廷尉三壘皆以兵守之劉毅經渉蠻晉僅能自免從者饑疲死亡什七八丙寅至建康待罪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毅乞自貶詔降為後將軍 盧循伏兵南㟁使老弱乗舟向白石聲言悉衆自白石歩上劉裕留參軍沈林子徐赤特戍南㟁斷查浦戒令堅守勿動裕及劉毅諸葛長民北出拒之林子曰妖賊此言未必有寔宜深為之防裕曰石頭城險且淮柵甚固留卿在後足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庚辰盧循焚查浦進至張侯橋徐赤特將擊之林子曰賊聲徃白石而屢來挑戰其情可知吾衆寡不敵不如守險以待大軍赤特不從遂出戰伏兵發赤特大敗單舸奔淮北林子及將軍劉鍾據柵力戰朱齡石救之賊乃退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陽郡裕帥諸軍馳還石頭斬徐赤特觧甲久之乃出陳於南塘 盧循㓂掠諸縣無所得謂徐道覆曰師老矣不如還尋陽併力取荊州據天下三分之二徐更與建康爭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還尋陽留其黨范崇民將兵五千人據南陵甲子裕使輔國將軍王仲徳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內史蘭陵蒯思中軍諮議參軍孟懐玉等帥衆追循  八月劉裕還東府大治水軍遣建威將軍㑹稽孫處振武將軍沈田子帥衆三千自海道襲畨禺田子林子之兄也衆皆以為海道艱逺必至為難且分撤見力非目前之急裕不從敕處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卿至時先傾其巢窟使彼走無所歸也 江州刺史庾恱以鄱陽太守虞邱進為前驅屢破盧循兵進據豫章絶循糧道  九月劉毅固求追討盧循長史王誕宻言於劉裕曰毅既䘮敗不宜復使立功裕從之冬十月裕帥兗州刺史劉藩寧朔將軍檀韶冠軍將軍劉敬宣等南擊盧循以劉毅監太尉留府後事皆委焉癸巳裕發建康 徐道覆帥衆三萬趣江陵奄至破冡時魯宗之已還襄陽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傳循已平京邑遣道覆來為刺史江漢士民感劉道規焚書之恩無復貳志道規使劉遵別為遊軍自拒道覆於豫章口前驅失利遵自外橫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赴水死者殆盡道覆單舸走還湓口初道規使遵為遊軍衆咸以為彊敵在前唯患衆少不應分割見力置無用之地及破道覆卒得遊軍之力衆心乃服 王仲徳等聞劉裕大軍且至進攻范崇民於南陵崇民戰艦夾屯兩㟁十一月劉鍾自行覘賊大霧賊鉤得其舸鍾帥左右攻艦戶賊遽閉戶拒之鍾乃徐還與仲徳共攻崇民崇民走 盧循兵守廣州者不以海道為虞庚戍孫處乗海奄至㑹大霧四面攻之即日破其城處撫其舊民戮循親黨勒兵謹守分遣沈田子等擊嶺表諸郡劉裕軍雷池盧循揚聲不攻雷池當乗流徑下裕知其欲戰十二月己夘進軍大雷庚辰盧循徐道覆帥衆數萬塞江而下前後莫見舳艫之際裕悉出輕艦帥衆軍齊力擊之又分歩騎屯於西㟁先僃火具裕以勁弩射循軍因風水之埶以蹙之循艦悉泊西岸岸上軍投火焚之煙炎張天循兵大敗走還尋陽將趣豫章乃悉力柵斷左里丙申裕軍至左里不得進裕麾兵將戰所執麾竿折幡沈於水衆並怪懼裕笑曰徃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者凡萬餘人納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劉藩孟懐玉輕軍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數千人徑還畨禺道覆走保始興裕拔建威將軍禇裕之行廣州刺史裕之裒之曽孫也裕還建康劉毅惡劉穆之每從容與裕言穆之權太重裕益親任之七年春正月劉藩帥孟懐玉等諸將追盧循至嶺表二月壬午懐玉克始興斬徐道覆  三月盧循行收兵至番禺遂圍之孫處拒守二十餘日沈田子言於劉藩曰畨禺城雖險固本賊之巢穴今循圍之或有內變且孫季髙衆力寡弱不能持久若使賊還據廣州凶勢復振矣夏四月田子引兵救畨禺擊循破之所殺萬餘人循走田子與處共追之又破循於蒼梧鬱林寧浦㑹處病不能走循奔交州初九真太守李遜作亂交州刺史交趾杜瑗討斬之瑗卒朝廷以其子慧度為交州刺史詔書未至循襲破合浦徑向交州慧度帥州府文武拒循於石碕破之循餘衆猶三千人李遜餘黨李脫等結集俚獠三千餘人以應循庚子循晨至龍編南津慧度悉散家財以賞軍士與循合戰擲雉尾炬焚其艦以歩兵夾㟁射之循衆艦俱然兵衆大潰循知不免先鴆妻子召妓妾問曰誰能從我死者多雲雀䑕貪生就死實難或雲官尚當死某豈願生乃悉殺諸辭死者囙自投於水慧度取其屍斬之並其父子及李脫等函七首送建康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七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七下
  宋 袁樞 撰
  譙縱之亂
  晉安帝義熈元年 初毛璩聞桓振䧟江陵帥衆三萬順流東下將討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參軍巴西譙縱侯暉出涪水蜀人不樂逺征暉至五城水口與巴西陽昧謀作亂縱為人和謹蜀人愛之暉昧共逼縱為主縱不可走投於水引出以兵逼縱登輿縱又投地叩頭固辭暉縳縱於輿還襲毛瑾於涪城殺之推縱為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聞變犇還成都遣參軍王瓊將兵討之為縱弟眀子所敗死者什八九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殺璩及弟瑗滅其家縱稱成都王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以眀子為巴州刺史屯白帝於是蜀大亂漢中空虗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將軍撫據之
  二年春正月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眀子於白帝破之  秋九月劉裕聞譙縱反遣龍驤將軍毛脩之將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延祖共討之脩之至宕渠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脩之退還白帝
  三年秋八月毛脩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斬之脩之欲進討譙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可脩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實有生理可保臣之情地生塗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庻憑天威誅夷讎逆今屢有可乗之機而陋每違期不赴臣雖効死㓂庭而救援理絶將何以濟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衆五千伐蜀以劉道規為征蜀都督  九月譙縱稱藩於秦
  四年夏五月譙縱遣使稱藩於秦又與盧循潛通縱上表請桓謙於秦欲與之共擊劉裕秦王興以問謙謙曰臣之累世著恩荊楚若得因巴蜀之資順流東下士民必翕然響應興曰小水不容巨魚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亦不假君以為鱗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謙至成都虛懐引士縱疑之置於龍格使人守之謙泣謂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秋七月劉敬宣既入峽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驤將軍時延祖由墊江轉戰而前譙縱求救於秦秦王興遣平西將軍姚賞南梁州刺史王敏將兵二萬赴之敬宣軍至黃虎去成都五百里縱輔國將軍譙道福悉衆拒險相持六十餘日敬宣不得進食盡軍中疾疫死者大半乃引軍還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以督統降號建威將軍九月劉裕以敬宣失利請遜位詔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劉毅欲以重法繩敬宣裕保䕶之何無忌謂毅曰奈何以私憾傷至公毅乃止
  五年春正月秦王興遣使冊拜譙縱為大都督相國蜀王加九錫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儀
  六年秋八月譙縱遣侍中譙良等入見於秦請兵以伐晉縱以桓謙為荊州刺史譙道福為梁州刺史帥衆二萬㓂荊州秦王興遣前將軍茍林帥騎兵㑹之江陵自盧循東下不得建康之間羣盜互起荊州刺史劉道規遣司馬王鎮之帥天門太守檀道濟廣武將軍彭城到彥之入援建康道濟祗之弟也鎮之至尋陽為茍林所破盧循聞之以林為南蠻校尉分兵配之使乗勝伐江陵聲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謙於道召募義舊民投之者二萬人謙屯枝江林屯江津三㓂交逼江陵士民多懐異心道規乃㑹將士告之曰桓謙今在近道聞諸長者頗有去就之意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開城門達曉不閉衆咸憚服莫有去者雍州刺史魯宗之帥衆數千自襄陽赴江陵或謂宗之情未可測道規單馬迎之宗之感恱道規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帥諸軍攻謙諸將佐皆曰今逺出討謙其勝難必茍林近在江津伺人動靜若來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規曰茍林愚懦無他竒計以吾去未逺必不敢向城今我取謙徃至便克沈疑之間已自還返謙敗則林破膽豈暇得來且宗之獨守何為不支數日乃馳徃攻謙水陸齊進謙等大陳舟師兼以歩騎戰於枝江檀道濟先進䧟陳謙等大敗謙單舸奔茍林道規追斬之還至浦口討林林走道規遣諮議參軍臨淮劉遵帥衆追之初謙至枝江江陵士民皆與謙書言城內虛實欲為內應至是檢得之道規悉焚不視衆於是大安  九月劉遵斬茍林於巴陵  冬十一月癸丑益州刺史鮑陋卒譙道福䧟巴東殺守將溫祚時延祖
  八年冬十一月太尉裕謀伐蜀擇元帥而難其人以西陽太守朱齡石既有武幹又練吏職欲用之衆皆以為齡石資名尚輕難當重任裕不從十二月以齡石為益州刺史帥寧朔將軍臧熹河間太守蒯恩下邳太守劉鍾等伐蜀分大軍之半二萬人以配之熹裕之妻弟位居齡石之右亦𨽻焉裕與齡石宻謀進取曰劉敬宣徃年出黃虎無功而退賊謂我今應從外水徃而料我當出其不意猶從內水來也如此必以重兵守涪城以僃內道若向黃虎正墮其計今以大衆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出內水此制敵之竒也而慮此聲先馳賊審虗寔別有函書封付齡石署函邉曰至白帝乃開諸軍雖進未知處分所由毛脩之固請行裕恐脩之至蜀必多所誅殺土人與毛氏有嫌亦當以死自固不許
  九年夏六月朱齡石等至白帝發函書曰衆軍悉從外水取成都臧熹從中水取廣漢老弱乗髙艦十餘從內水向黃虎於是諸軍倍道兼行譙縱果命譙道福將重兵鎮涪城以僃內外齡石至平模去成都二百里縱遣秦州刺史侯暉尚書僕射譙詵帥衆萬餘屯平模夾㟁築城以拒之齡石與劉鍾曰今天時盛熱而賊嚴兵固險攻之未必可拔祗増疲困且欲養銳息兵以伺其隙何如鍾曰不然前揚聲言大衆向內水譙道福不敢捨涪城今重軍猝至出其不意侯暉之徒已破膽矣賊阻兵守險者是其懼不敢戰也因其恟懼盡銳攻之其勢必克克平模之後自可鼓行而進成都必不能守矣若緩兵相守彼將知人虗實涪軍忽來併力拒我人情既安良將又集此求戰不獲軍食無資二萬餘人悉為蜀子虜矣齡石從之諸將以水北城地險兵多欲先攻其南城齡石曰今屠南城不足以破北若盡銳以拔北城則南城不麾自散矣秋七月齡石帥諸軍急攻北城克之斬侯暉譙詵引兵廻趣南城南城自潰齡石捨船歩進譙縱大將譙撫之屯牛脾譙小茍塞打鼻臧熹擊撫之斬之小茍聞之亦潰於是縱諸營屯望風相次奔潰戊辰縱棄成都出走尚書令馬耽封府庫以待晉師壬申齡石入成都誅縱同祖之親餘皆按堵使復其業縱出成都先辭墓其女曰走必不免祗取辱焉等死死於先人之墓可也縱不從譙道福聞平模不守自涪引兵入赴縱徃投之道福見縱怒曰大丈夫有如此功業而棄之將安歸乎人誰不死何怯之甚也因投縱以劍中其馬鞍縱乃去自縊死巴西人王志斬其首以送齡石道福謂其衆曰蜀之存亡實係於我不在譙王今我在猶足一戰衆皆許諾道福盡散金帛以賜衆衆受之而走道福逃於獠中巴民杜瑾執送之斬於軍門齡石徙馬耽於越嶲耽謂其徒曰朱侯不送我京師欲滅口也吾必不免乃盥洗而臥引繩而死須㬰齡石使至戮其屍詔以齡石進監梁秦州六郡諸軍事賜爵豐城縣侯
  呂光據姑臧
  晉武帝太元七年秋九月車師前部王彌寘鄯善王休宻䭾入朝於秦請為鄉𨗳以伐西域之不服者因如漢法置都䕶以統理之秦王堅以驍騎將軍呂光為使持節都督西域征討諸軍事與淩江將軍姜飛輕車將軍彭晃將軍杜進康盛等總兵十萬鐡騎五千以伐西域光略陽羌酉婆樓之子也陽平公融諫曰西域荒逺得其民不可使得其地不可食漢武征之得不補失今勞師萬里之外以踵漢氏之過舉臣竊惜之不聴
  八年春正月秦呂光發長安以鄯善王休宻䭾車師前部王彌寘為鄉𨗳  冬十二月秦呂光行越流沙三百餘里焉耆等諸國皆降惟龜茲王帛純拒之嬰城固守光進軍攻之
  九年秋七月龜茲王帛純窘急重賂獪胡以求救獪胡王遣其弟吶龍侯將馗帥騎二十餘萬並引溫宿尉頭等諸國兵合七十餘萬以救龜茲秦呂光與戰於城西大破之帛純出走王侯降者三十餘國光入其城城如長安市邑宮室甚盛光撫寧西域威恩甚著逺方諸國前世所不能服者皆來歸附上漢所賜節傳光皆表而易之立帛純弟震為龜茲王  八月秦王堅聞呂光平西域以光為都督玉門以西諸軍事西域校尉道絶不通
  十年春三月呂光以龜茲饒樂欲㽜居之天竺沙門鳩摩羅什謂光曰此凶亡之地不足㽜也將軍但東歸中道自有福地可居光乃大饗將士議進止衆皆欲還乃以駝二萬餘頭載外國珍寶竒玩驅駿馬萬餘匹而還秋九月呂光自龜茲還至宜禾秦涼州刺史梁熈
  謀閉境拒之髙昌太守楊翰言於熈曰呂光新破西域兵彊氣銳聞中原䘮亂必有異圖河西地方萬里帶甲十萬足以自保若光出流沙其勢難敵髙梧谷口險阻之要宜先守之而奪其水彼既窮渇可以坐制如以為逺伊吾闗亦可拒也度此二阨雖有子房之䇿無所施矣熈弗聴羙水令犍為張統謂熈曰今闗中大亂京師存亡不可知呂光之來其志難測將軍何以抗之熈曰憂之未知所出統曰光智略過人今擁思歸之士乗戰勝之氣其鋒未易當也將軍世受大恩忠誠夙著立勲王室宜在今日行唐公洛上之從弟勇冠一時爲將軍計豈若奉為盟主以收衆望推忠義以帥羣豪則光雖至不敢有異心也資其精銳東兼毛興連王統楊壁合四州之衆掃兇逆寧帝室此桓文之舉也熈又弗聴殺洛於西海光聞楊翰之謀懼不敢進杜進曰梁熈文雅有餘機鑒不足終不能用翰之謀不足憂也宜及其上下離心速進以取之光從之進至髙昌楊翰以郡迎降至玉門熈移檄責光擅命還師以子𦙍為鷹揚將軍與振威將軍南安姚皓別駕衛翰帥衆五萬拒光於酒泉敦煌太守姚靜晉昌太守李純以郡降光光報檄涼州責熈無赴難之志而遏國家之衆遣彭晃杜進姜飛為前鋒與𦙍戰於安彌大破禽之於是四山胡夷皆附於光武威太守彭濟執熈以降光殺之光入姑臧自領涼州刺史表杜進為武威太守自餘將佐各受職位涼州郡縣皆降於光獨酒泉太守宋皓西郡太守索泮城守不下光攻而執之讓泮曰吾受詔平西域而梁熈絶我歸路此朝廷之罪人卿何為附之泮曰將軍受詔平西域不受詔亂涼州梁公何罪而將軍殺之泮但苦力不足不能報君父之讎耳豈肯如逆氐彭濟之所為乎主滅臣死固其常也光殺泮及皓主簿尉祐姦佞傾險與彭濟同執梁熈光寵信之祐譛殺名士姚皓等十餘人涼州人由是不恱光以祐為金城太守祐至允吾襲據其城以叛姜飛擊破之祐奔據興城
  十一年初張天錫之南奔也秦長水校尉王穆匿其世子大豫與俱奔河西依禿髪思復鞬思復鞬送於魏安魏安人焦松齊肅張濟等聚兵數千人迎大豫為主攻呂光昌松郡拔之執太守王世強光使輔國將軍杜進擊之進兵敗大豫進逼姑臧王穆諫曰光糧豐城固甲兵精銳逼之非利不如席捲嶺西礪兵積粟然後東向與之爭不及朞年光可取也大豫不從自號撫軍將軍涼州牧改元鳳凰以王穆為長史傳檄郡縣使穆說諭嶺西諸郡建康太守李隰祁連都尉嚴純皆起兵應之有衆三萬保據楊塢 夏四月張大豫自楊塢進屯姑臧城西王穆及禿髪思復鞬子奚于帥衆三萬屯於城南呂光出擊大破之斬奚於等二萬餘級秋九月呂光得秦王堅凶問舉軍縞素謚曰文昭皇帝冬十月大赦改元太安十一月張大豫自西郡入臨洮掠民五千餘戶保據俱城 十二月呂光自稱使持節侍中中外大都督督隴右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涼州牧酒泉公十二年秋七月呂光將彭晃徐炅攻張大豫於臨洮破之大豫犇廣武王穆犇建康八月廣武人執大豫送姑臧斬之穆襲據酒泉自稱大將軍涼州牧  冬十二月呂光西平太守康寧自稱匈奴王殺河湟太守強禧以叛張掖太守彭晃亦叛東結康寧西通王穆光欲自擊晃諸將皆曰今康寕在南伺釁而動若晃穆未誅康寧復至進退狼狽勢必大危光曰實如卿言然我今不徃是坐待其來也若三㓂連兵東西交至則城外皆非吾有大事去矣今晃初叛與寧穆情契未宻出其倉猝取之差易耳乃自帥騎三萬倍道兼行既至攻之二旬拔其城誅晃初王穆起兵遣使招敦煌處士郭瑀瑀歎曰今民將及溺吾忍不救之邪乃與同郡索嘏起兵應穆運粟二萬石以餉之穆以瑀為太府左長史軍師將軍嘏為敦煌太守既而穆聴讒言引兵攻嘏瑀諫不聴出城大哭舉手謝城曰吾不復見汝矣還而引被覆面不與人言不食而卒呂光聞之曰二冦相攻此成擒也不可以憚屢戰之勞而失永逸之機也遂帥歩騎二萬攻酒泉克之進屯涼興穆引兵東還未至衆潰穆單騎走騂馬令郭文斬其首送之
  十三年 呂光之定涼州也杜進功居多光以為武威太守貴寵用事羣僚莫及光甥石聦自闗中來光問之曰中州人言我為政何如聦曰但聞有杜進耳不聞有舅光由是忌進而殺之光與羣僚宴語及政事參軍京兆段業曰眀公用法大峻光曰吳起無恩而楚彊商鞅嚴刑而秦興業曰起喪其身鞅亡其家皆殘酷之致也明公方開建大業景行堯舜猶懼不濟乃慕起鞅之為治豈此州士女所望哉光改容謝之
  十四年春二月呂光自稱三河王大赦改元麟嘉置百官光妻石氏子紹弟徳世自仇池來至姑臧光立石氏為妃紹為世子
  十九年秋七月三河王光以子覆為都督玊門以西諸軍事西域大都䕶鎮髙昌命大臣子弟隨之
  二十一年夏六月三河王呂光即天王位國號大涼大赦改元龍飛僃置百官以世子紹為太子封子弟為公侯者二十人以中書令王詳為尚書左僕射著作郎段業等五人為尚書
  乞伏據金城
  晉成帝咸和四年 初隴西鮮卑乞伏述延居於苑川侵併鄰部士馬彊盛及趙亡述延懼遷於麥田述延卒子傉大寒立傉大寒卒子司繁立
  簡文帝咸安元年 秦益州刺史王統攻隴西鮮卑乞伏司繁於度堅山司繁帥騎三萬拒統於苑川統潛襲度堅山司繁部落五萬餘皆降於統其衆聞妻子已降秦不戰而潰司繁無所歸亦詣統降秦王堅以司繁為南單于留之長安以司繁從叔吐雷為勇士䕶軍撫其部衆
  武帝寧康元年鮮卑勃寒㓂掠隴右秦王堅使乞伏司繁討之勃寒請降遂使司繁鎮勇士川
  太元元年乞伏司繁卒子國仁立
  八年秦王堅之入㓂也以乞伏國仁為前將軍領先鋒騎㑹國仁叔父歩頽反於隴西堅遣國仁還討之歩頽聞之大喜迊國仁於路國仁置酒大言曰苻氏疲民逞兵殆將亡矣吾當與諸君共建一方之業及堅敗國仁遂迫脇諸部有不從者擊而併之衆至十餘萬
  十年秋九月乞伏國仁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單于領秦河二州牧改元建義以乙旃童渥為左相屋引出支為右相獨孤匹蹄為左輔武郡勇士為右輔弟乾歸為上將軍分其地置武城等十二郡築勇士城而都之十一年春正月南安祕宜帥𦍑胡五萬餘人攻乞伏國仁國仁將兵五千逆擊大破之宜奔還南安  秋七月祕宜與莫侯悌眷帥其衆三萬餘戶降於乞伏國仁國仁拜宜東秦州刺史悌眷梁州刺史
  十二年春三月秦主登以乞伏國仁為大將軍大單于苑川王  夏六月苑川王國仁帥騎三萬襲鮮卑大人宻貴裕茍提倫三部於六泉秋七月與沒奕干金熈戰於渇渾川沒奕干金熈大敗三部皆降
  十三年夏四月苑川王國仁破鮮卑越質叱黎於平襄獲其子詰歸  六月苑川王乞伏國仁卒謚曰宣烈廟號烈祖其子公府尚幼羣下推國仁弟乾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大赦改元太初  秋七月河南王乾歸立其妻邉氏為王后置百官倣漢制以南川侯出連乞都為丞相梁州刺史悌眷為御史大夫金城邉芮為左長史東秦州刺史祕宜為右長史武始翟勍為左司馬略陽王松夀為主簿從弟軻彈為梁州牧弟益州為秦州牧屈眷為河州牧  九月河南王遷都金城
  十四年春正月秦主登以河南王乾歸為大將軍大單于金城王  夏五月金城王乾歸撃侯年部大破之於是秦涼鮮卑羌胡多附乾歸  冬十一月抱罕𦍑彭奚念附於乾歸以奚念為北河州刺史
  十五年冬十二月越質詰歸據平襄叛金城王乾歸十六年春正月金城王乾歸撃越質詰歸詰歸降乾歸以宗女妻之
  十八年金城王乾歸立其子熾磐為太子熾磐勇略眀決過於其父
  十九年春正月秦主登遣使拜金城王乾歸為左丞相河南王領秦梁益涼沙五州牧加九錫 夏六月秦主登進封乾歸梁王納其妹為梁王后  冬十月秦主崇為梁王乾歸所逐犇隴西王楊定定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秦州牧益州立義將軍詰歸帥騎三萬拒之大敗定兵殺定及崇斬首萬七千級乾歸於是盡有隴西之地十一月梁王乾歸自稱秦王大赦二十年春正月西秦王乾歸以太子熾磐領尚書令左長史邉芮為左僕射右長史祕宜為右僕射置官皆如魏武晉文故事然猶稱大單于大將軍邉芮等領府佐如故  夏六月西秦王乾歸遷於西城
  二十一年越質詰歸帥戶二萬叛西秦降於秦
  安帝隆安元年春正月涼王光以西秦王乾歸數反覆舉兵伐之乾歸羣下請東犇成紀以避之乾歸曰軍之勝敗在於巧拙不在衆寡光兵雖衆而無法其弟延勇而無謀不足憚也且其精兵盡在延所延敗光自走矣光軍於長最遣太原公纂等帥歩騎三萬攻金城乾歸帥衆二萬救之未至纂等拔金城光又遣其將梁恭等以甲卒萬餘出陽武下峽與秦州刺史沒奕干攻其東天水公延以枹罕之衆攻臨洮武始河闗皆克之乾歸使人紿延雲乾歸衆潰犇成紀延欲引輕騎追之司馬耿稚諫延不從進與乾歸遇延戰死稚與將軍姜顯收散卒還屯枹罕光亦引兵還姑臧  夏六月西秦王乾歸徴北河州刺史彭奚念為鎮衛將軍以鎮西將軍屋𢎞破光為河州牧定州刺史翟瑥為晉興太守鎮枹罕
  三年西秦丞相出連乞都卒冬十月以金城太守辛靜為右丞相
  四年春正月西秦王乾歸遷都苑川  夏五月秦征西大將軍隴西公碩徳將兵五千伐西秦入自南安峽西秦王乾歸帥諸將拒之軍於隴西  秋七月西秦王乾歸使武衛將軍慕兀等屯守秦軍樵採路絶秦王興潛引兵救之乾歸聞之使慕兀帥中軍二萬屯柏楊鎮軍將軍羅敦帥外軍四萬屯侯辰谷乾歸自將輕騎數千前𠉀秦兵㑹大風昏霧與中軍相失為追騎所逼入於外軍旦與秦戰大敗走歸苑川其部衆三萬六千皆降於秦興進軍枹罕乾歸奔金城謂諸豪帥曰吾不才叨竊名號已踰一紀今敗散如此無以待敵欲西保允吾若舉國而去必不得免卿等留此各以其衆降秦以全宗族勿吾隨也皆曰死生願從陛下乾歸曰吾今將寄食於人若天未亡我庶幾異日克復舊業復與卿等相見今相隨而死無益也乃大哭而別乾歸獨引數百騎奔允吾乞降於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廣武公傉檀迎之寘於晉興待以上賓之禮鎮北將軍禿髪俱延言於利鹿孤曰乾歸本吾之屬國因亂自尊今勢窮歸命非其誠欵若逃歸姚氏必為國患不如徙置乙弗之間使不得去利鹿孤曰彼窮來歸我而逆疑其心何以勸來者俱延利鹿孤之弟也秦兵既退南𦍑梁戈等宻招乾歸乾歸將應之其臣屋引阿落以告晉興太守隂暢暢馳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其弟吐雷帥騎三千屯捫天嶺乾歸懼為利鹿孤所殺謂其太子熾磐曰吾父子居此必不為利鹿孤所容今姚氏方彊吾將歸之若盡室俱行必為追騎所及吾以汝兄弟及汝母為質彼必不疑吾在長安彼終不敢害汝也乃送熾磐等於西平八月乾歸南奔枹罕遂降於秦  冬十一月乞伏乾歸至長安秦王興以為都督河南諸軍事河州刺史歸義侯久之乞伏熾磐欲逃詣乾歸武威王利鹿孤追獲之利鹿孤將殺熾磐廣武公傉檀曰子而歸父無足深責宜宥之以示大度利鹿孤從之
  五年春二月秦王興使乞伏乾歸還鎮苑川盡以其故部衆配之  夏四月乞伏乾歸至苑川以邉芮為長史王松夀為司馬公卿將帥皆降為僚佐偏禆
  元興元年夏四月乞伏熾磐自西平逃歸苑川南涼王傉檀歸其妻子乞伏乾歸使熾磐入朝於秦秦主興以熾磐為興晉太守
  義熈二年十一月乞伏乾歸入朝於秦
  三年春正月秦主興以乞伏乾歸寖彊難制留為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監其部衆
  四年乞伏熾磐以秦政寖衰且畏秦之攻襲冬十月招結諸部二萬餘人築城於嵻㟍山而據之  冬十二月乞伏熾磐攻彭奚念於枹罕為奚念所敗而還五年春二月乞伏熾磐入見秦太原公懿於上邽彭奚念乗虗伐之熾磐聞之怒不告懿而歸撃奚念破之遂圍枹罕乞伏乾歸從秦主興如平源熾磐克枹罕遣人告乾歸乾歸逃還苑川  夏四月乞伏乾歸如枹罕留世子熾磐鎮之收其衆得二萬徙都度堅山  秋七月乞伏乾歸復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復本位  冬十月西秦王乾歸立夫人邉氏為王后世子熾磐為太子仍命熾磐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以屋引破光為河州刺史鎮枹罕以南安焦遺為太子太師與參軍國大謀
  六年春三月西秦王乾歸攻秦金城郡拔之 秋七月乙丑西秦王乾歸討越質屈機等十餘部降其衆二萬五千徙於苑川八月乾歸復都苑川  九月西秦王乾歸攻秦略陽南安隴西諸郡皆克之徙民二萬五千戸於苑川及枹罕
  七年春正月秦王興以太常索稜招撫西秦西秦王乾歸遣使送所掠守宰謝罪請降興遣鴻臚拜乾歸都督隴西嶺北匈奴雜胡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河州牧單于河南王太子熾磐為鎮西將軍左賢王平昌公  二月河南王乾歸徙鮮卑僕渾部於度堅城以子敕㪍為秦興太守以鎮之 夏四月河南王乾歸徙𦍑句豈等部衆於疊蘭城以兄子阿柴為興國太守以鎮之五月復以子木奕干為武威太守鎮嵻㟍城  秋八月河南王乾歸攻秦略陽太守姚龍於柏楊堡克之冬十一月進攻南平太守王憬於水洛城又克之徙民三千餘戶於譚郊遣乞伏審䖍帥衆二萬城譚郊 十二月西𦍑彭利髪襲據枹罕乾歸討之不克
  八年春正月河南王乾歸復討彭利髪利髪南走追斬之以乞伏審䖍為河州刺史鎮枹罕而還  二月乾歸徙都譚郊命平昌公熾磐鎮苑川夏六月乞伏公府弒河南王乾歸並殺其諸子十餘人走保大夏平昌公熾磐遣其弟廣武將軍智達揚武將軍木奕干帥騎三千討之以其弟曇達為鎮京將軍鎮譚郊驍騎將軍婁機鎮苑川熾磐帥文武及民二萬餘戶遷於枹罕秋七月乞伏智達等撃破乞伏公府於大夏公府奔疊蘭城就其弟阿柴智達等攻拔之斬阿柴父子五人公府奔嵻㟍南山追獲之並其四子轘之於譚郊八月乞伏熾磐自稱大將軍河南王大赦改元永康𦵏乾歸於枹罕謚曰武元王廟號髙祖  九月河南王熾磐以尚書令武始翟勍為相國侍中太子詹事趙景為御史大夫罷尚書令僕射尚書六卿侍中等官
  十年冬十月河南王熾磐復稱秦王置百官
  禿髪據廣武
  晉安帝興寧三年冬十月鮮卑禿髪椎斤卒年一百一十子思復鞬代統其衆椎斤樹機能從弟務丸之孫也武帝太元十九年 初禿髮思復鞬卒子烏孤立烏孤雄勇有大志與大將紛陁謀取涼州紛陁曰公必欲得涼州宜先務農講武禮俊賢修政刑然後可也烏孤從之三河王光遣使拜烏孤冠軍大將軍河西鮮卑大都統烏孤與其羣下謀之曰可受乎皆曰吾士馬衆多何爲屬人石真若留不對烏孤曰卿畏呂光邪石真若留曰吾本根未固小大非敵若光致死於我何以待之不如受以驕之俟釁而動蔑不克矣烏孤乃受之
  二十年秋七月禿髪烏孤撃乙弗折掘等諸部皆破降之築廉川堡而都之廣武趙振少好竒略聞烏孤在亷川棄家從之烏孤喜曰吾得趙生大事濟矣拜左司馬三河王光封烏孤為廣武郡公
  二十一年夏六月三河王呂光遣使拜禿髮烏孤為征南大將軍益州牧左賢王烏孤謂使者曰呂王諸子貪淫三甥暴虐逺近愁怨吾安可違百姓之心受不義之爵乎吾當為帝王之事耳乃留其鼓吹羽儀謝而遣之安帝隆安元年春正月禿髪烏孤自稱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西平王大赦改元太初治兵廣武攻涼金城克之涼王光遣將軍竇茍伐之戰於街亭涼兵大敗涼散騎常侍太常西平郭黁善天文數術國人信重之㑹熒惑守東井黁謂僕射王詳曰涼之分野將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闇弱太原公兇悍一旦不諱禍亂必起吾二人久居內要彼常切齒將為誅首矣田胡王乞基部落最彊二苑之人多其舊衆吾欲與公舉大事推乞基為主二苑之衆盡我有也得城之後徐更議之詳從之黁夜以二苑之衆燒洪範門使詳為內應事泄詳被誅黁遂據東苑以叛民間皆言聖人起兵事無不成從之者甚衆涼王光召太原公纂使討黁纂司馬楊統謂其從兄柏曰郭黁舉事必不虛發吾欲殺纂推兄為主西襲呂𢎞據張掖號令諸郡此千載一時也柏怒曰吾為呂氏臣安享其祿危不能救豈可復増其難乎呂氏若亡吾為𢎞演矣統至畨禾遂叛歸黁𢎞纂之弟也纂與西安太守石元良共撃黁大破之黁得光孫八人於東苑及敗而恚悉投於鋒上枝分節觧飲其血以盟衆衆皆掩目涼人張捷宋生等招集戎夏三千人反於休屠城與黁共推涼後將軍楊軌為盟主軌略陽氐也將軍程肇諫曰卿棄龍頭而從蛇尾非計也軌不從自稱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纂撃破黁將王斐於城西黁兵勢漸衰遣使請救於禿髪烏孤九月烏孤使其弟驃騎將軍利鹿孤帥騎五千赴之
  二年春正月楊軌以其司馬郭緯為平西相帥歩騎二萬北赴郭黁禿髪烏孤遣其弟車騎將軍傉檀帥騎一萬助軌軌至姑臧營於城北  夏四月涼太原公纂將兵撃楊軌郭黁救之纂敗還  六月楊軌自恃其衆欲與涼王光決戰郭黁毎以天道抑止之涼常山公𢎞鎮張掖叚業使沮渠男成及王徳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將兵迎之楊軌曰呂𢎞精兵一萬若與光合則姑臧益彊不可取矣乃與禿髪利鹿孤共邀撃纂纂與戰大破之軌奔王乞基黁性𥚹急殘忍不為士民所附聞軌敗走降西秦西秦王乾歸以為建忠將軍散騎常侍𢎞引兵棄張掖東走  秋九月楊軌屯亷川收集夷夏衆至萬餘王乞基謂軌曰禿髪氏才髙而兵盛且乞基之主也不如歸之軌乃遣使降於西平王烏孤軌尋為𦍑酋梁飢所敗西奔僊海襲乙弗鮮卑而據其地烏孤謂羣臣曰楊軌王乞基歸誠於我卿等不速救使為𦍑人所覆孤甚愧之平西將軍渾屯曰梁飢無經逺大略可一戰禽也飢進攻西平西平人田𤣥明執太守郭倖而代之以拒飢遣子為質於烏孤烏孤欲救之羣臣憚飢兵彊多以為疑左司馬趙振曰楊軌新敗呂氏方彊洪池以北未可兾也嶺南五郡庻幾可取大王若無開拓之志振不敢言若欲經營四方此機不可失也使𦍑得西平華夷震動非我之利也烏孤喜曰吾亦欲乗時立功安能坐守窮谷乎乃謂羣臣曰梁飢若得西平保據山河不可復制飢雖驍猛軍令不整易破也遂進撃飢大破之飢退屯龍支堡烏孤進攻拔之飢單騎奔澆河俘斬數萬以田𤣥眀為西平內史樂都太守田瑤湟河太守張禂澆河太守王稚皆以郡降嶺南𦍑胡數萬落皆附於烏孤  冬十一月楊軌王乞基帥戶數千自歸於西平王烏孤  十二月西平王禿髪烏孤更稱武威王
  三年春正月武威王烏孤徙治樂都以其弟西平公利鹿孤鎮安夷廣武公傉檀鎮西平叔父素渥鎮湟河若留鎮澆河從弟替引鎮嶺南洛囘鎮亷川從叔吐若留鎮浩舋夷夏俊傑隨才授任內居顯位外典郡縣鹹得其宜烏孤謂羣臣曰隴右河西本數郡之地遭亂分裂至十餘國呂氏乞伏氏段氏最強今欲取之三者何先楊統曰乞伏氏本吾之部落終當服從段氏書生無能為患且結好於我攻之不義呂光衰髦嗣子微弱纂𢎞雖有才而內相猜忌若使浩舋亷川乗虛逓出彼必疲於奔命不過二年兵勞民困則姑臧可圖也姑臧舉則二㓂不待攻而服矣烏孤曰善  夏六月烏孤以利鹿孤為涼州牧鎮西平召車騎大將軍傉檀入錄府國事  秋八月武威王禿髪烏孤醉走馬傷脇而卒遺令立長君國人立其弟利鹿孤謚烏孤曰武王廟號烈祖利鹿孤大赦徙治西平
  四年春正月禿髪利鹿孤大赦改元建和  夏五月楊軌田𤣥眀謀殺武威王利鹿孤利鹿孤殺之
  五年春正月武威王利鹿孤欲稱帝羣臣皆勸之安國將軍鍮勿崙曰吾國自上世以來因仍舊俗無冠帶之飾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室廬故能雄視沙漠抗衡中夏今舉大號誠順民心然建都吾邑難以避患儲畜倉庫啟敵人心不如處晉民於城郭勸課農桑以供資儲帥國人以習戰射隣國弱則乗之彊則避之此久長之良策也且虛名無實徒足為世之質的將安用之利鹿孤曰安國之言是也乃更稱河西王以廣武公傉檀為都督中外諸軍事涼州牧録尚書事  夏六月河西王利鹿孤命羣臣極言得失西曹從事史暠曰陛下命將出征徃無不捷然不以綏寧為先唯以徙民為務民安土重遷故多離叛此所以斬將拔城而地不加廣也利鹿孤善之
  元興元年春三月河西王禿髪利鹿孤寢疾遺令以國事授弟傉檀初禿髪思復鞬愛重傉檀謂諸子曰傉檀器識非汝曹所及也故諸兄不以傳子而傳於弟利鹿孤在位垂拱而已軍國大事皆委於傉檀利鹿孤卒傉檀襲位更稱涼王改元𢎞昌遷于樂都諡利鹿孤曰康王  是歲秦王興遣使以禿髪傉檀為車騎將軍廣武公
  二年春二月南涼王傉檀畏秦之彊乃去年號罷尚書丞郎官遣參軍關尚使於秦秦主興曰車騎獻款稱藩而擅興兵造大城豈為臣之道乎尚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先王之制也車騎僻在遐藩宻邇勍㓂葢為國家重門之防不圖陛下忽以為嫌興善之傉檀求領涼州興不許
  義熈二年夏六月禿髪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馬三千匹羊三萬口於秦秦王興以為忠以傉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姑臧徴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主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於茲五年土宇僻逺威靈不接士民甞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聖徳俯仗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餘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冦豈惟臣州士民墜於塗炭恐方為聖朝旰食之憂興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傉檀㑹傉檀已帥歩騎三萬軍於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門別駕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二千餘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於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懐逺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𡚁形勝之地殿下恵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餘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傉檀燕羣僚於宣徳堂仰視歎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武威孟禕曰昔張文王始為此堂於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傉檀善之秋八月禿髪傉檀以興城侯文支鎮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冬十一月禿髪傉檀遷於姑臧
  三年秋七月禿髪傉檀復貳於秦遣使邀乞伏熾磐熾磐斬其使送長安  九月禿髪傉檀將五萬餘人伐沮渠蒙遜䝉遜與戰於均石大破之 十一月夏王勃勃帥騎二萬撃傉檀於文陽殺傷萬餘人而還傉檀帥衆追之勃勃逆撃於武陽下大破之殺傷萬計勃勃積屍而封之號曰髑髏臺
  四年夏五月秦王興以禿髪傉檀外內多難欲因而取之使尚書郎韋宗徃覘之傉檀與宗論當世大略縱橫無窮宗退歎曰竒才英器不必華夏眀智敏識不必讀書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經之表復自有人也歸言於興曰涼州雖𡚁傉檀權譎過人未可圖也興曰劉勃勃以烏合之衆猶能破之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勢變返覆萬端陵人者易敗戒懼者難攻傉檀之所以敗於勃勃者輕之也今我以大軍臨之彼必懼而求全臣竊觀羣臣才略無傉檀之比者雖以天威臨之亦未敢保其必勝也興不聴使其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弼後軍將軍歛成鎮逺將軍乞伏乾歸帥歩騎三萬襲傉檀左僕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諫曰傉檀恃其險逺故敢違慢不若詔沮渠䝉遜及李暠討之使自相困斃不必煩中國之兵也亦不聴興遺傉檀書曰今遣齊難討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於河西邀之傉檀以為然遂不設僃弼濟自金城姜紀言於弼曰今王帥聲言討勃勃傉檀猶豫守僃未嚴願給輕騎五千掩其城門則山澤之民皆為吾有孤城無援可坐克也弼不從進至漠口昌松太守蘓覇閉城拒之弼遣人諭之使降霸曰汝棄信誓而伐與國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進攻斬之長驅至姑臧傉檀嬰城固守出竒兵撃弼破之弼退據西苑城中人王鍾等謀為內應事泄傉檀欲追首謀者而赦其餘前軍將軍伊力延侯曰今彊㓂在外而姦人竊發於內危孰甚焉不悉阬之何以懲後傉檀從之殺五千餘人命郡縣悉散牛羊於野歛成縱兵鈔掠傉檀遣鎮北大將軍俱延鎮軍將軍敬歸等擊之秦兵大敗斬首七千餘人姚弼固壘不出傉檀攻之未克秋七月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為諸軍後繼至髙平聞弼敗倍道赴之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於涼風門弦未及發傉檀材官將軍宋益等迎撃斬之顯乃委罪歛成遣使謝傉檀慰撫河外引兵還傉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  冬十一月禿髪傉檀復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為皇后世子武臺為太子録尚書事左長史趙鼂右長史郭倖為尚書左右僕射昌松侯俱延為太尉
  蒙遜據張掖
  晉安帝隆安元年 初張掖盧水胡沮渠羅仇匈奴沮渠之後也世為部帥涼王光以羅仇為尚書從光伐西秦及呂延敗死羅仇弟三河太守麴粥謂羅仇曰主上荒耄信讒今軍敗將死正其猜忌智勇之時也吾兄弟必不見容與其死之無名不若勒兵向西平出苕藋奮臂一呼涼州不足定也羅仇曰誠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於西土寧使人負我我不忍負人也光果聴讒以敗軍之罪殺羅仇及麴粥羅仇弟子蒙遜雄傑有䇿畧渉獵書史以羅仇麴粥之䘮歸𦵏諸部多其族姻㑹𦵏者凡萬餘人蒙遜哭謂衆曰呂王昏荒無道多殺不辜吾之上世虎視河西今欲與諸部雪二父之恥復上世之業何如衆咸稱萬嵗遂結盟起兵攻涼臨松郡拔之屯據金山  夏五月涼王光遣太原公纂將兵撃沮渠䝉遜於忽谷破之䝉遜逃入山中𫎇遜從兄男成為涼將軍聞䝉遜起兵亦合衆數千屯樂涫酒泉太守壘澄討男成兵敗澄死男成進攻建康遣使說建康太守段業曰呂氏政衰權臣擅命刑殺無常人無容處一州之地叛者相望瓦解之形昭然在目百姓嗷然無所依附府君奈何以蓋世之才欲立忠於垂亡之國男成等既倡大義欲屈府君撫臨鄙州使塗炭之餘䝉來蘓之惠何如業不從相持三旬外救不至郡人髙逵史惠等勸業從男成之請業素與涼侍中房晷僕射王詳不平懼不自安乃許之男成等推業為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改元神璽以男成為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䝉遜帥衆歸業業以䝉遜為鎮西將軍光命太原公纂將兵討業不克
  二年夏四月段業使沮渠䝉遜攻西郡執太守呂純以歸純光之弟子也於是晉昌太守王徳敦煌太守趙郡孟敏皆以郡降業業封䝉遜為臨池侯以徳為酒泉太守敏為沙州刺史  六月涼常山公𢎞鎮張掖段業使沮渠男成及王徳攻之光使太原公纂將兵迎之𢎞引兵棄張掖東走段業徙治張掖將追撃𢎞沮渠䝉遜諫曰歸師勿遏窮㓂勿追此兵家之戒也業不從大敗而還頼蒙遜以免業城安西以其將臧莫孩為太守蒙遜曰莫孩勇而無謀知進不知退此乃為之築冡非築城也業不從莫孩尋為呂纂所破
  三年春二月段業即涼王位改元天璽以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梁中庸為右丞
  五年夏四月北涼王業憚沮渠蒙遜勇略欲逺之蒙遜亦深自晦匿業以門下侍郎馬權代蒙遜為張掖太守權素豪雋為業所親重常輕侮蒙遜蒙遜譖之於業曰天下不足慮惟當憂馬權耳業遂殺權蒙遜謂沮渠男成曰段公無鑒斷之才非撥亂之主向所憚者惟索嗣馬權今皆已死蒙遜欲除之以奉兄何如男成曰業本孤客為吾家所立恃吾兄弟猶魚之有水夫人親信我而圖之不祥䝉遜乃求為西安太守業喜其出外許之蒙遜與男成約同祭蘭門山而隂使司馬許咸告業曰男成欲以取假日為亂若求祭蘭門山臣言驗矣至期果然業收男成賜死男成曰䝉遜先與臣謀反臣以兄弟之故隠而不言今以臣在恐部衆不從故約臣祭山而反誣臣其意欲王之殺臣也乞詐言臣死暴臣罪惡䝉遜必反臣然後奉王命而討之無不克矣業不聴殺之𫎇遜泣告衆曰男成忠於段王而段王無故枉殺之諸君能為報仇乎且始者共立段王欲以安衆耳今州土紛亂非段王所能濟也男成素得衆心衆皆憤泣爭奮比至氐池衆逾一萬鎮軍將軍臧莫孩帥所部降之羌胡多起兵應䝉遜者䝉遜進壁侯塢業先疑右軍將軍田昻囚之至是召昻謝而赦之使與武衛將軍梁中庸共討䝉遜別將王豐孫言於業曰西平諸田世有反者昻貎恭而心險不可信也業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昻無可討䝉遜者昻至侯塢帥騎五百降於䝉遜業軍遂潰中庸亦詣䝉遜降五月𫎇遜至張掖田昻兄子承愛斬闗內之業左右皆散䝉遜至業謂䝉遜曰孤孑然一已為君家所推願匄餘命使得東還與妻子相見䝉遜斬之業儒素長者無他權略威禁不行羣下擅命尤信卜筮巫覡故至於敗沮渠男成之弟富占將軍俱傫帥戶五百降於河西王利鹿孤傫石子之子也  夏六月梁中庸等共推沮渠𫎇遜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赦其境內改元永安蒙遜署從兄伏奴為張掖太守和平侯弟挐為建忠將軍都谷侯田昻為西郡太守臧莫孩為輔國將軍房晷梁中庸為左右長史張隲謝正禮為左右司馬擢任賢才文武咸恱  秋九月沮渠䝉遜所部酒泉涼寧二郡叛降於西涼又聞呂隆降秦大懼遣其弟建忠將軍拏牧府長史張潛見秦隴西公碩徳於姑臧請帥其衆東遷碩徳喜拜潛張掖太守拏建康太守潛勸䝉遜東遷拏私謂䝉遜曰姑臧未㧞呂氏猶存碩徳糧盡將還不能久也何為自棄土宇受制於人乎臧莫孩亦以為然䝉遜遣子奚念為質於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不受曰奚念年小可遣拏也冬十月䝉遜復遣使上疏於利鹿孤曰臣前遣奚念具披誠款而聖㫖未昭復徴弟挐臣竊以為茍有誠信則子不為輕若其不信則弟不為重今㓂難未夷不獲奉詔願陛下亮之利鹿孤怒遣張松侯俱延興城侯文支將騎一萬襲𫎇遜至萬歲臨松執䝉遜從弟鄯善茍子虜其民六千餘戶䝉遜從叔孔遮入朝於利鹿孤許以挐為質利鹿孤乃歸其所掠召俱延等還文支利鹿孤之弟也
  元興元年秦王興遣使拜沮渠蒙遜為鎮西將軍沙州刺史西海侯
  二年秋八月秦遣使者梁構至張掖䝉遜問曰禿髪傉檀為公而身為侯何也構曰傉檀凶狡款誠未著故朝廷以重爵虛名覊縻之將軍忠貫白日當入贊帝室豈可以不信相待也聖朝爵必稱公如尹緯姚晃佐命之臣齊難徐洛一時猛將爵皆不過侯伯將軍何以先之乎昔竇融殷勤固讓不欲居舊臣之右不意將軍忽有此問𫎇遜曰朝廷何不即封張掖而更逺封西海邪構曰張掖將軍已自有之所以逺授西海者欲廣大將軍之國耳䝉遜恱乃受命
  義熈八年冬十月沮渠䝉遜遷於姑臧  十一月沮渠𫎇遜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𤣥始置百官如涼王光為三河王故事 是月河西王沮渠䝉遜奉表稱藩拜涼州刺史
  秦滅後涼
  晉安帝隆安三年冬十二月涼王光疾甚立太子紹為天王自號太上皇帝以太原公纂為太尉常山公𢎞為司徒謂紹曰今國家多難三隣伺隙吾歿之後使纂統六軍𢎞管朝政汝恭已無為委重二兄庻幾可濟若內相猜忌則蕭牆之變旦夕至矣又謂纂𢎞曰永業才非撥亂直以立嫡有常偶居元首今外有彊㓂人心未寧汝兄弟輯睦則祚流萬世若內自相圖則禍不旋踵矣纂𢎞泣曰不敢又執纂手戒之曰汝性粗暴深為吾憂善輔永業勿聴讒言是日光卒紹秘不發䘮纂排閤入哭盡哀而出紹懼以位讓之曰兄功高年長宜承大統纂曰陛下國之冡嫡臣敢奸之紹固讓纂不許驃騎將軍呂超謂紹曰纂為將積年威震內外臨䘮不哀歩高視逺必有異志宜早除之紹曰先帝言猶在耳奈何棄之吾以弱年負荷大任方頼二兄以寧家國縱其圖我我視死如歸終不忍有此意也卿勿復言纂見紹於湛露堂超執刀侍側目纂請收之紹弗許超光弟寶之子也𢎞密遣尚書姜紀謂纂曰主上闇弱未堪多難兄威恩素著宜為社稷計不可狥小節也纂於是夜帥壯士數百踰北城攻廣夏門𢎞帥東苑之衆斧洪範門左衛將軍齊從守融眀觀逆問之曰誰也衆曰太原公從曰國有大故主上新立太原公行不由道夜入禁城將為亂邪因抽劍直前斫纂中額纂左右禽之纂曰義士也勿殺紹遣虎賁中郎將呂開帥禁兵拒戰於端門呂超帥卒二千赴之衆素憚纂皆不戰而潰纂入自青角門升謙光殿紹登紫閤自殺呂超奔廣武纂憚𢎞兵彊以位讓𢎞𢎞曰𢎞以紹弟也而承大統衆心不服是以違先帝遺命而廢之慚負黃泉今復以弟而立豈𢎞之本志乎纂乃使𢎞出告衆曰先帝臨終受詔如此羣臣皆曰茍社稷有主誰敢違者纂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咸寧諡光曰懿武皇帝廟號太祖諡紹曰隠王以𢎞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大司馬車騎大將軍司𨽻校尉錄尚書事改封畨禾郡公纂謂齊從曰卿前斫我一何甚也從泣曰隠王先帝所立陛下雖應天順人而微心未達唯恐陛下不死何謂甚也纂賞其忠善遇之纂叔父征東將軍方鎮廣武纂遣使謂方曰超實忠臣義勇可嘉但不識國家大體權變之宜方頼其用以濟世難可以此意諭之超上疏陳謝纂復其爵位
  四年春三月涼王纂以大司馬𢎞功高地逼忌之𢎞亦自疑遂以東苑之兵作亂攻纂纂遣其將焦辨撃之𢎞衆潰出走纂縱兵大掠悉以東苑婦女賞軍𢎞之妻子亦在中纂笑謂羣臣曰今日之戰何如侍中房晷對曰天禍涼室憂患仍臻先帝始崩隠王廢黜山陵甫訖大司馬稱兵京師流血昆弟接刄雖𢎞自取夷滅亦由陛下無棠棣之恩當省已責躬以謝百姓乃更縱兵大掠困辱士女釁自𢎞起百姓何罪且𢎞妻陛下之弟婦𢎞女陛下之姪也奈何使無頼小人辱為婢妾天地神眀豈忍見此遂欷歔流涕纂改容謝之召𢎞妻子寘於東宮厚撫之𢎞將奔禿髪利鹿孤道過廣武詣呂方方見之大哭曰天下甚寛汝何為至此乃執𢎞送獄纂遣力士康龍就拉殺之纂立妃楊氏為後以後父桓為尚書左僕射涼都尹
  五年 涼王纂嗜酒好獵太常楊頴諫曰陛下應天受命當以道守之今疆宇日蹙﨑嶇二嶺之間陛下不兢兢乾惕以恢𢎞先業而沈湎遊畋不以國家為事臣竊危之纂遜辭謝之然猶不悛畨禾太守呂超擅撃鮮卑思盤思盤遣其弟乞珍訴於纂纂命超及思盤皆入朝超懼至姑臧深自結於殿中監杜尚纂見超責之曰卿恃兄弟桓柏乃敢欺吾要當斬卿天下乃定超頓首謝纂本以恐愒超實無意殺之因引超思盤及羣臣同宴於內殿超兄中領軍隆數勸纂酒纂醉乗歩輓車將超等游禁中至琨華堂東閤車不得過纂親將竇川駱騰倚劒於壁推車過閤超取劍撃纂纂下車禽超超刺纂洞胸川騰與超格戰超殺之纂後楊氏命禁兵討超杜尚止之皆捨仗不戰將軍魏益多入取纂首楊氏曰人已死如土石無所復知何忍復殘其形骸乎益多罵之遂取纂首以徇曰纂違先帝之命殺太子而自立荒淫暴虐畨禾太守超順人心而除之以安宗廟凡我士庻同茲休慶纂叔父巴西公佗弟隴西公緯皆在北城或說緯曰超為逆亂公以介弟之親仗大義而討之姜紀焦辨在南城楊柏田誠在東苑皆吾黨也何患不濟緯嚴兵欲與佗共撃超佗妻梁氏止之曰緯超俱兄弟之子何為舍超助緯自為禍首乎佗乃謂緯曰超舉事已成據武庫擁精兵圖之甚難且吾老矣無能為也超弟邈有寵於緯說緯曰纂賊殺兄弟隆超順人心而討之正欲尊立明公耳方今明公先帝之長子當主社稷人無異望夫復何疑緯信之乃與隆超結盟單馬入城超執而殺之讓位於隆隆有難色超曰今如乗龍上天豈可中下隆遂即天王位大赦改元神鼎尊母衛氏為太后妻楊氏為後以超為都督中外諸軍事輔國大將軍錄尚書事封安定公諡纂曰靈帝纂後楊氏將出宮超恐其挾珍寶命索之楊氏曰爾兄弟不義手刃相屠我旦夕死人安用寶為超又問玉璽所在楊氏曰已毀之矣後有美色超將納之謂其父右僕射桓曰後若自殺禍及卿宗桓以告楊氏楊氏曰大人賣女與氐以圖富貴一之謂甚其可再乎遂自殺諡曰穆後桓奔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以為左司馬  夏五月涼王隆多殺豪望以立威名內外囂然人不自保魏安人焦朗遣使說秦隴西公碩徳曰呂氏自武皇棄世兄弟相攻政綱不立競為威虐百姓饑饉死者過半今乗其篡奪之際取之易於反掌不可失也碩徳言於秦王興帥歩騎六萬伐涼乞伏乾歸帥騎七千從之  秋七月秦隴西公碩徳自金城濟河直趣廣武河西王利鹿孤攝廣武守軍以避之秦軍至姑臧涼王隆遣輔國大將軍超龍驤將軍邈等逆戰碩徳大破之生擒邈俘斬萬計隆嬰城固守巴西公佗帥東苑之衆二萬五千降於秦西涼公暠河西王利鹿孤沮渠䝉遜各遣使奉表入貢於秦初涼將姜紀降於河西王利鹿孤廣武公傉檀與論兵略甚愛重之坐則連席出則同車毎談論以夜繼晝利鹿孤謂傉檀曰姜紀信有羙才然視𠉀非常必不久留於此不如殺之紀若入秦必為人患傉檀曰臣以布衣之交待紀紀必不相負也八月紀將數十騎奔秦軍說碩徳曰呂隆孤城無援明公以大軍臨之其勢必請降然彼徒文降而已未肯遂服也請給紀歩騎三千與王松忽因焦朗華純之衆伺其釁隙隆不足取也不然今禿髪在南兵彊國富若兼姑臧而據之威埶益盛沮渠䝉遜李暠不能抗也必將歸之如此則為國家之大敵矣碩徳乃表紀為武威太守配兵二千屯據晏然秦王興聞楊桓之賢而徴之利鹿孤不敢留  閏月秦隴西公碩徳圍姑臧累月東方之人在城中者多謀外叛魏益多復誘扇之欲殺涼王隆及安定公超事發坐死者三百餘家碩徳撫納夷夏分置守宰節食聚粟為持久之計涼之羣臣請與秦連和隆不許安定公超曰今資儲內竭上下嗷嗷雖使張陳復生亦無以為䇿陛下當思權變屈伸何愛尺書單使為卑辭以退敵敵去之後修徳政以息民若卜世未窮何憂舊業之不復若天命去矣亦可以保全宗族不然坐守窮困終將何如隆乃從之九月遣使請降於秦碩徳表隆為鎮西大將軍涼州刺史建康公隆遣子弟及文武舊臣慕容築楊頴等五十餘家入質於長安碩徳軍令嚴整秋毫不犯祭先賢禮名士西土恱之  冬十二月呂超攻姜紀不克遂攻焦朗朗遣其弟子嵩為質於河西王利鹿孤以請迎利鹿孤遣車騎將軍傉檀赴之比至超已退朗閉門拒之傉檀怒將攻之鎮北將軍俱延諫曰安土重遷人之常情朗孤城無食今年不降後年自服何必多殺士卒以攻之若其不捷彼必去從他國棄州境士民以資鄰敵非計也不如以善言諭之傉檀乃與朗連和遂曜兵於姑臧壁於胡阬傉檀知呂超必來斫營畜火以待之超夜遣中壘將軍王集帥精兵二千斫傉檀營傉檀徐嚴不起集入壘中內外皆舉火光照如晝縱兵擊之斬集及甲首三百餘級呂隆懼偽與傉檀通好請於苑內結盟傉檀遣俱延入盟俱延疑其有伏毀苑牆而入超伏兵撃之俱延失馬歩走淩江將軍郭祖力戰拒之俱延乃得免傉檀怒攻其昌松太守孟禕於顯美隆遣廣武將軍荀安國寧逺將軍石可帥騎五百救之安國等憚傉檀之彊遁還
  元興元年春正月禿髪傉檀克顯美執孟禕而責之以其不早降禕曰禕受呂氏厚恩分符守土若眀公大軍甫至望旗歸附恐獲罪於執事矣傉檀釋而禮之徙二千餘戶而歸以禕為左司馬禕辭曰呂氏將亡聖朝必取河右人無愚智皆知之但禕為人守城不能全復忝顯任於心竊所未安若𫎇明公之惠使得就戮姑臧死且不朽傉檀義而歸之 姑臧大饑米斗直錢五千人相食饑死者十餘萬口城門晝閉樵採路絶民請出城為胡人奴婢者日有數百呂隆惡其沮動衆心盡阬之積屍盈路沮渠䝉遜引兵攻姑臧隆遣使求救於河西王利鹿孤利鹿孤遣廣武公傉檀帥騎一萬救之未至隆擊破𫎇遜軍䝉遜請與隆盟留糓萬餘斛遺之而還傉檀至昌松聞䝉遜已退乃徙涼澤段冡民五百餘戶而還中散騎常侍張融言於利鹿孤曰焦朗兄弟據魏安潛通姚氏數為反覆今不取後必為朝廷憂利鹿孤遣傉檀討之朗面縳出降傉檀送於西平徙其民於樂都  冬十月南涼王傉檀攻呂隆於姑臧
  三年秋七月南涼王傉檀及沮渠𫎇遜互出兵攻呂隆隆患之秦之謀臣言於秦王興曰隆藉先世之資専制河外今雖饑窘尚能自支若將來豐贍終不為吾有涼州險絶土田饒沃不如因其危而取之興乃遣使徴呂超入侍隆念姑臧終無以自存乃因超請迎於秦興遣尚書左僕射齊難鎮西將軍姚詰左賢王乞伏乾歸鎮逺將軍趙曜帥歩騎四萬迎隆於河西南涼王傉檀攝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八月齊難等至姑臧隆素車白馬迎於道旁隆勸難擊沮渠䝉遜䝉遜使臧莫孩拒之敗其前軍難乃與䝉遜結盟蒙遜遣弟拏入貢於秦難以司馬王尚行涼州刺史配兵三千鎮姑臧以將軍閻松為倉松太守郭將為畨禾太守分戍二城徙隆宗族僚屬及民萬戶於長安興以隆為散騎常侍超為安定太守自餘文武隨才擢敘初郭黁常言代呂者王故其起兵先推王詳後推王乞基及隆東遷王尚卒代之黁從乞伏乾歸降秦以為滅秦者晉也遂來犇秦人追得殺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七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八上
  宋 袁樞 撰
  馮跋烕後燕
  晉安帝隆安五年燕王盛懲其父寳以懦弱失國務峻威刑又自矜聰察多所猜忌羣臣有纎介之嫌皆先事誅之由是宗親勲舊人不自保八月丁亥左將軍慕容國與殿上將軍秦輿段讃謀帥禁兵襲盛事發死者五百餘人壬辰夜前將軍段璣與秦輿之子興段讃之子泰潛於禁中鼓譟大呼盛聞變帥左右出戰賊衆逃潰璣被創匿廂屋間俄有一賊從闇中擊盛盛被傷輦升前殿申約禁衛事定而卒中壘將軍慕容拔冗從僕射郭仲白太后丁氏以為國家多難宜立長君時衆望在盛弟司徒尚書令平原公元而河間熈素得幸於丁氏丁氏乃廢太子定密迎熈入宮明旦羣臣入朝始知有變因上表勸進於熈熈以譲元元不敢當癸巳熈即天王位捕獲段璣等皆夷三族甲午大赦丙申平原公元以嫌賜死閏月辛酉葬盛於興平陵謚曰昭武皇帝廟號中宗丁氏送葬未還中領軍慕容提歩軍校尉張佛等謀立故太子定事覺伏誅定亦賜死丙寅大赦改元光始
  元興元年燕王熈納故中山尹符謨二女長曰娀娥為貴人幼曰訓英為貴嬪貴嬪尤有寵丁太后怨恚與兄子尚書信謀廢熈立章武公淵事覺熈逼丁太后令自殺葬以後禮謚曰獻幽皇后十一月戊辰殺淵及信辛未熈畋於北原石城令髙和與尚方兵於後作亂殺司𨽻校尉張顯入掠官殿取庫兵脅營署閉門乗城熈馳還城上人皆投仗開門盡誅反者唯和走免甲戌大赦二年夏五月燕王熈作龍騰苑方十餘里役徒二萬人築景雲山於苑內基廣五百歩峯髙十七丈財費浩繁冬十二月己酉立符貴嬪為皇后大赦
  三年夏四月燕王熈於龍騰苑起逍遙宮連房數百鑿曲光海盛夏士卒不得休息暍死者大半
  秋七月燕符昭儀有疾龍城人王榮自言能療之昭儀卒燕王熈立榮於公車門支觧而焚之至冬十一月燕王熈與符後逰畋北登白鹿山東踰青嶺南臨滄海而還士卒為虎狼所殺及凍死者五千餘人
  義熈元年冬十二月燕王熈襲契丹
  二年春正月燕王熈至陘北畏契丹之衆欲還符後不聼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髙句麗 二月燕軍行三千餘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髙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雲傷於矢且畏燕王熈之虐遂以疾去官二年春二月燕王熈為其後符氏起承華殿負土於北門土與榖同價宿衛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諌熈斬之符氏甞季夏思凍魚仲冬須生地黃熈下有司切責不得而斬之夏四月癸丑符氏卒熈哭之懣絶久而復蘓䘮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宮內設位而哭使人案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羣臣皆含辛以為淚髙陽王妃張氏熈之嫂也羙而有巧思熈欲以為殉乃毀其襚鞾中得弊氈遂賜死右僕射韋璆等皆恐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殫府藏陵周圍數里熈謂監作者曰善為之朕將繼徃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號出居外宮 秋七月癸亥燕王熈葬其後符氏於徽平陵䘮車髙大毀北門而出熈被髪徒跣歩從二十餘里甲子大赦初中衛將軍馮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熈熈欲殺之跋兄弟亡命山澤熈賦役繁數民不堪命跋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吾輩還首無路不若因民之怨共舉大事可以建公侯之業事之不㨗死未晚也遂相與乗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於北部司馬孫䕶之家及熈出送葬跋等與左衛將軍張興及符進餘黨作亂跋素與慕容雲善乃推雲為主雲以疾辭跋曰河間滛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時也公髙氏名家何能為人飬子而棄難得之運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陳等帥衆攻𢎞光門鼓譟而進禁衛皆散走遂入宮授甲閉門拒守中黃門趙洛生走告於熈熈曰䑕盜何能為朕當還誅之乃置後柩於南苑收髪貫甲馳還赴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克宿於門外乙丑雲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熈退入龍騰苑尚方兵楮頭踰城從熈稱營兵同心效順唯俟軍至熈聞之驚走而出左右莫敢廹熈從溝下潛遁良久左右怪其不還相與尋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適中領軍慕容拔謂中常侍張仲曰大事垂㨗而帝無故自驚深可怪也然城內企遲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當先徃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來若帝未還吾得如意安撫城中徐追未晚乃分將壯士二千餘人登北城將士謂熈至皆投仗請降既而熈久不至拔兵無後繼衆心疑懼復下城赴苑遂皆潰去拔為城中人所殺丙寅熈微服匿於林中為人所執送於雲雲數而殺之並其諸子雲復姓髙氏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令支降魏魏以懿為平州牧昌黎王懿評之孫也 秋八月北燕王雲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馮𢎞為征東大將軍孫䕶為尚書左僕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𢎞跋之弟也
  四年春正月北燕王雲立妻李氏為皇后子彭城為太子夏五月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肥如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白狼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𨽻校尉務銀提為尚書令 秋七月北燕王雲封慕容歸為遼東公使主燕祀
  五年冬十月北燕王雲自以無功徳而居大位內懐危懼常畜飬壯士以為腹心爪牙寵臣離班桃仁専典禁衛賞賜以巨萬計衣食起居皆與之同而班仁志願無厭猶有怨憾戊辰雲臨東堂班仁懐劍執紙而入稱有所啓班抽劒擊雲雲以幾扞之仁從旁撃雲弒之馮跋升洪光門以觀變帳下督張泰李桑言於跋曰此豎勢何所至請為公斬之乃奮劒而下桑斬班於西門泰殺仁於庭中衆推跋為主跋以讓其弟范陽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於昌黎大赦詔曰陳氏代姜不改齊國宜即國號曰燕改元太平謚雲曰惠懿皇帝跋尊母張氏為太后立妻孫氏為王后子永為太子以范陽公素弗為車騎大將軍錄尚書事孫䕶為尚書令張興為左僕射汲郡公𢎞為右僕射廣川公萬泥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陳為並青二州牧素弗少豪俠放蕩甞請㛰於尚書左丞韓業業拒之及為宰輔待業尤厚好申拔舊門謙恭儉約以身帥下百僚憚之論者羙其有宰相之度
  七年秋七月燕王跋以太子永領大單于置四輔柔然可汗斛律遣使獻馬三千匹於跋求娶跋女樂浪公主跋命羣臣議之遼西公素弗曰前世皆以宗女妻六夷宜許以妃嬪之女樂浪公主不冝下降非類跋曰朕方崇信殊俗奈何欺之乃以樂浪公主妻之跋勤於政事勸課農桑省徭役薄賦稅每遣守宰必親引見問為政之要以觀其能燕人恱之
  十年夏五月河間人楮匡言於燕王跋曰陛下龍飛遼碣舊邦族黨傾首朝陽以日為嵗請徃迎之跋曰道路數千里復隔異國如何可致匡曰章武臨海舟楫可通出於遼西臨渝不為難也跋許之以匡為逰擊將軍中書侍郎厚資遣之匡與跋從兄買從弟睹自長樂帥五千餘戸歸於和龍契丹庫莫奚皆降於燕跋署其大人為歸善王跋弟丕避亂在髙句麗跋召之以為左僕射封常山公
  䝉遜滅西涼
  晉安帝隆安四年 初隴西李暠好文學有令名甞與郭黁及同母弟燉煌宋繇同宿黁起謂繇曰君當位極人臣李君終當有國家有騧馬生白額駒此其時也及孟敏為沙州刺史以暠為效榖令宋繇事北涼王業為中散常侍孟敏卒燉煌䕶軍馮翊郭謙沙州治中敦煌索仙等以暠溫毅有惠政推為燉煌太守暠初難之㑹宋繇自張掖告歸謂暠曰段王無逺略終必無成兄忘郭黁之言邪白額駒今已生矣暠乃從之遣使將命於業業因以暠為燉煌太守右衛將軍燉煌索嗣言於業曰李暠不可使處燉煌業以嗣代暠為燉煌太守使帥五百騎之官嗣未至二十里移暠迎已暠驚疑將出迎之效榖令張邈及宋繇止之曰段王闇弱正是英豪有為之日將軍據一國成資奈何拱手授人嗣自恃本郡謂人情附已不意將軍猝能拒之可一戰禽也暠從之先遣繇見嗣㗖以甘言繇退謂暠曰嗣志驕兵弱易取也暠乃遣邈繇與其二子歆譲逆撃之嗣敗走還張掖暠素與嗣善尤恨之表業請誅嗣沮渠男成亦惡嗣勸業除之業乃殺嗣遣使謝暠進暠都督涼興巴西諸軍事鎮西將軍 冬十一月北涼晉昌太守唐瑤叛移檄六郡推李暠為冠軍大將軍沙州刺史涼公領墩煌太守暠赦其境內改元庚子以瑤為征虜將軍郭謙為軍諮祭酒索仙為左長史張邈為右長史尹建興為左司馬張體順為右司馬遣從事中郎宋繇東伐涼興並擊王門巴西諸城皆下之酒泉太守王徳亦叛北涼自稱河州刺史北涼王業使沮渠䝉遜討之徳焚城將部曲犇唐瑤䝉遜追至沙頭大破之虜其妻子部落而還元興三年秋九月西涼公暠立子歆為世子
  義熈元年春正月西涼公暠自稱大將軍大都督領秦涼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 秋九月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䝉遜以張體順為建康太守鎮樂涫以宋繇為燉煌䕶軍與其子燉煌太守譲鎮燉煌遂遷於酒泉暠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逺佞䛕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之來當研覈真偽聼訟折獄必和顔任理慎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廣咨詢勿自専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冦讎夕委心膂粗無負於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纇初不容懐有所損益計近則如不足經逺乃為有餘庶亦無愧前人也
  二年秋九月沮渠䝉遜襲酒泉至安珍暠戰敗城守䝉遜引還
  六年秋八月沮渠䝉遜伐西涼敗西涼世子歆於馬廟禽其將朱元虎而還涼公暠以銀二千斤金二千兩贖元虎䝉遜歸之遂與暠結盟而還
  七年秋八月沮渠䝉遜帥輕騎襲西涼西涼公暠曰兵有不戰而敗敵者挫其銳也䝉遜新與吾盟而遽來襲我我閉門不與戰待其鋭氣竭而擊之蔑不克矣頃之䝉遜糧盡而歸暠遣世子歆帥騎七千邀擊之䝉遜大敗獲其將沮渠百年
  十二年夏六月涼司馬索承明上書勸涼公暠伐河西王䝉遜暠引見謂之曰䝉遜為百姓患孤豈忘之顧勢力未能除耳卿有必禽之䇿當為孤陳之直唱大言使孤東討此與言石虎小豎宜肆諸市朝者何異承明慚懼而退
  十三年春正月涼公暠寢疾遺命長史宋繇曰吾死之後世子猶卿子也善訓導之二月暠卒官屬奉世子歆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公領涼州牧大赦改元嘉興尊歆母天水尹氏為太后以宋繇錄三府事謚暠曰武昭王廟號太祖 夏四月河西王䝉遜遣張掖太守沮渠廣宗詐降以誘涼公歆歆發兵應之䝉遜將兵三萬㐲於蓼泉歆覺之引兵還䝉遜追之歆與戰於觧支澗大破之斬首七千餘級䝉遜城建康置戍而還
  十四年秋九月河西王䝉遜復引兵伐涼涼公歆將拒之左長史張體順固諌乃止䝉遜芟其秋稼而還歆遣使來告襲位冬十月以歆為都督七郡諸軍事鎮西大將軍酒泉公
  恭帝元熈元年 涼公歆用刑過嚴又好治宮室從事中郎張顯上疏以為涼土三分勢不支久兼併之本在於務農懐逺之略莫如寛簡今入嵗已來隂陽失序風雨乖和是宜減膳撤懸側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繕築不止殆非所以致興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興二世以四海而滅前車之軌得失昭然太祖以神聖之姿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開西域殿下不能奉承遺志混壹涼土侔蹤張後將何以下見先王乎沮渠䝉遜胡夷之傑內修政事外禮英賢攻戰之際身均士卒百姓懐之樂為之用臣謂殿下非但不能平殄䝉遜亦懼䝉遜方為社稷之憂歆覽之不恱主簿汜稱上疏諌曰天之子愛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災異以戒告之改者雖危必昌不改者雖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燉煌謙徳堂䧟八月效榖地裂二年元日昬霧四塞四月日赤無光三旬乃復十一月狐上南門今茲春夏地頻五震六月隕星於建康臣雖學不稽古年五十有九請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聞見不復能逺論書傳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謙光殿前俄而秦師奄至都城不守梁熈既為涼州不撫百姓専為聚斂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門崩隕石於閒豫堂明年為呂光所殺段業稱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餘所既而先王龍興於𤓰州䝉遜篡弒於張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榖先王鴻漸之地謙徳即尊之室基䧟地裂大凶之徴也日者太陽之精中國之象赤而無光中國將衰諺曰野獸入家主人將去狐上南門亦變異之大者也今蠻夷益盛中國益微願陛下亟罷宮室之役止逰畋之娯延禮英俊愛飬百姓以應天變防未然歆不從宋髙祖武帝初元元年秋七月甲辰詔以涼公歆為都督髙昌等七郡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酒泉公秦王熾磐為安西大將軍 河西王䝉遜欲伐涼先引兵攻秦浩亹既至潛師還屯川巖涼公歆欲乗虛襲張掖宋繇張體順切諌不聼太后尹氏謂歆曰汝新造之國地狹民希自守猶懼不足何暇伐人先王臨終殷勤戒汝深慎用兵保境寕民以俟天時言猶在耳奈何棄之䝉遜善用兵非汝之敵數年以來常有兼併之志汝國雖小足為善政修徳飬民靜以待之彼若昬暴民將歸汝若其休明汝將事之豈得輕為舉動僥冀非望以吾觀之非但䘮師殆將亡國亦不聼宋繇嘆曰今茲大事去矣歆將歩騎三萬東出䝉遜聞之曰歆已入吾術中然聞吾旋師必不敢前乃露布西境雲已克浩亹將進攻黃谷歆聞之喜進入都瀆澗䝉遜引兵擊之戰於懐城歆大敗或勸歆還保酒泉歆曰吾違老母之言以取敗不殺此敵何靣目復見吾母遂勒兵戰於蓼泉為䝉遜所殺歆弟酒泉太守翻新城太守預領羽林右監宻左將軍眺右將軍亮西犇燉煌䝉遜入酒泉禁侵掠士民安堵以宋繇為吏部委之選舉涼之舊臣有才望者咸禮而用之以其子牧犍為酒泉太守燉煌太守李恂翻之弟也與翻等棄燉煌奔北山䝉遜以索嗣之子元緒行燉煌太守䝉遜還姑臧見涼太后尹氏娶其女為牧犍婦索元緒麤險好殺大失人和郡人宋承張𢎞密信招李恂冬恂帥數千騎入燉煌元緒東犇涼與承等推恂為冠軍將軍涼州刺史
  二年春正月河西王䝉遜帥衆二萬攻李恂於燉煌三月河西王䝉遜築堤壅水以灌燉煌李恂乞降不許宋承舉城降恂自殺䝉遜屠其城獲恂子弟寳囚於姑臧
  乞伏滅南涼
  晉安帝義熈六年 初南涼王傉檀遣左將軍枯木等伐沮渠䝉遜掠臨松千餘戸而還䝉遜伐南涼至顯羙徙數千戸而去南涼太尉俱延復伐䝉遜大敗而歸是月傉檀自將五萬騎伐䝉遜戰於窮泉傉檀大敗單馬奔還䝉遜乗勝進圍姑臧姑臧人懲王鍾之誅皆驚潰夷夏萬餘戸降於䝉遜傉檀懼遣司𨽻校尉敬歸及子佗為質於䝉遜以請和䝉遜許之歸至胡阬逃還佗為追兵所執䝉遜徙其衆八千餘戸而去右衛將軍折掘竒鎮據石驢山以叛傉檀畏䝉遜之逼且懼嶺南為竒鎮所據乃遷于樂都留大司農成公緒守姑臧傉檀纔出城魏安人侯諶等閉門作亂收合三千餘家據南城推焦朗為大都督龍𩦪大將軍諶自稱涼州刺史降於䝉遜
  七年焦朗猶據姑臧沮渠䝉遜攻拔其城執朗而宥之以其弟挐為秦州刺史鎮姑臧遂伐南涼圍樂都三旬不克南涼王傉檀以子安周為質乃還 南涼王傉檀欲復伐沮渠䝉遜邯川䕶軍孟愷諌曰䝉遜新並姑臧凶勢方盛不可攻也傉檀不從五道俱進至番禾苕藋掠五千餘戸而還將軍屈右曰今既獲利宜倍道旋師早度險阨䝉遜善用兵若輕軍猝至大敵外逼徙戶內叛此危道也衛尉伊力延曰彼歩我騎勢不相及今倍道而歸則示弱且捐棄資財非計也俄而昬霧風雨䝉遜兵大至傉檀敗走䝉遜進圍樂都傉檀嬰城固守以子染干為質以請和䝉遜乃還
  九年南涼王傉檀伐河西王䝉遜䝉遜敗之於若厚塢又敗之於若涼因進圍樂都二旬不克南涼湟河太守文支以郡降於䝉遜䝉遜以文支為廣武太守䝉遜復伐南涼傉檀以太尉俱延為質乃還
  十年唾契汗乙弗等部皆叛南涼南涼王傉檀欲討之邯川䕶軍孟愷諌曰今連年饑饉南逼磐熾北逼䝉遜百姓不安逺征雖克必有後患不如與熾磐結盟通糴慰撫雜部足食繕兵俟時而動傉檀不從謂太子虎臺曰䝉遜近去不能猝來日夕所慮唯在熾磐然熾磐兵少易禦汝謹守樂都吾不過一月必還矣乃帥騎七千襲乙弗大破之獲馬牛羊四十餘萬河南王熾磐聞之欲襲樂都羣臣咸以為不可太府主簿焦襲曰傉檀不顧近患而貪逺利我今伐之絶其西路使不得還救則虎臺獨守窮城可坐禽也此天亡之時必不可失熾磐從之帥歩騎二萬襲樂都虎臺慿城拒守熾磐四靣攻之南涼撫軍從事中郎尉肅言於虎臺曰外城廣大易守殿下不若聚國人守內城肅等帥晉人拒戰於外雖有不㨗猶足自存虎臺曰熾磐小賊旦夕當走卿何過慮之深虎臺疑晉人有異心悉召豪望有謀勇者閉之於內孟愷泣曰熾磐乗虛內侮國家危於累卵愷等進欲報恩退顧妻子人思效死而殿下乃疑之如是邪虎臺曰吾豈不知君之忠篤懼餘人脫生慮表以君等安之耳一夕城潰熾磐入樂都遣平逺將軍㨗䖍帥騎五千追傉檀以鎮南將軍謙屯為都督河右諸軍事涼州刺史鎮樂都禿髪赴單為西平太守鎮西平以趙恢為廣武太守鎮廣武曜武將軍王基為晉興太守鎮浩亹徙虎臺及其文武百姓萬餘戶於枹罕赴單烏孤之子也 樂都之潰也南涼安西將軍樊尼自西平犇告南涼王傉檀傉檀謂其衆曰今妻子皆為熾磐所虜退無所歸卿等能與吾藉乙弗之資取契汗以贖妻子乎乃引兵西衆多逃還傉檀遣鎮北將軍段茍追之茍亦不還於是將士皆散唯樊尼與中軍將軍紇勃後軍將軍洛肱𣪚騎常侍隂利鹿不去傉檀曰䝉遜熾磐昔皆委質於吾今而歸之不亦鄙乎四海之廣無所容身何其痛也與其聚而同死不若分而或全樊尼吾長兄之子宗部所寄吾衆在北者戶垂一萬䝉遜方招懐士民存亡繼絶汝其從之紇勃洛肱亦與尼俱行吾年老矣所適不容寕見妻子而死遂歸於熾磐唯隂利鹿隨之傉檀謂利鹿曰吾親屬皆散卿何獨留利鹿曰臣老母在家非不思歸然委質為臣忠孝之道難以兩全臣不才不能為陛下泣血求救於鄰國敢離左右乎傉檀嘆曰知人固未易大臣親戚皆棄我去今日忠義終始不虧者唯卿一人而已傉檀諸城皆降於熾磐獨尉賢政屯浩亹固守不下熾磐遣人謂之曰樂都已潰卿妻子皆在吾所獨守一城將何為也賢政曰受涼王厚恩為國藩屏雖知樂都已䧟妻子為禽先歸獲賞後順受誅然不知主上存亡未敢歸命妻子小事豈足動心若貪一時之利忘委付之重者大王亦安用之熾磐乃遣虎臺以手書諭之賢政曰汝為儲副不能盡節靣縳於人棄父忘君墮萬世之業賢政義士豈效汝乎聞傉檀至左南乃降熾磐聞傉檀至遣使郊迎待以上賔之禮秋七月熾磐以傉檀為驃騎大將軍賜爵左南公南涼文武依才銓敘嵗餘熾磐使人鴆傉檀左右請觧之傉檀曰吾病豈宜療邪遂死謚曰景王虎臺亦為熾磐所殺傉檀子保周賀俱延子覆龍利鹿孤孫副周烏孤孫承鉢皆犇河西王䝉遜久之又犇魏宋營陽王景平元年南涼禿髪傉檀之死也河西王䝉遜遣人誘其故太子虎臺許以番禾西安二郡處之且借之兵使伐秦報其父讎復取故地虎臺隂許之事泄而止秦王熾磐之後虎臺之妹也熾磐待之如初後密與虎臺謀曰秦本我之仇讎雖以㛰姻待之蓋時宜耳先王之薨又非天命遺令不治者欲全濟子孫故也為人子者豈可臣妾於仇讎而不思報復乎乃與武衛將軍越質洛城謀弒熾磐後妹為熾磐左夫人有寵知其謀而告之熾磐殺後及虎臺等十餘人
  䝉遜伐西秦
  晉安帝義熈十一年春三月河西王䝉遜攻西秦廣武郡拔之西秦王熾磐遣將軍乞㐲魋尼寅邀䝉遜於浩亹䝉遜擊斬之又遣將軍折斐等帥騎一萬據勒姐嶺䝉遜擊禽之 夏五月西秦王熾磐帥衆三萬襲湟河䝉遜弟漢平遣司馬隗仁夜出擊破之熾磐將引去漢平長史焦昶將軍段景潛召熾磐熾磐復攻之漢平力屈為熾磐所禽
  十二年春正月西秦王熾磐攻秦洮陽公彭利和於漒川沮渠䝉遜攻石泉以救之熾磐至㳫中引還二月熾磐遣㐮武侯曇達救石泉䝉遜亦引去䝉遜遂與熾磐結和親
  宋武帝永初元年春正月秦王熾磐立其子暮末為太子 秋九月秦襄武將軍王基等襲河西王䝉遜胡園戍俘二千餘人而還
  二年秋七月河西王䝉遜遣右衛將軍沮渠鄯善建節將軍沮渠茍生帥衆七千伐秦秦王熾磐遣征北將軍木弈乾等帥歩騎五千拒之敗鄯善等於五澗虜茍生斬首二千而還
  三年秋七月河西王䝉遜遣前將軍沮渠成都帥衆壹萬耀兵嶺南遂屯五澗九月秦王熾磐遣征北將軍出連䖍等帥騎六千擊之 冬十月秦出連䖍與河西沮渠成都戰擒之
  營陽王景平元年夏四月秦王熾磐謂其羣臣曰今宋雖奄有江南夏人雄據闗中皆不足與也獨魏王弈世英武賢能為用且䜟雲恆代之北當有真人吾將舉國而事之乃遣尚書郎莫者阿胡等入見於魏貢黃金二百斤並陳伐夏方略
  文帝元嘉元年秋七月秦王熾磐遣太子暮末帥征北將軍木弈午等歩騎三萬出貂渠谷攻河西白草嶺臨松郡皆破之徙民二萬餘口而還
  二年夏四月秦王熾磐遣平逺將軍叱盧犍等襲河西鎮南將軍沮渠白蹄於臨松擒之徙其民五千餘戸於枹罕
  三年春正月秦王熾磐復遣使如魏請用師於夏 秋八月秦王熾磐伐河西至亷川遣太子暮末等歩騎三萬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河西王䝉遜發兵禦之且遣使説夏主使乗虛襲枹罕夏主遣征南大將軍呼盧古將騎二萬攻苑川車騎大將軍韋伐將騎三萬攻南安熾磐聞之引歸九月徙其境內老弱畜産於澆河及莫河仍寒川留左丞相曇達守枹罕韋伐攻拔南安獲秦秦州刺史翟爽南安太守李亮 冬十月秦左丞相曇達與夏呼盧古戰於嵻㟍山曇達兵敗十一月呼盧古韋伐進攻枹罕秦王熾磐遷保定連呼盧古入南城鎮東將軍趙夀生帥死士三百人力戰卻之呼盧古韋伐又攻沙州刺史出連䖍於湟河䖍遣後將軍乞㐲萬年擊敗之又攻西平執安西將軍庫洛干阬戰士五千餘人掠民二萬餘戶而去
  四年夏六月秦王熾磐還枹罕 秋八月秦王熾磐遣其叔父平逺將軍埿頭等入貢於魏
  五年夏五月秦文昭王熾磐卒太子暮末即位大赦改元永𢎞 六月葬秦文昭王於武平陵廟號太祖秦王暮末以右丞相元基為侍中相國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以鎮軍大將軍河州牧謙屯為驃騎大將軍徴安北將軍涼州刺史段暉為輔國大將軍御史大夫右禁將軍千年為鎮北將軍涼州牧鎮湟河以征北將軍木奕干為尚書令車騎大將軍以征南將軍吉毗為尚書僕射衛大將軍河西王䝉遜因秦䘮伐秦西平西平太守⿰承謂之曰殿下若先取樂都則西平必為殿下之有西平茍望風請服亦明主之所疾也䝉遜乃釋西平攻樂都相國元基帥騎三千救樂都甫入城而河西兵至攻其外城克之絶其水道城中飢渇死者大半東𦍑乞提從元基救樂都隂與河西通謀下繩引內其兵登城者百餘人鼓譟燒門元基帥左右奮擊河西兵乃退初文昭王疾病謂暮末曰吾死之後汝能保境則善矣沮渠成都為䝉遜所推重汝宜歸之至是暮末遣使詣䝉遜許歸成都以求和䝉遜引兵還遣使入秦弔祭暮末厚資送成都遣將軍王伐送之䝉遜猶疑之使恢武將軍沮渠竒珍㐲兵於捫天嶺執伐並其騎士三百人以歸既而遣尚書郎王杼送伐還秦並遺暮末馬千匹及錦𦋺銀繒秋七月暮末遣記室郎中馬艾如河西報聘 冬十二月河西王䝉遜伐秦至磐夷秦相國元基等將騎萬五千拒之䝉遜還攻西平征虜將軍出連輔政等將騎二千救之
  六年春正月秦出連輔政等未至西平河西王䝉遜拔西平執太守麴承 夏五月河西王䝉遜伐秦秦王暮末留相國元基守枹罕遷保定連西安太守翟承伯等據罕開谷以應河西暮末擊破之進至冶城西安太守莫者幼眷據汧川以叛暮末討之為幼眷所敗還於定連䝉遜至枹罕遣世子興國進攻定連六月慕末逆擊興國於冶城擒之追擊䝉遜至譚郊吐谷渾王慕璝遣其弟沒利延將騎五千㑹䝉遜伐秦暮未遣輔國大將軍段 -- 𠭊 or 叚 ?暉等邀擊大破之 秋七月河西王䝉遜遣使送榖三十萬斛以贖世子興國於秦秦王暮末不許䝉遜乃立興國母弟菩提為世子暮末以興國為散騎常侍以其妹平昌公主妻之
  七年秦王暮末為河西所逼遣其臣王愷烏納闐請迎於魏魏許以平涼安定封之暮末乃焚城邑毀寳器帥戶萬五千如上邽至髙田谷給事黃門侍郎郭恆謀劫沮渠興國以叛事覺暮末殺之夏主聞暮末將至發兵拒之暮末留保南安其故地皆入於吐谷渾 十一月魏尚書庫結引還南安諸𦍑萬餘人叛秦推安南將軍督八郡諸軍事廣寗太守焦遺為主遺不從乃劫遺族子長城䕶軍亮為主帥衆攻南安暮末請救於氐主楊難當難當遣將軍符獻帥騎三千救之暮末與之合擊諸𦍑諸𦍑潰亮犇還廣寗暮末進軍攻之以手令與焦遺使取亮十二月遺斬亮首出降暮末進遺號鎮國將軍秦略陽太守𢎞農楊顯以郡降夏
  八年夏主擊秦將姚獻敗之遂遣其叔父北平公韋伐帥衆一萬攻南安城中大飢人相食秦侍中征虜將軍出連輔政侍中右衛將軍乞㐲延祚吏部尚書跋跋踰城犇夏秦王暮末窮蹙輿櫬出降並沮渠興國送於上邽秦太子司直焦楷犇廣寕泣謂其父遺曰大人荷國寵靈居藩鎮重任今本朝顛覆豈得不帥見衆唱大義以殄冦讎遺曰今主上已䧟賊庭吾非愛死而忘義顧以大兵追之是趣絶其命也不如擇王族之賢者奉以為主而伐之庶有濟也楷乃築壇誓衆二旬之間赴者萬餘人㑹遺病卒楷不能獨舉事亡犇河西 夏五月夏主殺乞㐲暮末及其宗族五百人
  劉裕滅南燕
  晉安帝義熈元年 初南燕王備徳仕秦為張掖太守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於張掖備徳之從秦王堅冦淮南也留金刀與其母別備徳與燕王垂舉兵於山東張掖太守符昌收納及備徳諸子皆誅之公孫氏以老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獄掾呼延平備徳之故吏也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於𦍑中段氏生子超十嵗而公孫氏病臨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東歸當以此刀還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母子犇涼及呂隆降秦超隨涼州民徙長安平卒段氏為超娶其女為婦超恐為秦人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言於秦王興曰慕容超姿幹瓌偉殆非真狂願微加官爵以縻之興召見與語超故為謬對或問而不答興謂紹曰諺雲妍皮不裹癡骨徒妄語耳乃罷遣之備徳聞納有遺腹子在秦遣濟隂人呉辯徃視之辯因鄉人宗正謙賣卜在長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潛與謙變姓名逃歸南燕行至梁父鎮南長史恱夀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漢有卜者詐稱衛太子今安知非此類也不禮之超由是與法有隙備徳聞超至大喜遣騎三百迎之超至廣固以金刀獻與備徳慟哭悲不自勝封超為北海王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司𨽻校尉開府妙選時賢為之僚佐備徳無子欲以超為嗣超入則侍奉盡懽出則傾身下士由是內外譽望翕然歸之 秋九月汝水竭南燕主備徳惡之俄而寢疾北海王超請禱之備徳曰人主之命長短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固請不許戊午備徳引見羣臣於東陽殿議立超為太子俄而地震百僚驚恐備徳亦不自安還宮是夜疾篤瞑不能言段後大呼令召中書作詔立超可乎備徳開目頷之乃立超為皇太子大赦備徳尋卒為十餘棺夜分出四門皆瘞山谷已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後為皇太后以北地王鍾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都督徐兗揚南兗四州諸軍事加慕容鎮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麴仲為司空封嵩為尚書左僕射癸亥虛葬偹徳於東陽陵謚曰獻武皇帝廟號世宗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備徳故大臣北地王鍾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補外職超以鍾為青州牧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將軍領屯騎校尉內參政事封孚諌曰臣聞親不處外羇不處內鍾國之宗臣社稷所頼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參翼百揆不宜逺鎮外方今鍾等出藩五樓內輔臣竊未安超不從鍾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狐裘也五樓聞而恨之
  二年南燕王超猜虐日甚政出權倖盤於逰畋封孚韓𧨳屢諌不聼超甞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超慙怒孚徐歩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孚曰行年七十惟求死所耳竟不謝超以其時望優容之 秋九月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譛北地王鍾於南燕王超請誅之南燕王備徳之卒也慕容法不犇䘮超遣使譲之法懼遂與鍾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徴鍾鍾稱疾不至超收其黨慕容統等殺之徵南司馬卜珍告左僕射封嵩數與法徃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后懼泣告超曰嵩數遣黃門令牟常說吾雲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即以語法法為謀見誤知復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郎將封融犇魏超遣慕容鎮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僕射濟陽王凝及韓範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犇魏封融與羣盜襲石塞城殺鎮西大將軍餘鬱國中振恐濟陽王凝謀殺韓範襲廣固範知之勒兵攻凝凝犇梁父範並將其衆攻梁父克之法出犇魏凝出犇秦暮容鎮克青州鍾殺其妻子為地道以出與髙都公始皆犇秦秦以鍾為始平太守凝為侍中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朝野多不恱又欲復肉刑増置烹轘之法衆議不合而止冬十月封孚卒
  三年南燕主超母妻猶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愷使於秦以請之秦王興曰昔符氏之敗大樂諸伎悉入於燕燕今稱藩送伎或送呉口千人所請乃可得也超與羣臣議之左僕射段暉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且大樂先代遺音不可與也不如掠呉口與之尚書張華曰侵掠鄰國兵連禍結此既能徃彼亦能來非國家之福也陛下慈親在人掌握豈可靳惜虛名不為降屈乎中書令韓範甞與秦王俱為符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徃必得如志超從之乃使韓範聘於秦稱藩奉表慕容凝言於興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復可臣宜先使送伎興乃謂範曰朕歸燕王家屬必矣然今天時尚熱當俟秋涼八月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於燕超與羣臣議見宗之禮張華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靣受詔封逞曰大燕七聖重光奈何一旦為豎子屈節超曰吾為太后屈願諸君勿復言遂北靣受詔 冬十月南燕王超使左僕射張華給事中宗正元獻大樂伎一百二十人於秦秦王興乃還超母妻厚其資禮而遣之超親帥六宮迎於馬耳闗
  四年春正月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為皇太后妻呼延氏為皇后超祀南郊有獸如䑕而赤大如馬來至壇側須㬰大風晝晦羽儀帷幄皆毀裂超懼以問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姦佞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超乃大赦黜公孫五樓等俄而復用之冬十一月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澠水不氷南燕主超惡之問於李宣對曰澠水無氷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超大悅賜朝服一具
  五年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㑹羣臣歎太樂不備議掠晉人以補伎領軍將軍韓𧨳諌曰先帝以舊京傾覆戢翼三齊陛下不養士息民以伺魏釁恢復先業而更侵掠南鄰以廣讎敵可乎超曰我計已定不與卿言二月南燕將慕容興宗斛榖提公孫歸等帥騎㓂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太樂教之歸五樓之兄也是時五樓為侍中尚書領左衛將軍専總朝政宗親並居顯要王公內外無不憚之南燕王超論宿豫之功封斛穀提等並為郡縣公桂林王鎮諌曰此數人者勤民頓兵為國結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尚書都令史王儼謟事五樓比歲屢遷官至左丞國人為之語曰欲得侯事五樓超又使公孫歸等冦濟南俘男女千餘人而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詔并州刺史劉道憐鎮淮隂以備之 三月劉裕抗表伐南燕朝議皆以為不可惟左僕射孟昶車騎司馬謝裕參軍臧熹以為必克勸裕行裕以昶監中軍留府事謝裕安之兄孫也 己巳劉裕發建康帥舟師自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艦輜重歩進至瑯邪所過皆築城留兵守之或謂裕曰燕人若塞大峴之險或堅壁清野大軍深入不惟無功將不能自歸奈何裕曰吾慮之熟矣鮮卑貪婪不知逺計進利虜獲退惜禾苖謂我孤軍逺入不能持久不過進據臨朐退守廣固必不能守險清野敢為諸君保之南燕主超聞有晉師引羣臣㑹議征虜將軍公孫五樓曰呉兵輕果利在速戰不可爭鋒冝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銳氣然後徐簡精騎二千循海而南絶其糧道別勅段暉帥兗州之衆縁山東下腹背擊之此上䇿也各命守宰依險自固校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禾苗使敵無所資彼僑軍無食求戰不得旬月之間可以坐制此中䇿也縱賊入峴出城逆戰此下䇿也超曰今嵗星居齊以天道推之不戰自克客主勢殊以人事言之彼逺來疲弊勢不能久吾據五州之地擁富庶之民鐡騎萬羣麥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縱使入峴以精騎蹂之何憂不克輔國將軍廣寕王賀頼盧苦諌不從退謂五樓曰必若此亡無日矣太尉桂林王鎮曰陛下必以騎兵利平地者宜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入峴自棄險固也超不從鎮出謂韓𧨳曰主上既不能逆戰卻敵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敵入腹坐待攻圍酷似劉璋矣今年國滅吾必死之卿中華之士復為文身矣超聞之大怒收鎮下獄乃攝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簡士馬以待之劉裕過大峴燕兵不出裕舉手指天喜形於色左右曰公未見敵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過險士有必死之志餘糧棲畝人無匱乏之憂虜已入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東莞超先遣公孫五樓賀頼盧及左將軍段暉等將歩騎五萬屯臨朐聞晉兵入峴自將歩騎四萬徃就之使五樓帥騎進據巨蔑水前鋒孟龍符與戰破之五樓退走裕以車四千乗為左右翼方軌徐進與燕兵戰於臨朐南日向昃勝負猶未決參軍胡藩言於裕曰燕悉兵出戰臨朐城中留守必寡願以竒兵從間道取其城此韓信所以破趙也裕遣藩及諮議參軍檀韶建威將軍河內向彌潛師出燕兵之後攻臨胊聲言輕兵自海道至矣向彌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驚單騎就段暉於城南裕因縱兵奮擊燕衆大敗斬段暉等大將十餘人超遁還廣固獲其玉璽輦及豹尾裕乗勝逐北至廣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衆入保小城裕築長圍守之圍髙三丈穿塹三重撫納降附采㧞賢俊華夷大恱於是因齊地糧儲悉停江淮漕運超遣尚書郎張綱乞師於秦赦桂林王鎮以為錄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引見謝之且問計焉鎮曰百姓之心係於一人今陛下親董六師犇敗而還羣臣離心士民䘮氣聞秦人自有內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還者尚有數萬宜悉出金帛以餌之更決一戰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敵如其不然死亦為羙比於閉門待盡不猶愈乎司徒樂浪王惠曰不然晉兵乗勝氣勢百倍我以敗軍之卒當之不亦難乎秦雖與勃勃相持不足為患且與我分據中原勢如唇齒安得不來相救但不遣大臣則不能得重兵尚書令韓範為燕秦所重宜遣乞師超從之秋七月加劉裕北青冀二州刺史南燕尚書略陽桓尊及弟京兆太守苗踰城來降裕以為行參軍尊苗皆超所委任以為腹心者也或謂裕曰張綱有巧思若得綱使為攻具廣固必可拔也㑹綱自長安還太山太守申宣執之送於裕裕升綱於樓車使周城呼曰劉勃勃大破秦軍無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江南毎發兵及遣使者至廣固裕輙潛遣兵夜迎之明日張旗鳴鼓而至北方之民執兵負糧歸裕者日以千數圍城益急張華封愷皆為裕所獲超請割大峴以南地為藩臣裕不許秦王興遣使謂裕曰慕容氏相與鄰好今晉攻之急秦已遣鐡騎十萬屯洛陽晉軍不還當長驅而進裕呼秦使者謂曰語汝姚興我克燕之後息兵三年當取闗洛今能自送便可速來劉穆之聞有秦使馳入見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無大小必賜預謀此宜善詳云何遽爾答之此語不足以威敵適足以怒之若廣固未下𦍑冦奄至不審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機非卿所觧故不相語耳夫兵貴神速彼若審能赴救必畏我知寕容先遣信命逆設此言是自張大之辭也晉師不出為日久矣𦍑見伐齊始將內懼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秋八月封融詣劉裕降 初秦王興遣衛將軍姚彊帥歩騎一萬隨韓範徃就姚紹於洛陽並兵以救南燕及為勃勃所敗追彊兵還長安韓範嘆曰天滅燕矣南燕尚書張俊自長安還降於劉裕因説裕曰燕人所恃者謂韓範必能致秦師也今得範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範為散騎常侍且以書招之長水校尉王蒲勸範犇秦範曰劉裕起布衣滅桓𤣥復晉室今興師伐燕所向崩潰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則秦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於裕裕將範循城城中人情離沮或勸燕主超誅範家超以範弟𧨳盡忠無貳並範家赦之冬十月段宏自魏犇於裕張綱為裕造攻具盡諸竒巧超怒縣綱母於城上支觧之 冬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虛危南燕靈臺令張光勸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殺之
  六年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門朝羣臣於城上乙卯超與寵姬魏夫人登城見晉兵之盛握手對泣韓𧨳諌曰陛下遭堙厄之運正當努力自彊以壯士民之志而更為兒女子泣邪超拭目謝之尚書令董銑勸超降超怒囚之 二月南燕賀頼盧公孫五樓為地道出擊晉兵不能卻城久閉城中男女病腳弱者大半出降者相繼超輦而登城尚書恱夀説超曰今天助冦為虐戰士彫瘁獨守窮城絶望外援天時人事亦可知矣茍厯數有終堯舜避位陛下豈可不思變通之計乎超嘆曰廢興命也吾寕奮劒而死不能銜璧而生丁亥劉裕悉衆攻城或曰今日徃亡不利行師裕曰我徃彼亡何為不利四靣急攻之恱夀開門納晉師超與左右數十騎踰城突圍出走追獲之裕數以不降之罪超神色自若一無所言惟以母託劉敬宣而已裕忿廣固久不下欲盡阬之以妻女賞將士韓範諌曰晉室南遷中原鼎沸士民無援彊者附之既為君臣必須為之盡力彼皆衣冠舊族先帝遺民今王師弔伐而盡阬之使安所歸乎竊恐西北之人無復來蘇之望矣裕改容謝之然猶斬王公以下三千人沒入家口萬餘夷其城隍送超詣建康斬之
  臣光曰晉自濟江以來威靈不競戎狄橫騖虎噬中原劉裕始以王師翦平東夏不於此際旌賢俊慰撫疲民宣愷悌之風滌殘穢之政使羣士嚮風遺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跡其施設曽符姚之不如宜其不能混壹四海成羙大之業豈非雖有智勇而無仁義使之然哉
  劉裕滅後秦
  晉安帝元興元年秦王興立子泓為太子大赦泓孝友寛和喜文學善談詠而懦弱多病興欲以為嗣而狐疑不決久乃立之 是嵗秦王興立昭儀張氏為皇后封子懿弼洸宣諶愔璞質逵裕國児皆為公
  義熈三年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
  七年秦廣平公弼有寵於秦王興為雍州刺史鎮安定姜紀謟附於弼勸弼結左右以求入朝興徴弼為尚書令侍中大將軍弼遂傾身結納朝士收采名藝以傾東宮國人惡之㑹興以西北多叛亂欲命重將鎮撫之隴東太守郭播請使弼出鎮興不從
  十年夏五月秦左將軍姚文宗有寵於太子泓廣平公弼惡之誣文宗有怨言秦王怒賜文宗死於是羣臣畏弼側目弼言於興無不從者以所親天水尹沖為給事黃門侍郎唐盛為治書侍御史興左右掌機要者皆其黨也右僕射梁喜侍中任謙京兆尹尹昭承間言於興曰父子之際人所難言然君臣之義不薄於父子故臣等不得黙然廣平公弼潛有奪嫡之志陛下寵之太過假其威權傾險無頼之徒輻湊附之道路皆言陛下將有廢立之計信有之乎興曰豈有此邪喜等曰茍無之則陛下愛弼適所以禍之願去其左右損其威權如此非特安弼乃所以安宗廟社稷興不應大司農竇溫司徒左長史王弼皆密疏勸興立弼為太子興雖不從亦不責也興疾篤弼潛聚衆數千人謀作亂姚裕遣使以弼逆狀告諸兄之在藩鎮者於是姚懿治兵於蒲阪鎮東將軍豫州牧洸治兵於洛陽平西將軍諶治兵於雍皆欲赴長安討弼㑹興疾瘳見羣臣征虜將軍劉𦍑泣以告興梁喜尹昭請誅弼且曰茍陛下不忍殺弼亦當奪其權任興不得已免弼尚書令使以將軍公還第懿等各罷兵懿洸諶與姚宣皆入朝使裕入白興求見興曰汝等正欲論弼事耳吾已知之裕曰弼茍有可論陛下所宜垂聼若懿等言非是便當寘之刑辟奈何逆拒之於是懿等引見於諮議堂宣流涕極言興曰吾自處之非汝曹所憂撫軍東曹屬姜虬上疏曰廣平公弼釁成逆著道路皆知之昔文王之化刑於寡妻今聖朝之亂起自愛子雖欲含忍掩蔽而逆黨扇惑不已弼之亂心何由可革宜斥散兇徒以絶禍端興以虬表示梁喜曰天下人皆以吾児為口實將何以處之喜曰信如虬言陛下早宜裁決興黙然
  十一年春三月秦廣平公弼譛姚宣於秦王興宣司馬權丕至長安興責以不能輔導將誅之丕懼誣宣罪惡以求自免興怒遣使就杏城收宣下獄命弼將三萬人鎮秦州尹昭曰廣平公與皇太子不平今握彊兵於外陛下一旦不諱社稷必危小不忍亂大謀陛下之謂也興不從 秋九月秦王興藥動廣平公稱疾不朝聚兵於第興聞之怒收弼黨唐盛孫𤣥等殺之太子泓請曰臣不肖不能輯諧兄弟使至於此皆臣之罪也若臣死而國家安願賜臣死若陛下不忍殺臣乞退就藩興惻然憫之召姚讃梁喜尹昭歛曼嵬與之謀囚弼將殺之窮治黨與泓流涕固請乃並其黨赦之泓待弼如初無忿恨之色 魏太史奏熒惑在匏𤓰中忽亡不知所在於法當入危亡之國先為童謡妖言然後行其禍罰魏主嗣召名儒十餘人使與太史議熒惑所詣崔浩對曰按春秋左氏傳神降於莘以其至之日推知其物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隂雲熒惑之亡當在二日庚之與午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長安熒惑必入秦矣衆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間安知所詣浩笑而不應後八十餘日熒惑出東井留守盤旋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謠訛言國人不安間一嵗而秦亡衆乃服浩之精妙
  十二年春二月秦王興如華隂使太子泓監國入居西宮興疾篤還長安黃門侍郎尹沖謀因泓出迎而殺之興至泓將出迎宮臣諌曰主上疾篤姦臣在側殿下今出進不得見主上退有不測之禍泓曰臣子聞君父疾篤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對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尚書姚沙彌謂尹沖曰太子不出迎宜奉乗輿幸廣平公第宿衛將士聞乗輿所在自當來集太子誰與守乎且吾屬以廣平公之故已䧟名逆節將何所自容今奉乗輿以舉事乃仗大順不惟救廣平之禍吾屬前罪亦盡雪矣沖以興死生未可知欲隨興入宮作亂不用沙彌之言興入宮命太子泓錄尚書事東平公紹及右衛將軍胡翼度典兵禁中防制內外遣殿中上將軍斂曼嵬收弼第中甲仗內之武庫興疾轉篤其妹南安長公主問疾不應幼子耕児出告其兄南陽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決計愔即與尹沖帥甲士攻端門歛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閉門拒戰愔等遣壯士登門縁屋而入及於馬道泓侍疾在諮議堂太子右衛率姚和都帥東宮兵入屯馬道南愔等不得進遂燒端門興力疾臨前殿賜弼死禁兵見興喜躍爭進赴賊賊衆驚擾和都以東宮兵自後擊之愔等大敗愔逃於驪山其黨建康公呂隆犇雍尹沖及弟泓來犇興引東平公紹及姚讃梁喜尹昭斂曼嵬入內寢受遺詔輔政明日興卒泓秘不發䘮捕南陽公愔及呂隆大將軍尹元等皆誅之乃發䘮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 三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嚴將伐秦詔加裕領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義符為徐兗二州刺史琅邪王徳文請啟行戎路修敬山陵詔許之 秋八月寧州獻琥珀枕於太尉裕裕以琥珀治金創得之大喜命碎𢷬分賜北征將士裕以世子義符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劉穆之為左僕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以大尉左司馬東海徐羨之為穆之之副左將軍朱齡石守衛殿省徐州刺史劉懐鎮守衛京師楊州別駕從事使張裕任留州事懐慎懐敬之弟也 丁巳裕發建康遣龍驤將軍王鎮惡冠軍將軍檀道濟將歩軍自淮淝向許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寧朔將軍胡藩趨陽城振武將軍沈田子建威將軍傅𢎞之趨武闗建武將軍沈林子彭城內史劉遵考將水軍出石門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徳督前鋒諸軍開鉅野入河遵考裕之族弟也劉穆之謂王鎮惡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鎮惡曰吾不克闗中誓不復濟江裕既行青州刺史檀祗自廣陵帥衆至塗中掩討亡命劉穆之恐祗為變議欲遣軍時檀韶為江州刺史張邵曰今韶據中流道濟為軍首若有相疑之跡則大府立危不如逆遣慰勞以觀其意必無患也穆之乃止 九月太尉裕至彭城加領徐州刺史以太原王𤣥謨為從事史王鎮惡檀道濟入秦境所向皆㨗秦將王苟生以漆丘降鎮惡徐州刺史姚掌以項城降道濟諸屯守皆望風欵附惟新蔡太守董遵不下道濟攻㧞其城執遵殺之進克許昌獲秦頴川太守姚垣及大將楊業沈林子自汴入河㐮邑人董神虎聚衆千餘人來降太尉裕㧞為參軍林子與神虎共攻倉垣克之秦兗州刺史韋華降神虎擅還㐮邑林子殺之秦東平公紹言於秦主泓曰晉兵已過許昌安定孤逺難以救衛宜遷其鎮戸內實京畿可得精兵十萬雖晉夏交侵猶不亡國不然晉攻豫州夏攻安定將若之何事機已至宜在速決左僕射梁喜曰齊公恢有威名為嶺北所憚鎮人已與勃勃深仇理應守死無貳勃勃終不能越安定逺冦京畿若無安定虜馬必至於郿今闗津兵足以拒晉無為豫削也泓從之吏部郎懿橫密言於泓曰恢於廣平之難有忠勲於陛下自陛下龍飛紹統未有殊賞以答其意今外則致之死地內則不豫朝權安定人自以孤危逼冦思南遷者十室而九若恢擁精兵數萬鼓行而向京師得不為社稷之累乎宜徴還朝廷以慰其心泓曰恢若懐不逞之心徴之適所以速禍耳又不從王仲徳水軍入河將逼滑臺魏兗州刺史尉建畏懦帥衆棄城北渡河仲徳入滑臺宣言曰晉本欲以右帛七萬匹假道於魏不謂魏之守將棄城遽去魏主嗣聞之遣叔孫建公孫表自河內向祊頭因引兵濟河斬尉建於城下投屍於河呼仲徳軍人問以侵冦之狀仲徳使司馬竺和之對曰劉太尉使王征虜自河入洛清掃山陵非敢為冦於魏也魏之守將自棄滑臺去王征虜借空城以息兵行當西引於晉魏之好無廢也何必揚旗鳴鼓以曜威乎嗣使建以問太尉裕裕遜辭謝之曰洛陽晉之舊都而𦍑據之晉欲修復山陵久矣諸桓宗族司馬休之國璠兄弟魯宗之父子皆晉之蠧也而𦍑收之以為晉患今晉將伐之欲假道於魏非敢為不利也魏河內鎮將於栗磾有勇名築壘於河上以備侵軼裕以書與之題曰黒矟公麾下栗磾好操黒矟以自標故裕以此目之司馬休之等犇秦事見劉裕篡晉 冬十月秦陽城滎陽二城皆降晉兵進至成臯秦征南將軍陳留公洸鎮洛陽遣使求救於長安秦王泓遣越騎校尉閻生帥騎三千救之武衛將軍姚益男將歩卒一萬助守洛陽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陜津為之聲援寕朔將軍趙𤣥言於洸曰今晉冦益深人情駭動衆寡不敵若出戰不㨗則大事去矣宜攝諸戍之兵固守金墉以待西師之救金墉不下晉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戰而坐收其弊也司馬姚禹隂與檀道濟通主簿閻恢楊䖍皆禹之黨也共嫉𤣥言於洸曰殿下以英武之略受任方靣今嬰城示弱得無為朝廷所責乎洸以為然乃遣趙𤣥將兵千餘南守栢谷塢廣武將軍石無諱東戍鞏城𤣥泣謂洸曰𤣥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為姦人所誤後必悔之既而成臯虎牢皆來降檀道濟等長驅而進無諱至石闗犇還龍驤司馬滎陽毛徳祖與𤣥戰於栢谷𤣥兵敗被十餘創據地大呼𤣥司馬蹇鑒冐刃抱𤣥而泣𤣥曰吾創已重君宜速去鑒曰將軍不濟鑒去安之與之皆死姚禹踰城犇道濟甲子道濟進逼洛陽丙寅洸出降道濟獲秦人四千餘人議者欲盡阬之以為京觀道濟曰伐罪弔民正在今日皆釋而遣之於是夷夏感恱歸之者甚衆閻生姚益男未至聞洛陽已沒不敢進己丑詔遣兼司空髙密王恢之修謁五陵置守衛太尉裕以冠軍將軍毛修之為河南河內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洛陽 十一月西秦王熾磐遣使詣太尉裕求擊秦以自效裕拜熾磐平西將軍河南公 秦姚懿司馬孫暢說懿使襲長安誅東平公紹廢秦主泓而代之懿以為然乃散榖以賜河北夷夏欲樹私恩左常侍張敞侍郎左雅諌曰殿下以母弟居方靣安危休戚與國同之今呉冦內侵四州傾沒西虜擾邉秦涼復敗朝廷之危有如累卵榖者國之本也而殿下無故散之虛損國儲將若之何懿怒笞殺之泓聞之召東平公紹密與之謀紹曰懿性識鄙淺從物推移造此謀者必孫暢也但馳使徴暢遣撫軍將軍讃據陝城臣向潼闗為諸軍節度若暢奉詔而至臣當遣懿帥河東見兵共禦晉師若不受詔命便當聲其罪而討之泓曰叔父之言社稷之計也乃遣姚讃及冠軍將軍司馬國璠建義將軍虵𤣥屯陝津武衛將軍姚驢屯潼闗懿遂舉兵稱帝傳檄州郡欲運匃奴堡榖以給鎮人寧東將軍姚成都拒之懿卑辭誘之送佩刀為誓成都不從懿遣驍騎將軍王國帥甲士數百攻成都成都擊禽之遣使譲懿曰明公以至親當重任國危不能救而更圖非望三祖之靈其肯佑明公乎成都將紏合義兵徃見明公於河上耳於是傳檄諸城諭以逆順徴兵調食以討懿懿亦發諸城兵莫有應者惟臨晉數千戸應懿成都引兵濟河擊臨晉叛者破之鎮人安定郭純等起兵圍懿東平公紹入蒲阪執懿誅孫暢等
  十三年春正月秦主泓朝㑹百官於前殿以內外危廹君臣相泣征北將軍齊公恢帥安定鎮戸三萬八千焚廬舍自北雍州趨長安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移檄州郡欲除君側之惡楊威將軍姜紀帥衆歸之建節將軍彭完都棄隂密犇還長安恢至新支姜紀説恢曰國家重將大兵皆在東方京師空虛公亟引輕兵襲之必克恢不從南攻郿城鎮西將軍姚諶為恢所敗長安大震泓馳使徴東平公紹遣姚裕及輔國將軍胡翼度屯灃西扶風太守姚雋等皆降於恢東平公紹引諸軍西還與恢相持於靈臺姚讃留寕朔將軍尹雅為𢎞農太守守潼闗亦引兵還恢衆見諸軍四集皆有懼心其將齊黃等詣大軍降恢進兵逼紹讃自後擊之恢兵大敗殺恢及其三弟泓哭之慟葬以公禮 太尉裕引水軍發彭城留其子彭城公義隆鎮彭城詔以義隆為監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秦州刺史 二月王鎮惡進軍澠池遣毛徳祖襲尹雅於蠡吾城禽之雅殺守者而逃鎮惡引兵徑前抵潼闗檀道濟沈林子自陝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犇河東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於蒲阪不克別將攻匈奴堡為姚成都所敗辛酉滎陽守將傳洪以虎牢降魏秦主泓以東平公紹為太宰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改封魯公使督武衛將軍姚鸞等歩騎五萬守潼闗又遣別將姚驢救蒲阪沈林子謂檀道濟曰蒲阪城堅兵多不可猝拔攻之傷衆守之引日王鎮惡在潼闗勢孤力弱不如與鎮惡合勢併力以爭潼關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潰矣道濟從之三月道濟林子至潼關秦魯公紹引兵出戰道濟林子奮擊大破之斬獲以千數紹退屯定城據險拒守謂諸將曰道濟等兵力不多懸軍深入不過堅壁以待繼援吾分軍絶其糧道可坐禽也乃遣姚鸞屯大路以絶道濟糧道鸞遣尹雅將兵與晉戰於關南為晉兵所獲將殺之雅曰雅前日已當死幸得脫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雖殊君臣之義一也晉以大義行師獨不使秦有守節之臣乎乃免之丙子夜沈林子將銳卒襲鸞營斬鸞殺其士卒數千人紹又遣東平公讃屯河上以㫁水道沈林子擊之讃敗走還定城薛帛據河曲來降太尉裕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將泝河西先遣使假道於魏秦王泓亦遣使求救於魏魏主嗣使羣臣議之皆曰潼關天險劉裕以水軍攻之甚難若登岸北侵其勢便易裕聲言伐秦其志難測且秦㛰姻之國不可不救也宜發兵㫁河上流勿使得西慱士祭酒崔浩曰裕圗秦久矣今姚興死子泓懦劣國多內難裕承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敵也今柔然寇邊民食又乏若復與裕為敵發兵南赴則北冦愈深救北則南州復危非良計也不若假之水道聼裕西上然後屯兵以塞其東使裕克㨗必徳我之假道不㨗吾不失救秦之名此䇿之得者也且南北異俗借使國家棄恆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呉越之兵與吾爭守河北之地安能為吾患乎夫為國計者惟社稷是利豈顧一女子乎議者猶曰裕西入關則恐吾㫁其後腹背受敵北上則姚氏必不出闗助我其勢必聲西而實北也嗣乃以司徒長孫嵩督山東諸軍事又遣振威將軍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千將歩騎十萬屯河北岸庚辰裕引軍入河以左將軍向彌為北青州刺史留戍碻磝初裕命王鎮惡等若克洛陽須大軍到進鎮惡等乗利徑趨潼關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衆心疑懼或欲棄輜重還赴大軍沈林子按劒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許洛已定闗右將平事之濟否繫於前鋒奈何沮乗勝之氣棄垂成之功乎且大軍尚逺賊衆方盛雖欲求還豈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顧今日之事當自為將軍辦之未知二三君子將何靣以見相公之旗鼓邪鎮惡等遣使馳告裕求遣糧援裕呼使者開舫北戸指河上魏軍以示之曰我語令勿進今輕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軍鎮惡乃親至𢎞農説諭百姓百姓競送義租軍食復振魏人以數千騎縁河隨裕軍西行軍人於南岸牽百丈風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輙為魏人所殺略裕遣軍擊之裁登岸則走退則復來夏四月裕遣白直隊主丁旿帥仗士七百人車百乗渡北岸去水百餘歩為卻月陣兩端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豎一白既魏人不觧其意皆未動裕先命寧朔將軍朱超石戒嚴白眊既舉超石帥二千人馳徃赴之齎大弩百張一車益二十人設彭排於轅上魏人見營陣旣立乃進圍之長孫嵩帥三萬騎助之四靣肉薄攻營弩不能制時超石別齎大鎚及矟千餘張乃㫁矟長三四尺以鎚鎚之一矟輙洞貫三四人魏兵不能當一時犇潰死者相積臨陣斬阿薄幹魏人退還畔城超石帥寕朔將軍胡藩寕逺將軍劉榮祖追擊又破之殺獲千計魏主嗣聞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秦魯公紹遣長史姚洽寧朔將軍安鸞䕶軍姚墨蠡河東太守唐小方帥衆三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為固欲以絶檀道濟糧援沈林子邀擊破之斬洽墨蠡小方殺獲殆盡林子因啓大尉裕曰紹氣葢關中今兵屈於外國危於內恐其凶命先盡不得以膏齊斧耳紹聞洽等敗死憤恚嘔血以兵屬東平公讃而卒讃既代紹衆力猶盛引兵襲林子復擊破之太尉裕至洛陽行視城塹嘉毛修之完葺之功賜衣服玩好直二千萬 秋七月太尉裕至陜沈田子傅𢎞之入武關秦戍將皆委城走田子等進屯青泥秦主泓使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屯嶢栁以拒之 大尉裕至閺鄉沈田子等將攻嶢栁秦主泓欲自將以禦裕軍恐田子等襲其後先擊滅田子等然後傾國東出乃帥歩騎數萬奄至青泥田子本為疑兵所領裁千餘人聞泓至欲擊之傅𢎞之以衆寡不敵止之田子曰兵貴用竒不必在衆且今衆寡相懸勢不兩立若彼結圍既固則我無所逃矣不如乗其始至營陣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遂帥所領先進𢎞之繼之秦兵合圍數重田子撫慰士卒曰諸君冐險逺來正求今日之戰死生一決封侯之業於此在矣士卒皆踴躍鼓譟執短兵奮擊秦兵大敗折馘萬餘級得其乗輿服御物秦主泓犇還㶚上初裕以田子等衆少遣沈林子將兵自秦嶺徃助之至則秦兵已敗乃相與追之關中郡縣多潛送欵於田子辛丑太尉裕至潼關以朱超石為河東太守使與振武將軍徐猗之㑹薛帛於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與姚和都共擊之猗之敗死超石犇還潼關東平公讃遣司馬國璠引魏兵以躡裕後王鎮惡請帥水軍自河入渭以趨長安裕許之秦恢武將軍姚難自香城引兵而西鎮惡追之秦主泓自㶚上引兵還屯石橋以為之援鎮北將軍姚疆與難合兵屯涇上以拒鎮惡鎮惡使毛徳祖進擊破之疆死難犇長安東平公讃退屯鄭城太尉裕進軍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東平公讃屯㶚東泓屯逍遙園鎮惡泝渭而上乗蒙衝小艦行船者皆在艦內秦人見艦進而無行船者皆驚以為神壬戌旦鎮惡至渭橋令軍士食畢皆持仗登岸後登者斬衆既登渭水迅急艦皆隨流倐忽不知所在時泓所將尚數萬人鎮惡諭士卒曰吾屬並家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楫衣糧皆已隨流今進戰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則骸骨不返無它岐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衆騰踴爭進大破姚丕於渭橋泓引兵救之為丕敗卒所蹂踐不戰而潰姚諶等皆死泓單馬還宮鎮惡入自平朔門泓與姚裕等數百騎逃犇石橋東平公讃聞泓敗引兵赴之衆皆潰去胡翼度降於太尉裕泓將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於泓曰晉人將逞其欲雖降必不免不如引決泓憮然不應佛念登宮牆自投而死癸亥泓將妻子羣臣詣鎮惡壘門請降鎮惡以屬吏城中夷晉六萬餘戸鎮惡以國恩撫慰號令嚴肅百姓安堵九月太尉裕至長安鎮惡迎於㶚上裕勞之曰成吾覇業者卿也鎮惡再拜謝曰明公之威諸將之力鎮惡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學馮異邪鎮惡性貪秦府庫盈積鎮惡盜取不可勝紀裕以其功大不問或譛諸裕曰鎮惡藏姚泓偽輦將有異志裕使人覘之鎮惡剔取其金銀棄輦於垣側裕意乃安裕收秦彛器渾儀土圭記里鼓指南車送詣建康其餘金玊繒帛珍寳皆以頒賜將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東平公讃帥宗族百餘人詣裕降裕皆殺之送姚泓至建康斬於市裕以薛辯為平陽太守使鎮捍北道裕議遷都洛陽諮議參軍王仲徳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駭動今暴師日久士卒思歸遷都之計未可議也裕乃止𦍑衆十萬萬口西犇隴上沈林子追擊至槐里俘虜萬計 初夏王勃勃聞太尉裕伐秦謂羣臣曰姚泓非裕敵也且其兄弟內叛安能拒人裕取關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將南歸留子弟及諸將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馬礪兵訓飬士卒進據安定秦嶺北郡縣鎮戍皆降之裕遣使遺勃勃書約為兄弟勃勃使中書侍郎皇甫徽為報書而隂誦之對裕使者口授舍人使書之裕讀其文嘆曰吾不如也 冬十一月辛未劉穆之卒太尉裕聞之驚慟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長安經略西北而諸將佐皆久役思歸多不欲留㑹穆之卒裕以根本無托遂決意東還穆之之卒也朝廷恇懼欲發詔以太尉左司馬徐羨之代之中軍諮議參軍張邵曰今誠急病任終在徐然世子無専命宜須諮之裕欲以王𢎞代穆之從事中郎謝晦曰休元輕易不若羨之乃以羨之為吏部尚書建威將軍丹陽尹代管留任於是朝廷大事常決於穆之者並悉北諮裕以次子桂陽公義真為都督雍梁秦三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雍東秦二州刺史義真時年十二以太尉諮議參軍京兆王修為長史王鎮惡為司馬領馮翼太守沈田子毛徳祖皆為中兵參軍仍以田子領始平太守徳祖領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𢎞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先是隴上流戸寓關中者望因兵威得復本土及置東秦州知裕無復西略之意皆嘆息失望裕之克長安王鎮惡功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嶢栁之㨗與鎮惡爭功不平裕將還田子及傅𢎞之屢言於裕曰鎮惡家在關中不可保信裕曰今留卿文武將士精兵萬人彼若欲為不善正足自滅且勿復多言裕私謂田子曰鍾㑹不得遂其亂者以有衛瓘故也語曰猛獸不如羣狐卿等十餘人何懼王鎮惡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則勿任任則勿疑裕既委鎮惡以關中而復與田子有後言是鬬之使為亂也惜乎百年之冦千里之土得之艱難失之造次使豐鄗之都復輸寇手荀子曰兼併易能也堅凝之難信哉 三秦父老聞裕將還詣門流涕訴曰殘民不霑王化於今百年始覩衣冠人人相賀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咸陽宮殿是公家室宅捨此欲何之乎裕為之愍然慰諭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誠多諸君懐本之志今以次息與文武賢才共鎮此境勉與之居十二月庚子裕發長安自洛入河開汴渠以歸 閏月夏王勃勃聞太尉裕東還大喜問於王買徳曰朕欲取關中卿試言其𤣥略買徳曰關中形勝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狽而歸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復以中原為意此天以關中賜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險要宜先遣逰軍㫁之東塞潼闗絶其水陸之路然後傳檄三輔施以威徳則義真在網罟之中不足取也勃勃乃以其子撫軍大將軍璝都督前鋒諸軍事帥騎二萬向長安前將軍昌屯潼闗以買徳為撫軍右長史屯青泥勃勃將大軍為後繼
  十四年春正月夏赫連璝至渭陽關中民降之者屬路龍驤將軍沈田子將兵拒之畏其衆盛退屯劉廻堡遣使還報王鎮惡謂王修曰公以十嵗児付吾屬當共思竭力而擁兵不進虜何由得乎使者還以告田子田子與鎮惡素有相圖之志由是益忿懼未幾鎮惡與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軍中訛言鎮惡欲盡殺南人以數十人送義真南還因據關中反辛亥田子請鎮惡至傅𢎞之營計事田子求屏人語使其宗人沈敬仁斬之幕下矯稱受太尉令誅之𢎞之犇告劉義真義真與王修被甲登黃門以察其變俄而田子帥數十人來至言鎮惡反修執田子數以専戮斬之以冠軍將軍毛修之代鎮惡為安西司馬傅𢎞之大破赫連璝於池陽又破之於寡婦渡斬獲甚衆夏兵乃退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觧嚴琅邪王徳文先歸建康裕聞王鎮惡死表言沈田子忽發狂易奄害忠勲追贈左將軍青州刺史以彭城內史劉遵考為并州刺史領河東太守鎮蒲阪徴荊州刺史劉道憐為徐兗二州刺史裕欲以世子義符鎮荊州以徐州刺史劉義隆為司州刺史鎮洛陽中軍諮議張邵諌曰儲貳之重四海所繫不宜處外乃更以義隆為都督荊益寕雍梁秦六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荊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彥之為南蠻校尉張邵為司馬領南郡相冠軍功曹王曇首為長史北徐州從事王華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為西中郎參軍義隆尚幼府事皆決於邵曇首𢎞之弟也裕謂義隆曰王曇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毎事諮之以南郡公劉義慶為豫州刺史義慶道憐之子也裕觧司州領徐冀二州刺史 冬十月劉義真年少賜與左右無節王修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譛修於義真曰王鎮惡欲反故沈田子殺之修殺田子是亦欲反也義真信之使左右劉乞等殺修修既死人情離駭莫相統壹義真悉召外軍入長安閉門拒守關中郡縣悉降於夏赫連璝夜襲長安不克夏王勃勃進據咸陽長安樵採路絶宋公裕聞之使輔國將軍蒯恩如長安召義真東歸以相國右司馬朱齡石為都督關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代鎮長安裕謂齡石曰卿至可敕義真輕裝速發既出關然後可徐行若關右必不可守可與義真俱歸又命中書侍郎朱超石慰勞河洛十一月齡石至長安義真將士貪縱大掠而東多載寳貨子女方軌徐行雍州別駕韋華犇夏赫連璝帥衆三萬追義真建威將軍傅𢎞之曰公處分亟進今多將輜重一日行不過十里虜追騎且至何以待之宜棄車輕行乃可以免義真不從俄而夏兵大至傅𢎞之蒯恩㫁後力戰連日至青泥晉兵大敗𢎞之恩皆為王買徳所禽司馬毛修之與義真相失亦為夏兵所禽義真行在前㑹日暮夏兵不窮追故得免左右盡散獨逃草中中兵參軍叚宏單騎追尋縁道呼之義真識其聲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兩全可刎身頭以南使家公望絶宏泣曰死生共之下官不忍乃束義真於背單馬而歸義真謂宏曰今日之事誠無筭略然丈夫不經此何以知艱難夏王勃勃欲降傅𢎞之𢎞之不屈時天寒勃勃祼之𢎞之呌罵而死勃勃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臺長安百姓逐朱齡石齡石焚其宮殿犇潼關勃勃入長安大饗將士舉觴謂買徳曰卿徃日之言一朞而驗可謂筭無遺䇿此觴所集非卿而誰以買徳為都官尚書封河陽侯龍驤將軍王敬先戍曹公壘齡石徃從之朱超石至蒲阪聞齡石所在亦徃從之赫連昌攻敬先壘㫁其水道衆渇不能戰城且䧟齡石謂超石曰弟兄俱死異域使老親何以為心爾求間道亡歸我死此無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誰不死寕忍今日辭兄去乎遂與敬先及右軍參軍劉欽之皆被執送長安勃勃殺之欽之弟秀之悲泣不歡燕者十年欽之穆之之從兄子也宋公裕聞青泥敗未知義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侍中謝晦諌以士卒疲弊請俟它年不從鄭鮮之上表以為虜聞殿下親征必併力守潼關徑徃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聖躬且虜雖得志不敢乗勝過陜者猶懾服大威為將來之慮故也若造洛而返虜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生邊患況大軍逺出後患甚多昔嵗西征劉鍾狼狽去年北討廣州傾覆既徃之效後來之鑒也今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呉羣盜攻沒諸縣皆由困於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領顒顒以望殿下之返斾聞更北出不測淺深之謀徃還之期臣恐返顧之憂更在腹心也若慮西虜更為河洛之患者宜結好北虜北虜親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矣㑹得段宏啓知義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義真為建威將軍司州刺史以段宏為宋臺黃門郎領太子右衛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徳祖為河東太守代劉遵考守蒲阪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八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八下
  宋 袁樞 撰
  赫連據朔方
  晉安帝義熈三年 初魏王珪滅劉衛辰其子勃勃犇秦秦髙平公沒奕干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羙容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竒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踰於勲舊興弟邕諌曰勃勃不可近也興曰勃勃有濟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乃以為安逺將軍使助沒弈干鎮髙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辰部衆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爭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衆殘貪猾不仁輕為去就寵之踰分恐終為邊患興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餘落鎮朔方魏主珪歸所虜秦將唐小方於秦秦王興請歸賀狄干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珪許之勃勃聞秦復與魏通而怒乃謀叛秦柔然可汗社崘獻馬八千匹於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衆三萬餘人偽畋於髙平川因襲殺沒奕干而並其衆勃勃自謂夏后氏之苗裔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大赦改元龍升置百官 初魏主珪遣北部大人賀狄干獻馬千匹求昏於秦秦王興止狄千而絶其昬於是秦魏有隙秦王興遣尚書右僕射狄伯支等伐魏魏主珪自將大軍擊之敗狄伯支及趙騎校尉唐小方等 冬十月夏王勃勃破鮮卑薛乾等三部降其衆以萬數進攻秦三城已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營關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慿係髙平山川險固土田饒沃可以定都勃勃曰卿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業草創士衆未多姚興亦一時之雄諸將用命關中未可圗也我今専固一城彼必併力於我衆非其敵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後救後則擊前使彼疲於奔命我則㳺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東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闇弱徐取長安在吾計中矣於是侵掠嶺北嶺北諸城門不晝啓興乃嘆曰吾不用黃兒之言以至於此 十一月勃勃又敗秦將張佛生於青石原俘斬五千餘人
  四年夏五月秦王興使左僕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秋七月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齊難以勃
  勃既逺縱兵野掠勃勃潛師襲之俘斬七千餘人難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虜其將士萬三千人於是嶺北夷夏附於勃勃者以萬數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五年春正月秦王興遣其弟平北將軍沖征虜將軍狄伯支等帥騎四萬擊夏王勃勃沖至嶺北謀還襲長安伯支不從而止酖殺伯支以滅口 夏四月夏王勃勃帥騎二萬攻秦掠取平涼雜胡七千餘戸進屯依力川秋九月秦王興自將擊夏王勃勃至貳城遣安逺將軍
  姚詳等分督租運勃勃乗虛奄至興懼欲輕騎就詳等右僕射韋華曰若鑾輿一動衆心駭懼必不戰自潰詳營亦未必可至也興與勃勃戰秦兵大敗將軍姚榆生為勃勃所禽左將軍姚文宗等力戰勃勃乃退興還長安勃勃復攻秦敕竒堡黃石固我羅城皆㧞之徙七千餘家於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領幽州牧以鎮之六年春三月夏王勃勃遣尚書胡金纂攻平涼秦王興救平涼擊金纂殺之勃勃又遣兄子左將軍羅提攻㧞定陽阬將士四千餘人秦將曹熾曹雲王肆佛等各千戸內徙興處之湟山及陳倉勃勃寇隴右破白崖堡遂趣清水略陽太守姚夀都棄城走勃勃徙其民萬六千戸於大城興自安定追之至夀渠川不及而還七年春正月秦姚詳屯杏城為夏王勃勃所逼南犇大蘓勃勃遣平東將軍鹿奕干追斬之盡俘其衆勃勃南攻安定破尚書楊佛嵩於青石北原降其衆四萬五千進攻東鄉下之徙三千餘戸於貳城秦鎮北參軍王買徳犇夏夏王勃勃問以滅秦之䇿買徳曰秦徳雖衰藩鎮猶固願且蓄力以待之勃勃以買徳為軍師中郎將秦王興遣衛大將軍常山公顯迎姚詳弗及遂屯杏城八年冬十月秦王興以楊佛嵩為雍州刺史帥嶺北見兵以擊夏行數日興謂羣臣曰佛嵩每見敵勇不自製吾常節其兵不過五千人今所將既多遇敵必敗行已逺追之無及將若之何佛嵩與夏王勃勃戰果敗為勃勃所執絶亢而死
  九年春三月夏王勃勃大赦改元鳳翔以叱干阿利領將作大匠發嶺北夷夏十萬人築都城於朔方水北黒水之南勃勃曰朕方統一天下君臨萬邦宜名新城曰統萬阿利性巧而殘忍蒸土築城錐入一寸即殺作者而並築之勃勃以為忠委任之凡造兵器成呈之工人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則斬弓人入則斬甲匠又鑄為一大鼓飛亷翁仲銅鉈龍虎之屬飾以黃金列於宮殿之前凡殺工匠數千由是器物皆精利勃勃自謂其祖從母姓為劉非禮也古人氏族無常乃改姓赫連氏言帝王係天為子其徽赫與天連也其非正統者皆以鐡伐為氏言其剛銳如鐡皆堪伐人也
  十一年春三月夏王勃勃攻秦杏城㧞之執守將姚逵阬士卒二萬人秦王興如北地遣廣平公弼及輔國將軍斂曼嵬向新平興還長安 秋九月夏赫連建將兵擊秦執平涼太守姚周都遂入新平廣平公弼與戰於龍尾堡禽之
  十二年春正月秦王興卒太子泓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 夏六月夏王勃勃帥騎四萬襲上邽未至嵩與盛戰於竹嶺敗死勃勃攻上邽二旬克之殺秦州刺史姚軍都及將士五千餘人因毀其城進攻隂密又殺秦將姚良子及將士萬餘人以其子昌為雍州刺史鎮隂密征北將軍姚恢棄安定奔還長安安定人胡儼等帥戸五萬據城降於夏勃勃使鎮東將軍羊茍兒將鮮卑五千鎮安定進攻秦鎮西將軍姚諶於雍城諶委鎮犇長安勃勃據雍進掠郿城秦東平公紹及征虜將軍尹昭等將步騎五萬擊之勃勃退趨安定胡儼閉門拒之殺羊茍兒及所將鮮卑復以安定降秦紹進擊勃勃於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還勃勃歸杏城楊盛復遣兄子倦擊秦至陳倉秦歛曼嵬擊卻之夏王勃勃復遣兄子提南侵泄陽秦車騎將軍姚裕等擊卻之十三年夏王勃勃聞太尉裕伐秦乃進據安定秦嶺北郡縣鎮戍皆降之 太尉裕克秦東還留次子桂陽公義真為都督 夏王勃勃聞太尉裕東還乃以其子撫軍大將軍璝都督前鋒諸軍事帥騎二萬向長安十四年夏赫連璝至渭龍驤將軍沈田子將兵拒之田子殺王鎮惡王修執田子斬之以冠軍將軍毛修之代鎮惡傅𢎞之大破慕容璝夏兵乃退劉義真召外軍入長安關中郡縣悉降於夏夏王勃勃進據咸陽宋公裕召義真東歸以相國右司馬朱齡石代鎮長安義真將士大掠而東赫連璝帥衆追之傅𢎞之等力戰晉兵大敗夏兵不窮追故得免長安百姓逐朱齡石齡石犇潼關勃勃入長安五事並見劉裕滅後秦夏王勃勃築壇於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恭帝元熈元年春二月夏羣臣請都長安勃勃曰朕豈不知長安厯世帝王之都沃饒險固然晉人僻逺終不能為吾患魏與我風俗略同土壌隣接自統萬距魏境裁百餘里朕在長安統萬必危若在統萬魏必不敢濟河而西諸卿適未見此耳皆曰非所及也乃於長安置南臺以赫連璝領大將軍雍州牧錄南臺尚書事勃勃還統萬大赦改元真興勃勃性驕虐視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劒於側有所嫌忿手自殺之羣臣迕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唇諌者先截其舌然後斬之
  魏滅北燕
  晉安帝義熈十年秋八月辛丑魏主嗣遣謁者於什門使於燕於什門至和龍不肯入見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王出受然後敢入燕王跋使人牽逼令入什門見跋不拜跋使人按其項什門曰馮王拜受詔吾自以賔主致敬何苦見逼邪跋怒留什門不遣什門數衆辱之左右請殺之跋曰彼各為其主耳乃幽執什門欲降之什門終不降久之衣冠弊壊略盡蟣虱流溢跋遺之衣冠什門皆不受
  十四年 初和龍有赤氣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張穆言於燕王跋曰此兵氣也今魏方彊盛而執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竊懼焉跋曰吾方思之五月魏主嗣東廵至濡源及甘松遣征東將軍長孫道生安東將軍李先給事黃門侍郎奚觀帥精騎二萬襲燕又命驍騎將軍延普幽州刺史尉諾自幽州引兵趨遼西為之聲勢嗣屯突門嶺以得之道生等拔乙連城進攻和龍與燕單于右輔古泥戰破之殺其將皇甫軌燕王跋嬰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萬餘家而還
  宋文帝元嘉三年秋八月燕太子永卒立次子翼為太子
  七年秋八月燕太祖寢疾召中書監申秀侍中陽哲於內殿屬以後事九月病甚輦而臨軒命太子翼攝國事勒兵聼政以備非常宋夫人慾立其子受居惡翼聼政謂翼曰上疾將瘳奈何遽欲代父臨天下乎翼性仁弱遂還東宮日三往省疾宋夫人矯詔絶內外遣閽寺傳問而已翼及諸子大臣並不得見唯中給事胡福獨得出入専掌禁衛福慮宋夫人遂成其謀乃言於司徒錄尚書事中山公𢎞𢎞與壯士數十人被甲入禁中宿衛皆不戰而散宋夫人命閉東閤𢎞家僮庫斗頭勁㨗有勇力踰閤而入至於皇堂射殺女御一人太祖驚懼而殂𢎞遂即天王位遣人廵城告曰天降凶禍大行崩背太子不侍疾羣公不犇䘮疑有逆謀社稷將危吾備介弟之親遂攝大位以寕國家百官叩門入者進階二等太子翼帥東宮兵出戰而敗兵皆潰去𢎞遣使賜翼死太祖有子百餘人𢎞皆殺之諡太祖曰文成皇帝葬長谷陵
  九年春正月立慕容後之子王仁為太子 夏五月魏主治兵於南郊謀伐燕 六月庚寅魏主伐燕命太子晃錄尚書事時晃纔五嵗 秋七月己未魏主之濡水庚申遣安東將軍奚斤發幽州民及密雲丁零萬餘人運攻具出南道㑹和龍魏主至遼西燕王遣其侍御史崔聘奉牛酒犒師己巳魏主至和龍 燕石城太守李崇等十郡降於魏魏發其民三萬穿圍塹以守和龍崇績之子也八月燕王使數萬人出戰魏昌黎公丘等擊破之死者萬餘人燕尚書髙紹帥萬餘家保羌胡固辛巳魏主攻紹斬之平東將軍賀多羅攻帶方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攻建徳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攻冀陽皆拔之九月乙卯魏主引兵西還徙營丘成周遼東樂浪帶方𤣥菟六郡民三萬家於幽州燕尚書郭淵勸燕王送欵獻女於魏乞為附庸燕王曰負亹在前結忿已深降附取死不如守志更圖也魏主之圍和龍也宿衛之士多在戰陳行宮人少雲中鎮將朱修之謀與南人襲殺魏主因入和龍浮海南歸以告冠軍將軍毛修之毛修之不從乃止既而事泄朱修之逃奔燕魏人數伐燕燕王遣修之南歸求救修之汎海至東萊遂還建康拜黃門侍郎 初燕王嫡妃王氏生長樂公崇崇於兄弟為最長及即位立慕容氏為皇后王氏不得立又黜崇使鎮肥如崇母弟廣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今國家將亡人無愚智皆知之王復受慕容後之譛吾兄弟死無日矣乃相與亡犇遼西說崇使降魏崇從之㑹魏主使給事郎王徳招崇十二月己丑崇使邈如魏請舉邵降燕王聞之使其將封羽圍崇於遼西
  十年春正月乙卯魏主遣永昌王健督諸軍救遼西二月庚午魏主以馮崇為都督幽平東夷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封遼西王錄其國尚書事食遼西十郡承制假授尚書刺史征虜已下官 夏六月魏永昌王健左僕射安原督諸軍擊和龍將軍樓勃將五千騎圍凡城燕守將封羽以凡城降收其三千餘家而還秋八月馮崇上表請說降其父魏主不聼
  十一年春正月戊戌燕王遣使請和於魏魏主不許閏三月辛巳燕王遣尚書髙顒上表稱藩請罪於魏乞以季女充掖庭魏主乃許之徴其太子王仁入朝燕王送魏使者於什門還平城什門在燕二十一年不屈節魏主下詔褒稱以比蘓武拜治書御史 夏六月燕王不遣太子質魏散騎常侍劉滋諌曰昔劉禪有重山之險孫皓有長江之阻皆為晉擒何則彊弱之勢異也今吾弱於呉蜀而魏彊於晉不從其欲將有危亡之禍願亟遣太子而修政事撫百姓收離散賑飢窮勸農桑省賦役社稷猶庶幾可保燕王怒殺之辛亥魏主遣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等伐燕收其禾稼徙民而還
  十二年春正月燕王數為魏所攻遣使詣建康稱藩奉貢癸酉詔封為燕王江南謂之黃龍國 三月癸亥燕王遣大將湯燭入貢於魏辭以太子王仁有疾故未之遣 夏六月戊申魏主命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鎮東大將軍徒河屈垣等帥騎四萬伐燕 秋七月己卯魏樂平王丕等至和龍燕王以牛酒犒軍獻甲三千屈垣責其不送侍子掠男女六千口而還 冬十一月魏人數伐燕燕日危蹙上下憂懼太常楊㟭復勸燕王速遣太子入侍燕王曰吾未忍為此若事急且東依髙麗以圖後舉㟭曰魏舉天下以擊一隅理無不克髙麗無信始雖相親終恐為變燕王不聼密遣尚書陽伊請迎於髙麗
  十三年春二月戊子燕王遣使入貢於魏請送侍子魏主不許將舉兵討之壬辰遣使者十餘軰詣東方髙麗等諸國告諭之 三月辛未魏平東將軍娥清安西將軍古弼將精騎一萬伐燕平州刺史拓拔嬰帥遼西諸軍㑹之 夏四月魏娥清古弼攻燕白狼城克之髙麗遣其將葛盧孟光將衆數萬隨陽伊至和龍迎燕王髙麗屯於臨川燕尚書令郭生因民之憚遷開城門納魏兵魏人疑之不入生遂勒兵攻燕王王引髙麗兵入自東門與生戰於闕下生中流矢死葛盧孟光入城命軍士脫弊褐取燕武庫精仗以給之大掠城中五月乙卯燕王帥龍城見戶東徙焚宮殿火一旬不滅令婦人被甲居中陽伊等勒精兵居外葛盧孟光帥騎殿後方軌而進前後八十餘里古弼部將髙茍子帥騎欲追之弼醉拔刀止之故燕王得逃去魏主聞之怒檻車徴弼及娥清至平城皆黜為門卒戊午魏主遣散騎常侍封撥使髙麗令送燕王 秋九月髙麗不送燕王於魏遣使奉表稱當與馮𢎞俱奉王化魏主以髙麗違詔議擊之將發隴右騎卒劉絜曰秦隴新民且當優復俟其饒實然後用之樂平王丕曰和龍新定宜廣修農桑以豐軍實然後進取則髙麗一舉可滅也魏主乃止
  十五年 初燕王𢎞至遼東髙麗王璉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適野次士馬勞乎𢎞慙怒稱制譲之髙麗處之平郭尋徙北豐𢎞素侮髙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髙麗乃奪其侍人取其太子王仁為質𢎞怨髙麗遣使來上表求迎上遣使者王白駒等迎之並令髙麗資遣髙麗王不欲使𢎞南來遣將孫潄髙仇等殺𢎞於北豐並其子孫十餘人諡𢎞曰昭成皇帝
  魏滅夏
  宋文帝元嘉元年夏主將廢太子璝而立少子酒泉公倫璝聞之將兵七萬北伐倫倫將騎三萬拒之戰於髙平倫敗死倫兄太原公昌將騎一萬襲璝殺之並其衆八萬五千歸於統萬夏主大悅立昌為太子夏主好自矜大名其四門東曰招魏南曰朝宋西曰服涼北曰平朔
  二年秋八月夏武烈帝殂廟號世祖太子昌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承光
  三年夏六月魏主詔問公卿今當用兵赫連蠕蠕二國何先長孫嵩長孫翰奚斤皆曰赫連土着未能為患不如先伐蠕蠕太常崔浩曰赫連氏土地不過千里政刑殘虐人神所棄宜先伐之尚書劉絜武京侯安原請先伐燕於是魏主自雲中西廵至五原因略於隂山東至和兠山秋八月還平城 秋九月魏主聞夏世祖殂諸子相圗國人不安欲伐之長孫嵩等皆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乗虛入寇此危道也崔浩曰徃年以來熒惑再守羽林鉤已而行其占秦亡今年五星並出東方利以西伐天人相應不可失也嵩固爭之帝大怒責嵩在官貪汚命武士頓辱之於是遣司空奚斤帥四萬五千人襲蒲阪宋兵將軍周幾帥萬人襲陜城以河東太守薛謹為鄉導謹辨之子也魏主欲以中書慱士平棘李順總前驅之兵訪於崔浩浩曰順誠有籌略然臣與之㛰姻深知其為人果於去就不可専委帝乃止冬十月丁巳魏主發平城 魏主行至君子津㑹天暴寒冰合 十一月戊寅帥輕騎二萬濟河襲統萬壬午冬至夏主方燕羣臣魏師奄至上下驚擾魏主軍於黒水去城三十餘里夏主出戰而敗退走入城門未及閉門三郎豆代田帥衆乗勝入西宮焚其西門宮門閉代田踰宮垣而出魏主拜代田勇武將軍魏軍夜宿城北癸未分兵四掠殺獲數萬魏主謂諸將曰統萬未可得也它年當與卿等取之乃徙其民萬餘家而還夏𢎞農太守曹達聞周幾將至不戰而走魏師乗勝長驅遂入三輔㑹幾卒於雲中蒲坂守將軍平公乙斗聞奚斤將至遣使詣統萬告急使者至統萬魏軍已圍其城還告乙斗曰統萬已敗矣乙斗懼棄城西犇長安斤遂克蒲坂夏主之弟助興先守長安乙斗至與助興棄長安西犇安定十二月斤入長安
  四年春正月乙酉魏主還平城統萬徙民在道多死能至平城者什纔六七己亥魏主如幽州夏主弟平原公定帥衆二萬向長安魏主聞之伐木隂山大造攻具再謀伐夏 二月魏主還平城 三月丙子魏主遣髙涼王禮鎮長安禮斤之孫也又詔執金吾桓貸造橋於君子津 夏四月魏奚斤與夏平原公定相持於長安魏主欲乗虛伐統萬簡兵練士部分諸將命司徒長孫翰等將三萬騎為前驅常山王素等將歩兵三萬為後繼南陽王伏真等將歩兵三萬部送攻具將軍賀多羅將精騎三千為前𠉀素遵之子也五月魏主發平城命龍驤將軍代人陸俟督諸軍鎮大磧以備柔然辛巳濟君子津 魏主至拔鄰山築城捨輜重以輕騎三萬倍道先行羣臣咸諌曰統萬城堅非朝夕可拔今輕軍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與步兵攻具一時俱徃帝曰用兵之術攻城最下必不得已然後用之今以步兵攻具皆進彼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進退無地不如以輕騎直抵其城彼見步兵未至意必寛弛吾羸形以誘之彼或出戰則成擒矣所以然者吾之軍士去家二千餘里又隔大河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者也故以之攻城則不足決戰則有餘矣遂行六月魏主至統萬分軍㐲於深谷以少衆至城下夏將狄子玉降魏言夏主聞有魏師遣使召平原公定定曰統萬堅峻未易攻拔待我擒奚斤然後徐徃內外擊之蔑不濟矣故夏主堅守以待之魏主患之乃退軍以示弱遣娥清及永昌王健帥騎五千西掠居民魏軍士有得罪亡犇夏者言魏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後步兵未至宜急擊之夏主從之甲辰將步騎三萬出城長孫翰等皆言夏兵步陳難陷宜避其鋒魏主曰吾逺來求賊唯恐不出今既出矣乃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遂收衆偽遁引而疲之夏兵為兩翼鼓譟追之行五六里㑹有風雨從東南來揚沙冥晦宦者趙倪頗曉方術言於魏主曰今風雨從賊上來我向之彼背之天不助人且將士飢溺願陛下攝騎避之更待後日崔浩叱之曰是何言也吾千里制勝一日之事豈得變易賊貪進不止後軍已絶宜隱軍分出奄擊不意風道在人豈有常也魏主曰善乃分騎為左右隊以掎之魏主馬蹶而墜幾為夏將所獲拓跋齊以身捍蔽決死力戰夏兵乃退魏主騰馬得上刺夏尚書斛黎文殺之又殺騎兵十餘人身中流矢奮擊不輟夏衆大潰齊翳槐之𤣥孫也魏人乗勝逐夏主至北城殺夏主之弟河南公滿及兄子䝉遜死者萬餘人夏主不及入城遂犇上邽魏主微服逐犇者入其城拓跋齊固諌不聼夏人覺之諸門悉閉魏主因與齊等入其宮中得婦人裙繫之槊上魏主乗之而上僅乃得免㑹日暮夏尚書僕射問至奉夏主之母出走長孫翰將八千騎追夏主至髙平不及而還己巳魏主入城獲夏主公卿將校及諸母后妃娣妹宮人以萬數馬三十餘萬匹牛羊數千萬頭府庫珍寳車旗器物不可勝計頒賜將士有差初夏世祖豪侈築統萬城髙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𡓜髙五仞其堅可以厲刀斧臺榭壯大皆彫鏤圖畫被以綺繡窮極文采魏主顧謂左右曰蕞爾國而用民如此欲不亡得乎得夏太史令張淵徐辯復以為太史令得故晉將毛修之秦將軍庫洛千歸庫洛千於秦以毛修之善烹調用為太官令魏主見夏著作郎天水趙逸所為文譽夏主太過怒曰此豎無道何敢如是誰所為邪當速推之崔浩曰文士襃貶多過其實蓋不得已不足罪也乃止魏主納夏世祖三女為貴人奚斤與夏平原公定猶相拒於長安魏主命宗正娥清太僕丘堆帥騎五千略地闗右定聞統萬已破遂奔上邽斤追至雍不及而還清堆攻夏貳城拔之魏主詔斤等班師斤上䟽言赫連昌亡保上邽鳩合餘燼未有蟠據之資今因其危滅之為易請益鎧馬平昌而還魏主不許斤固請乃許之給斤兵萬人遣將軍劉拔送馬三千匹並留娥清丘堆使共擊夏辛酉魏主自統萬東還以常山王素為征南大將軍假節與執金吾桓貸莫雲留鎮統萬雲題之弟也
  五年春二月魏平北將軍尉眷攻夏主於上邽夏主退屯平涼奚斤進軍安定與丘堆娥清軍合斤馬多疫死士卒乏糧乃深壘自固遣丘堆督租於民間士卒暴掠不設儆備夏主襲之堆兵敗以數百騎還城夏主乗勝日來城下鈔掠不得芻牧諸將患之監軍侍御史安頡曰受詔滅賊今更為賊所困退守窮城若不為賊殺當坐法誅進退皆無生理而諸王公晏然曽不為計乎斤曰今軍士無馬以步擊騎必無勝理當須京師救騎至合擊之頡曰今猛冦逰逸於外吾兵疲食盡不一決戰則死在旦夕救騎何可待乎等於就死死戰不亦可乎斤又以馬少為辭頡曰今斂諸將所乗馬可得二百匹頡請募敢死之士出擊之就不能破敵亦可以折其銳且赫連昌狷而無謀好勇而輕毎自出挑戰衆皆識之若伏兵掩擊昌可禽也斤猶難之頡乃隂與尉眷等謀選騎待之既而夏主來攻城頡出應之夏主自出陳前搏戰軍士識其貌爭赴之㑹天大風揚塵晝昬夏主敗走頡追之夏主馬蹶而墜遂擒之頡同之子也夏大將軍領司徒平原王定收其餘衆數萬奔還平涼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勝光三月辛巳赫連昌至平城魏主館之於西宮門內器用皆給乗輿之副又以妹始平公主妻之假常忠將軍賜爵㑹稽公以安頡為建節將軍賜爵西平公尉眷為寕北將軍進爵漁陽公魏主常使赫連昌侍從左右與之單騎共逐鹿深入山澗昌素有勇名諸將咸以為不可魏主曰天命有在亦何所懼親遇如初奚斤自以為元帥而昌為偏禆所擒深恥之乃捨其輜重齎三日糧追夏主於平涼娥清欲循水而徃斤不從自北道邀其走路至馬髦嶺夏軍將遁㑹魏小將有罪亡歸於夏告以魏軍食少無水夏主乃分兵邀斤前後夾擊之魏兵大潰斤及娥清劉拔皆為夏所擒士卒死者六七千人丘堆守輜重在安定聞斤敗棄輜重奔長安與髙涼王禮偕犇蒲坂夏人復取長安魏主大怒命安頡斬丘堆代將其衆鎮蒲坂以拒之 夏四月夏主遣使請和於魏魏主以詔諭之使降
  六年春正月夏酒泉公雋自平涼犇魏 夏五月夏主欲復取統萬引兵東至侯尼城不敢進而還夏主少凶暴無頼不為世祖所知十月畋於隂槃登苛藍山望統萬城泣曰先帝若以朕承大業者豈有今日之事乎七年春三月壬寅魏封赫連昌為秦王 秋九月夏主遣其弟謂以代伐魏鄜城魏平西將軍始平公隗歸等擊之殺萬餘人謂以代遁去夏主自將數萬人邀擊隗歸於鄜城東留其弟上谷公社干廣陽公度洛孤守平涼遣使來求和約合兵滅魏遙分河北自恆山以東屬宋以西屬夏魏主聞之治兵將伐夏羣臣咸曰劉義隆兵猶在河中捨之西行前寇未可必克而義隆乗虛濟河則失山東矣魏主以問崔浩對曰義隆與赫連定遙相招引以虛聲唱和共窺大國義隆望定進定待義隆前皆莫敢先入譬如連雞不得俱飛無能為害也赫連定殘根易摧擬之必仆克定之後東出潼關席捲而前則威振南極江淮以北無立草矣聖䇿獨發非愚近所及願陛下勿疑魏主如統萬遂襲平涼以衛兵將軍王斤鎮蒲坂 冬十一月乙酉魏主至平涼夏上谷公社乾等嬰城固守魏主使赫連昌招之不下乃使安西將軍古弼等將兵趣安定夏主自鄜城還安定將歩騎二萬北救平涼與弼遇弼偽退以誘之夏主追之魏主使髙車馳擊之夏兵大敗斬首數千級夏主還走登鶉觚原為方陳以自固魏兵就圍之 魏軍圍夏主數日㫁其水草人馬飢渇丁酉夏主引衆下鶉觚原魏武衛將軍丘眷擊之夏衆大潰死者萬餘人夏主中重創單騎走收其餘衆驅民五萬西保上邽魏人獲夏主之弟丹楊公烏視拔武陵公禿骨及公侯以下百餘人是日魏兵乗勝進攻安定夏東平公乙斗棄城犇長安驅略數千家西奔上邽 己亥魏主如安定庚子還臨平涼掘塹圍之安慰初附赦秦雍之民賜復七年夏隴西守將降魏十二月丁卯夏上谷公社干廣陽公度洛孤出降魏
  克平涼關中侯豆代田得奚斤娥清等獻於魏主魏主以夏主之後賜代田命斤膝行執酒以奉代田謂斤曰全汝生者代田也賜代田爵井陘侯加散騎常侍右衛將軍領內都幢將夏長安臨晉武功守將皆走關中悉入於魏魏主留巴東公延普鎮安定以鎮西將軍王斤鎮長安壬申魏主東還以奚斤為宰士使負酒食以從王斤驕矜不法信用左右調役百姓民不堪命南奔漢川者數千家魏主案治得實斬斤以徇
  八年夏六月夏主畏魏人之逼擁秦民十餘萬口自治城濟河欲擊河西王䝉遜而奪其地吐谷渾王慕璝遣益州刺史慕利延寕州刺史拾䖍帥騎三萬乗其半濟邀擊之執夏主定以歸 秋八月吐谷渾王慕璝遣侍郎謝太寕奉表於魏請送赫連定
  九年春三月壬申吐谷渾王慕璝送赫連定於魏魏人殺之
  十一年春閏三月甲戌赫連昌叛魏西走丙子河西侯將格殺之魏人並其羣弟誅之
  魏滅北涼
  宋文帝元嘉七年冬十一月河西王䝉遜遣尚書郎宗舒等入貢於魏魏主與之宴執崔浩之手以示舒等曰汝所聞崔公此則是也才略之羙於今無比朕動止咨之豫陳成敗若合符契未甞失也
  八年秋八月乙酉河西王𫎇遜遣子安周入侍於魏九月魏主欲選使者詣河西崔浩薦尚書李順乃以順為太常拜河西王䝉遜為侍中都督涼州西域羌戎諸軍事太傅行征西大將軍涼州牧涼王王武威張掖敦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冊曰盛衰存亡與魏升降北盡窮髮南極庸㟭西被崑嶺東至河西王實征之以夾輔皇室置將相羣卿百官承制假授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蹕如漢初諸侯王故事
  元年冬十二月魏李順復奉使至涼涼王蒙遜遣中兵校郎楊定歸謂順曰年衰多疾腰髀不隨不堪拜伏比三五日消息小差當相見順曰王之老疾朝廷所知豈得自安不見詔使明日蒙遜延順入至庭中䝉遜箕坐隠幾無動起之狀順正色入言曰不謂此叟無禮乃至於此今不憂覆亡而敢陵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見之握節將出涼王使定歸追止之曰太常既雅恕衰疾傳聞朝廷有不拜之詔是以敢自安耳順曰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賜胙命無下拜桓公猶不敢失臣禮下拜登受今王雖功髙未如齊桓朝廷雖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詔而遽自偃蹇此豈社稷之福邪𫎇遜乃起拜受詔使還魏主問以涼事順曰䝉遜控制河右踰二十年經涉艱難粗識機變綏集荒裔羣下畏服雖不能貽厥孫謀猶足以終其一世然禮者徳之輿敬者身之基也䝉遜無禮不敬以臣觀之不復年矣魏主曰易世之後何時當滅順曰蒙遜諸子臣略見之皆庸才也如聞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繼䝉遜者必此人也然比之於父皆云不及此殆天之所以資聖明也魏主曰朕方有事東方未暇西略如卿所言不為晚也初𦋺賔沙門曇無䜟自雲能使鬼治病且有祕術涼王𫎇遜甚重之謂之聖人諸女及子婦皆徃受術魏主聞之使李順徃徴之䝉遜留不遣仍殺之魏主由是怒涼䝉遜荒淫猜虐羣下苦之
  十年夏四月涼王𫎇遜病甚國人共議以世子菩提幼弱立菩提之兄敦煌太守牧犍為世子加中外都督大將軍錄尚書事䝉遜卒諡曰武宣王廟號太祖牧犍即河西王位大赦改元永和立子封檀為世子加撫軍大將軍錄尚書事遣使請命於魏牧犍聰頴好學和雅有度量故國人立之先是魏主遣李順迎武宣王女為夫人㑹牧犍稱先王遺意遣左丞宋繇送其妹興平公主於魏拜右昭儀魏主謂李順曰卿言䝉遜今則驗矣又言牧犍立何其妙哉朕克涼州亦當不逺於是賜絹十匹廐馬一乗進號安西將軍寵待彌厚政事無巨細皆與之參議遣順拜牧犍都督涼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河西王以宋繇為河西王右相牧犍以無功受賞留順上表乞安平一號優詔不許牧犍尊敦煌劉昞為國師親拜之命官屬以下皆北面受業
  十一年夏四月河西王牧犍遣使上表告嗣位戊寅詔以牧犍為都督涼秦等四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涼州刺史河西王
  十二年春正月有老父投書於敦煌東門求之不獲書曰涼王三十年若七年河西王牧犍以問奉常張慎對曰昔虢之將亡神降於莘願殿下崇徳修政以享三十之祚若盤於逰畋荒於酒色臣恐七年將有大變牧犍不恱
  十四年冬十一月魏主以其妹武威公主妻河西王牧犍河西王遣宋繇奉表詣平城謝且問其母及公主所宜稱魏主使羣臣議之皆曰母以子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宜稱河西國太后公主於其國稱王后於京師則稱公主魏主從之牧犍遣將軍沮渠旁周入貢於魏魏主遣侍中古弼尚書李順賜其侍臣衣服並徴世子封檀入侍是嵗牧犍遣封檀如魏李順自河西還魏主問之曰卿徃年言取涼州之䇿朕以東方有事未遑也今和龍已平吾欲即以此年西征可乎對曰臣疇昔所言以今觀之私謂不謬然國家戎車屢動士馬疲勞西征之議請俟它年魏主乃止
  十六年春三月河西王牧犍通於其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氏與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鮮毒醫乗傳救之得愈魏主徴李氏牧犍不遣厚資給使居酒泉魏毎遣使者詣西域常詔牧犍發導䕶送出流沙使者自西域還至武威牧犍左右有告魏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可汗妄言云去嵗魏天子自來伐我士馬疫死大敗而還我擒其長弟樂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於國又聞可汗遣使告西域諸國稱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為彊若更有魏使勿復供奉西域諸國頗有貳心使還具以狀聞魏遣尚書賀多羅使涼州觀虛實多羅還亦言牧犍雖外修臣禮內實乖悖魏主欲討之以問崔浩對曰牧犍逆心已露不可不誅官軍徃年北伐雖不克獲實無所損戰馬三十萬匹計在道死傷不滿八千常嵗羸死亦不減萬匹而逺方乗虛遽謂衰耗不能復振今出其不意大軍猝至彼必駭擾不知所為擒之必矣魏主曰善吾意亦以為然於是大集公卿議於西堂𢎞農王奚斤等三十餘人皆曰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位以來職貢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惡未彰宜加恕宥國家新征蠕蠕士馬疲弊未可大舉且聞其土地鹵瘠難得水草大軍既至彼必嬰城固守攻之不拔野無所掠此危道也初崔浩惡尚書李順順使涼州凡十二返魏主以為能涼武宣王數與順逰宴對其羣下時為驕慢之語恐順泄之隨以金寳納於順懐順亦為之隠浩知之密以白魏主魏主未之信及議伐涼州順與尚書古弼皆曰自溫圉水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絶無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至丈餘春夏消釋下流成川居民引以溉灌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必乏絶環城百里之內地不生草人馬飢渇難以久留斤等之議是也魏主乃命浩與斤等相詰難衆無復它言但云彼無水草浩曰漢書地理志稱涼州之畜為天下饒若無水草畜何以蕃又漢人終不於無水草之地築城郭建郡縣也且雪之消釋僅能斂塵何得通渠溉灌乎此言大為欺誣矣李順曰耳聞不如目見吾甞目見何可共辯崔浩曰汝受人金錢欲為之遊説謂我目不見便可欺邪帝隱聼聞之乃出見斤等辭色嚴厲羣臣不敢復言唯唯而已羣臣既出振威將軍代人伊馥言於帝曰涼州若果無水草彼何以為國衆議皆不可用宜從浩言帝善之夏五月丁丑魏主治兵於西郊六月甲辰發平城使侍中宜都王穆夀輔太子晃監國決留臺事內外聽焉又使大將軍長樂王嵇敬輔國大將軍建寕王崇將二萬人屯漢南以備柔然命公卿為書以譲河西王牧犍數其十二罪且曰若親帥羣臣委贄逺迎謁拜馬首上䇿也六軍既臨面縳輿櫬其次也若守迷窮城不時悛悟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魏主自雲中濟河秋七月己巳至上郡屬國城壬午留輜重部分諸軍使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尚書令劉絜與常山王素為前鋒兩道並進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太宰陽平王杜超為後繼以平西將軍源賀為鄉導魏主問賀以取涼州方略對曰姑臧城旁有四部鮮卑皆臣祖父舊民臣願處軍前宣國威信示以禍福必相帥歸命外援既絶然後取其孤城如反掌耳魏主曰善八月甲午永昌王健獲河西畜産二十餘萬河西王牧犍聞有魏師驚曰何為乃爾用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於柔然遣其弟征南大將軍董來將兵萬餘人出戰於城南望風犇潰劉絜用卜者言以為日辰不利斂兵不追董來遂得入城魏主由是怒之丙申魏主至姑臧遣使諭牧犍令出降牧犍聞柔然欲入魏邊為寇冀幸魏主東還遂嬰城固守其兄子祖踰城出降魏主具知其情乃分軍圍之源賀引兵招慰諸部下三萬餘落故魏主得専攻姑臧無復外慮魏主見姑臧城外水草豐饒由是恨李順謂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驗矣對曰臣之言不敢不實類皆如此魏主之伐涼州也太子晃亦以為疑至是魏主賜太子詔曰姑臧城東西門外湧泉合於城北其大如河自餘溝渠流入漠中其間乃無燥地故有此敕以釋汝疑 九月丙戌河西王牧犍兄子萬年帥所領降魏姑臧城潰牧犍帥其文武五千人面縳請降魏主釋其縳而禮之收其城內戸口二十餘萬倉庫珍寳不可勝計使張掖王禿髪保周龍驤將軍穆罷安逺將軍源賀分徇諸郡雜胡降者又數十萬初牧犍以其弟無諱為沙州刺史都督建康以西諸軍事領酒泉太守宜得為秦州刺史都督丹嶺以西諸軍事領張掖太守安周為樂都太守從弟唐兒為敦煌太守及姑臧破魏主遣鎮南將軍代人奚眷擊張掖鎮北將軍封沓擊樂都宜得燒倉庫西犇酒泉安周南奔吐谷渾封沓掠數千戸而還奚眷進攻酒泉無諱宜得收遺民犇晉昌遂就唐兒於敦煌魏主使弋陽公元絜守酒泉及武威張掖皆置將守之魏主置酒姑臧謂羣臣曰崔公智略有餘吾不復以為竒伊馥弓馬之士而所見乃與崔公同此深可竒也冬十月辛酉魏主東還留樂平王丕及征西將軍賀多羅鎮涼州徙沮渠牧犍宗族及吏民三萬戸於平城 十二月壬午魏主至平城猶以妹壻待沮渠牧犍尤喜文學以敦煌闞駰為姑臧太守張湛為兵部尚書劉昞索敞隂興為國師助教金城宋欽為世子洗馬趙柔為金部郎廣平程駿駿從弟𢎞為世子侍講魏主克涼州皆禮而用之
  十七年春正月己酉沮渠無諱寇魏酒泉元絜輕之出城與語壬子無諱執絜以圍酒泉 三月沮渠無諱拔酒泉 夏四月庚辰沮渠無諱寇魏張掖丙戌魏主遣撫軍大將軍永昌王健督諸將討之 五月乙巳沮渠無諱復圍張掖不克退保臨松魏主不復加討但以詔諭之 秋八月甲申沮渠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魏永昌王健請降歸酒泉郡及所虜將士元絜等魏主使尉眷留鎮涼州
  十八年春正月癸卯魏以沮渠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 三月辛亥魏賜沮渠萬年為張掖王夏四月沮渠唐兒叛沮渠無諱無諱留從弟天周守酒泉與弟宜得引兵擊唐兒唐兒敗死魏以無諱終為邊患庚辰遣鎮南將軍奚眷擊酒泉 冬十一月酒泉城中食盡萬餘口皆餓死沮渠天周殺妻以食戰士庚子魏奚眷拔酒泉獲天周送平城殺之沮渠無諱乏食且畏魏兵之盛乃謀西度流沙遣其弟安周西擊鄯善鄯善王欲降㑹魏使者至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
  十九年夏四月沮渠無諱將萬餘家棄敦煌西就沮渠安周未至鄯善比龍畏之將其衆犇且末其世子降於安周無諱遂據鄯善其士卒經流沙渇死者大半李寳自伊吾帥衆二千入據敦煌繕修城府安集故民沮渠牧犍之亡也涼州人闞爽據髙昌自稱太守唐契為柔然所逼據衆西趨髙昌欲奪其地柔然遣其將阿若追擊之契敗死契弟和收餘衆犇車師前部王伊洛時沮渠安周屯橫截城和攻拔之又拔髙寕白力二城遣使請降於魏 唐契之攻闞爽也爽遣使詐降於沮渠無諱欲與之共擊契八月無諱將其衆趨髙昌比至契已死爽閉門拒之九月無諱將衛興奴夜襲髙昌屠其城爽奔柔然無諱據髙昌遣其常侍泥雋奉表詣建康詔以無諱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河州刺史河西王
  二十一年秋九月甲辰以沮渠安周為都督涼河沙三州諸軍事河州刺史河西王
  二十四年 魏師之克敦煌也沮渠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玉及寳器因不復閉小民爭入盜取之有司索盜不獲至是牧犍所親及守藏者告之且言牧犍父子多蓄苺藥潛殺人前後以百數姊妹皆學左道有司索牧犍家得所匿物魏主大怒賜沮渠昭儀死並誅其宗族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又有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者三月魏主遣崔浩就第賜牧犍死諡曰哀王
  魏平仇池
  晉武帝太元十年冬十月西燕主沖遣尚書令髙蓋帥衆五萬伐後秦戰於新平蓋大敗降於後秦初蓋以楊定為子及蓋敗定亡奔隴右復收集其舊衆定佛奴之孫也 十一月衛將軍楊定徙治厯城置儲蓄於百頃自稱龍驤將軍仇池公遣使來稱藩詔因其所號假之其後又取天水略陽之地自稱秦州刺史隴西王十九年冬十月秦主崇為梁王乾歸所逐犇隴西王楊定定與崇共攻乾歸乾歸遣涼州牧軻彈等拒之大敗定兵殺定及崇定無子其叔父佛狗之子盛先守仇池自稱征西將軍秦州刺史仇池公諡定為武王仍遣使來稱藩秦太子宣奔盛
  二十一年冬十二月楊盛遣使來請命詔拜盛鎮南將軍仇池公盛表符宣為平北將軍
  安帝隆安二年楊盛遣使附魏魏以盛為仇池王義熈元年夏六月秦隴西公碩徳伐仇池屢破楊盛兵秋七月楊盛請降於秦秦以盛為都督益寕二州諸
  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
  三年夏四月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符宣為梁州督䕶將兵入漢中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於盛盛遣軍臨濜口敏退屯武興盛復通於晉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八年冬十月仇池公楊盛叛秦侵擾祁山秦王興遣建威將軍趙琨為前鋒立節將軍姚伯夀繼之前將軍姚恢出鷲峽秦州刺史姚嵩出羊頭峽右衛將軍胡翼度出汧城以討盛興自雍赴之與諸將㑹於隴口天水太守王松忽言於嵩曰先帝神略無方徐洛生以英武佐命再入仇池無功而還非楊氏智勇能全也直地勢險固耳今以趙琨之衆使君之威凖之先朝實未見成功使君具悉形便何不表聞嵩不從盛帥衆與琨相持伯夀畏懦不進琨衆寡不敵為盛所敗興斬伯夀而還十二年夏六月氐王楊盛攻秦祁山拔之進逼秦州秦後將軍姚平救之盛引兵退平與上邽守將姚嵩追之嵩與盛戰於竹嶺敗死
  宋髙祖永初三年夏四月乙亥詔封仇池公楊盛為武都王
  文帝元嘉二年夏六月武都惠文王楊盛卒初盛聞晉亡不改義熈年號謂世子𤣥曰吾老矣當終為晉臣汝善事宋帝及盛卒𤣥自稱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遣使來告䘮始用元嘉年號
  三年冬十月仇池氐楊興平求內附梁南秦二州刺史吉翰遣始平太守龐諮據武興氐王楊𤣥遣其弟難當將兵拒諮諮擊走之
  四年秋九月氐王楊𤣥遣將軍符白作圍秦梁州刺史出連輔政於赤水城中糧盡民執輔政以降輔政至駱谷逃還冬十月秦以驍騎將軍呉漢為平南將軍梁州刺史鎮南漒 冬十一月魏主遣軍司馬公孫軌兼大鴻臚持節䇿拜楊𤣥為都督荊梁等四州諸軍事梁州刺史南秦王及境𤣥不出迎軌責讓之欲奉策以還𤣥懼而郊迎
  六年秋七月武都孝昭王楊𤣥疾病欲以國授其弟難當難當固辭請立𤣥子保宗而輔之𤣥許之𤣥卒保宗立難當妻姚氏勸難當自立難當乃廢保宗自稱都督雍涼秦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刺史武都王
  七年夏六月己卯以氐王楊難當為冠軍將軍秦州刺史武都王
  九年夏六月加北秦州刺史楊難當征西將軍難當以兄子保宗為鎮南將軍鎮宕昌以其子順為秦州刺史守上邽保宗謀襲難當事泄難當囚之
  十年夏四月帝聞梁南秦三州刺史甄灋䕶刑政不治失氐羌之和乃自徒中起蕭思話為梁南秦二州刺史灋䕶灋崇之兄也 秋九月戊午魏主遣兼大鴻臚崔頤持節拜氐王楊難當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梁二州牧南秦王頤逞之子也 楊難當因蕭思話未至甄灋䕶將下舉兵襲梁州破白馬獲晉昌太守張範敗灋䕶參軍魯安期等又攻葭萌獲晉夀太守范延朗 冬十一月丁未灋䕶棄城犇洋川之西城難當遂有漢中之地以其司馬趙溫為梁秦二州刺史十一年春正月楊難當以克漢中告捷於魏送雍州流民七千家於長安蕭思話至襄陽遣橫野司馬蕭承之為前驅承之縁道収兵得千人進據磝頭楊難當焚掠漢中引衆西還留趙溫守梁州又遣其魏興太守薛健據黃金山思話遣陰平太守蕭坦攻鐵城戍拔之 二月趙溫薛健與其馮翊太守蒲甲子合攻坦營坦擊破之溫等退保西水臨川王義慶遣龍驤將軍裴方明將三千人助承之拔黃金戍而據之溫棄州城退據小城健甲子退保下桃城思話繼至與承之共擊趙溫等屢破之行參軍主靈濟別將出洋川攻南城拔之擒其守將趙英南城空無所資靈濟引兵還與承之合 三月楊難當遣其子和將兵與蒲甲子等共擊蕭承之相拒四十餘日圍承之數十重短兵相接弓矢無所復施氐悉衣犀甲戈矛所不能入承之㫁矟長數尺以大斧椎之一矟輙貫數人氐不能當燒營走據大桃閏月承之等追擊之至南城氐敗走斬獲甚衆悉收漢中故地置戍於葭萌水初桓希既敗氐王楊盛據漢中梁州刺史范元之傅歆皆治魏興唯得魏興上庸新城三郡及索邈為刺史乃治南城至是南城為氐所焚不可復固蕭思話徙鎮南鄭 夏四月甄法䕶坐委鎮賜死於獄楊難當遣使奉表謝罪帝下詔赦之
  十二年楊難當釋楊保宗之囚使鎮童亭
  十三年春三月氐王楊難當自稱大秦王改元建義立妻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然猶貢奉宋魏不絶 赫連定之西遷也楊難當遂據上邽秋七月魏主遣驃騎大將軍樂平王丕尚書令劉絜督河西髙平諸軍以討之先遣平東將軍崔賾齎詔書諭難當 九月庚戌魏樂平王丕等至略陽楊難當懼請奉詔攝上邽守兵還仇池諸將議以為不誅其豪帥軍還之後必相聚為亂又大衆逺出不有所掠無以充軍實賞將士丕將從之中書侍郎髙允參丕軍事諌曰如諸將之謀是傷其向化之心大軍既還為亂必速丕乃止撫慰初附秋毫不犯秦隴遂安難當以其子順為雍州刺史守下辯
  十六年春三月楊保宗與兄保顯自童亭奔魏庚寅魏主以保宗為都督隴西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秦州牧武都王鎮上邽妻以公主保顯為鎮西將軍晉夀公 冬十二月氐王楊難當將兵數萬寇魏上邽秦州人多應之東平呂羅漢說鎮將拓跋意頭曰難當衆盛今不出戰示之以弱衆情離沮不可守也意頭遣羅漢將精騎千餘出衝難當陳所向披靡殺其左右騎八人難當大驚㑹魏主以璽書責讓難當難當引還仇池
  十七年大秦王楊難當復稱武都王
  十八年冬十一月氐王楊難當傾國入冦謀據蜀土遣其建忠將軍符沖出東洛以禦涼州兵梁秦二州刺史劉真道擊沖斬之真道懐敬之子也難當攻拔葭萌獲晉夀太守申坦遂圍涪城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道錫嬰城固守難當攻之十餘日不克乃還道錫道産之弟也十二月癸亥詔龍驤將軍裴方明等帥甲士三千人又發荊雍二州兵以討難當皆受劉真道節度
  十九年夏五月裴方明等至漢中與劉真道分兵攻武興下辯白水皆取之楊難當遣建節將軍符𢎞祖守蘭臯使其子撫軍大將軍和將重兵為後繼方明與𢎞祖戰於濁水大破之斬𢎞祖和退走追至赤亭又破之難當犇上邽獲難當兄子建節將軍保熾難當以其子虎為益州刺史守隂平聞難當走引兵還至下辯方明使其子肅之邀擊之擒虎送建康斬之仇池平以輔國司馬胡崇之為北秦州刺史鎮其地立楊保熾為楊𤣥後使守仇池魏人遣中山王辰迎楊難當詣平城秋七月以劉真道為雍州刺史裴方明為梁南秦二州刺史方明辭不拜丙寅魏主使安西將軍古弼督隴右諸軍及殿中虎賁與武都王楊保宗自祁山南入征西將軍漁陽皮豹子與琅邪王司馬楚之督闗中諸軍自散關西入俱㑹仇池又使譙王司馬文思督洛豫諸軍南趨襄陽征南將軍刁雍東趨廣陵移書徐州稱為楊難當報仇
  二十年春正月魏皮豹子等進撃樂鄉將軍王奐之等敗沒魏軍進至下辯將軍強𤣥明等敗死 二月胡崇之與魏戰於濁水崇之為魏所擒餘衆走還漢中將軍姜道祖兵敗降魏魏遂取仇池楊保熾走 魏河間公齊與武都王楊保宗對鎮雒谷保宗弟文徳說保宗令閉險自固以叛魏或以告齊夏四月齊誘執保宗送平城殺之前鎮東司馬符達征西從事中郎任朏等遂舉兵立楊文徳為主據白崖分兵取諸戎進圍仇池自號征西將軍秦河梁二州牧仇池公 夏五月魏古弼發上邽髙平岍城諸軍擊楊文徳文徳退走皮豹子督關中諸軍至下辯聞仇池解圍欲還弼遣人謂豹子曰宋人恥敗必將復來軍還之後再舉為難不如練兵蓄力以待之不出秋冬宋師必至以逸待勞無不克矣豹子從之魏以豹子為仇池鎮將楊文徳遣使來求援秋七月癸丑詔以文徳為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文徳屯葭蘆城以任詘為左司馬武都隂平氐多歸之 甲子前雍州刺史劉真道梁南秦州刺史裴方明坐破仇池減匿金寳及善馬下獄死 冬十一月將軍姜道盛與楊文徳合衆二萬攻魏濁水城魏皮豹子河間公齊救之道盛敗死
  二十四年冬十二月楊文徳據葭蘆城招誘氐羌武都等五郡氐皆應之
  二十五年春正月魏仇池鎮將皮豹子帥諸軍擊之文徳兵敗棄城犇漢中豹子收其妻子僚屬軍資及楊保宗所尚魏公主而還初保宗將叛公主勸之或曰奈何叛父母之國公主曰事成為一國之母豈比小縣公主哉魏主賜之死楊文徳坐失守免官削爵土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八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九上
  宋 袁樞 撰
  劉裕簒晉
  晉安帝隆安三年 初彭城劉裕生而母死父翹僑居京口家貧將棄之同郡劉懐敬之母裕之從母也生懷敬未朞走徃救之㫁懐敬乳而乳之及長勇健有大志僅識文字以賣履為業好樗蒲為鄉閭所賤劉牢之擊孫恩引裕參軍事劉裕擊孫恩事見盧循之亂
  元興三年桓𤣥之亂劉裕入朝𤣥謂其司徒王謐曰裕風骨不常蓋人傑也𤣥後劉氏有智鑒謂𤣥曰劉裕龍行虎歩視瞻不凡恐終不為人下不如早除之𤣥曰我方平蕩中原非裕莫可用者𠉀闗河平定然後別議耳劉裕與何無忌密謀興復劉邁弟毅亦與無忌謀討
  𤣥於是相與合謀起兵 劉裕克京口𤣥懼浮江南走裕入建康王謐推裕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諸軍事徐州刺史 𤣥至尋陽逼帝西上劉毅等追之𤣥挾帝至江陵毅等自尋陽西至與𤣥遇𤣥衆大潰挾帝西走馮遷擊斬之乗輿返正於江陵 桓振襲䧟江陵
  義熈元年春正月劉毅等擊破桓振軍迎帝於江陵何無忌奉帝東還 三月帝至建康以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裕固譲不受屢請歸藩詔百僚敦勸帝幸其第裕復詣闕陳請乃聼歸藩並見偽楚之亂夏四月劉裕旋鎮京口改授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加領兗州刺史 六月劉裕遣使求和於秦且求南鄉等諸郡秦王興許之羣臣咸以為不可興曰天下之善一也劉裕拔起細微能討誅桓𤣥興復晉室內釐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數郡不以成其羙乎遂割南鄉順陽新野舞隂等十二郡歸於晉
  二年冬十月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四年春正月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議以中領軍謝混為揚州刺史或欲令裕於丹徒領揚州以內事付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諮裕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具道朝議穆之偽起如厠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從裕既見沈且令出外呼穆之問之穆之曰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興復皇祚勲髙位重今日形勢豈得居謙遂為守藩之將耶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以取富貴事有前後故一時相推非為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力敵勢均終相吞噬揚州根本所係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謐事出權道今若復以佗授便應受制於人一失權柄無由可得將來之危難可熟念今朝議如此宜相酬答必雲在我措辭又難唯應雲神州治本宰輔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蹔入朝共盡同異公至京邑彼必不敢越公更授餘人明矣裕從之朝廷乃徴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觧兗州以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鎮丹徒劉道憐為并州刺史戍石頭
  五年春二月劉裕伐南燕事見劉裕平南燕 初苻氏之敗也王猛之孫鎮惡來奔以為臨灃令鎮惡有謀略善果㫁喜論軍國大事或薦鎮惡於劉裕裕與語悅之因留宿明旦謂參佐曰吾聞將門有將鎮惡信然即以為中軍參軍 秋九月加劉裕太尉裕固辭
  六年六月以劉裕為太尉中書監加黃鉞裕受黃鉞餘固辭 司馬國璠及弟叔璠叔道犇秦秦王興曰劉裕方誅桓𤣥輔晉室卿何為來對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裕輙除之方為國患甚於桓𤣥耳
  七年春正月己未劉裕還建康 三月劉裕始受太尉中書監
  八年夏四月以後將軍豫州刺史劉毅為衛將軍都督荊寕秦雍四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毅謂左衛將軍劉敬宣曰吾忝西任欲屈卿為長史南蠻豈有見輔意乎敬宣懼以告太尉裕裕笑曰但令老兄平安必無過慮毅性剛愎自謂建義之功與裕相埒深自矜伐雖權事推裕而心不服及居方岳常怏怏不得志裕每柔而順之毅驕縱滋甚甞雲恨不遇劉項與之爭中原及敗於桑落知物情去已彌復憤激裕素不學而毅頗渉文雅故朝士有清望者多歸之與尚書僕射謝混丹陽尹郄僧施深相慿結僧施超之從子也毅既據上流隂有圖裕之志求兼督交廣二州裕許之毅又奏以郄僧施為南蠻校尉後軍司馬毛修之為南郡太守裕亦許之以劉穆之代僧施為丹陽尹毅表求至京口辭墓裕徃㑹之於倪塘寕逺將軍胡藩言於裕曰公謂劉衛軍終能為公下乎裕黙然久之曰卿謂何如藩曰連百萬之衆攻必取戰必克毅固以此服公至於渉獵傳記一談一詠自許以為雄豪以是縉紳白靣之士輻輳歸之恐終不為公下不如因㑹取之裕曰吾與毅俱有克復之功其過未彰不可自相圖也 秋九月劉毅至江陵多變易守宰輙割豫州文武江州兵力萬餘人以自隨㑹毅疾篤郄僧施等恐毅死其黨危乃勸毅請從梁兗州刺史藩以自副太尉裕偽許之藩自廣陵入朝己卯裕以詔書罪狀毅雲與藩及謝混共謀不軌收藩及混賜死庚辰詔大赦以前㑹稽內史司馬休之為都督荊雍梁秦寧益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北徐州刺史劉道憐為兗青二州刺史鎮京口使豫州刺史諸葛長民監太尉留府事裕疑長民難獨任乃加劉穆之建武將軍置佐史配給資力以防之壬午裕帥諸軍發建康參軍王鎮惡請給百舸為前驅丙申至姑孰以鎮惡為振武將軍與龍驤將軍蒯恩將百舸前發裕戒之曰若賊可擊擊之不可者燒其船艦留屯水際以待我於是鎮惡晝夜兼行揚聲言劉兗州至冬十月己未鎮惡至豫章口去江陵城二十里捨船歩上蒯恩軍居前鎮惡次之舸留一二人對舸岸上立六七旗旗下置鼓語所留人計我將至城便鼓嚴令若後有大軍狀又分遣人燒江津船艦鎮惡徑前襲城語前軍士有問者但云劉兗州至津戍及民間皆晏然不疑未至城五六里逢毅要將朱顯之欲出江津問劉兗州何在軍士曰在後顯之至軍後不見而見軍人擔鼓排戰具望江津船艦已被燒鼓嚴之聲甚盛知非藩上便躍馬馳去告毅行令閉諸城門鎮惡亦馳進門未及下關軍人因得入城衛軍長史謝純入參承毅出聞兵至左右欲引車歸純叱之曰我人吏也逃將安之馳還入府純安兄據之孫也鎮惡與城內兵鬬且攻其金城自食時至中晡城內人敗散鎮惡穴其金城而入遣人以詔及赦文並裕手書示毅毅皆燒不視與司馬毛修之等督士卒力戰城內人猶未信裕自來軍士從毅自東來者與臺軍多中表親戚且鬬且語知裕自來人情離駭逮夜聼事前軍皆散斬毅勇將趙蔡毅左右兵猶閉東西閤拒戰鎮惡慮闇中自相傷犯乃引軍出圍金城開其南靣毅慮南有伏兵夜半帥左右三百許人開北門突出毛修謂謝純曰君但隨僕去純不從為人所殺毅夜投牛牧佛寺初桓蔚之敗也走投牛牧寺僧昌昌保藏之毅殺昌至是寺僧拒之曰昔亡師容桓蔚為劉衛軍所殺今實不敢容異人毅嘆曰為灋自弊一至於此遂縊而死明日居人以告乃斬首於市並子姪皆伏誅毅兄模犇㐮陽魯宗之斬送之初毅季父鎮之閒居京口不應辟召常謂毅及藩曰汝輩才器足以得志但恐不久耳我不就爾求財位亦不同爾受罪累毎見毅藩導從到門輙詬之毅甚敬畏未至宅數百歩悉屏儀衛與白衣數人俱進及毅死太尉裕奏徴鎮之為散騎常侍光祿大夫固辭不至 冬十一月己卯太尉裕至江陵殺郄僧施初毛修之雖為劉毅僚佐素自結於裕故裕特宥之賜王鎮惡爵漢夀子裕問毅府諮議參軍申永曰今日何施而可永曰除其宿釁倍其惠澤貫敘門次顯擢才能如此而已裕納之下書寛租省調節役原刑禮辟名士荊人恱之諸葛長民驕縱貪侈所為多不法為百姓患常懼太尉裕按之及劉毅被誅長民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殺韓信禍其至矣乃屏人問劉穆之曰悠悠之言皆云太尉與我不平何以至此穆之曰公泝流逺征以老母稚子委節下若一毫不盡豈容如此邪長民意乃小安長民弟輔國大將軍黎民説長民曰劉氏之亡亦諸葛氏之懼也宜因裕未還而圖之長民猶豫未發既而嘆曰貧賤常思富貴富貴必履危機今日欲為丹徒布衣豈可得邪因遺冀州刺史劉敬宣書曰盤龍狼戾専恣自取夷滅異端將盡世路方夷富貴之事相與共之敬宣報曰下官自義熈以來叅三州七郡常懼福過災生思避盈居損富貴之㫖非所敢當且使以書呈裕裕曰阿夀故為不負我也 裕在江陵輔國將軍王誕白裕求先下裕曰諸葛長民似有自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民知我䝉公垂眄今輕身單下必當以為無虞乃可以少安其意耳裕笑曰卿勇過賁育矣乃聼先還 冬十二月加太尉裕太傅揚州牧
  九年春二月太尉裕自江陵東還駱驛遣輜重兼行而下前刻至日每淹留不進諸葛長民與公卿頻日奉𠉀於新亭輙差其期乙丑晦裕輕舟徑進潛入東府三月丙寅朔旦長民聞之驚趨至門裕伏壯士丁旿於幔中引長民卻人閒語凡平生所不盡者皆及之長民甚恱丁旿自幔後出於座拉殺之輿屍付廷尉收其弟黎民黎民素驍勇格鬬而死並殺其季弟大司馬參軍幼民從弟寕朔將軍秀之 三月戊寅加裕豫州刺史裕固譲太傅州牧 秋九月再命太尉裕為太傅揚州牧固辭
  十年司馬休之在江陵頗得江漢民心子譙王文思在建康性凶暴好通輕俠太尉裕惡之三月有司奏文思擅捶殺國吏詔誅其黨而宥文思休之上疏謝罪請觧所任不許裕執文思送休之令自訓厲意欲休之殺之休之但表廢文思並與裕書陳謝裕由是不恱江州刺史孟懐玉兼督豫州六郡以備之
  十一年春正月太尉裕收司馬休之次子文寳兄子文祖並賜死發兵擊之詔加裕黃鉞領荊州刺史庚午大赦 辛巳太尉裕發建康以中軍將軍劉道憐監留府事劉穆之兼右僕射事無大小皆決於穆之又以髙陽內史劉鍾領石頭戍事屯冶亭休之府司馬張裕南平太守檀範之聞之皆逃歸建康裕邵之兄也雍州刺史魯宗之自疑不為太尉裕所容與其子竟陵太守軌起兵應休之二月休之上表罪狀裕勒兵拒之裕密書招休之府錄事參軍南陽韓延之廷之復書曰承親帥戎馬逺履西畿闔境士庶莫不惶駭辱疏知以譙王前事良増嘆息司馬平西體國忠貞欵懐待物以公有匡復之勲家國䝉頼推徳委誠每事詢仰譙王徃以微事見劾猶自表遜位況以大過而當黙然邪前以表奏廢之所不盡者命耳推寄相與正當如此而遽興兵甲所謂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劉裕足下海內之人誰不見足下此心而復欲欺誑國士來示雲處懐期物自有由來今伐人之君㗖人以利真可謂處懐期物自有由來者乎劉藩死於閶闔之門諸葛斃於左右之手甘言詫方伯襲之以輕兵遂使席上靡欵懐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以是為得筭良可恥也貴府將佐及朝廷賢徳寄命過日吾誠鄙劣甞聞道於君子以西平之至徳寕可無授命之臣乎必未能自投虎口比跡郄僧施之徒明矣假令天長䘮亂九流渾濁當與臧洪遊於地下不復多言裕視書嘆息以示將佐曰事人當如此矣延之以裕父名翹字顯宗乃更其字曰顯宗名其子曰翹以示不臣劉氏 太尉裕使參軍檀道濟朱超石將歩騎出㐮陽超石齡石之弟也江夏太守劉䖍之將兵屯三連立橋聚糧以待道濟等積日不至魯軌襲擊䖍之殺之裕使其婿振威將軍東海徐逵之統參軍蒯恩王允之沈淵子為前鋒出江夏口逵之等與魯軌戰於破冢兵敗逵之允之淵子皆死獨蒯恩勒兵不動軌乗勝力攻之不能克乃退淵子林子之兄也裕軍於馬頭聞逵之死怒甚三月壬午帥諸將濟江魯軌司馬文思將休之兵四萬臨峭岸置陳軍士無能登者裕自被甲欲登諸將諌不從怒愈甚太尉主簿謝晦前抱持裕裕抽劒指晦曰我斬卿晦曰天下可無晦不可無公建武將軍胡藩領逰兵在江津裕呼藩使登藩有疑色裕命左右錄來欲斬之藩顧曰正欲擊賊不得奉教乃以刀頭穿岸少容足指騰之而上隨之者稍多既登岸直前力戰休之兵不能當稍引卻裕兵因而乗之休之兵大潰遂克江陵休之宗之俱北走軌留石城裕命閬中侯下邳趙倫之太尉參軍沈林子攻之遣武陵內史王鎮惡以舟師追休之等 青冀二州刺史劉敬宣參軍司馬道賜宗室之疏屬也聞太尉裕攻司馬休之道賜與同府辟閭道秀左右小將王猛子謀殺敬宣據廣固以應休之乙卯敬宣召道秀屏人語左右悉出戸猛子逡廵在後取敬宣備身刀殺敬宣文武佐吏即時討道賜等皆斬之夏五月趙倫之沈林子破魯軌於石城司馬休之魯宗之救之不及遂與軌犇㐮陽宗之參軍李應之閉門不納甲午休之宗之軌及譙王文思新蔡王道賜梁州刺史馬敬南陽太守魯範俱犇秦宗之素得士民心爭為之衛送出境王鎮惡等追之盡境而還初休之等求救於秦魏秦征虜將軍姚成王及司馬國璠引兵至南陽魏長孫嵩至河東聞休之等敗皆引還休之至長安秦王興以為揚州刺史使侵擾㐮陽侍御史唐盛言於興曰據符䜟之文司馬氏當復得河洛今使休之擅兵於外猶縱魚於淵也不如以髙爵厚禮留之京師興曰昔文王卒免羑里髙祖不斃鴻門茍天命所在誰能違之脫如符䜟之言留之適足為害遂遣之 詔加太尉裕太傅揚州牧劒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 秋八月甲子太尉裕還建康固辭太傅州牧其餘受命
  十二年春正月加太尉裕兗州刺史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 三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嚴將伐秦加裕領司豫二州刺史 夏五月癸巳加太尉領北雍州刺史 秋八月太尉裕以世子義符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劉穆之為左僕射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揔攝內外 丁巳發建康 冬十一月大尉裕遣左長史王𢎞還建康諷朝廷求九錫時劉穆之掌留任而㫖從北來穆之由是愧懼發病𢎞珣之子也 十二月壬申詔以裕為相國揔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宋公備九錫之禮裕在諸侯上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裕辭不受
  十三年春正月太尉裕引水軍發彭城 三月太尉裕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將泝河西上先遣使假道於魏魏人以數千騎隨裕軍西行裕遣兵擊之魏軍奔潰秋八月太尉裕至潼闗王鎮惡大破秦兵於渭橋姚泓將妻子羣臣詣鎮惡降九月裕至長安以秦金玉繒帛頒賜將士送姚泓至建康斬之事見劉裕滅後秦 癸酉司馬休之司馬文思司馬國璠司馬道賜魯軌韓延之等皆降於魏司馬休之尋卒魏賜國璠爵淮南公道賜爵池陽子魯軌爵㐮陽公 冬十月詔進宋公爵為王増封十郡辭不受 冬十一月辛未穆之卒太尉裕以根本無托決意東還 十二月太尉裕發長安十四年春正月太尉裕至彭城觧嚴 夏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國九錫之命赦國中殊死以下崇繼母蘭陵蕭氏為太妃以太尉軍咨祭酒孔靖為宋國尚書令左長史王𢎞為僕射領選從事中郎傅亮蔡廓皆為侍中謝晦為右衛將軍右長史鄭鮮之為奉常行參軍殷景仁為秘書郎其餘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辭不受亮咸之孫廓謨之曽孫鮮之渾之𤣥孫景仁融之曽孫也景仁學不為文敏有思致口不談義深達理體至於國典朝儀舊章記注莫不撰錄識者知其有當世之志 冬十二月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絡紫微八十餘日而滅魏主嗣復召諸儒術士問之曰今四海分裂災咎之應果在何國朕甚畏之卿輩盡言勿有所隠衆推崔浩使對浩曰夫災異之興皆象人事人茍無釁又何畏焉昔王莾將簒漢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民無異望晉室陵夷危亡不逺彗之為異其劉裕將簒之應乎無以易其言 宋公裕以䜟雲昌明之後尚有二帝乃使中書侍郎王韶之與帝左右密謀酖帝而立琅邪王徳文徳文常在帝左右飲食寢處未甞暫離韶之伺之經時不得間㑹徳文有疾出居於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縊帝於東堂韶之廙之曽孫也裕因稱遺詔奉徳文即皇帝位大赦
  恭帝元熈元年春正月甲午徴宋公裕入朝進爵為王裕辭 初司馬楚之奉其父榮期之䘮歸建康㑹宋公裕誅翦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蠻中及從祖休之自江陵犇秦楚之亡之汝潁間聚衆以謀復讎楚之少有英氣能折節下士有衆萬餘屯據長社裕使刺客沐謙徃刺之椘之待謙甚厚謙欲發未得間乃夜稱疾知楚之必徃問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齎湯藥徃視之情意勤篤謙不忍發乃出匕首於席下以狀告之曰將軍深為劉裕所忌願勿輕率以自保全遂委身事之為之防衛時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馬文榮者帥乞活千餘戶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馬道恭自東垣帥三千人屯城西司馬順明帥五千人屯陵雲臺司馬楚之屯栢谷塢皆降於魏 秋七月宋公裕始受進爵之命八月移鎮夀陽以度支尚書劉懐慎為督淮北諸軍事徐州刺史鎮彭城 九月宋王裕自觧揚州牧 冬十二月辛卯宋王裕加殊禮進王太妃為太后世子為太子
  宋髙祖永初元年春正月宋王欲受禪而難於發言乃集朝臣宴飲從容言曰桓𤣥簒位鼎命已移我首唱大義興復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業著遂荷九錫今年將衰暮崇極如此物忌盛滿非可久安今欲奉還爵位歸老京師羣臣惟盛稱功徳莫諭其意日晚坐散中書令傅亮還外乃悟而宮門已閉亮叩扉請見王即開門見之亮入但曰臣暫宜還都王觧其意無復他言直雲須幾人自送亮曰數十人可也即時奉辭亮出已夜見長星竟天拊髀歎曰我常不信天文今始驗矣亮至建康 夏四月徴王入朝王留子義康為都督豫司雍並四州諸軍事豫州刺史鎮夀陽義康尚幼以相國參軍南陽劉湛為長史決府州事湛自弱年即有宰物之情常自比管葛慱渉書史不為文章不喜談議王甚重之 夏六月壬戌王至建康傅亮諷晉恭帝禪位於宋具詔草呈帝使書之帝欣然操筆謂左右曰桓𤣥之時晉氏已無天下重為劉公所延將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遂書赤紙為詔甲子帝遜於琅邪第百官拜辭秘書監徐廣流涕哀慟丁卯王為壇於南郊即皇帝位禮畢自石頭備灋駕入建康宮徐廣又悲感流涕侍中謝晦謂之曰徐公得無少過廣曰君為宋朝佐命身是晉室遺老悲歡之事固不可同廣邈之弟也帝臨太極殿大赦改元其犯鄉論清議一皆蕩滌與之更始裴子野論曰昔重華受終四凶流放武王克殷頑民遷洛天下之惡一也鄉論清議除之過矣 奉晉恭帝為零陵王優崇之禮皆倣晉初故事即宮於故秣陵縣使冠軍將軍劉遵考將兵防衛降禇後為王妃追尊皇考為孝穆皇帝皇妣趙氏為孝穆皇后尊王太后蕭氏為皇太后上事蕭太后素謹及即位春秋已髙每旦入朝太后未甞失時刻詔晉氏封爵當隨運改獨置始興廬陵始安長沙康樂五公降爵為縣公及縣侯以奉王導謝安溫嶠陶侃謝𤣥之祀其宣力義熈豫同艱難者一仍本秩庚午以司空道憐為太尉封長沙王追封司徒道規為臨川王以道憐子義慶襲其爵其餘功臣徐羨之等増位進爵各有差追封穆之為南康郡公王鎮惡為龍陽縣侯上每嘆念穆之曰穆之不死當助我治天下可謂人之雲亡邦國殄瘁又曰穆之死人輕易我立皇子桂陽公義真為廬陵王彭城公義隆為宜都王義康為彭城王己卯改泰始厯為永初厯 秋八月辛未追謚妃臧氏為敬皇后 立王太子義符為皇太子二年 初帝以毒酒一⿱䀠瓦 -- 甖授前琅邪郎中令張偉使酖零陵偉嘆曰酖君以求生不如死乃於道自飲而卒偉邵之兄也太常禇秀之侍中禇淡之皆王之妃兄也王毎生男帝輙令秀之兄弟方便殺之王自遜位深慮禍及與妃嬪共處一室自煑食於牀前飲食所資皆出禇妃故宋人莫得伺其隙九月帝令淡之與兄右衛將軍叔度徃視妃妃出就別室相見兵人踰垣而入進藥於王王不肯飲曰佛教自殺者不復得人身兵人以被掩殺之帝帥百官臨於朝堂三日
  元魏冦宋
  晉安帝義熈十三年夏五月乙未齊郡太守王懿降於魏上書言劉裕在洛宜發兵絶其歸路可不戰而克魏主嗣善之崔浩侍講在前嗣問之曰劉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對曰克之嗣曰何故對曰昔姚興好事虛名而少實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爭裕乗其危兵精將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對曰勝之垂藉父兄之資修復舊業國人歸之若夜蟲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劉裕奮起寒微不階尺土討滅桓𤣥興復晉室北禽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非其才之過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闗不能進退我以精騎直𢷬彭城夀春裕將若之何對曰今西有屈丏北有柔然窺伺國隙陛下既不可親御六師雖有精兵未睹良將長孫嵩長於治國短於用兵非劉裕敵也興兵逺攻未見其利不如且安靜以待之裕克秦而歸必簒其主關中華戎錯雜風俗勁悍裕欲以荊楊之化施之函秦此無異觧衣包火張羅捕虎雖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趨尚不同適足為冦敵之資耳願陛下按兵息民以觀其變秦地終為國家之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審矣浩曰臣嘗私論近世將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國符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禍亂司馬徳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丏何如浩曰屈丏國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醻恩報義而乗時徼利盜有一方結怨四鄰撅䜿小人雖能縱暴一時終當為人所吞食耳嗣大恱語至夜半賜浩御縹醪十觚水精鹽一兩曰朕味卿言如此鹽酒故欲與卿共饗其羙然猶命長孫嵩叔孫建各簡精兵伺裕西過自成臯濟河南侵彭沛若不時過則引兵隨之
  宋髙祖永初三年 初魏主聞髙祖克長安大懼遣使請和自是毎嵗交聘不絶及髙祖殂殿中將軍沈範等奉使在魏還及河魏主遣人追執之議發兵取洛陽虎牢滑臺崔浩諌曰陛下不以劉裕歘起納其使貢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遽乗䘮伐之雖得之不足為羙且國家今日亦未能一舉取江南也而徒有伐䘮之名竊為陛下不取臣謂宜遣人弔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災使義聲布於天下則江南不攻自服矣況裕新死黨與未離兵臨其境必相帥拒戰功不可必不如緩之待其彊臣爭權變難必起然後命將出師可以兵不疲勞坐收淮北也魏主曰劉裕乗姚興之死而滅之今我乗裕䘮而伐何為不可浩曰不然姚興死諸子交爭故裕乗釁伐之今江南無釁不可比也魏主不從假司空奚斤節加晉兵大將軍行揚州刺史使督宋兵將軍交州刺史周幾呉兵將軍廣州刺史公孫表同入冦 冬十月魏軍將發公卿集議於監國之前以先攻城與先略地奚斤欲先攻城崔浩曰南人長於守城若符氏攻襄陽經年不拔今以大兵坐攻小城若不時克挫傷軍勢敵得徐嚴而來我怠彼銳此危道也不如分軍略地至淮為限列置守宰收歛租榖則洛陽滑臺虎牢更在軍北絶望南救必㳂河東走不則為囿中之物何憂其不獲也公孫表固請攻城魏主從之於是奚斤等帥歩騎二萬濟河營於滑臺之東時司州刺史毛徳祖戍虎牢東郡太守王景度告急於徳祖徳祖遣司馬翟廣等將歩騎三千救之先是司馬楚之聚衆在陳留之境聞魏兵濟河遣使迎降魏以楚之為征南將軍荊州刺史使侵擾北境徳祖遣長社令王法政將五百人戍邵陵將軍劉憐將二百騎戍雍丘以備之楚之引兵襲憐不克㑹臺送軍資憐出迎之酸棗民王玉馳以告魏丁酉魏尚書滑稽引兵襲倉垣兵吏悉踰城走陳留太守馮翊嚴稜詣斤降魏以王玉為陳留太守給兵守倉垣奚斤等攻滑臺不拔求益兵魏主怒切責之壬辰自將諸國兵五萬餘人南出天關踰恆嶺為斤等聲援 十一月魏太子燾將兵出屯塞上使安定王彌與安同居守庚戌奚斤等急攻滑臺拔之王景度出走景度司馬陽瓉為魏所執不降而死魏主以成臯侯茍兒為兗州刺史鎮滑臺斤等進擊翟廣等於土樓破之乗勝進逼虎牢毛徳祖與戰屢破之魏主別遣黒矟將軍於栗磾將三千人屯河陽謀取金墉徳祖遣振威將軍竇晃等縁河拒之十二月丙戌魏主至冀州遣楚兵將軍徐州刺史叔孫建將兵自平原濟河徇青兗豫州刺史劉粹遣治中髙道瑾將歩騎五百據項城徐州刺史王仲徳將兵屯湖陸於栗磾濟河與奚斤併力攻竇晃等破之魏主遣中領軍代人娥清期思侯柔然閭大肥將兵七千人㑹周幾叔孫建南渡河軍於碻磝癸未兗州刺史徐琰棄尹卯南走於是泰山髙平金鄉等郡皆沒於魏叔孫建等東入青州司馬愛之季之先聚衆於濟東皆降於魏戊子魏兵逼虎牢青州刺史東莞竺䕫鎮東陽城遣使告急己丑詔南兗州刺史檀道濟監征討諸軍事與王仲徳共救之廬陵王義真遣龍驤將軍沈叔狸將三千人就劉粹量宜赴援
  營陽王景平元年春正月魏於栗磾攻金墉癸卯河南太守王㳙之棄城走魏主以栗磾為豫州刺史鎮洛陽庚申檀道濟軍於彭城魏叔孫建入臨淄所向城邑
  皆潰竺䕫聚民保東陽城其不入城者使各依據山險芟夷禾稼魏軍至無所得食濟南太守垣苗帥衆依䕫刁雍見魏主於鄴魏主曰叔孫建等入青州民皆藏避攻城不下彼素服卿威信今遣卿助之乃以雍為青州刺史給雍騎使行募兵以取青州魏兵濟河向青州者凡六萬騎刁雍募兵得五千人撫慰士民皆送租供軍三月魏奚斤公孫表等共攻虎牢魏主自鄴遣兵助
  之毛徳祖於城內穴地入七丈分為六道出魏圍外募敢死之士四百人使參軍范道基等帥之從六中出掩襲其後魏兵驚擾斬首數百級焚其攻具而還魏兵雖退散隨復更合攻之益急奚斤自虎牢將歩騎三千攻頴川太守李元徳等於許昌元徳等敗走魏以頴川人庾龍為頴川太守戍許昌毛徳祖出兵與公孫表大戰從朝至晡殺魏兵數百㑹奚斤自許昌還合擊徳祖大破之亡甲士千餘人復嬰城自守魏主又遣萬餘人從白沙渡河屯濮陽南朝議以項城去魏不逺非輕軍所抗使劉粹召髙道瑾還夀陽若沈叔狸已進亦宜且退粹奏魏攻虎牢未復南向若遽攝軍捨項城則淮西諸郡無所慿依沈叔狸已頓肥口又不宜遽退時李元徳帥散卒二百至項劉粹使助髙道瑾戍守請宥其犇敗之罪朝議並許之乙巳魏主畋於韓陵山遂如汲郡至枋頭初毛徳在北與公孫表有舊表有權略徳祖患之乃與交通音問密遣人説奚斤雲表與之連謀毎答表書輙多所治定表以書示斤斤疑之以告魏主先是表與太史令王亮少同營署好輕侮亮亮奏表置軍虎牢東不得便地故令賊不時滅魏主素好術數以為然積前後忿使人夜就帳中縊殺之乙卯魏主濟自靈昌津遂如東郡陳留叔孫建將三萬騎逼東陽城城中文武纔一千五百人竺䕫垣苗悉力固守時出竒兵擊魏破之魏歩騎繞城列陳千餘里大治攻具䕫作四重塹魏人填其三重為撞車以攻城䕫遣人從地道中出以大麻絙挽之令折魏人復作長圍進攻逾急歴時寖久城轉隨壊戰士多死傷餘衆困乏旦暮且䧟檀道濟至彭城以司青二州並急而所領兵少不足分赴青州道近竺䕫兵弱乃與王仲徳兼行先救之甲子劉粹遣李元徳襲許昌斬庾龍元徳因留綏撫並上租糧魏主至盟津於栗磾造浮橋於治阪津乙丑魏主引兵北濟西如河內娥清周幾閭大肥徇地至湖陸髙平民屯聚而射之清等盡攻破髙平諸縣滅數千家擄掠萬餘口兗州刺史鄭順之戍湖陸以兵少不敢出魏主又遣并州刺史伊樓拔助奚斤攻虎牢毛徳祖隨方抗拒頗殺魏兵而將士稍零落夏四月丁卯魏主如成臯絶虎牢汲河之路停三日自督衆攻城竟不能下遂如洛陽觀石經遣使祀嵩髙叔孫建攻東陽墮其城北三十許歩刁雍請速入建不許遂不克及聞檀道濟等將至雍又謂建曰賊畏官軍突騎以鎻連車為函陳大峴以南處處狹隘車不得方軌雍請將所募兵五千據險以邀之破之必矣時天暑魏軍多疫建曰兵人疫病過半若相持不休兵自死盡何須復戰今全軍而返計之上也己巳道濟軍於臨朐壬申建等燒營及器械而遁道濟至東陽糧盡不能追竺䕫以東陽城壊不可守移鎮不其城叔孫建自東陽趨滑臺道濟分遣王仲徳向尹卯道濟停軍湖陸仲徳未至尹卯聞魏兵已逺還就道濟刁雍遂留鎮尹卯招集譙梁彭沛民五千餘家置二十七營以領之閏四月丁未魏主如河內豋太行至髙都叔孫建自
  滑臺西就奚斤共攻虎牢虎牢被圍二百日無日不戰勁兵戰死殆盡而魏増兵轉多魏人毀其外城毛徳祖於其內更築三重城以拒之魏人又毀其二重徳祖唯保一城晝夜相拒將士眼皆生創徳祖撫之以恩終無離心時檀道濟軍湖陸劉粹軍項城沈叔狸軍髙橋皆畏魏兵彊不敢進丁巳魏人作地道以洩虎牢城中井井深四十丈山勢峻峭不可得防城中人馬渇乏被創者不復出血重以饑疫魏仍急攻之已未城䧟將士欲扶徳祖出走徳祖曰我誓與此城俱斃義不使城亡而身存也魏主命將士得徳祖者必生致之將軍代人豆代田執徳祖以獻將佐在城中者皆為魏所擄唯參軍范道基將二百人突圍南還魏士卒疫死者亦什二三奚斤等悉定司兗豫諸郡縣置守宰以撫之魏主命周幾鎮河南河南人安之徐羨之傅亮謝晦以亡失境土上表自劾詔勿問 五月魏主還平城 秋九月乙亥魏主還宮召奚斤還平城留兵守虎牢使娥清周幾鎮枋頭以司馬楚之所將戸口置汝南南陽南頓新置四郡以益豫州 冬十一月魏周幾冦許昌許昌潰潁川太守李元徳犇項戊辰魏人圍汝陽太守王公度亦犇項劉粹遣其將姚聳夫等將兵助守項城魏人夷許昌城毀鍾城以立封疆而還
  徐傅廢立
  宋髙祖永初元年秋八月癸酉立王太子義符為皇太子
  三年春三月上不豫太尉長沙王道憐司空徐羨之尚書僕射傅亮領軍將軍謝晦䕶軍將軍檀道濟並入侍醫藥羣臣請祈禱神袛上不許唯使侍中謝方明以疾告宗廟而已上性不信竒怪微時多符瑞及貴史官審以所聞上拒而不答檀道濟出為鎮北將軍南兗州刺史鎮廣陵悉監淮南諸軍皇太子多狎羣小謝晦言於上曰陛下春秋既髙宜思存萬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負荷非才上曰廬陵何如晦曰臣請觀焉出造廬陵王義真義真盛欲與談晦不甚答晦還曰徳輕於才非人主也丁未出義真為都督南豫豫雍司秦並六州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 五月帝疾甚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逺志非如兄韶有難御之氣也徐羨之傅亮當無異圗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又為手詔曰後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煩臨朝司空徐羨之中書令傅亮領軍將軍謝晦鎮北將軍檀道濟同被顧命癸亥帝殂於西殿太子即皇帝位年十七大赦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立妃司馬氏為皇后
  文帝元嘉元年營陽王居䘮無禮好與左右狎暱逰戲無度特進致仕范泰上封事曰伏聞陛下時在後園頗習武備鼓鞞在宮聲聞於外黷武掖庭之內諠譁省闥之間非徒不足以威四夷祗生逺近之怪陛下踐祚委政宰臣實同髙宗諒闇之義而更親狎小人懼非社稷至計經世之道也不聼南豫州刺史廬陵王義真警悟愛文義而性輕易與太子左衛率謝靈運員外常侍顔延之慧琳道人情好欵密甞雲得志之日以靈運延之為宰相慧琳為西豫州都督靈運性褊傲不遵法度自負才能宜參權要常懐憤邑延之嗜酒放縱徐羨之等惡義真與靈運等逰於是羨之等以為靈運延之構扇異同非毀執政出靈運為永嘉太守延之為始安太守義真至歴陽多所求索執政每裁量不盡與義真深怨之數有不平之言又表求還都諮議參軍何尚之屢諌不聼時羨之等已密謀廢帝而次立者應在義真乃因義真與帝有隙先奏列其罪惡廢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陽令堂邑張約之上疏曰廬陵王少䝉先皇優慈之遇長受陛下睦愛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懐必亮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驕恣之愆至於天姿夙成實有卓然之羙宜在容飬錄善掩瑕訓盡義方進退以漸今猥加剝辱幽徙逺郡上傷陛下棠棣之篤下令逺近恇然失圖臣伏思大宋開基造次根條未繁宜廣樹藩戚敦睦以道人誰無過貴能自新以武皇之愛子陛下之懿弟豈可以其一𤯝長致淪棄哉書奏以約之為梁州府參軍尋殺之 夏四月徐羨之等以南兗州刺史檀道濟先朝舊將威服殿省具有兵衆乃召道濟及江州刺史王𢎞入朝五月皆至建康以廢立之謀告之甲申謝晦以領軍府屋敗悉令家人出外聚將士於府內又使中書令龍舟安泰潘盛為內應夜邀檀道濟同宿晦竦動不得眠道濟就寢便熟晦以此服之時帝於華林園為列肆親自沽賣又與左右引船為樂夕逰天淵池即龍舟而寢乙酉詰旦道濟引兵居前羨之等繼其後入自雲龍門安泰等先誡宿衛莫有禦者帝未興軍士進殺二侍者傷帝指扶出東閤收璽綬羣臣拜辭衛送故太子宮侍中程道惠勸羨之等立皇弟南豫州刺史義恭羨之等以宜都王義隆素有令望又多符瑞乃稱皇太后令數帝過惡廢為營陽王以宜都王纂承大統赦死罪以下又稱皇太后令奉還璽綬並廢皇后為營陽王妃遷營陽王於呉使檀道濟入守朝堂王至呉止金昌亭六月癸丑羨之等使邢安泰就弒之王多力突走出昌門追者以門關踣而弒之 裴子野論曰古者人君飬子能言而師授之辭能行而傅相之禮宋之教誨雅異於斯居中則任僕妾處外則近趨走太子皇子有師有侍是二職者皆臺皁也制其行止授其法則導達臧否罔弗由之言不及於禮義識不達於今古謹敕者能勸之以吝嗇狂愚者或誘之以凶慝雖有師傅多以耆艾大夫為之雖有友及文學多以膏梁年少為之具位而已亦弗與逰幼王臨州長史行事宣傳教命又有符䜟徃徃専恣竊弄威權是以本枝雖茂而端士微寡嗣君沖幼世繼姦回雖惡物醜類天然自出然習則生常其流逺矣降及太宗舉天下而棄之亦昵比之為也嗚呼有國有家其鑑之矣 傅亮帥行臺百官奉法駕迎宜都王於江陵祠部尚書蔡廓至尋陽遇疾不堪前亮與之別廓曰營陽在呉宜厚加供奉一旦不幸卿諸人有弒主之名欲立於世將可得邪時亮已與羨之議害營陽王乃馳信止之不及羨之大怒曰與人共計議如何旋背即賣惡於人邪羨之等又遣使者殺前廬陵王義真於新安羨之以荊州地重恐宜都王至或別用人乃亟以錄命除領軍將軍謝晦行都督荊湘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令居外為援精兵舊將悉以配之秋七月行臺至江陵立行門於城南題曰大司馬門傅亮帥百僚詣門上表進璽紱儀物甚盛宜都王時年十八下教曰猥以不徳謬降大命顧已兢悸何以克堪輙當暫歸朝廷展哀陵寢並與賢彥申寫所懐望體其心勿為辭責府州佐史並稱臣請題榜諸門一依宮省王皆不許教州府國綱紀宥其統內見刑原逋責諸將佐聞營陽廬陵王死皆以為疑勸王不可東下司馬王華曰先帝有大功於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人望未改徐羨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之心明矣受寄崇重未容遽敢背徳畏廬陵嚴㫁將來必不自容以殿下寛叡慈仁逺近所知且越次奉迎冀以見徳悠悠之論殆必不然又羨之等五人同功並位孰肯相譲就懐不軌勢必不行廢主若存慮其將來受禍致此殺害蓋由貪生過深寕敢一朝頓懐逆志不過欲握權自固以少主仰待耳殿下但當長驅六轡以副天人之心王曰卿復欲為宋昌邪長史王曇首南蠻校尉劉彥之皆勸王行曇首仍陳天人符應王乃曰諸公受遺不容背義且勞臣舊將內外充滿今兵力又足以制物夫何所疑乃命王華揔後任留鎮荊州王欲使劉彥之將兵前驅彥之曰了彼不反便應朝服順流若使有虞此師既不足恃更開嫌隙之端非所以副逺邇之望也㑹雍州刺史禇叔度卒乃遣彥之權鎮㐮陽甲戌王發江陵引見傅亮號泣哀動左右既而問義真及少帝薨廢本末悲哭嗚咽侍側者莫能仰視亮流汗沾背不能對乃布腹心於到彥之王華等深自結納王以府州文武嚴兵自衛臺所遣百官衆力不得近部伍中兵參軍朱容子抱刀處王所乗舟戸外不觧帶者累旬 八月丙申宜都王至建康羣臣迎拜於新亭徐羨之問傅亮曰王可方誰亮曰晉文帝以上人羨之曰必能明我赤心亮曰不然丁酉王謁初寕陵還止中堂百官奉璽綬王辭譲數四乃受之即皇帝位於中堂備法駕入宮御太極前殿大赦改元文武賜位二等戊戌謁太廟詔復廬陵王先封迎其柩及孫修華謝妃還建康庚子以行荊州刺史謝晦為真晦將行與蔡廓別屏人問曰吾其免乎廓曰卿受先帝顧命任以社稷廢昬立明義無不可但殺人二兄而以之北靣挾震主之威據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為難晦始懼不得去既發顧望石頭城喜曰今得脫矣癸卯徐羨之進位司徒王𢎞進位司空傅亮加開府儀同三司謝晦進號衛將軍檀道濟進號征北將軍有司奏車駕依故事臨華林園聼訟詔曰政刑多所未悉可如先者二公推訊帝以王曇首王華為侍中曇首領右衛將軍華領驍騎將軍朱容子為右軍將軍甲辰徐羨之等欲即以到彥之為雍州帝不許徴彥之為中領軍委以戎政彥之自襄陽南下謝晦已至鎮慮彥之不過已彥之至揚口歩徃江陵深布誠欵晦亦厚自結納彥之留馬及利劒名刀以與晦晦由此大安
  二年春正月徐羨之傅亮上表歸政表三上帝乃許之丙寅始親萬機羨之仍遜位還第徐珮之程道惠及呉興太守王韶之等並謂非宜敦勸甚苦乃復奉詔視事秋八月王𢎞自以始不預定䇿不受司空表譲彌年
  乃許之 十一月初㑹稽孔寗子為帝鎮西諮議參軍及即位以寗子為歩兵校尉與侍中王華並有富貴之願疾羨之傅亮専權日夜構之於帝㑹謝晦二女當適彭城王義康新野侯義賔遣其妻曹氏及長子世休送女至建康帝欲誅羨之亮並發兵討晦聲言當伐魏取河南又言拜京陵治行裝艦亮與晦書曰薄伐河朔事猶未已朝野之慮憂懼者多又言朝士多諌北征上當遣外監萬幼宗徃相諮訪時朝廷處分異常其謀頗泄三年春正月謝晦弟黃門侍郎㬭馳使告晦晦猶謂
  不然以𫝊亮書示諮議參軍何承天曰計幼宗一二日必至傅公慮我好事故先遣此書承天曰外間所聞咸謂西討已定幼宗豈有上理晦尚謂虛妄使承天豫立答詔啓草言伐魏宜須明年江夏內史程道惠得尋陽人書言朝廷將有大處分其事已審使其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冏封以示晦晦問承天曰若果爾卿令我云何對曰䝉將軍殊顧常思報徳事變至矣何敢隠情然明日戒嚴動用軍灋區區所懐懼不得盡晦懼曰卿豈欲我自裁邪承天曰尚未至此以王者之重舉天下以攻一州大小既殊逆順又異境外求全上計也其次以腹心將兵屯義陽將軍自帥大衆戰於夏口若敗即趨義陽以出北境其次也晦良久曰荊州用武之地兵糧易給聊且決戰走復何晚乃使承天造立表檄又與衛軍諮議參軍琅邪顔邵謀舉兵邵飲藥而死晦立幡戒嚴謂司馬庾登之曰今當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備禦劉粹豋之曰下官親老在都又素無部衆情計二三不敢受此言晦仍問諸將佐戰士三千足守城否南蠻司馬周超對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冦可以立功登之因曰超必能辦下官請觧司馬南郡以授之晦即於坐命超為司馬領南義陽太守轉登之為長史南郡如故帝以王𢎞檀道濟始不預廢弒之謀𢎞弟曇首又為帝所親委事將發密使報𢎞且召道濟欲使討晦王華等皆以為不可帝曰道濟止於脅從本非創謀殺害之事又所不關吾撫而使之必將無慮乙丑道濟至建康丙寅下詔暴羨之亮晦殺營陽王廬陵王之罪命有司誅之且曰晦據有上流或不即罪朕當親帥六師為其過防可遣中領軍到彥之即日電發征北將軍檀道濟駱驛犇路符衛軍府州以時收翦已命雍州刺史劉粹等㫁其走伏罪止元兇餘無所問是日詔召羨之亮羨之行至西明門外謝㬭正直遣報亮雲殿內有異處分亮辭以嫂病暫還遣信報羨之羨之還西州乗內人問訊車出郭歩走至新林入陶竈中自經死亮乗車出郭門乗馬犇兄廸墓屯騎校尉郭泓收之至廣莫門上遣中書舍人以詔書示亮並謂曰以公江陵之誠當使諸子無恙亮讀詔書訖曰亮受先帝布衣之眷遂䝉顧託黜昬立明社稷之計也欲加之罪其無辭乎於是誅亮而徙其妻子於建安誅羨之二子而宥其兄子珮之又誅晦子世休收繫謝㬭帝將討謝晦問䇿於檀道濟對曰臣昔與晦同從北征入關十䇿晦有其九才略明練殆為少敵然未甞孤軍決勝戎事恐非其長臣悉晦智晦悉臣勇今奉王命而討之可未陳而擒也丁卯徴王𢎞為侍中司徒錄尚書事揚州刺史以彭城王義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樂冏復遣使告謝晦以徐傅及㬭等已誅晦先舉羨之亮哀次發子弟凶問既而自出射堂勒兵晦從髙祖征討指麾處分莫不曲盡其宜數日間四逺投集得精兵三萬人乃奉表稱羨之亮等忠貞橫被寃酷且言臣等若志欲執權不専為國初廢營陽陛下在逺武皇之子尚有童幼擁以號令誰敢非之豈得泝流三千里虛館七旬仰望鸞旗者哉故廬陵王於營陽之世積怨犯上自貽非命不有所廢將何以興耿弇不以賊遺君父臣亦何負於宋室邪此皆王𢎞王曇首王華險躁猜忌讒構成禍今當舉兵以除君側之惡 帝下詔戒嚴大赦諸軍相次進路以討謝晦晦以弟遯為竟陵內史將萬人揔留任帥衆二萬發江陵列舟艦自江津至於破冢旌旗蔽日歎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 二月庚申上發建康命王𢎞與彭城王義康居守入居中書下省侍中殷景仁參掌留任帝姊㑹稽公主留止臺內揔攝六宮謝晦自江陵東下何承天留府不從晦至江口到彥之已至彭城洲庾登之據巴陵畏懦不敢進㑹霖雨連日參軍劉和之曰彼此各有雨耳檀征北尋至東軍方彊唯宜速戰登之恇怯使小將陳祐作大嚢貯茅懸於帆檣雲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以緩戰期晦然之停車十五日乃使中兵參軍孔延秀攻將軍蕭欣於彭城洲破之又攻洲口柵䧟之諸將咸欲退還夏口到彥之不可乃保隠圻晦又上表自訟且自矜其㨗曰陛下若梟四凶於廟庭懸三監於絳闕臣便勒衆旋旗還保所任初晦與徐羨之傅亮為自全之計以為晦據上流而檀道濟鎮廣陵各有彊兵足以制朝廷羨之亮居中秉權可得持久及聞道濟帥衆來晦惶懼無計道濟既至與到彥之軍合牽艦縁岸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即出戰至晚因風帆上前後連咽西人離沮無復鬬心戊辰臺軍至忌置洲尾列艦過江晦軍一時皆潰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還江陵先是帝遣雍州刺史劉粹自陸道帥歩騎襲江陵至沙橋周超帥萬餘人逆戰大破之士衆傷死者過半俄而晦敗問至初晦與粹善以粹子曠之為參軍帝疑之王𢎞曰粹無私必無憂也及受命南討一無所顧帝以此嘉之晦亦不殺曠之遣還粹所丙子帝自蕪湖東還晦至江陵無它處分惟愧謝周超而已其夜超捨軍單舸詣到彥之降晦衆散略盡乃攜其弟遯等七騎北走遯肥壯不能乗馬晦毎待之行不得速己卯至安陸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檻送建康到彥之至馬頭何承天自歸彥之因監荊州府事以周超為參軍劉粹以沙橋之敗告乃執之於是誅晦㬭遯及其兄弟之子並同黨孔延秀周超等晦女彭城王妃被髪徒跣與晦訣曰大丈夫當橫屍戰場奈何狼藉都市庾登之以無任免官禁錮何承天及南蠻行參軍新興王𤣥謨等皆見原 三月辛巳帝還建康徴謝靈運為祕書監顔延之為中書侍郎賞遇甚厚 夏五月乙未以檀道濟為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到彥之為南豫州刺史
  彭城王専政
  宋髙祖永初元年夏六月立皇子義康為彭城王文帝元嘉五年春正月荊州刺史彭城王義康性聰察在州職事修治左光祿大夫范泰謂司徒王𢎞曰天下事重權要難居卿兄弟盛滿當深存降挹彭城王帝之次弟宜徴還入朝共參朝政𢎞納其言時大旱疾疫𢎞上表引咎遜位帝不許
  六年春正月王𢎞上表乞觧州錄以授彭城王義康帝優詔不許癸丑以義康為侍中都督揚南徐兗三州諸軍事司徒錄尚書事領南徐州刺史𢎞與義康二府並置佐領兵共輔朝政𢎞既多疾且欲委逺大權毎事推讓義康由是義康専揔內外之務
  七年彭城王義康與王𢎞並錄尚書義康意猶怏怏欲得揚州形於辭㫖以𢎞弟曇首居中為上所親委愈不恱𢎞以老病屢乞骸骨曇首自求呉郡上皆不許義康謂人曰王公久病不起神州詎宜臥治曇首勸𢎞減府中文武之半以授義康上聼割二千人義康乃恱九年夏六月戊寅司徒南徐州刺史彭城王義康改領揚州刺史
  十二年春三月領軍將軍劉湛與僕射殷景仁素善湛之入也景仁實引之湛既至以景仁位遇本不踰已而一旦居前意甚憤憤俱被時遇以景仁専管內任謂為間已猜隙漸生知帝信仗景仁不可移奪時司徒義康専秉朝權湛甞為義康上佐遂委心自結欲因宰相之力以回上意傾黜景仁獨當時務 夏四月己巳帝加景仁中書令中䕶軍即家為府湛加太子詹事湛愈憤怒使義康毀景仁於帝帝遇之益隆景仁對親舊嘆曰引之令入入便噬人乃稱疾觧職表疏累上帝不許使停家飬病湛議遣人若劫盜者於外殺之以為帝雖知當有以觧之不能傷義康至親之愛帝微聞之遷䕶軍府於西掖門外使近宮禁故湛謀不行義康僚屬及諸附麗湛者潛相約勒無敢歴殷氏之門彭城王主簿沛郡劉敬文父成未悟其機詣景仁求郡敬文遽徃謝湛曰老父悖耄遂就殷鐡干祿由敬文闇淺上負生成闔門慙懼無地自處唯後將軍司馬庾炳之逰二人之間皆得其歡心而密輸忠於朝廷景仁臥家不朝謁帝常使炳之銜命徃來湛不疑也炳之登之之弟也
  十二年春二月司空江州刺史永修公檀道濟立功前朝威名甚重左右腹心竝經百戰諸子又有才氣朝廷疑畏之帝久疾不愈劉湛説司徒義康以為宮車一日晏駕道濟不復可制㑹帝疾篤義康言於帝召道濟入朝其妻向氏謂道濟曰髙立之勲自古所忌今無事相召禍其至矣既至留之累月帝稍間將遣還已下渚未發㑹帝疾動義康矯詔召道濟入祖道因執之三月己未下詔稱道濟潛散金貨招誘剽猾因朕寢疾規肆禍心收付廷尉並其子給事黃門侍郎植等十一人誅之唯宥其孫孺又殺司空參軍薛彤髙進之二人皆道濟腹心有勇力時人比之關張道濟見收憤怒目光如炬脫幘投地曰乃壊汝萬里長城魏人聞之喜曰道濟死呉子輩不足復憚庚申大赦以中軍將軍南譙王義宣為江州刺史
  十六年春正月庚寅司徒義康進位大將軍領司徒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進位司空
  十七年 司徒義康専揔朝權上羸疾積年心勞輙發屢至危殆義康盡心營奉藥食非口所親甞不進或連夕不寐內外衆事皆専決施行性好吏職紏剔文案莫不精盡上由是多委以事凡所陳奏入無不可方伯以下竝令義康選用生殺大事或以錄命㫁之勢傾逺近朝野輻輳毎旦府門常有車數百乗義康傾身引接未甞懈倦復能彊記耳目所經終身不忘好於稠人廣席標題所憶以示聰明士之幹練者多被意遇嘗謂劉湛曰王敬𢎞王球之屬竟何所堪坐取富貴復那可觧然素無學術不識大體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府僚無施及忤㫖者乃斥為臺官自謂兄弟至親不復存君臣形跡率心而行曽無猜防私置僮六千餘人不以言臺四方獻饋皆以上品薦義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嘗冬月噉甘歎其形味並劣義康曰今年甘殊有佳者遣人還東府取甘大供御者三寸領軍劉湛與僕射殷景仁有隙湛欲倚義康之重以傾之義康權勢已盛湛愈推崇之無復人臣之禮上寖不能平湛初入朝上恩禮甚厚湛善論治道諳前代故事敘致銓理聼者忘疲毎入雲龍門御者即觧駕左右及羽儀隨意分散不夕不出以此為常及晚節驅煽義康上意雖內離而接遇不改甞謂所親曰劉班初自西還宮與語常視日早晚慮其將去比入吾亦視日早晚苦其不去殷景仁密言於上曰相王權重非社稷計宜少加裁抑上隂然之司徒左長史劉斌湛之宗也大將軍從事中郎王履謐之孫也及主簿劉敬文祭酒魯郡孔𦙍秀皆以傾謟有寵於義康見上多疾皆謂宮車一日晏駕宜立長君上甞疾篤使義康具顧命詔義康還省流涕以告湛及景仁湛曰天下艱難詎是幼主所御義康景仁並不答而𦙍秀等輙就尚書議曹索晉咸康末立康帝舊事義康不知也及上疾瘳微聞之而斌等密謀欲使大業終歸義康遂邀結朋黨伺察禁省有不與己同者必百方構䧟之又採拾景仁短長或虛造異同以告湛自是主相之勢分矣義康欲以劉斌為丹陽尹言次啓上陳其家貧言未卒上曰以為呉郡後㑹稽太守羊𤣥保求還義康又欲以斌代之啟上曰羊𤣥保欲還不審以誰為㑹稽上時未有所議倉猝曰我巳用王鴻自去年秋上不復徃東府五月癸巳劉湛遭母憂去職湛自知罪釁已彰無復全地謂所親曰今年必敗常曰正頼口舌爭之故得推遷耳今既窮毒無復此望禍至其能久乎 上以司徒彭城王義康嫌隙已著將成禍亂冬十月戊申收劉湛付廷尉下詔暴其罪惡就獄誅之並誅其子黯亮儼及其黨劉斌劉敬文孔𦙍秀等八人徙尚書庫部郎何黙子等五人於廣州因大赦是日敕義康入宿留止中書省其夕分收湛青等州刺史杜驥勒兵殿內以備非常遣人宣㫖告義康以湛等罪狀義康上表遜位詔以義康為江州刺史侍中大將軍如故出鎮豫章初殷景仁臥疾五年雖不見上而密函去來日以十數朝政大小必以咨之形跡周密莫有窺其際者收湛之日景仁使拂拭衣冠左右皆不曉其意其夜上出華林園延賢堂召景仁景仁猶稱腳疾以小牀輿就坐誅討處分一皆委之初檀道濟薦呉興沈慶之忠謹曉兵上使領隊防東掖門劉湛為領軍甞謂之曰卿在省嵗久比當相論慶之正色曰下官在省十年自應得轉不復以此仰累收湛之夕上開門召慶之慶之戎服縛絝而入上曰卿何意乃爾急裝慶之曰夜半喚隊主不容緩服上遣慶之收劉斌殺之驍騎將軍徐湛之逵之之子也與義康尤親厚上深銜之義康敗湛之被收罪當死其母㑹稽公主於兄弟為長嫡素為上所禮家事大小必咨而後行髙祖微時常自於新洲伐荻有納布衫襖臧皇后手所作也既貴以付公主曰後世有驕奢不節者可以此衣示之至是公主入宮見上號哭不復施臣妾之禮以錦嚢盛納衣擲地曰汝家本貧賤此是我母與汝父所作今日得一飽餐遽欲殺我兒邪上乃赦之 吏部尚書王球履之叔父也以簡淡有羙名為上所重履性進利深結義康及湛球屢戒之不從誅湛之夕履徒跣告球球命左右為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語汝云何履怖懼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亦何憂上以球故履得免死廢於家義康方用事人爭求親暱唯司徒主簿江湛早能自踈求出為武陵內史檀道濟甞為其子求㛰於湛湛固辭道濟因義康以請之湛拒之愈堅故不染於二公之難上聞而嘉之湛夷之子也彭城王義康停省十餘日見上奉辭便下渚上唯對之慟哭餘無所言上遣沙門慧琳視之義康曰弟子有還理不慧琳曰恨公不讀數百卷書初呉興太守謝述裕之弟也累佐義康數有規益早卒義康將南歎曰昔謝述唯勸吾退劉班唯勸吾進今班存而述死其敗也宜哉上亦曰謝述若存義康必不至此以征虜司馬蕭斌為義康諮議參軍領豫章太守事無大小皆以委之斌摹之之子也使龍驤將軍蕭承之將兵防守義康左右愛念者竝聼隨從資奉優厚信賜相係朝廷大事皆報示之久之上就㑹稽公主宴集甚懽主起再拜叩頭悲不自勝上不曉其意自起扶之主曰車子嵗暮必不為陛下所容今特請其命因慟哭上亦流涕指蔣山曰必無此慮若違今誓便是失初寕陵即封所飲酒賜義康並書曰㑹稽姊飲宴憶弟所餘酒今封送故終主之身義康得無恙臣光曰文帝之於義康友愛之情其始非不隆也終於失兄弟之懽虧君臣之義跡其亂階正由劉湛權利之心無有厭已詩云貪人敗類其是之謂乎 徴南兗州刺史江夏王義恭為司徒錄尚書事戊寅以臨川王義慶為南兗州刺史 冬十一月殷景仁既拜揚州羸疾遂篤上為之敕西州道上不得有車聲癸丑卒十二月癸亥以光祿大夫王球為僕射戊辰以始興王濬為揚州刺史時濬尚幼州事悉委後軍長史范煜主簿沈璞煜泰之子也璞林子之子也煜尋遷左衛將軍以吏部郎沈演之為右衛將軍對掌禁旅又以庾炳之為吏部郎俱參機密演之勁之曾孫也煜有儁才而薄情淺行為士林所鄙性躁競自謂才用不盡常怏怏不得志吏部尚書何尚之言於帝曰范煜志趨異常請出為廣州刺史若在內釁成不得不加鈇鉞鈇鉞亟行非國家之羙也帝曰始誅劉湛復遷范煜人將謂卿等不能容才朕信受讒言但共知其如此無能為害也
  十八年春正月彭城王義康至豫章辭刺史甲辰以義康都督江交廣三州諸軍事前龍驤參軍巴東扶令育詣闕上表稱昔袁盎諌漢文帝曰淮南王若道路遇霜露死陛下有殺弟之名文帝不用追悔無及彭城王義康先朝之愛子陛下之次弟若有迷謬之愆正可數之以善惡道之以義方奈何信疑似之嫌一旦黜削逺送南垂草萊黔首皆為陛下痛之廬陵徃事足為龜鑑恐義康年窮命盡奄忽於南臣雖微賤竊為陛下羞之陛下徒知惡枝之宜伐豈知伐枝之傷樹伏願亟召義康返於京甸兄弟協和君臣輯睦則四海之望塞多言之路絶矣何必司徒公揚州牧然後可以置彭城王哉若臣所言於國為非請伏重誅以謝陛下表奏即收付建康獄賜死 裴子野論曰夫在上為善若雲行雨施萬物受其賜及其惡也若天裂地震萬物所驚駭其誰弗知其誰弗見豈戮一人之身鉗一夫之口所能攘逃所能弭滅哉是不勝其忿怒而有増於疾疹也以太祖之含𢎞尚掩耳於彭城之戮自斯以後誰易由言有宋累葉罕聞直諒豈骨鯁之氣俗愧前古抑時王刑政使之然乎張約隕於權臣扶育斃於哲後宋之鼎鑊吁可畏哉
  二十二年 初魯國孔熈先博學文史兼通數術有縱橫才志為員外散騎侍郎不為時所知憤憤不得志父黙之為廣州刺史以贓獲罪大將軍彭城王義康為救觧得免及義康遷豫章熈先密懐報効且以為天文圖䜟帝必以非道晏駕由骨肉相殘江州應出天子以范煜志意不滿欲引與同謀而熈先素不為煜所重太子中舍人謝綜煜之甥也熈先傾身事之綜引熈先與煜相識熈先家饒於財數與煜博故為拙行以物輸之煜既利其財又愛其文藝由是情好欵洽熈先乃從容説煜曰大將軍英㫁聰敏人神攸屬失職南垂天下憤怨小人受先君遺命以死報大將軍之徳頃人情騷動天文舛錯此所謂時運之至不可推移者也若順天人之心結英豪之士表裏相應發於肘腋然後誅除異我崇奉明聖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小人請以七尺之軀三寸之舌立功立事而歸諸吾子丈人以為何如煜甚愕然熈先曰昔毛玠竭節於魏武張溫畢議於孫權彼二人者皆國之俊人豈言行玷缺然後至於禍辱哉皆以亷直勁正不得久容丈人之於本朝不深於二主人間雅譽過於兩臣讒夫側目為日久矣比肩競逐庸可遂乎近者殷鐡一言而劉班碎首彼豈父兄之讎百世之怨乎所爭不過榮名勢利先後之間耳及其末也唯恐䧟之不深發之不早戮及百口猶曰未厭是可為寒心悼懼豈書籍逺事也哉今建大勲奉賢哲圗難於易以安易危享厚利収鴻名一旦包舉而有之豈可棄置而不取哉煜猶疑未決熈先曰又有過於此者愚則未敢道耳煜曰何謂也熈先曰丈人奕葉清通而不得連姻帝室人以犬豕相遇而丈人曽不恥之欲為之死不亦惑乎煜門無內行故熈先以此激之煜黙然不應反意乃決煜與沈演之並為帝所知煜先至必待演之俱入演之先至甞獨被引曄以此為怨煜累經義康府佐中間獲罪於義康謝崇及父述皆為義康所厚綜弟約娶義康女綜為義康記室參軍自豫章還申義康意欲煜求觧晚隙復敦徃好大將軍府史仲承祖有寵於義康聞熈先有謀密相結納丹陽尹徐湛之素為義康所愛承祖因此結事湛之告以密計道人灋略尼法靜皆感義康舊恩並與熈先徃來法靜妹夫許曜領隊在臺許為內應法靜之豫章熈先付以牋書陳説圖䜟於是密相署置及素所不善者並入死目熈先又使弟休先作檄文稱賊臣趙伯符肆兵犯蹕禍流儲宰湛之煜等投命奮戈即日斬伯符首及其黨與今遣䕶軍將軍臧質奉璽綬迎彭城王正位辰極熈先以為舉大事宜須以義康之㫖諭衆煜又詐作義康與湛之書令誅君側之惡宣示同黨帝之燕武帳岡也煜等謀以其日作亂許曜侍帝扣刀目煜煜不敢仰視俄而座散徐湛之恐事不濟密以其謀白帝帝使湛之具探取本末得其檄書選署姓名上之帝乃命有司收掩窮治其夜呼煜置客省先於外收綜及熈先兄弟皆欵服帝遣使詰問煜煜猶隠拒熈先聞之笑曰凡處分符檄書疏皆范所造云何於今方作如此抵蹋邪帝以煜墨跡示之乃具陳本末明日仗士送付廷尉熈先望風吐欵辭氣不撓上竒其才遣人慰勉之曰以卿之才而滯於集書省理應有異志此乃我負卿也又責前吏部尚書何尚之曰使孔熈先年將三十作散騎郎那不作賊熈先於獄中上書謝恩且陳圗䜟深戒上以骨肉之禍曰願且勿遺棄存之中書若囚死之後或可追錄庶九泉之下少塞釁責曄在獄為詩曰雖無嵇生琴庶同夏侯色煜本意謂大獄即死而上窮治其獄遂經二旬煜更有生望獄吏戲之曰外傳詹事或當長繫煜聞之驚喜綜熈先笑之曰詹事疇昔攘袂瞋目躍馬顧盻自以為一世之雄今擾攘紛紜畏死乃爾設令賜以性命人臣圗主何顔可以生存十二月乙未煜綜熈先及其子弟黨與皆伏誅煜母至市涕泣責煜以手擊煜頸煜色不作妹及妓妾來別煜悲涕流漣綜曰舅殊不及夏侯色煜收淚而止謝約不預逆謀見兄綜與熈先逰甞諌之曰此人輕事好竒不近於道果銳無檢未可與狎綜不從而敗綜母以子弟自蹈逆亂獨不出視煜語綜曰姊今不來勝人多矣收籍煜家樂器服玩並皆珍麗妓妾不勝珠翠母居止單陋惟有一廚盛樵薪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
  裴子野論曰夫有逸羣之才必思沖天之據蓋俗之量則憤常均之下其能守之以道將之以禮殆為鮮乎劉𢎞仁范蔚宗皆忸志而貪權矜才以徇逆累葉風素一朝而隕嚮之所謂智能翻為亡身之具矣 徐湛之所陳多不盡為煜等辭所連引上赦不問臧質熹之子也先為徐兗二州刺史與煜厚善煜敗以為義興太守有司奏削彭城王義康爵收付廷尉治罪丁酉詔免義康及其男女皆為庶人絶屬籍徙付安城郡以寕朔將軍沈邵為安城相領兵防守邵璞之兄也義康在安城讀書見淮南厲王長事廢書歎曰自古有此我乃不知得罪為宜也庚戌以前豫州刺史趙伯符為䕶軍將軍伯符孝穆皇后之弟子也
  二十四年冬十月壬午胡藩之子誕世殺豫章太守桓隆之據郡反欲奉前彭城王義康為主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歸過豫章擊斬之
  二十八年 胡誕世之反也江夏王義恭等奏彭城王義康數有怨言揺動民聼故不逞之族因以生心請徙廣州上將徙義康先遣使語之義康曰人生㑹死吾豈愛生必為亂階雖逺何益請死於此恥復屢遷竟未及徃魏師之𤓰歩人情忷懼上慮不逞之人復奉義康為亂太子劭及武陵玉駿尚書左僕射何尚之屢啓宜早為之所上乃遣中書舍人嚴龍齎藥賜義康死義康不肯服曰佛教不許自殺願隨宜處分使者以被揜殺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九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九下
  宋 袁樞 撰
  宋文圖恢復
  宋文帝元嘉七年帝自踐位以來有恢復河南之志三月戊子詔簡甲卒五萬給右將軍到彥之統安北將軍王仲徳兗州刺史竺靈秀舟師入河又使驍騎將軍段宏將精兵八千直指虎牢豫州刺史劉徳武將兵一萬繼進後將軍長沙王義欣將兵三萬監征討諸軍事先遣殿中將軍田竒使於魏告魏主曰河南舊是宋土中為彼所侵今當修復舊境不關河北魏主大怒曰我生髪未燥已聞河南是我地此豈可得必若進兵今當權歛戍相避須冬寒地淨河氷堅合自更取之甲午以前南州平太守尹沖為司州刺史長沙王義欣出鎮彭城為衆軍聲援以逰擊將軍胡藩戍廣陵行府州事魏南邊諸將表稱宋人大嚴將入冦請兵三萬先其未發逆擊之足以挫其銳氣使不敢深入因請悉誅河北流民在境上者以絶其鄉導魏主使公卿議之皆以為當然崔浩曰不可南方下濕入夏之後水潦方降草木䝉密地氣鬱蒸易生疾厲不可行師且彼既嚴偹則城守必固留屯久攻則糧運不繼分軍四掠則衆力單寡無以應敵以今擊之未見其利彼若果能北來宜待其勞倦秋涼馬肥因敵取食徐徃擊之此萬全之計也朝廷羣臣及西北守將從陛下征伐西平赫連北破蠕蠕多獲羙女珍寳牛馬成羣南邊諸將聞而慕之亦欲南鈔以取資財皆營私計為國生事不可從也魏主乃止諸將復表南冦已至所部兵少乞簡幽州以南勁兵助己戍守及就漳水造船嚴備以拒之公卿皆以宜如所請並署司馬楚之魯軌韓延之等為將帥使招誘南人浩曰非長䇿也楚之等皆彼所畏忌今聞國家悉發幽州以南精兵大造舟艦隨以輕騎謂國家欲存立司馬氏誅除劉宗必舉國震駭懼於滅亡當悉發精銳並心竭力以死爭之則我南邊諸將無以禦之今公卿欲以威力卻敵乃所以速之也張虛聲而召實害此之謂矣故楚之之徒徃則彼來止則彼息其勢然也且楚之等皆纎利小才止能招合輕薄無頼而不能成大功徒使國家兵連禍結而已昔魯軌説姚興取荊州至敗散為蠻人掠賣為奴終於禍及姚泓此已然之效也魏主未以為然浩乃復陳天時以為南方舉兵必不利曰今茲害氣在揚州一也庚午自刑先發者傷二也日食晝晦宿值鬥牛三也熒惑伏於翼軫主亂及䘮四也太白未出進兵者敗五也夫興國之君先修人事次盡地利後觀天時故萬舉萬全今劉義隆新造之國人事未洽災變屢見天時不協舟行水涸地利不盡三者無一可而義隆行之必敗無疑魏主不能違衆言乃詔冀定相三州造船三千艘簡幽州以南戍兵集河上以備之 夏六月魏主使平南大將軍丹陽王大毗屯河上以司馬楚之為安南大將軍荊州刺史封琅邪王屯頴川以備宋到彥之自淮入泗泗水滲日行纔十里自四月至秋
  七月始至須昌乃泝河西上魏主以河南四鎮兵少命諸軍悉收衆北渡戊子魏碻磝戍兵棄城去戊戌滑臺戍兵亦去庚子魏主以大鴻臚陽平公杜超為都督冀定相三州諸軍事太宰進爵陽平王鎮鄴為諸軍節度庚戌魏洛陽虎牢戍兵皆棄城去到彥之留朱修之守滑臺尹沖守虎牢建武將軍杜驥守金墉諸軍進屯靈昌津列守南岸至於潼關於是司兗既平諸軍皆喜王仲徳獨有憂色曰諸賢不諳北土情偽必墮其計魏主雖仁義不足而凶狡有餘今歛戍北歸必併力完聚若河氷既合將復南來豈可不以為憂乎 八月魏主遣冠軍將軍安頡督䕶諸軍擊到彥之丙寅彥之遣禆將呉興姚聳夫渡河攻冶坂與頡戰聳夫兵敗死者甚衆戊寅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長孫道生㑹丹陽王大毗屯河上禦彥之 冬十月到彥之王仲徳㳂河置守還保東平乙亥魏安頡自委粟津濟河攻金墉金墉城不治既久又無糧食杜驥欲棄城走恐獲罪初髙祖滅秦遷其鐘虡於江南有大鐘沒於洛水帝使姚聳夫將千五百人徃取之驥紿之曰金墉城已修完糧食亦足所乏者人耳今敵騎南渡當相與併力禦之大功既立牽鐘未晚聳夫從之既至見城不可守乃引去驥遂南遁丙子安頡拔洛陽殺將士五千餘人杜驥歸言於帝曰本欲以死固守姚聳夫及城遽走人情沮貶不可復禁上大怒誅聳夫於夀陽聳夫勇健諸偏禆莫及也魏河北諸軍㑹於七女津到彥之恐其南渡遣禆將王燔龍泝流奪其船杜超等擊斬之安頡與龍驤將軍陸俟進攻虎牢辛巳拔之尹沖及滎陽太守清和崔模降魏 十一月壬辰加征南大將軍檀道濟都督征討諸軍事帥衆伐魏甲午魏夀光侯叔孫建汝隂公長孫道生濟河而南到彥之聞洛陽虎牢不守諸軍相繼犇敗欲引兵還殿中將軍垣䕶之以書諌之以為宜使竺靈秀助朱修之守滑臺自帥大軍進擬河北且曰昔人有連年攻戰失衆乏糧猶張膽爭前莫肯輕退況今青州豐穣濟漕流通士馬飽逸威力無損若空棄滑臺坐䘮成業豈朝廷受任之㫖邪彥之不從䕶之苗之子也彥之欲焚舟歩走王仲徳曰洛陽既䧟虎牢不守自然之勢也今敵去我猶千里滑臺尚有彊兵若遽捨舟南走士卒必散當引舟入濟至馬耳谷口更詳所宜彥之先有目疾至是大動且將士疾疫乃引兵自清入濟南至歴城焚舟棄甲歩趨彭城竺靈秀棄湏昌南犇湖陸青兗大擾長沙王義欣在彭城將佐恐魏兵大至勸義欣委鎮還都義欣不從魏兵攻濟南濟南太子武進蕭承之帥數百人拒之魏衆大集承之使偃兵開城門衆曰賊衆我寡奈何輕敵之甚承之曰今懸守窮城事已危急若復示弱必為所屠唯當見彊以待之耳魏人疑有伏兵遂引去 戊戌魏叔孫建攻竺靈秀於湖陸靈秀大敗死者五千餘人建還屯范城 辛丑魏安頡督諸軍攻滑臺 魏以叔孫建都督冀青等四州諸軍事 十二月右將軍到彥之安北將軍王仲徳皆下獄免官兗州刺史竺靈秀坐棄軍伏誅上見垣䕶之書而善之以為北髙平太守彥之之北伐也甲兵資實甚盛及敗還委棄盪盡府藏武庫為之空虛
  八年春正月丙申檀道濟等自清水救滑臺魏叔孫建長孫道生拒之丁酉道濟至夀張遇魏安平公乙旃眷道濟帥寧朔將軍王仲徳驍騎將軍段宏奮擊大破之轉戰至髙梁亭斬魏濟州刺史悉煩庫結 二月檀道濟等進至濟上二十餘日間前後與魏三十餘戰道濟多㨗軍至歴城叔孫建等縱輕騎邀其前後焚燒榖草道濟軍乏食不能進由是安頡司馬楚之等得専力攻滑臺魏主復使楚兵將軍王慧龍助之朱修之堅守數月糧盡士卒熏䑕食之辛酉魏克滑臺執修之及東郡太守申謨擄獲萬餘人 檀道濟等食盡自歴城引還軍士有亡降魏者具告之魏人追之衆忷懼將潰道濟夜唱籌量沙以所餘少米覆其上及旦魏軍見之謂道濟資糧有餘以降者為妄而斬之時道濟兵少魏兵甚盛騎士四合道濟命軍士皆被甲巳白服乗輿引兵徐出魏人以為有伏兵不敢逼稍稍引退道濟全軍而返青州刺史蕭思話聞道濟南歸欲委鎮保險濟南太守蕭承之固諌不從丁丑思話棄鎮犇平昌參軍劉振之戍下邳聞之亦委城走魏軍竟不至而東陽積聚已為百姓所焚思話坐徴繫尚方 庚戌魏安頡等還平城魏主嘉朱修之守節拜侍中妻以宗女初帝之遣到彥之也戒之曰若北國兵動先其未至徑前入河若其不動留彭城勿進及安頡得宋俘魏主始聞其言謂公卿曰卿軰前謂我用崔浩計為謬驚怖固諌常勝之家始皆自謂踰人至於歸終乃不能及司馬楚之上疏以為諸方已平請大舉伐宋魏主以兵久勞不許徴楚之為散騎常侍以王慧龍為滎陽太守慧龍在郡十年農戰並修大著聲績歸附者萬餘家帝縱反間於魏雲慧龍自以功髙位下欲引宋人入冦因執司馬楚之以叛魏王聞之賜慧龍璽書曰劉義隆畏將軍如虎欲相中害朕自知之風塵之言想不足介意帝復遣刺客呂𤣥伯刺之曰得慧龍首封二戸男賞絹千匹𤣥伯詐為降人求屏人有所論慧龍疑之使人探其懐得尺刀𤣥伯叩頭請死慧龍曰各為其主耳釋之左右諌曰宋人為謀未已不殺𤣥伯無以制將來慧龍曰死生有命彼亦安能害我我以劉義為扞蔽又何憂乎遂捨之 夏閏六月魏主遣散騎侍郎周紹來聘且求昬帝依違答之九年夏五月帝遣使者趙道生聘於魏 六月魏主遣散騎常侍鄧頴來聘
  十年春二月壬午魏主如河西遣兼散騎常侍宋宣來聘且為太子晃求㛰帝依違答之 冬十二月魏寕朔將軍來聘
  十四年春二月帝遣散騎常侍劉熈伯如魏議納幣㑹帝女亡而止
  十八年秋八月辛亥魏遣散騎侍郎張偉來聘
  二十一年魏主使員外散騎常侍髙濟來聘
  二十二年夏六月帝謀伐魏 冬十一月魏選六州驍騎二萬使永昌王仁髙涼王那分將之為二道掠淮泗以北徙青徐之民以實河北
  二十三年春二月太原顔白鹿私入魏境為魏人所得將殺之詐雲青州刺史杜驥使其歸誠魏人送白鹿詣平城魏主喜曰我外家也使崔浩作書與驥且命永昌王仁髙涼王那將兵迎驥攻冀州刺史申恬於歴城杜驥遣其府司馬夏侯祖歡等將兵救歴城魏人遂冦兗青冀三州至清東而還殺掠甚衆北邊騷動帝以魏冦為憂咨訪羣臣御史中丞何承天上表以為凡備匈奴之䇿不過二科武夫盡征伐之謀儒生講和親之約今若欲追蹤衛霍自非大田淮泗內實青徐使民有贏儲野有積榖然後發精卒十萬一舉蕩夷則不足為也若但欲遣軍追討報其侵暴則彼必輕騎犇走不肯㑹戰徒興巨費不損於彼報復之役將遂無已斯䇿之最末者也安邊固守於䇿為長臣竊以曹孫之覇才均智敵江淮之間不居各數百里何者斥𠉀之郊非耕牧之地故堅壁清野以𠉀其來整甲繕兵以乗其弊保民全境不出此塗要而歸之其䇿有四一曰移逺就近今青兗舊民及冀州新附在界首者三萬餘家可悉徙置大峴之南以實內地二曰多築城邑以居新徙之家假其經用春夏佃牧秋冬入保冦至之時一城千家堪戰之士不下二千其餘羸弱猶能登陴鼓譟足抗羣虜三萬矣三曰纂耦車牛以載糧械計千家之資不下五百耦牛為車五百兩參合鉤連以衛其衆設使城不可固平行趨險賊所不能幹有急徴發信宿可聚四曰計丁課仗凡戰士二千隨其便能各自有仗素所服習銘刻由己還保輸之於庫出行請以自新弓簳利鐡民不得者官以漸充之數年之內軍用粗備矣近郡之師逺屯清濟功費既重嗟怨亦深以臣料之未若即用彼衆之易也今因民所利導而帥之兵彊而敵不戒國富而民不勞比於優復隊伍坐食糧廩者不可同年而校矣
  二十六年帝欲經畧中原羣臣爭獻䇿以迎合取寵彭城太守王𤣥謨尤好進言帝謂侍臣曰觀𤣥謨所陳令人有封狼居胥意御史中丞袁淑言於上曰陛下今當席捲趙魏檢玉岱宗臣逢千載之㑹願上封禪書上悅淑耽之曾孫也秋七月辛未以廣陵王誕為雍州刺史上以襄陽外接關河欲廣其資力乃罷江州軍府文武悉配雍州湘州入臺租稅悉給㐮陽
  二十七年春正月魏主將入冦二月甲午大獵於梁川帝聞之敕淮泗諸郡若魏冦小至則各堅守大至則拔民歸夀陽邊戍偵𠉀不明辛亥魏主自將歩騎十萬奄至南頓太守鄭琨潁川太守郭道隠並棄城走是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鎮夀陽遣左軍行參軍陳憲行汝南郡事守懸瓠城中戰士不滿千人魏主圍之三月以軍興減內外百官俸三分之一魏人晝夜攻懸瓠多作髙樓臨城以射之矢下如雨城中負戸以汲施大鉤於衝車之端以牽樓堞壊其南城陳憲內設女墻外立木柵以拒之魏人填塹肉薄登城憲督厲將士苦戰積屍與城等魏人乗屍上城短兵相接憲銳氣愈奮將士無不一當百殺傷萬計城中死者亦過半魏主遣永昌王仁將歩騎萬餘驅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陽時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鎮彭城帝遣間使命駿發騎齎三日糧襲之駿發百里內馬得千五百匹分為五軍遣參軍劉泰之帥安北騎兵行參軍垣謙之田曹行參軍臧肇之集曹行參軍尹定武陵左常侍杜幼文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將之直趨汝陽魏人唯慮救兵自夀陽來不備彭城丁酉泰之等潛進擊之殺三千餘人燒其輜重魏人犇散諸生口悉得東走魏人偵知泰之等兵無後繼復引兵擊之垣謙之先退士卒驚亂棄仗走泰之為魏人所殺肇之溺死天祚為魏所擒謙之定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餘人馬還者四百匹魏主攻懸瓠四十二日帝遣南平內史臧質詣夀陽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將兵救懸瓠魏主遣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逆拒之質等擊斬乞地真康祖道錫之從兄也夏四月魏主引兵還癸卯至平城壬子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降號鎮軍將軍垣謙之伏誅尹定杜幼文付尚方以陳憲為龍驤將軍汝南新蔡二郡太守魏主遺帝書曰前蓋呉反逆扇動關隴彼復使人就而誘之丈夫遺以弓矢婦人遺以環釧是曹孫欲譎誑取賂豈有逺相服從之理為大丈夫何不自來取之而以貨誘我邊民募徃者復除七年是賞姦也我今來至此土所得多少孰與彼前後得我民邪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當割江以北輸之攝守南度如此當釋江南使彼居之不然可善敕方鎮刺史守宰嚴供帳之具來秋當徃取揚州大勢已至終不相縱彼徃日北通蠕蠕西結赫連沮渠吐谷渾東連馮𢎞髙麗凡此數國我皆滅之以此而觀彼豈能獨立蠕蠕呉提吐賀真皆已死我今北征先除有足之冦彼若不從命來秋當復徃取之以彼無足故不先討耳我徃之日彼作何計為掘塹自守為築垣以自障也我當顯然徃取揚州不若彼翳行竊歩也彼來偵諜我已擒之復縱還其人目所盡見委曲善問之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既得之疾其勇功已不能容有臣如此尚殺之烏得與我校邪彼非我敵也彼常欲與我一交戰我亦不癡復非苻堅何時與彼交戰晝則遣騎圍繞夜則離彼百里外宿呉人止有斫營伎彼募人以來不過行五十里天已明矣彼募人之首豈得不為我有哉彼公時舊臣雖老猶有智䇿知今已殺盡豈非天資我邪取彼亦不須我兵刃此有善呪婆羅門當使鬼縛以來耳 六月上欲征魏丹陽尹徐湛之吏部尚書江湛彭城太守王𤣥謨等並勸之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嵗月已晚請待明年上曰北方苦魏虐政義徒竝起頓兵一周沮向義之心不可太子歩兵校尉沈慶之諌曰我歩彼騎其勢不敵檀道濟再行無功到彥之失利而返今料王𤣥謨等未踰兩將六軍之盛不過徃時恐重辱王師上曰王師再屈別自有由道濟飬冦自資彥之中塗疾動魏所恃者唯馬今夏水浩汗河道流通泛舟北下碻磝必走滑臺小戍易可覆拔克此二城館榖弔民虎牢洛陽自然不固比及冬初城守相接敵馬過河即成擒也慶之又固陳不可上使徐湛之江湛難之慶之曰治國譬如治家耕當問奴織當問婢陛下今欲伐國而與白靣書生輩謀之事何由濟上大笑太子劭及䕶軍將軍蕭思話亦諌上皆不從魏主聞上將北伐復與上書曰彼此和好日久而彼志無厭誘我邊民今春南廵聊省我民驅之使還今聞彼欲自來設能至中山及桑乾川隨意而行來亦不迎去亦不送若厭其區宇者可來平城居我亦徃揚州相與易地彼年已五十未嘗出戸雖自力而來如三嵗嬰兒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何如哉更無餘物可以相與今送獵馬十二匹並氊藥等物彼來道逺馬力不足可乗或不服水土藥可自療也秋七月庚午詔曰敵近雖摧挫雄心靡革比得河朔秦雍華戎表疏歸訴困棘豉望綏拯潛相紏結以𠉀王師芮芮亦遣間使逺輸誠欵誓為犄角經略之㑹實在茲日可遣寕朔將軍王𤣥謨帥太子歩兵校尉沈慶之鎮軍諮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受督於青冀二州刺史蕭斌太子左衛率臧質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洛徐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東西齊舉梁南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震盪汧隴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為衆軍節度坦鍾之曾孫也是時軍旅大起王公妃主及朝士牧守下至富民各獻金帛雜物以助國用又以兵力不足悉發青冀徐豫二兗六州三五民丁倩使暫行符到十日裝束縁江五郡集廣陵縁淮三郡集旴𣅿又募中外有馬歩衆藝武力之士應科者皆加厚賞有司又奏軍用不充揚南徐兗江四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僧尼滿二十萬並四分借一事息即還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乙亥魏濟州刺史王買徳棄城走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斌與慶之留守碻磝使王𤣥謨進圍滑臺雍州刺史隨王誕遣中兵參軍栁元景振威將軍尹顯祖奮武將軍曽方平建武將軍薛安都略陽太守龎法起將兵出𢎞農後軍外兵參軍龎季明年七十餘自以關中豪右請入長安招合夷夏誕許之乃自貲谷入盧氏盧氏民趙難納之季明遂誘說士民應者甚衆安都等因之自熊耳山出元景引兵繼進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梁坦出上蔡向長社魏荊州刺史魯爽鎮長社棄城走爽軌之子也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刺史僕蘭破之僕蘭犇虎牢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進逼虎牢魏羣臣初聞有宋師言於魏主請兵救縁河榖帛魏主曰馬今未肥天時尚熱速出必無功若兵來不止且還隂山避之國人本著羊皮袴何用綿帛展至十月吾無憂矣九月辛卯魏主引兵南救滑臺命太子晃屯漢南以備柔然呉王余守平城庚子魏發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王𤣥謨士衆甚盛器械精嚴而𤣥謨貪愎好殺初圍滑臺城中多茅屋衆請以火箭燒之𤣥謨曰彼吾財也何遽燒之城中即撤屋穴處時河洛之民競出租谷操兵來赴者日以千數𤣥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暱家付匹布責大梨八百由是衆心失望攻城數月不下聞魏救將至衆請發車為營𤣥謨不從冬十月癸亥魏主至枋頭使關內侯代人陸真夜與魏人犯圍潛入滑臺撫慰城中且登城視𤣥謨營曲折還報乙丑魏主渡河衆號百萬鞞鼓之聲震動天地𤣥謨懼退走魏人追擊之死者萬餘人麾下散亡略盡委棄軍資器械山積先是𤣥謨遣鍾離太守垣䕶之以百舸為前鋒據石濟在滑臺西南百二十里䕶之聞魏兵將至馳書勸𤣥謨急攻曰昔武皇攻廣固死沒者甚衆況今事廹於曩日豈得計士衆傷疲願以屠城為急𤣥謨不從及𤣥謨敗退不暇報䕶之魏人以所得𤣥謨戰艦連以鐡鎻三重㫁河以絶䕶之還路河水迅急䕶之中流而下毎至鐡鎻以長柯斧㫁之魏不能禁唯失一舸餘皆完備而返蕭斌遣沈慶之將五千人救𤣥謨慶之曰𤣥謨士衆疲老冦虜已逼得數萬人乃可進小軍輕徃無益也斌固遣之㑹𤣥謨遁還斌將斬之慶之固諌曰佛狸威震天下控弦百萬豈𤣥謨所能當且殺戰將以自弱非良計也斌乃止斌欲固守碻磝慶之曰今青冀虛弱而坐守窮城若魏衆東過青東非國家有也碻磝孤絶復作朱修之滑臺耳㑹詔使至不聼斌等退師斌復召諸將議之並謂宜留慶之曰閫外之事將軍得以専之詔從逺來不知事勢節下有一范増不能用空議何施斌及坐者並笑曰沈公乃更學問慶之厲聲曰衆人雖知古今不如下官耳學也斌乃使王𤣥謨戍碻磝申坦垣䕶之據清口自帥諸軍還歴城閏月龎法起等諸軍入盧氏斬縣令李封以趙難為盧氏令使帥其衆為鄉導栁元景自百丈崖從諸軍於盧氏法起等進攻𢎞農辛未拔之擒魏𢎞農太守李初古拔薛安都留屯𢎞農丙戌龎法起進向潼關魏主命諸將分道並進永昌王仁自洛陽趨夀陽尚書長孫真趣馬頭楚王建趣鍾離髙涼王那自青州趣下邳魏主自東平趣鄒山十一月辛卯魏主至鄒山魯郡太守崔邪利為魏所擒魏主見秦始皇石刻使人排而仆之以太牢祠孔子楚王建自清西進屯蕭城歩尼公自清東進屯留城武陵王駿遣參軍馮文恭將兵向蕭城江夏王義恭遣軍主嵇𤣥敬將兵向留城文恭為魏所敗歩尼公遇𤣥敬引兵趣苞橋欲渡清西沛縣民燒苞橋夜於林中擊鼓魏謂宋兵大至爭渡苞水溺死者殆半詔以栁元景為𢎞農太守元景使薛安都尹顯祖先引兵就龎法起等於陜元景於後督租陜城險固諸軍攻之不拔魏洛州刺史張是連提帥衆二萬度崤救陜安都等與戰於城南魏人縱突騎諸軍不能敵安都怒脫兠鍪觧鎧唯著絳納兩當衫馬亦去具裝瞋目橫矛單騎突陳所向無前魏人夾射不能中如是數四殺傷不可勝數㑹日暮別將魯元保引兵自函谷關至魏兵乃退元景遣軍副栁元怙將歩騎二千救安都等夜至魏人不之知明日安都等陳於城西南曽方平謂安都曰今勍敵在前堅城在後是吾取死之日卿若不進吾當斬卿我若不進卿當斬我也安都曰善卿言是也遂合戰元怙引兵自南門鼓譟直出旌旗甚盛魏衆驚駭安都挺身奮擊流血凝肘矛折易之更入諸軍齊奮自旦至日昃魏衆大潰斬張是連提及將卒三千餘級其餘赴河塹死者甚衆生降二十餘人明日元景至譲降者曰汝輩本中國民今為魏盡力力屈乃降何也皆曰魏驅民使戰後出者滅族以騎蹙歩未戰先死此將軍所親見也諸將欲盡殺之元景曰今王旗北指當令仁聲先路盡釋而遣之皆稱萬嵗而去甲午克陝城龎法起等進攻潼關魏戍主婁須棄城走法起等據之關中豪傑所在蠭起及四山𦍑胡皆來送欵上以王𤣥謨敗退魏兵深入栁元景等不宜獨進皆召還元景使薛安都㫁後引兵歸㐮陽詔以元景為㐮陽太守魏永昌王仁攻懸瓠項城拔之帝恐魏兵至夀陽召劉康祖使還癸卯仁將八萬騎追及康祖於尉武康祖有衆八千人軍副胡盛之欲依山險間行取至康祖怒曰臨河求敵遂無所見幸其自送奈何避之乃結車營而進下令軍中曰顧望者斬首轉歩者斬足魏人四靣攻之將士皆殊死戰自旦至晡殺魏兵萬餘人流血滿踝康祖身被十創意氣彌厲魏分其衆為三且休且戰㑹日暮風急魏以騎負草燒車營康祖隨補其闕有流矢貫康祖頸墜馬死餘衆不能戰遂潰魏人掩殺殆盡南平王鑠使左軍行參軍王羅漢以三百人戍尉武魏兵至衆欲南依卑林以自固羅漢以受命居此不去魏人攻而擒之鎻其頸使三郎將掌之羅漢夜㫁三郎將首抱鎻亡犇盱眙魏永昌王仁進逼夀陽焚掠馬頭鍾離南平王鑠嬰城固守魏軍在蕭城去彭城十餘里彭城兵雖多而食少太尉江夏王義恭欲棄彭城南歸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以為歴城兵少食多欲為函箱車陳以精兵為外翼奉二王及妃女直趨歴城分兵配䕶軍蕭思話使留守彭城太尉長史何朂欲席捲犇鬰洲自海道還京師義恭去意已判唯二議彌日未決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張暢曰若歴城鬰洲有可至之理下官敢不髙賛今城中乏食百姓咸有走志但以關扄嚴固欲去莫從耳一旦動足則各自逃散欲至所在何由可得今軍食雖寡朝夕猶未窘罄豈有捨萬安之術而就危亡之道若此計必行下官請以頸血汙公馬蹄武陵王駿謂義恭曰阿父既為總統去留非所敢幹道民忝為城主而委鎮犇逃實無顔復奉朝廷必與此城共其存沒張長史言不可異也義恭乃止壬子魏主至彭城立氊屋於戱馬臺以望城中馬文恭之敗也隊主蒯應沒於魏魏主遣應至小市門求酒及甘蔗武陵王駿與之仍就求槖駝明日魏主使尚書李孝伯至南門餉義恭貂裘餉駿槖駝及騾且曰魏主致意安北可蹔出見我我亦不攻此城何為勞苦將士備守如此駿使張暢開門出見之曰安北致意魏主常遲面寫但以人臣無境外之交恨不蹔悉備守乃邊鎮之常恱以使之則勞而無怨耳魏主求甘橘及借慱具皆與之復餉氊及九種鹽胡豉又借樂器義恭應之曰受任戎行不齎樂具孝伯問暢何為匆匆閉門絶橋暢曰二王以魏主營壘未立將士疲勞此精甲十萬恐輕相陵踐故閉城耳待休息士馬然後共治戰塲刻日交戲孝伯曰賓有禮主則擇之暢曰昨見衆賔至門未為有禮魏主使人來言曰致意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我所彼此之情雖不可盡要湏見我小大知我老少觀我為人若諸佐不可遣亦可使僮幹來暢以二王命對曰魏主形狀才力久為來徃所具李尚書親自銜命不患彼此不盡故不復遣使孝伯又曰王𤣥謨亦常才耳南國何意作如此任使以致奔敗自入此境七百餘里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鄒山之險君家所慿前鋒所接崔邪利遽藏入穴諸將倒曵出之魏主賜其餘生今從在此暢曰王𤣥謨南土偏將不謂為才但以之為前驅大軍未至河氷向合𤣥謨因夜還軍致戎馬小亂耳崔邪利䧟沒何損於國魏主自以數十萬衆制一崔邪利乃足言邪知入境七百里無相拒者此自太尉神筭鎮軍聖略用兵有機不用相語孝伯曰魏主當不圍此城自帥衆軍直造𤓰歩南事若辦彭城不待圍若其不㨗彭城亦非所須也我今當南飲江湖以療渇耳暢曰去留之事自適彼懐若胡馬遂得飲江便為無復天道先是童謡雲胡馬飲江水佛狸死卯年故暢云然暢音容雅麗孝伯與左右皆嘆息孝伯亦辯且去謂暢曰長史深自愛相去歩武恨不執手暢曰君為自愛冀蕩定有期相見無逺君若得還宋朝今為相識之始上起楊文徳為輔國將軍引兵自漢中西入揺動汧隴魏主攻彭城不克十二月丙辰朔引兵南下使中書郎魯秀出廣陵髙涼王那出山陽永昌王仁出橫江所過無不殘滅城邑皆望風犇潰戊午建康纂嚴己未魏兵至淮上上使輔國將軍臧質將萬人救彭城至盱眙魏主已過淮質使冗從僕射胡崇之積弩將軍臧澄之營東山建威將軍毛熈祚據前浦質營於城南乙丑魏燕王譚攻崇之等三營皆敗沒質案兵不敢救是夕質軍亦潰質棄輜重器械單將七百人赴城初盱眙太守沈璞到官王𤣥謨猶在滑臺江淮無警璞以郡當衝要乃繕城浚隍積財榖儲矢石為城守之備僚屬皆非之朝廷亦以為過及魏兵南向守宰多棄城走或勸璞宜還建康璞曰虜若以城小不顧夫復何懼若肉薄來攻此乃吾報國之秋諸君封侯之日也奈何去之諸君甞見數十萬人聚於小城之下而不敗者乎昆陽合肥前事之明驗也衆心稍定璞收集得二千精兵曰足矣及臧質向城衆謂璞曰虜若不攻城則無所事衆若其攻城則城中止可容見力耳地狹人多鮮不為患且敵衆我寡人所共知若以質衆能退敵完城者則全功不在我若避罪歸都㑹資舟楫必更相蹂踐正足為患不若閉門勿受璞嘆曰敵必不能登城敢為諸君保之舟楫之計固已久息魏之殘害古今未有屠剝之苦衆所共見其中幸者不過得驅還北國作奴婢耳彼雖烏合寧不憚此邪所謂同舟而濟胡越一心者也今兵多則敵退速少則退緩吾寕可欲専功而留敵乎乃開門納質質見城中豐實大喜衆皆稱萬嵗因與璞共守魏人之南寇也不齎糧用唯以抄掠為資及過淮民多竄匿抄掠無所得人馬飢乏聞盱眙有積粟欲以為北歸之資既破崇之等一攻城不拔即留其將韓元興以數千人守盱眙自帥大衆南向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偹庚午魏主至瓜歩壊民廬舍及伐葦為筏聲言欲渡江建康震懼民皆荷擔而立壬午內外戒嚴丹陽統內盡戸發丁王公以下子弟皆從役命領軍將軍劉遵考等將兵分守津要逰邏上接於湖下至蔡洲陳艦列營周亘江濱自採石至於暨陽六七百里太子劭出鎮石頭揔統水軍丹陽尹徐湛之守石頭倉城吏部尚書江湛兼領軍軍事處置悉以委焉上登石頭城有憂色謂江湛曰北伐之計同議者少今日士民勞怨不得無慙貽大夫之憂予之過也又曰檀道濟若在豈使胡馬至此上又登幕府山觀望形勢購魏主及王公首許以封爵金帛又募人齎野葛酒置空村中欲以毒魏人竟不能傷魏主鑿𤓰歩山為蟠道於其上設氊屋魏主不飲河南水以槖駝負河北水自隨餉上槖駝名馬以求和請㛰上遣奉朝請田竒餉以珍羞異味魏主得黃甘即噉之並大進酃酒左右有附耳語者疑食中有毒魏主不應舉手指天以其孫示竒曰吾逺來至此非欲為功名實欲繼好息民永結姻投宋若能以女妻此孫我以女妻武陵王自今匹馬不復南顧竒還上召太子劭及羣臣議之衆並謂宜許江湛曰戎狄無親許之無益劭怒謂湛曰今三王在阨詎宜茍執異議聲色甚厲坐散俱出劭使班劒及左右排湛湛幾至僵仆劭又言於上曰北伐敗辱數州淪破獨有斬江湛徐湛之可以謝天下上曰北伐自是我意江徐但不異耳由是太子與江徐不平魏亦竟不成㛰
  二十八年春正月丙戌朔魏主大㑹羣臣於瓜歩山上班爵行賞有差魏人縁江舉火太子右衛率尹𢎞言於上曰魏人如此必走丁亥魏掠居民焚廬舍而去 江夏王義恭以碻磝不可守召王𤣥謨還歴城魏人追擊敗之遂取碻磝初上聞魏將入寇命廣陵太守劉懐之逆燒城府船乗盡帥其民渡江山陽太守蕭僧珍悉歛其民入城臺送糧收詣盱眙及滑臺者以路不通皆留山陽蓄陂水令滿須魏人至決以灌之魏人過山陽不敢留因攻盱眙魏主就臧質求酒封溲便與之魏主怒築長圍一夕而合運東山土石以填塹作浮橋於君山絶水陸道魏主遺質書曰吾今所遣鬬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𦍑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𦍑死減關中賊卿若殺之無所不利質復書曰省示具悉姦懐爾自恃四足屢犯邊境王𤣥謨退於東申坦散於西爾知其所以然邪爾獨不聞童謡之言乎蓋卯年未至故以二軍開飲江之路耳㝠期使然非復人事寡人受命相滅期之白登師行未逺爾自送死豈容復令爾生全饗有桑乾哉爾有幸得為亂兵所殺不幸則生相鎻縳載以一驢直送都市耳我本不圗全若天地無靈方屈於爾虀之粉之屠之裂之猶未足以謝本朝爾智識及衆力豈能勝符堅邪今春雨已降兵方四集爾但安意攻城勿遽走糧食乏者可見語當出廩相貽得所送劒刀欲令我揮之爾身邪魏主大怒作鐡牀於其上施鐡鑱曰破城得質當坐之此上質又與魏衆書曰爾語北中諸士庶佛狸見與書相待如此爾等正朔之民何為自取糜滅豈可不知轉禍為福邪並寫臺格以與之雲斬佛狸首封萬戸侯賜布絹各萬匹魏人以鉤車鉤城樓城內繫以彄絙數百人唱呼引之車不能退既夜縋桶懸卒出截其鉤獲之明日又以衝車攻城城土堅密毎至頺落不過數升魏人乃肉薄登城分畨相代墜而復升莫有退者殺傷萬計屍與城平凡攻之三旬不拔㑹魏軍中多疾疫或告以建康遣水軍自海入淮又敕彭城㫁其歸路二月丙辰朔魏主燒攻具退走盱眙人慾追之沈璞曰今兵不多雖可固守不可出戰但整舟楫示若欲北渡者以速其走計不湏實行也臧質以璞城主使之上露板璞固辭歸功於質上聞益嘉之魏師逼彭城江夏王義恭震懼不敢擊或告敵去南口萬餘夕應宿安王陂去城數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諸將皆請行義恭禁不許明日驛使至上敕義恭悉力急追魏師已逺義恭乃遣鎮軍檀和之向蕭城魏人先已聞之盡殺所驅者而去程天祚逃歸魏人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殺掠不可勝計丁壯者即加斬戮嬰兒貫於槊上槃舞以為戲所過郡縣赤地無餘春燕歸巢於林木魏之士馬死傷亦過半國人皆尤之上每命將出師常授以成律交戰日時亦待中詔是以將帥趦趄莫敢自決又江南白丁輕進易退此其所以敗也自是邑里蕭條元嘉之政衰矣癸酉詔賑恤郡縣民遭冦者蠲其稅調甲戌降太尉義恭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戊寅魏主濟河辛巳降鎮軍將軍武陵王駿為北中郎將壬午上如𤓰歩是日觧嚴 三月乙酉帝還宮己亥魏主還平城飲至告廟以降民五萬餘家分置近畿初魏主過彭城遣人語城中曰食盡且去須麥熟更來及期江夏王義恭議欲芟麥剪苗移民保聚鎮軍錄事參軍王孝孫曰敵不能復來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議亦不可立百姓閉其內城饑饉日久方春之月野採自資一入保聚餓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敵若必來芟麥無晚四坐黙然莫之敢對長史張暢曰孝孫之議實有可尋鎮軍府典籖董元嗣侍武陵王駿之側進曰王錄事議不可奪別駕王子夏曰此論誠然暢歛板白駿曰下官欲命孝孫彈子夏駿曰王別駕有何事邪暢曰芟麥移民可謂大議一方安危事係於此子夏親為州端曽無同異及聞元嗣之言則懽笑酬答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元嗣皆大慙義恭之議遂寢 初魯宗之犇魏其子軌為魏荊州刺史㐮陽公鎮長社常思南歸以昔殺劉康祖及徐湛之之父故不敢來軌卒子爽襲父官爵爽少有武幹與弟秀有寵於魏主秀為中書郎既而兄弟各有罪魏主詰責之爽秀懼誅從魏王自𤓰歩還至湖陸請曰奴與南有仇每兵來常恐禍及墳墓乞共迎䘮還𦵏平城魏主許之爽至長社殺魏戍兵數百人帥部曲及願從者千餘家奔汝南夏四月爽遣秀詣夀陽奉書於南平王鑠以請降上聞之大喜以爽為司州刺史鎮義陽秀為頴川太守餘弟姪並授官爵賞賜甚厚魏人毀其墳墓徐湛之以為廟筭逺圖特所奨納不敢茍申私怨乞屏居田裡不許
  二十九年春二月甲寅魏侍中宗愛弒世祖三月上聞魏世祖殂更謀北伐魯爽等復勸之上訪於羣臣太子中庶子何偃以為淮泗數州瘡痍未復不宜輕動上不從偃尚之之子也夏五月丙申詔曰虐冦窮凶著於自昔未勞資斧已伏天誅拯溺蕩穢今其㑹也可符驃騎司空二府各部分所統東西應接歸義建績者隨勞酬奨於是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督冀州刺史張永等向碻磝魯爽魯秀程天祚將荊州甲士四萬出許洛雍州刺史臧質帥所領趣潼關永茂度之子也沈慶之固諌北伐上以其異議不使行青州刺史劉興祖上言以為河南阻飢野無所掠脫諸城固守非旬月可拔稽留大衆轉輸方勞應機乗勢事存急速今偽帥始死兼逼暑時國內猜擾不暇逺赴愚謂宜長驅中山據其關要冀州以其民人尚豐兼麥已向熟因資為易向義之徒必應響赴若中州震動黃河以南自當消潰臣請發青冀七千兵遣將領之直入其心腹若前驅克勝張永及河南衆軍宜一時濟河使聲實兼舉並建司牧撫柔初附西拒太行北塞軍都因事指麾隨宜加授畏威欣寵人百其懐若能成功清壹可待若不克㨗不為大傷並催促裝束伏聼敕㫖上意止存河南亦不從上又使員外散騎侍郎琅邪徐爰隨軍向碻磝銜中㫖授諸將方略臨時宣示 秋七月張永等至碻磝引兵圍之 諸軍攻碻磝治三攻道張永等當東道濟南太守申坦等當西道揚武司馬崔訓當南道攻之累旬不拔八月辛亥夜魏人自地道潛出燒崔訓營及攻具癸丑夜又燒東圍及攻具尋復毀崔訓攻道張永夜撤圍退軍不告諸將士卒驚擾魏人乗之死傷塗地蕭思話自徃增兵力攻旬餘不拔是時青徐不稔軍食乏丁卯思話命諸軍皆退屯歴城斬崔訓繫張永申坦於獄魯爽至長社魏戍主禿髪幡棄城走臧質頓兵近郊不以時發獨遣冠軍司馬栁元景帥後軍行參軍薛安都等向潼關元景等進據洪闗梁州刺史劉秀之遣司馬馬注與左軍中兵參軍蕭道成將兵向長安道成承之之子也魏冠軍將軍封禮自浢津南渡赴𢎞農九月司空髙平公兒烏干屯潼關平南將軍黎公遼屯河內 庚寅魯爽與魏豫州刺史拓跋侯蘭戰於大索破之進攻虎牢聞碻磝敗退與栁元景皆引兵還蕭道成馬注等聞魏救兵將至還趣仇池己丑詔觧蕭思話徐州更領冀州刺史鎮歴城上以諸將屢出無功不可専責張永等賜思話詔曰敵既乗利方向盛冬若脫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共當之耳言及増憤可以示張永申坦又與江夏王義恭書曰早知諸將輩如此恨不以白刃驅之今者悔何所及義恭尋奏免思話官從之
  宗愛逆節
  宋文帝元嘉九年春正月丙午魏主立子晃為皇太子大赦改元
  二十八年夏六月魏太子晃監國頗信任左右又營園田收其利髙允諌曰天地無私故能覆載王者無私故能容飬今殿下國之儲貳萬方所則而營立私田蓄飬雞犬乃至酤販市㕓與民爭利謗聲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無乃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之利乎昔虢之將亡神賜之土田漢靈帝私立府藏皆有顛覆之禍前鑒若此甚可畏也武王愛周邵齊畢所以王天下殷紂愛飛亷惡來所以䘮其國今東宮儁乂不少頃來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選願殿下斥去佞邪親近忠良所在田園分給貧下販賣之物以時收散如此則休聲日至謗議可除矣不聼太子為政精察而中常侍宗愛性險暴多不法太子惡之給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有寵於太子頗用事皆與愛不協愛恐為道盛等所紏遂構告其罪魏主怒斬道盛等於都街東宮官屬多坐死帝怒甚戊辰太子以憂卒壬申𦵏金陵謚曰景穆帝徐知太子無罪甚悔之冬十二月丁丑魏主封景穆太子之子濬為髙陽王既而以王孫世嫡不當為藩王乃止
  二十九年春正月魏世祖追悼景穆太子不已宗愛懼誅二月甲寅弒帝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疋薛禔等祕不發䘮延疋以皇孫濬沖幼欲立長君徴秦王翰置之祕室疑以濬嫡皇孫不可廢議久不決宗愛知之自以得罪於景穆太子而素惡秦王翰善南安王余乃密迎余自中宮便門入禁中矯稱赫連皇后令召延等延等以愛素賤不以為疑皆隨入愛先使宦者三千人持兵伏於禁中延等入以次收縳斬之殺秦王翰於永巷而立余大赦改元承平尊皇后為皇太后以愛為大司馬大將軍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領中祕書封馮翊王魏南安隠王余自以違次而立厚賜羣下欲以收衆
  心旬月之間府藏虛竭又好酣飲及聲樂畋獵不恤政事宗愛為宰相錄三省摠宿衛坐召公卿専恣日甚余患之謀奪其權愛憤怒冬十月丙午朔余夜祭東廟愛使小黃門賈周等就弒余而祕之唯羽林郎中代人劉尼知之尼勸愛立皇孫濬愛驚曰君大癡人皇孫若立豈忘正平時事乎尼曰若爾今當立誰愛曰待還宮當擇諸王賢者立之尼恐愛為變密以狀告殿中尚書源賀賀時與尼俱典兵宿衛乃與南部尚書陸麗謀曰宗愛既立南安還復殺之今又不立皇孫將不利於社稷遂與麗定謀共立皇孫麗俟之子也戊申賀與尚書長孫渇侯嚴兵守衛宮禁使尼麗迎皇孫於苑中麗抱皇孫於馬上入平城賀渇侯開門納之尼馳還東廟大呼曰宗愛弒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孫已登大位有詔宿衛之士皆還宮衆咸呼萬嵗遂執宗愛賈周等勒兵而入奉皇孫即皇帝位登永安殿大赦改元興安殺愛周皆具五刑夷三族
  太子劭弒逆
  宋文帝元嘉三年 初袁皇后生皇子劭後自詳視使馳白帝曰此兒形貌異常必破國亡家不可舉即欲殺之帝狼狽至後殿戸外手撥幔禁之乃止以尚在諒闇故祕之閏正月丙戌始言劭生
  六年春三月丁丑立皇子劭為太子
  十五年夏四月納故黃門侍郎殷淳女為太子劭妃十六年乙亥太子劭加元服大赦劭羙鬢眉好讀書便弓馬喜延賔客意之所欲上必從之東宮置兵與羽林等
  二十九年 初潘淑妃生始興王濬元皇后性妬以淑妃有寵於上恚恨而殂淑妃専揔內政由是太子劭深惡淑妃及濬濬懼為將來之禍乃曲意事劭劭更與之善呉興巫嚴道育自言能辟榖服食役使鬼物因東陽公主婢王鸚鵡出入主家道育謂主曰神將有符賜主主夜臥見流光若螢飛入書笥開視得二青珠由是主與劭濬皆信惑之劭濬並多過失數為上所詰責使道育祈請欲令過不上聞道育曰我已為上天陳請必不泄露劭等敬事之號曰天師其後遂與道育鸚鵡及東陽王奴陳天與黃門陳慶國共為巫蠱琢玉為上形象埋於含章殿前劭補天與為隊主東陽王卒鸚鵡應出嫁劭濬慮語泄濬府佐呉興沈懐逺素為濬所厚以鸚鵡嫁之為妾上聞天與領隊以讓劭曰汝所用隊主副並是奴邪劭懼以書告濬濬視書曰彼人若所為不已正可促其餘命或是大慶之漸耳劭濬相與徃來書疏常謂上為彼人或曰其人謂江夏王義恭為佞人鸚鵡先與天與私通既適懐逺恐事泄白劭使密殺之陳慶國懼曰巫蠱事唯我與天與宣傳徃來今天與死我其危哉乃具以其事白上上大驚即遣收鸚鵡封籍其家得劭濬書數百紙皆咒詛巫蠱之言又得所埋玉人命有司窮治其事道育亡命捕之不獲先是濬自揚州刺史出鎮京口及廬陵王紹以疾觧揚州意謂已必復得之既而上用南譙王義宣濬殊不樂乃求鎮江陵上許之濬入朝遣還京口為行留處分至京口數日而巫蠱事發上惋嘆彌日謂潘淑妃曰太子圖富貴更是一理虎頭復如此非復思慮所及汝母子豈可一日無我邪遣中使切責劭濬劭濬惶懼無辭唯陳謝而已上雖怒甚猶未忍罪也
  二十年春正月壬午以征北將軍始興王濬為荊州刺史帝怒未觧故濬久留京口既除荊州乃聼入朝 嚴道育之亡命也上分遣使者摉捕甚急道育變服為尼匿於東宮又隨始興王濬至京口或出止民張旿家濬入朝復載還東宮欲與俱徃江陵丁巳上臨軒濬入受拜是日有告道育止張旿家者上遣掩捕得其二婢雲道育隨征北還都王謂濬與太子劭已斥遣道育而聞其猶與徃來惆悵惋駭命京口送二婢須至檢覆乃治劭濬之罪潘淑妃抱濬泣曰汝前祝詛事發猶冀能刻意思愆何意更藏嚴道育上怒甚我叩頭乞恩不能觧今何用生為可送藥來當先自取盡不忍見汝禍敗也濬奮衣起曰天下事尋自當判願少寛慮必不上累文帝欲廢太子劭賜始興王濬死先與侍中王僧綽謀之使僧綽尋漢魏以來廢太子諸王典故送尚書僕射徐湛之及吏部尚書江湛武陵王駿素無寵故屢出外藩不得留建康南平王鑠建平王宏皆為上所愛鑠妃江湛之妹隨王誕妃徐湛之之女也湛勸帝立鑠湛之意欲立誕僧綽曰建立之事仰由聖懐臣謂唯宜速㫁不可稽緩當㫁不㫁反受其亂願以義割恩略小不忍不爾便應坦懐如初無煩疑論事機雖密易致宣廣不可使難生慮表取笑千載帝曰卿可謂能㫁大事然此事至重不可不慇懃三思且彭城始亡人將謂我無復慈愛之道僧綽曰臣恐千載之下唯能裁弟不能裁兒帝黙然江湛同侍坐出閣謂僧綽曰卿向言將不太傷切直僧綽曰弟亦恨君不直鑠自夀陽入朝既至失㫖帝欲立宏嫌其非次是以議久不決毎夜與湛之屏人語或連日累夕常使湛之自秉燭繞壁檢行慮有竊聼者帝以其謀告潘淑妃淑妃以告濬濬持報劭劭乃宻與腹心隊主陳叔兒齋帥張超之等謀為逆初帝以宗室彊盛慮有內難特加東宮兵使與羽林相若至有實甲萬人劭性黠而剛猛帝深倚之及將作亂毎夜饗將士或親自行酒僧綽宻以啓聞㑹嚴道育婢將至癸亥夜劭詐為帝詔雲魯秀謀反汝可平明守闕帥衆入因使張超之等集素所畜飬兵士三千餘人皆被甲召內外幢隊主副豫加部勒雲有所討夜呼前中庶子右軍長史蕭斌左衛率袁淑中舍人殷仲素左積弩將軍王正見並入宮劭流涕謂曰主上信讒將見罪廢內省無過不能受枉明旦當行大事望相與戮力因起徧拜之衆驚愕莫能對久之淑斌皆曰自古無此願加善思劭怒變色斌懼與衆俱曰當竭身奉令淑叱之曰卿便謂殿下真有是邪殿下幼嘗患風或是疾動耳劭愈怒因眄淑曰事當克不淑曰居不疑之地何患不克但既克之後不為天地所容大禍亦旋至耳假有此謀猶將可息左右引淑出曰此何事而雲可罷乎淑還省繞牀行至四更乃寢甲子宮門未開劭以朱衣加戎服上乗畫輪車與蕭斌同載衛從如常入朝之儀呼袁淑甚急淑眠不起劭停車奉化門催之相續淑徐起至車後劭使登車又辭不上劭命左右殺之守門開從萬春門入舊制東宮隊不得入城劭以偽詔示門衛曰受敕有所收討令後隊速來張超之等數十人馳入雲龍門及齋閣拔刃徑上合殿帝其夜與徐湛之屏人語至旦燭猶未滅門階戸席直衛兵尚寢未起帝見超之入舉幾捍之五指皆落遂弒之湛之驚起趨北戸未及開兵人殺之劭進至合殿中閤聞帝已殂出坐東堂蕭斌執刀侍直呼中書舍人顧嘏嘏震懼不時出既至問曰欲共見廢何不早啓嘏未及答即於前斬之江湛直上省聞喧譟聲嘆曰不用王僧綽言以至於此乃匿旁小屋中劭遣兵就殺之宿衛舊將羅訓徐罕皆望風屈附左細仗主廣威將軍呉興卜天與不暇被甲執刀持弓疾呼左右出戰徐罕曰殿下入汝欲何為天與罵曰殿下常來云何於今乃作此語只汝是賊手射劭於東堂幾中之劭黨擊之㫁臂而死隊將張泓之朱道欽陳滿與天與俱戰死左衛將軍尹𢎞惶怖通啓求受處分劭使人入東閤殺潘淑妃及太祖親信左右數十人急召始興王濬使帥衆屯中堂濬時在西州府舍人朱法瑜犇告濬曰臺內喧譟宮門皆閉道上傳太子反未測禍變所至濬陽驚曰今當奈何法瑜勸入據石頭濬未得劭信不知事之濟不騷擾不知所為將軍王慶曰今宮內有變未知主上安危凡在臣子當投𬒮赴難慿城自守非臣節也濬不聼乃從南門出徑向石頭文武從者千餘人時南平王鑠戍石頭兵士亦千餘人俄而劭遣張超之馳馬召濬濬屏人問狀即戎服乗馬而去朱法瑜固止濬濬不從出中門王慶又諌曰太子反逆天下怨憤明公但當堅閉城門坐食積粟不過三日凶黨自離公情事如此今豈宜去濬曰皇太子令敢有復言者斬既入見劭劭謂濬曰潘淑妃遂為亂兵所害濬曰此是下情由來所願劭詐以太祖詔召大將軍義恭尚書令何尚之入拘於內並召百官至者纔數十人劭遽即位下詔曰徐湛之江湛弒逆無狀吾勒兵入殿已無所及號惋崩衂肝心破裂今罪人斯得元兇克殄可大赦改元太初即位畢亟稱疾還永福省不敢臨䘮以白刃自守夜則列燈以防左右以蕭斌為尚書僕射領軍將軍以何尚之為司空前右衛率檀和之戍石頭征虜將軍營道侯義綦鎮京口義綦義慶之弟也乙丑悉收先給諸處兵還武庫殺江徐親黨尚書左丞荀赤松右丞臧凝之等凝之燾之孫也以殷仲素為黃門侍郎王正見為左軍將軍張超之陳叔兒等皆拜官賞賜有差輔國將軍魯秀在建康劭謂秀曰徐湛之常欲相危我已為卿除之矣使秀與屯騎校尉龎秀之對掌庫隊劭不知王僧綽之謀以僧綽為吏部尚書司徒左長史何偃為侍中武陵王駿屯五州沈慶之自巴水來咨受軍略三月乙亥典籖董元嗣自建康至五州具言太子弒逆駿使元嗣以告僚佐沈慶之宻謂腹心曰蕭斌婦人其餘將帥皆易與耳東宮同惡不過三十人此外屈逼必不為用今輔順討逆不憂不濟也 太子劭分浙東五郡為㑹州省揚州立司𨽻校尉以其妃父殷沖為司𨽻校尉沖融之曽孫也以大將軍義恭為太保荊州刺史南醮王義宣為太尉始興王濬為驃騎將軍雍州刺史臧質為丹陽尹㑹稽太守隨王誕為㑹州刺史劭料檢文帝巾箱及江湛家書疏得王僧綽所啓饗士並前代故事甲申收僧綽殺之僧綽弟僧䖍為司徒在西屬所親咸勸之逃僧䖍泣曰吾兄奉國以忠貞撫我以慈愛今日之事苦不見及耳若得同歸九泉猶羽化也劭因誣北第諸王侯雲與僧綽謀反殺長沙悼王瑾瑾弟楷臨川哀王𤍞桂陽孝侯覬新渝懐侯玠皆劭素所惡也瑾義欣之子𤍞義慶之子覬玠義慶之弟子也劭密與沈慶之手書令弒武陵王駿慶之求見王王懼辭以疾慶之突入以劭書示王王泣求入內與母訣慶之曰下官受先帝厚恩今日之事唯力是視殿下何見疑之深王起再拜曰家國安危皆在將軍慶之即命內外勒兵府主簿顔峻曰今四方未知義師之舉劭據有天府若首尾不相應此危道也宜待諸鎮協謀然後舉事慶之厲聲曰今舉大事而黃頭小兒皆得參預何得不敗宜斬以徇衆王令峻拜謝慶之慶之曰君但當知筆札事耳於是専委慶之處分旬日之間內外整辦人以為神兵峻延之子也庚寅武陵王戒嚴誓衆以沈慶之領府司馬㐮陽太守栁元景隨郡太守宗慤為諮議參軍領中兵將軍內史朱修之行平東將軍記室參軍顔峻為諮議參軍領錄事兼揔內外以諮議參軍劉延孫為長史尋陽太守行留府事延孫道産之子也南醮王義宣及臧質皆不受劭命與司州刺史魯爽同舉兵以應駿質爽俱詣江陵見義宣且遣使勸進於王辛卯臧質子敦等在建康者聞質舉兵皆逃亡劭欲相慰恱下詔曰臧質國戚勲臣方賛翼京輦而子弟波迸良可怪歎可遣宣譬令還咸復本位劭尋錄得敦使大將軍義恭行訓杖三十厚給賜之 乙未武陵王發西陽丁酉至尋陽庚子王命顔峻移檄四方使共討劭州郡承檄翕然響應南譙王義宣遣臧質引兵詣尋陽與駿同下留魯爽於江陵劭以兗冀二州刺史蕭思話為徐兗二州刺史起張永為青州刺史思話自歴城引部曲還平城起兵以應尋陽建武將軍垣䕶之在歴城亦帥所領赴之南醮王義宣拔張永為冀州刺史永遣司馬崔勲之等將兵赴義宣義宣慮蕭思話與永不釋前憾自為書與思話使長史張暢為書與永勸使相與坦懐隨王誕將受劭命參軍事沈正說司馬顧琛曰國家此禍開闢未聞今以江東驍銳之衆唱大義於天下其誰不響應豈可使殿下北靣凶逆受其偽寵乎琛曰江東忘戰日久雖逆順不同然彊弱亦異常須四方有義舉者然後應之不為晚也正曰天下未嘗有無父無君之國寕可自安讎恥而責義於餘方乎今正以弒逆寃醜義不同天舉兵之日豈求必全邪馮衍有言大漢之貴臣將不如荊齊之賤士乎況殿下義兼臣子事實國家者哉琛乃與正共入說誕誕從之正田子之兄子也劭自謂素習武事語朝士曰卿等但助我理文書勿措意戎旅若有冦讎吾自當之但恐賊虜不敢動耳及聞四方兵起始憂懼戒嚴悉召下畨將吏遷淮南岸居民於北岸盡聚諸王及大臣於城內移江夏王義恭處尚書下舍分義恭諸子處侍中下省夏四月癸卯朔栁元景統寕朔將軍薛安都等十二軍發湓口司空中兵參軍徐遺寳以荊州之衆繼之丁未武陵王發尋陽沈慶之揔中軍以從劭立妃殷氏為皇后庚戌武陵王檄書至建康劭以示太常顔延之曰彼誰筆也延之曰峻之筆也劭曰言辭何至於是延之曰峻尚不顧老臣安能顧陛下劭怒稍觧悉拘武陵王子於侍中下省南譙王義宣子於太倉空舍劭欲盡殺三鎮士民家口江夏王義恭何尚之皆曰凡舉大事者不顧家且多是驅逼今忽誅其家累正足堅彼意耳劭以為然乃下書一無所問劭疑朝廷舊臣皆不為已用乃厚撫魯秀及右軍參軍王羅漢悉以軍事委之以蕭斌為謀主殷沖掌文符蕭斌勸劭勒水軍自上決戰不爾則保據梁山江夏王義恭以南軍倉猝船舫陋小不利水戰乃進䇿曰賊駿少年未習軍旅逺來疲𡚁宜以逸待之今逺出梁山則京都空弱東軍乗虛或能為患若分力兩赴則兵敗勢離不如飬銳待期坐而觀釁割棄南岸柵㫁石頭此先朝舊法不憂賊不破也劭善之斌厲色曰南中郎二十年少能建如此大事豈復可量三方同惡勢據上流沈慶之甚練軍事栁元景宗慤屢甞立功形勢如此實非小敵唯宜及人情未離尚可決力一戰端坐臺城何由得久今主相咸無戰意豈非天也劭不聼或勸劭保石頭城劭曰昔人所以固石頭城者𠉀諸侯勤王耳我若守此誰當見救唯應力戰決之不然不克日日自出行軍慰勞戰士親督都水治船艦壬子焚淮南岸室屋淮內船舫悉驅民家度水北立子偉之為皇太子以始興王濬妃父禇湛之為丹陽尹湛之裕之之兄子也濬為侍中中書監司徒錄尚書六條事加南平王鑠開府儀同三司以南兗州刺史建平王宏為江州刺史太尉司馬龎秀之自石頭失衆南犇人情由是大震以營道侯義綦為湘州刺史檀和之為雍州刺史癸丑武陵王軍於鵲頭宣城太守王僧達得武陵王檄未知所從客說之曰方今釁逆滔天古今未有為君計莫若承義師之檄移告傍郡茍在有心誰不響應此上䇿也如其不能可躬帥向義之徒詳擇水陸之便致身南歸亦其次也僧達乃自侯道南犇逢武陵王於鵲頭王即以為長史僧達𢎞之子也王初發尋陽沈慶之謂人曰王僧達必來赴義人問其故慶之曰吾見其在先帝前議論開張執意明決以此言之其至必也栁元景以舟艦不堅憚於水戰乃倍道兼行丙辰至江寕歩上使薛安都帥鐡騎耀兵於淮上移書朝士為陳逆順劭加吳興太守汝南周嶠冠軍將軍隨王誕檄亦至嶠素恇怯回惑不知所從府司馬丘珍孫殺之舉郡應誕戊午武陵王至南州降者相屬己未軍於溧洲王自發尋陽有疾不能見將佐唯顔峻出入臥內擁王於膝親視起居疾屢危篤不任咨稟峻皆専決軍政之外間以文教書檄應接遐邇昏曉臨哭若出一人如是累旬自舟中甲士亦不知王之危疾也癸亥栁元景潛至新亭依山為壘新降者皆勸元景速進元景曰不然理順難恃同惡相濟輕進無防實啓冦心元景營未立劭龍驤將軍詹叔兒覘知之勸劭出戰劭不許甲子劭使蕭斌統歩軍禇湛之統水軍與魯秀王羅漢劉簡之等精兵合萬人攻新亭壘劭自登朱雀門督戰桞元景宿令軍中曰鼓繁氣易衰呌數力易竭但銜枚疾戰一聼吾鼓聲劭將士懐劭重賞皆殊死戰元景水陸受敵意氣彌彊麾下勇士悉遣出鬬左右唯留數人宣傳劭兵勢垂克魯秀擊退鼓劭衆遽止元景乃開壘鼓譟以乗之劭衆大潰墜淮死者甚多劭更帥餘衆自來攻壘元景復大破之所殺傷過於前戰士卒爭赴死馬澗澗為之溢劭手斬退者不能禁劉簡之死蕭斌被創劭僅以身免走還宮魯秀禇湛之檀和之皆南犇丙寅武陵王至江寧丁卯江夏王義恭單騎南犇劭殺義恭十二子劭濬憂廹無計以輦迎蔣侯神像置宮中稽顙乞恩拜為大司馬封中山王拜蘓侯神為驃騎將軍以濬為南徐州刺史與南平王鑠並錄尚書事戊辰武陵王軍於新亭大將軍義恭上表勸進散騎侍郎徐爰在殿中誑劭雲自追義恭遂歸武陵王時王軍府草創不曉朝章爰素所諳練乃以爰兼太常丞撰即位儀注己巳王即皇帝位大赦文武賜爵一等從軍者二等改謚大行皇帝曰文廟號太祖以大將軍義恭為太尉錄尚書六條事南徐州刺史是日劭亦臨軒拜太子偉之大赦唯劉駿義恭義宣誕不在原例庚子以南醮王義宣為中書監丞相錄尚書六條事揚州刺史隨王誕為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臧質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沈慶之為領軍將軍蕭思話為尚書左僕射壬申以王僧達為右僕射栁元景為侍中左衛將軍宗慤為右衛將軍張暢為吏部尚書劉延孫顔峻並為侍中五月癸酉朔臧質以雍州兵二萬至新亭豫州刺史劉遵考遣其將夏侯獻之帥歩騎軍於𤓰歩先是世祖遣平朔將軍顧彬之將兵東入受隨王誕節度誕遣參軍劉季之將兵與彬之俱向建康誕自頓西陵為之後繼劭遣殿中將軍燕欽等拒之相遇於曲阿犇牛塘欽等大敗劭於是縁淮樹柵以自守又決破崗方山埭以絶東軍時男子既盡召婦女供役甲戌魯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王羅漢聞官軍已度節放仗降縁渚幢隊以次犇散器仗鼓蓋充塞路衢是夜劭閉守六門於門內鑿塹立柵城中沸亂丹陽尹尹𢎞等文武將吏爭踰城出降劭燒輦及袞冕服於宮庭蕭斌宣令所統皆使觧甲自石頭戴白幡來降詔斬斌於軍門濬勸劭載寳貨逃入海劭以人情離散不果行乙亥輔國將軍朱修之克東府丙子諸軍克臺城各由諸門入㑹於殿庭獲王正見斬之張超之走至合殿御牀之所為軍士所殺刳腸割心諸將臠其肉生噉之建平等七王號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庫井中隊副髙禽執之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質見之慟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載丈人何為見哭又謂質曰可得為啓乞逺徙不質曰主上近在航南自當有處分縛劭於馬上防送軍門時不見傳國璽以問劭劭曰在嚴道育處就取得之斬劭及四子於牙下濬帥左右數十人挾南平王鑠南走遇江夏王義恭於越城濬下馬曰南中郎令何所作義恭曰上己君臨萬國又曰虎頭來得無晚乎義恭曰殊當恨晚又曰故當不死邪義恭曰可詣行闕請罪又曰未審猶能賜一職自效不義恭又曰此未可量勒與俱歸於道斬之及其三子劭濬父子首並梟於大航暴屍於市劭妃殷氏及劭濬諸女妾媵皆賜死於獄汙瀦劭所居齋殷氏且死謂獄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殘何以枉殺無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權時耳當以鸚鵡為後禇湛之之南犇也濬即與禇妃離絶故免於誅嚴道育王鸚鵡並都街鞭死焚屍揚灰於江殷沖尹𢎞王羅漢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誅庚辰觧嚴辛巳帝如東府百官請罪詔釋之甲申尊帝母路淑媛為皇太后太后丹陽人也乙酉立妃王氏為皇后後父偃導之𤣥孫也戊子以栁元景為雍州刺史辛卯追贈袁淑為太尉謚忠憲公徐湛之為司空謚忠烈公江湛為開府儀同三司謚忠簡公王僧綽為金紫光祿大夫謚簡侯壬辰以太尉義恭為揚南徐二州刺史進位太傅領大司馬初劭以尚書令何尚之為司空領尚書令子征北長史偃為侍中父子並居權要及劭敗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黃閤殷沖等既誅人為之寒心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譽且居劭朝用智將迎時有全脫故特免之復以尚之為尚書令偃為大司馬長史任遇無改甲午帝謁初寕長寕陵追贈卜天與益州刺史謚壯侯與袁淑等四家長給廩祿張泓之等各贈郡守戊戌以南平王鑠為司空建平王宏為尚書左僕射蕭思話為中書令丹陽尹六月丙午帝還宮 初帝之討西陽蠻也臧質使栁元景將兵㑹之及質起兵欲奉南醮王義宣為主潛使元景帥所領西還元景即以質書呈帝語其信曰臧冠軍當是未知殿下義舉耳方應伐逆不容西還質以此恨之及元景為雍州質慮其為荊江後患建議元景當為爪牙不宜逺出帝重違其言戊申以元景為䕶軍將軍領石頭戍事 己酉以司州刺史魯爽為南豫州刺史庚戌以衛將軍司馬徐遺寶為兗州刺史庚申詔有司論功行賞封顔峻等為公侯 辛未從
  南醮王義宣為南郡王隨王誕為竟陵王立義宣次子宜陽侯愷為南醮王 閏月壬申以領軍將軍沈慶之為南兗州刺史鎮盱眙癸酉以栁元景為領軍將軍丞相義宣固辭內任及子愷王爵甲午更以義宣為荊湘二州刺史愷為宜陽縣王將佐以下並加賞秩以竟陵王誕為揚州刺史 秋七月南平穆王鑠素負才能意常輕上又為太子劭所任出降最晚上潛使人毒之己巳鑠卒贈司徒以商臣之謚謚之 冬十一月丙午以左軍將軍魯秀為司州刺史 十二月癸未以將置東宮省太子率更令等官中庶子等各減舊員之半武帝孝建元年春正月乙亥改元大赦 甲辰以尚書令何尚之為左光祿大夫䕶軍將軍以左衛將軍顔峻為吏部尚書領驍騎將軍 丙子立皇子業為太子
  南郡王之叛
  武帝孝建元年 初江州刺史臧質自謂人才足為一世英雄太子劭之亂質潛有異圖以荊州刺史南郡王義宣庸闇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質於義宣為內兄既至江陵即稱名拜義宣義宣驚愕問故質曰事中宜然時義宣已奉帝為主故其計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義恭曰天下屯危禮異常日劭既誅義宣與質功皆第一由是驕恣事多専行凡所求欲無不必從義宣在荊州十年財富兵彊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質自建康之江州舫千餘乗部伍前後百餘里帝方自攬威權而質以少主遇之政刑慶賞一不咨稟擅用湓口鉤折米臺符屢加檢詰漸致猜懼帝淫義宣諸女義宣由是憤怒質乃遣宻信説義宣以為負不賞之功挾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幾今萬物係心於公聲跡已著見㡬不作將為它人所先若今徐遺寳魯爽驅西北精兵來屯江上質帥九江樓船為公前驅已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衆徐進而臨之雖韓白更生不能為建康計矣且少主失徳聞於道路沈栁諸將亦我之故人誰肯為少主盡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時也質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為公掃除於時悔之何及義宣腹心將佐諮議參軍蔡超司馬竺超民等咸有富貴之望欲倚質威名以成其業共勸義宣從其計質女為義宣子採之婦義宣謂質無復異同遂許之超民䕫之子也臧敦時為黃門侍郎帝使敦至義宣所道經尋陽質更令敦誘説義宣義宣意遂定豫州刺史魯爽有勇力義宣質素與之相結義宣密使人報爽及兗州刺史徐遺寳期以今秋同舉兵使者至夀陽爽方飲醉失義宣指即日舉兵爽弟瑜在建康聞之逃叛爽使其衆戴黃標竊造法服登壇自號建平元年疑長史韋處穆中兵參軍楊元駒治中庾騰之不與已同皆殺之遺寳亦勒兵向彭城二月義宣聞爽已反狼狽舉兵魯瑜弟𢎞為質府佐帝敕質救之質即執臺使舉兵義宣與質皆上表言為左右所讒疾欲誅君側之惡義宣進爽號征北將軍爽於是送所造輿服詣江陵使征北府戶曹板義宣等文曰丞相劉今補天子名義宣車騎臧今補丞相名質西平朱今補車騎名脩之皆板到奉行義宣駭愕爽所送法物並留竟陵不聽進質加魯𢎞輔國將軍下戍大雷義宣遣諮議參軍劉諶之將萬人就𢎞召司州刺史魯秀欲使為諶之後繼秀至江陵見義宣出拊膺曰吾兄誤我乃與癡人作賊今年敗矣義宣兼荊江兗豫四州之力威震逺近帝欲奉乗輿法物迎之竟陵王誕固執不可曰奈何持此座與人乃止己卯以領軍將軍柳元景為撫軍將軍辛卯以左衛將軍王𤣥謨為豫州刺史命元景統𤣥謨等諸將以討義宣癸巳進據梁山洲於兩岸築偃月壘水陸待之義宣自稱都督中外諸軍事命僚佐悉稱名 丙申以安北司馬夏侯祖歡為兗州刺史三月己亥內外戒嚴辛丑以徐州刺史蕭思話為江州刺史柳元景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衛率龎秀之為徐州刺史義宣移檄州郡加進位號使同發兵雍州刺史朱脩之偽許之而遣使陳誠於帝益州刺史劉秀之斬義宣使者遣中兵參軍韋崧將萬人襲江陵戊申義宣帥衆十萬發江津舳艫數百里以子慆為輔國將軍與左司馬竺超民留鎮江陵檄朱脩之使發兵萬人繼進脩之不從義宣知脩之貳於己乃以魯秀為雍州刺史使將萬餘人擊之王𤣥謨聞秀不來喜曰臧質易與耳冀州刺史垣䕶之妻徐遺寶之姊也遺寶邀䕶之同反䕶之不從發兵擊之遺寶遣兵襲徐州長史明𦙍於彭城不克𦙍與夏侯祖歡垣䕶之共擊遺寶於湖陸遺寶棄衆焚城犇魯爽義宣至尋陽以質為前鋒而進爽亦引兵直趣厯陽與質水陸俱下殿中將軍沈靈賜將百舸破質前軍於南陵擒軍主徐慶安等質至梁山夾陳兩岸與官軍相拒夏四月戊辰以後將軍劉義綦為湘州刺史甲申以朱脩之為荊州刺史上遣左軍將軍薛安都龍驤將軍南陽宗越等戍厯陽與魯爽前鋒楊胡興等戰斬之爽不能進留軍大峴使魯瑜屯小峴上復遣鎮軍將軍沈慶之濟江督諸將討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㫁後慶之使薛安都帥輕騎追之丙戌及爽於小峴爽將戰飲酒過醉安都望見爽即躍馬大呼直徃刺之應手而倒左右范雙斬其首爽衆犇散瑜亦為部下所殺遂進攻夀陽克之徐遺寳犇東海東海人殺之 李延夀論曰凶人之濟其身非亂世莫由焉魯爽以世亂之情而行之於平日其取敗也宜哉 南郡王義宣至鵲頭慶之送爽首示之並與書曰僕荷任一方而釁生所統近聊帥輕師指徃翦撲軍鋒裁及賊爽授首公情契異常或欲相見及其可識指送相呈爽累世將家驍猛善戰號萬人敵義宣與質聞其死皆駭懼栁元景軍於採石王𤣥謨以臧質衆盛遣使來求益兵上使元景進屯姑孰太傅義恭與義宣書曰徃時仲堪假兵靈寳尋害其族孝伯推誠牢之旋踵而敗臧質少無羙行弟所具悉今藉西楚之彊力圗濟其私凶謀若果恐非復池中物也義宣由此疑之五月甲辰義宣至蕪湖臧質進計曰今以萬人取南州則梁山中絶萬人綴梁山則𤣥謨必不敢動下官中流鼓棹直趣石頭此上䇿也義宣將從之劉湛之宻言於義宣曰質求前驅此志難測不如盡銳攻梁山事克然後長驅此萬安之計也義宣乃止宂從僕射鬍子反等守梁山西壘㑹西南風急質遣其將尹周之攻西壘子反度東岸就𤣥謨計事聞之馳歸周之攻壘甚急偏將劉季之帥水軍殊死戰求救於𤣥謨𤣥謨不遣大司馬參軍崔勲之固爭乃遣勲之與積弩將軍垣詢之救之比至城已䧟勲之詢之皆戰死詢之䕶之之弟也子反等犇還東岸質又遣其將龎法起將數千兵趨南浦欲自後掩𤣥謨逰擊將軍垣䕶之引水軍與戰破之朱修之㫁馬鞍山道據險自守魯秀攻之不克屢為修之所敗乃還江陵修之引兵躡之或勸修之急追修之曰魯秀驍將也獸窮則攫不可廹也王𤣥謨使垣䕶之告急於栁元景曰西城不守唯餘東城萬人賊軍數倍彊弱不敵退還姑孰欲就節下協力當之更議進取元景不許曰賊勢方盛不可先退吾當卷甲赴之䕶之曰賊謂南州有三萬人而將軍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徃造賊壘則虛實露矣王豫州必不可來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羸弱自守悉遣精兵助𤣥謨多張旗幟梁山望之如數萬人皆以為建康兵悉至衆心乃安質請自攻東城諮議參軍顔樂之説義宣曰質若復克東城則大功盡歸之矣宜遣麾下自行義宣乃遣劉諶之與質俱進甲寅義宣至梁山頓兵兩岸質與劉諶之進攻東城𤣥謨督諸軍大戰薛安都帥突騎先衝其陳之東南䧟之斬諶之首劉季之宗越又䧟其西北質等兵大敗垣䕶之燒江中舟艦煙熖覆水延及西岸營壘殆盡諸軍乗勢攻之義宣兵亦潰義宣單舸迸走閉戸而泣荊州人隨之者猶百餘舸質欲見義宣計事而義宣已去質不知所為亦走其衆皆降散己未觧嚴六月臧質至尋陽焚燒府舍載妓妾西走使嬖人何
  文敬領餘兵居前至西陽西陽太守魯方平紿文敬曰詔書唯捕元惡餘無所問不如逃之文敬棄衆亡去質先以妹夫羊沖為武昌郡質徃投之沖已為郡丞胡庇之所殺質無所歸乃逃於南湖掇蓮實噉之追兵至以荷覆頭自沉於水出其鼻戊辰軍主鄭俱兒望見射之中心兵刃亂至腸胃縈水草斬首送建康子孫皆棄市並誅其黨豫章太守樂安任薈之臨川內史劉懐之鄱陽太守杜仲儒仲儒驥之兄弟也功臣栁元景等封賞各有差丞相義宣走至江夏聞巴陵有軍回向江陵衆散且盡與左右十許人徒歩腳痛不能前僦民露車自載縁道求食至江陵郭外遣人報竺超民超民具羽儀兵衆迎之時荊州帶甲尚萬餘人左右翟靈寳誡義宣使撫慰將佐以臧質違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繕甲更為後圖昔漢髙百敗終成大業而義宣忘靈寳之言誤雲項羽千敗衆咸掩口魯秀竺超民等猶欲收餘兵更圗一決而義宣惽阻無復神守入內不復出左右腹心稍稍離叛魯秀逃走義宣不能自立欲隨秀去乃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隨城內擾亂白刃交橫義宣懼墜馬遂歩進竺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馬與之歸而城閉義宣求秀不得左右盡棄之夜復還南郡空廨旦日超民收送刺姦義宣止獄戸坐地嘆曰臧質老奴誤我五妾尋被遣出義宣號泣語獄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別始是苦魯秀衆散不能去還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詔右僕射劉延孫使荊江二州旌別枉直就行誅賞且分割二州之地議更置新州初晉氏南遷以揚州為京畿榖帛所資皆出焉以荊江為重鎮甲兵所聚盡在焉常使大將居之三州戸口居江南之半上惡其彊大故欲分之癸未分揚州浙東五郡置東揚州治㑹稽分荊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罷南蠻校尉遷其營於建康太傅義恭議使郢州治巴陵尚書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荊江之中正對沔口通接雍梁實為津要由來舊鎮根基不易既有見城浦大容舫於事為便上從之既而荊揚因此虛耗尚之請復合二州上不許 上惡宗室彊盛不欲權在臣下太傅義恭知其指故請省之上使王公八座與荊州刺史朱修之書令丞相義宣自為計書未達庚寅修之入江陵殺義宣並誅其子十六人及同黨竺超民從事中郎蔡超諮議參軍顔樂之等超民兄弟應從誅何尚之上言賊既遁走一夫可擒若超民反覆昧利即當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義之賞而超民曽無此意正足觀過知仁且為官保全城府謹守庫藏端坐待縳今戮及兄弟則與其餘逆黨無異於事為重上乃原之
  竟陵王之叛
  宋武帝孝建二年春二月辛巳以尚書右僕射劉延孫為南兗州刺史 冬十月壬午以竟陵王誕為司空領南徐州刺史
  大明元年秋八月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誕為南兗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劉延孫為南徐州刺史初髙祖遺詔以亰口要地去建康密邇自非宗室近親不得居之延孫先雖與髙祖同源而髙祖屬彭城延孫為莒縣從來不序昭穆上既命延孫鎮亰口仍詔與延孫合族使諸王皆序長幼上閨門無禮不擇親踈尊卑流聞民間無所不至誕寛而有禮又誅太子劭丞相義宣皆有大功人心竊向之誕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誕居中使出鎮京口猶嫌其逼更徙廣陵以延孫腹心之臣故使鎮京口以防之三年夏四月竟陵王誕知上意忌之亦潛為之備因魏人入冦修城浚隍聚糧治仗誕記室參軍江智淵知誕有異志請假先還建康上以為中書侍郎智淵夷之弟子也少有操行沈懐文毎稱之曰人所應有盡有人所應無盡無者其唯江智淵乎是時道路皆云誕反㑹呉郡民劉成上書稱息道龍昔事誕見誕在石頭城修乗輿法物習唱警蹕道龍憂懼私與伴侶言之誕殺道龍又豫章民陳談之上書稱弟詠之在誕左右見誕䟽陛下年紀姓諱徃巫鄭師憐家祝詛詠之密以啟聞誕誣詠之乗酒罵詈殺之上乃令有司奏誕罪惡請收付廷尉治罪乙卯詔貶誕爵為侯遣之國詔書未下先以羽林禁兵配兗州刺史垣閬使以之鎮為名與給事中戴明寳襲誕閬至廣陵誕未悟也明寳夜報誕典籖蔣成使明晨開門為內應成以告府舍人許宗之宗之入告誕誕驚起呼左右及素所蓄飬數百人執蔣成勒兵自衛天將曉明寳與閬帥精兵數百人猝至而門不開誕已列兵登陴自在門上斬蔣成赦作徒繫囚開門擊閬殺之明寳從間道逃還詔內外纂嚴以始興公沈慶之為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將兵討誕甲子上親揔禁兵頓宣武堂司州刺史劉季之誕故將也素與都督宗慤有隙聞誕反恐為慤所害委官間道欲赴朝廷至盱眙盱眙太守鄭瑗疑季之與誕同謀邀殺之沈慶之至歐陽誕遣慶之宗人沈道愍齎書説慶之餉以玉環刀慶之遣道愍返數以罪惡誕焚郭邑驅居民悉使入城閉門自守分遣書檄邀結逺近時山陽內史梁曠家在廣陵誕執其妻子遣使邀曠曠斬使拒之誕怒滅其家誕奉表投之城外曰陛下信用讒言遂令無名小人來相掩襲不任枉酷即加誅翦雀䑕貪生仰違詔敕今親勒部曲扞徐兗先經何福同生皇家今有何愆便成胡越陵鋒奮戈萬沒豈顧戡定之期冀在旦夕又曰陛下宮帷之醜豈可三緘上大怒凡誕左右腹心同籍朞親在建康者並誅之死者以千數或有家人已死方自城內出犇者慶之至城下誕登樓謂之曰沈公垂白之年何苦來此慶之曰朝廷以君狂愚不足勞少壯故耳上慮誕奔魏使慶之㫁其走路慶之移營白土去城十八里又進軍新亭豫州刺史宗慤徐州刺史劉道隆並帥衆來㑹兗州刺史沈僧明慶之兄子也亦遣兵助慶之先是誕誑其衆雲宗慤助我慤至繞城躍馬呼曰我宗慤也誕見衆軍大集欲棄城北走留中兵參軍申靈賜守廣陵自將歩騎數百人親信並自隨聲雲出戰邪趨海陵道慶之遣龍驤將軍武念追之誕行十餘里衆皆不欲去互請誕還城誕曰我還易耳卿能為我盡力乎衆皆許諾誕乃復還築壇㰱血以誓衆凡府州文武皆加秩以主簿劉琨之為中兵參軍琨之遵考之子也辭曰忠孝不得並琨之老父在不敢承命誕囚之十餘日終不受乃殺之右衛將軍垣䕶之虎賁中郎將殷孝祖等擊魏還至廣陵上並使受慶之節度慶之進營逼廣陵城誕餉慶之食提挈者百餘人出自北門慶之不開視悉焚之誕於城上授函表請慶之為送慶之曰我受詔討賊不得為汝送表汝必欲歸死朝廷應開門遣使吾為汝䕶送 六月上命沈慶之為三烽於桑里若克外城舉一烽克內城舉兩烽擒到誕舉三烽璽書督趨前後相繼慶之焚其東門塞塹造攻道立行樓土山並諸攻具值久雨不得攻城上使御史中丞庾徽之奏免慶之官詔勿問以激之自四月至於秋七月雨止城猶未拔上怒命太史擇日將自濟江討誕太宰義恭固諌乃止誕初閉城拒使者記室參軍山隂賀弼固諌誕怒抽刀向之乃止誕遣兵出戰屢敗將佐多踰城出降或勸弼宜早出弼曰公舉兵向朝廷此事既不可從荷公厚恩又義無違背唯當以死明心耳乃飲藥自殺參軍何康之等謀開門納官軍不果斬關出降誕為髙樓置康之母於其上暴露之不為食母呼康之數日而死誕以中軍長史入濟陽范義為左司馬義母妻子皆在城內或謂義曰事必不振子其行乎義曰吾人吏也子不可以棄母吏不可以叛君必若何康之而活吾弗為也沈慶之帥衆攻城身先士卒親犯矢石乙巳克其外城乗勝而進又克小城誕聞兵入走趨後園隊主沈𦙍之等追及之擊傷誕墜水引出斬之誕母妻皆自殺上聞廣陵平出宣陽門敕左右皆呼萬嵗侍中蔡興宗陪輦上顧曰卿何獨不呼興宗正色曰陛下今日正應出涕泣行誅豈得皆稱萬嵗上不恱詔貶誕姓留氏廣陵城中士民無小大悉命殺之沈慶之請自五尺以下全之其餘男子皆死女子以為軍賞猶殺三千餘口長水校尉宗越臨決皆先刳腸抉眼或笞靣鞭腹苦酒灌創然後斬之越對之欣欣若有所得上聚其首於石頭南岸為京觀侍中沈懐文諌不聼初誕自知將敗使黃門呂曇濟與左右素所信者將世子景粹匿於民間謂曰事若不濟思相全脫如其不免可深埋之各分以金寳齎送既出門並散走唯曇濟不去攜負景粹十餘日捕得斬之臨川內史楊璿坐與誕素善下獄死擢梁曠為後將軍贈劉琨之給事黃門侍郎蔡興宗奉㫖慰勞廣陵興宗與范義素善收歛其屍送䘮歸豫章上謂曰卿何敢故觸王憲興宗抗言對曰陛下自殺賊臣自𦵏故交何不可之有上有慙色

  通鑑紀事本末卷十九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上
  宋 袁樞 撰
  廢帝之亂
  宋武帝大明二年 初上在江州山隂戴灋興戴明寳蔡閑為典籖及即位皆以為南臺侍御史兼中書通事舍人是嵗三典籖並以初舉兵預宻謀賜爵縣男閑已卒追賜之時上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灋興頗知古今素見親待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涉獵文史為上所知亦以為中書通事舍人凡選授遷徙誅賞大處分上皆與灋興尚之參懷內外雜事多委明寳三人權重當時而灋興明寳大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家産並累千金八年夏閏五月庚申上殂於玉燭殿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廢帝年十六大赦吏部尚書蔡興宗親奉璽綬太子受之傲惰無戚容興宗出告人曰昔魯昭不哀叔孫知其不終家國之禍其在此乎 秋七月乙卯罷南北二馳道及孝建以來所改制度還依元嘉尚書蔡興宗於都座慨然謂顔師伯曰先帝雖非盛徳之主要以道始終三年無改古典所貴今殯宮甫撤山陵未逺而凡諸制度興造不論是非一皆刋削雖復禪代亦不至爾天下有識當以此窺人師伯不從太宰義恭素畏戴灋興巢尚之等雖受遺輔政而引身避事由是政歸近習灋興等専制朝權威行近逺詔勅皆出其手尚書事無大小咸取決焉義恭與顔師伯但守空名而已蔡興宗自以職管銓衡每至上朝輒為義恭陳登賢進士之意又箴規得失愽論朝政義恭性恇撓阿順灋興恆慮失㫖聞興宗言輒戰懼無荅興宗每奏選事灋興尚之等輒㸃定回換僅有在者興宗於朝堂謂義恭師伯曰主上諒闇不親萬機而選舉密事多被刪改復非公筆亦不知是何天子意數與義恭等爭選事往復論執義恭灋興皆惡之左遷興宗新昌太守既而以其人望復留之建康 八月王太后疾篤使呼廢帝帝曰病人間多鬼那可往太后怒謂侍者取刀來剖我腹那得生寧磬兒已丑太后殂
  明帝泰始元年 廢帝幼而猜暴及即位始猶難太后大臣及戴灋興等未敢自恣太后既殂帝年漸長欲有所為灋興輒抑制之謂帝曰官所為如此欲作營陽耶帝稍不能平所幸閹人華願兒賜與無算灋興常加裁減願兒恨之帝使願兒於外察聴風謡願兒言於帝曰道路皆言宮中有二天子灋興為真天子官為贋天子且官居深宮與人物不接灋興與太宰顔柳共為一體往來門客恆有數百內外士庶莫不畏服灋興自孝武左右乆在宮闈今與它人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復官有帝遂發詔免灋興官遣還田裡仍徙逺郡八月辛酉賜灋興死解巢尚之舍人員外散騎侍郎東海奚顯度亦有寵於世祖常典作後課督苛虐捶朴慘毒人皆苦之帝常戱曰顯度為百姓患比當除之左右因唱諾即宣㫖殺之尚書右僕射領衞尉卿丹楊尹顔師伯居權日乆海內輻輳驕奢淫恣為衣冠所疾帝欲親朝政庚午以師伯為尚書左僕射解卿尹以吏部尚書王彧為右僕射分其權任師伯始懼初世祖多猜忌王公大臣重足屏息莫敢妄相過從世祖殂太宰義恭等皆相賀曰今日始免橫死矣甫過山陵義恭與柳元景顔師伯等聲樂酣飲不舍晝夜帝內不能平既殺戴灋興諸大臣無不震慴各不自安於是元景師伯密謀廢帝立義恭日夜聚謀而持疑不能決元景以其謀告沈慶之慶之與義恭素不厚又師伯常専斷朝政不與慶之㕘懐謂令史曰沈公爪牙耳安得豫政事慶之恨之乃發其事癸酉帝自帥羽林兵討義恭殺之並其四子斷絶義恭支體分裂腸胃挑取眼睛以蜜漬之謂之鬼目粽別遣使者稱詔召柳元景以兵隨之左右奔告兵刃非常元景知禍至入辭其母整朝服乘車應召弟車騎司馬叔仁戎服帥左右壯士欲拒命元景苦禁之既出巷軍士大至元景下車受戮容色恬然並有八子六弟及諸姪獲顔師古於道殺之並其六子又殺廷尉劉徳願改元景和文武進位二等遣使誅湘州刺史江夏世子伯禽自是公卿以下皆被捶曵如奴𨽻矣初帝在東宮多過失世祖欲廢之而立新安王子鸞侍中袁顗盛稱太子好學有日進之美世祖乃止帝由是徳之既誅羣公欲引進顗任以朝政遷為吏部尚書與尚書左丞徐爰皆以誅義恭等功賜爵縣子徐爰便僻善事人頗渉書傳自元嘉初入侍左右預㕘顧問既長於附㑹又飾以典文故為太祖所任遇大明之世委寄尤重時殿省舊人多見誅逐唯爰巧於逢迎始終無迕廢帝待之益厚羣臣莫及帝毎出常與沈慶之及山隂公主同輦爰亦預焉山隂公主帝姊也適駙馬都尉何戢戢偃之子也公主尤淫恣甞謂帝曰妾與陛下男女雖殊俱託體先帝陛下六宮萬數而妾唯駙馬一人事太不均帝乃為公主置面首左右三十人進爵㑹稽郡長公主秩同郡王吏部郎禇淵貌美公主就帝請以自侍帝許之淵侍公主十日備見逼迫以死自誓乃得免淵湛之之子也帝令太廟別畫祖考之像帝入廟指髙祖像曰渠大英雄生擒數天子指太祖像曰渠亦不惡但末年不免兒斫去頭指世祖像曰渠大齄鼻如何不齄立召畫工令齄之 新安王子鸞有寵於世祖帝疾之九月辛丑遣使賜子鸞死又殺其母弟南海王子師及其母妹發殷貴妃墓又欲掘景寧陵太史以為不利於帝乃止廢帝自即位以來未甞戒嚴因民訛言義陽王昶反而討之昶奔魏事見元魏冦齊 吏部尚書袁顗始為帝
  所寵使俄而失指待遇頓衰使有司紏奏其罪白衣領職顗懼詭辭求出甲寅以顗為督雍梁等四州諸軍事雍州刺史顗舅蔡興宗謂之曰襄陽星惡何可往顗曰白刃交前不救流矢今者之行唯願生出虎口耳且天道遼逺何必皆驗是時臨海王子頊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朝廷以興宗為子頊長史南郡太守行府州事興宗辭不行顗說興宗曰朝廷形勢人所共見在內大臣朝不保夕舅今出居陜西為八州行事顗在襄沔地勝兵彊去江陵咫尺水陸流通若朝廷有事可以共立桓文之功豈比受制凶狂臨不測之禍乎今得間不去後復求出豈可得耶興宗曰吾素門平進與主上甚疎未容有患宮省內外人不自保㑹應有變若內患得弭外釁未必可量汝欲在外求全我欲居中免禍各行其志不亦善乎顗於是狼狽上路猶慮見追行至尋陽喜曰今始免矣鄧琬為晉安王子勛鎮軍長史尋陽內史行江州事顗與之欵狎過常每清閒必盡日窮夜顗與琬人地本殊見者知其有異志矣尋復以興宗為吏部尚書 帝舅東陽太守王藻尚世祖女臨川長公主公主妬譖藻於帝冬十月己卯藻下獄死㑹稽太守孔靈符所至有政績以忤逆近臣近臣譛之帝遣使鞭殺靈符並誅其二子寧朔將軍何邁禹之子也尚帝姑新蔡長公主帝納公主於後宮謂之謝貴妃詐言公主薨以宮婢送邁第殯𦵏行喪禮庚辰拜貴嬪為夫人駕鸞輅龍旂出警入蹕邁素豪俠多養死士謀因帝出逰廢之立晉安王子勛事泄十一月壬辰帝自將兵誅邁初沈慶之既發顔柳之謀遂自昵於帝數盡言規諌帝寖不恱慶之懼禍杜門不接賔客嘗遣左右范羨至吏部尚書蔡興宗所興宗使羨謂慶之曰公閉門絶客以避悠悠請託者耳如興宗非有求於公者也何為見拒慶之使羨邀興宗興宗徃見慶之因説之曰主上比者所行人倫道盡率徳改行無可復望今所忌憚唯在於公百姓喁喁所瞻頼者亦在公一人而已公威名素著天下所服今舉朝遑遑人懐危怖指麾之日誰不響應如猶豫不斷欲坐觀成敗豈惟旦暮及禍四海重責將有所歸僕䝉眷異常故敢盡言願公詳思其計慶之曰僕誠知今日憂危不復自保但盡忠奉國始終以之當委任天命耳如老退私門兵力頓闕雖欲為之事亦無成興宗曰當今懐謀思奮者非欲邀功賞富貴正求脫朝夕之死耳殿中將帥唯聴外間消息若一人唱首則俯仰可定況公統戎累朝舊日部曲布在宮省受恩者多沈攸之輩皆公家子弟耳何患不從且公門徒義附並三吳勇士殿中將軍陸攸之公之鄉人今入東討賊大有鎧仗在青谿未發公取其器仗以配衣麾下使陸攸之帥以前驅僕在尚書中自當帥百僚案前世故事更簡賢明以奉社稷天下之事立定矣又朝廷諸所施為民間傳言公悉豫之公今不決當有先公起事者公亦不免附從之禍聞車駕屢幸貴第酣醉淹留又聞屏左右獨入閤內此萬世一時不可失也慶之曰感君至言然此大事非僕所能行事至固當抱忠以沒耳青州刺史沈文秀慶之弟子也將之鎮帥部曲出屯白下亦說慶之曰主上狂暴如此禍亂不乆而一門受其寵任萬物皆謂與之同心且若人愛憎無常猜忍特甚不測之禍進退難免今因此衆力圖之易於反掌機㑹難值不可失也再三言之至於流涕慶之終不從文秀遂行及帝誅何邁量慶之必當入諌先閉青溪諸橋以絶之慶之聞之來往不得進而還帝乃使慶之從父兄子直閤將軍攸之賜慶之藥慶之不肯飲攸之以被揜殺之時年八十慶之子侍中文叔欲亡恐如太宰義恭被支解謂其弟中書郎文季曰我能死爾能報遂飲慶之之藥而死弟秘書郎昭明亦自經死文季揮刀馳馬而去追者不敢逼遂得免帝詐言慶之病死贈侍中太尉謚曰忠武公𦵏禮甚厚領軍將軍王𤣥謨數流涕諌帝以刑殺過差帝大怒𤣥謨宿將有威名道路訛言𤣥謨已見誅蔡興宗嘗為東陽太守𤣥謨典籖包灋榮家在東陽𤣥謨使灋榮至興宗所興宗謂灋榮曰領軍殊當憂懼灋榮曰領軍比日殆不復食夜亦不眠恆言收已在門不保俄傾興宗曰領軍憂懼當為方畧那得坐待禍至因使灋榮勸𤣥謨舉事𤣥謨使灋榮謝曰此亦未易可行期當不泄君言右衞將軍劉道隆為帝所寵任専典禁兵興宗甞與之俱從帝夜出道隆過興宗車後興宗曰劉君比日思一閒冩道隆解其意掐興宗手曰蔡公勿多言 帝畏忌諸父恐其在外為患皆聚之建康拘於殿內毆捶陵曵無復人理湘東王彧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祐皆肥壯帝為竹籠盛而稱之彧尤肥謂之豬王謂休仁為殺王休祐為賊王以三王年長尤惡之常録以自隨不離左右東海王禕性凢劣謂之驢王桂陽王休範巴陵王休若年尚少故並得從容甞以木槽盛飯並雜食攪之掘地為坑實以泥水祼彧內坑中使以口就槽食之用為歡笑前後欲殺三王以十數休仁多智數每以談笑佞䛕恱之故得推遷少府劉曚妾孕臨月帝迎入後宮俟其生男欲立為太子彧甞忤㫖帝祼之縛其手足貫之以杖使人擔付太官曰今日屠豬休仁笑曰豬未應死帝問其故休仁曰待皇太子生殺豬取其肝肺帝怒乃解曰且付廷尉一宿釋之丁未曚妾生子名曰皇子為之大赦賜為父後者爵一級帝又以太祖世祖在兄弟數皆第三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亦第三故惡之因何邁之謀遣左右朱景雲送藥賜子勛死景雲至湓口停不進子勛典籖謝道邁主帥潘欣之侍書禇靈嗣聞之馳以告長史鄧琬泣涕請計琬曰身南土寒士䝉先帝殊恩以愛子見託豈得惜門戶百口期當以死報効幼主昏暴社稷危殆雖曰天子事猶獨夫今便指帥文武直造京邑與羣公卿士廢昏立明耳戊申琬稱子勛教令所部戒嚴子勛戎服出聴事集僚佐使潘欣之口宣㫖諭之四座未對録事㕘軍陶亮首請効死前驅衆皆奉㫖乃以亮為諮議㕘軍領中兵總統軍事功曹張沈為諮議㕘軍統作舟艦南陽太守沈懷寳岷山太守薛常寳彭澤令陳紹宗等並為將帥初帝使荊州録送前軍長史荊州行事張恱至湓口琬稱子勛命釋其桎梏迎以所乘車以為司馬恱暢之弟也琬恱二人共掌內外衆事遣將軍俞伯竒帥五百人斷大雷禁絶商旅及公私使命遣使上諸郡民丁收斂器械旬日之內得甲士五千人出頓大雷於兩岸築壘又以巴東建平二郡太守孫沖之為諮議㕘軍領中兵與陶亮並統前軍移檄逺近 戊午帝召諸妃主立於前彊左右使辱之南平王鑠妃江氏不從帝怒殺妃三子南平王敬猷廬陵王敬先安南侯敬淵鞭江妃一百先是民間訛言湘中出天子帝將南巡荊湘二州以厭之明旦欲先誅湘東王彧然後發初帝既殺諸公恐羣下謀已以直閤將軍宗越譚金童太一沈攸之等有勇力引為爪牙賞賜美人金帛充牣其家越等久在殿省衆所畏服皆為帝盡力帝恃之益無所忌憚恣為不道中外騷然左右宿衛之士皆有異志而畏越等不敢發時三王乆幽不知所為湘東王彧主衣㑹稽阮佃夫內監吳興王道隆學官令臨淮李道兒與直閤將軍柳光世及帝左右瑯邪淳于文祖等隂謀弒帝帝以立後故假諸王閹人彧左右錢藍生亦在中彧宻使𠉀帝動止先是帝逰華林園竹林堂使宮人祼相逐一人不從命斬之夜夣在竹林堂有女子罵曰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帝於宮中求得一人似所夢者斬之又夢所殺者罵曰我已訴上帝矣於是巫覡言竹林堂有鬼是日晡時帝出華林園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佑㑹稽公主並從湘東王彧獨在秘書省不被召並憂懼帝素惡主衣吳興夀寂之見輒切齒阮佃夫以其謀告寂之及外監典事東陽朱幼細鎧王南彭城姜産之細鎧將晉陵王敬則中書舍人戴明寳寂之等聞知之皆響應幼豫約勒內外使錢藍生宻報休仁休佑時帝欲南巡腹心宗越等並聴出外裝束唯隊主樊僧整防華林閤柳光世與僧整鄉人因宻邀之僧整即受命凡同謀十餘人阮佃夫慮力少不濟更欲招合夀寂之曰謀廣或泄不煩多人其夕帝悉屏侍衞與羣巫及綵女數百人射鬼於竹林堂事畢將奏樂夀寂之抽刀前入姜産之次之淳于文祖等皆隨其後休仁聞行聲甚疾謂休祐曰事作矣相隨奔景陽山帝見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綵女皆迸走帝亦走大呼寂寂者三寂之追而弒之宣令宿衞曰湘東王受太皇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殿省惶惑未知所為休仁就中書省見湘東王即稱臣引升西堂登御座召見諸大臣於時事起倉卒王失履跣至西堂猶著烏帽坐定休仁呼主衣以白帽代之令備羽儀雖未即位凡事悉稱令書施行宣太皇太后令數廢帝罪惡命湘東王纂承皇極及明宗越等始入湘東王撫接甚厚廢帝母弟司徒揚州刺史豫章王子尚頑悖有兄風已未湘東王以太皇太后令賜子尚及㑹稽公主死建安王休仁等始得出居外舍釋謝莊之囚廢帝猶橫屍太醫閤口蔡興宗謂尚書右僕射王彧曰此雖凶悖要皆天下之主宜使喪禮粗足若直如此四海必將乘人乃𦵏之秣陵縣南初湘東王母沈媫好蚤卒路太后養之王事太后甚謹太后愛王亦篤王既弒廢帝欲慰太后心下令以太后弟子休之為黃門侍郎茂之為中書侍郎論功行賞夀寂之等十四人皆封縣侯縣子十二月庚申朔以東海王禕為中書監太尉進鎮軍將軍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癸亥以建安王休仁為司徒尚書令揚州刺史以山陽王休祐為荊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為南徐州刺史 丙寅湘東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其廢帝時昏制謬封並皆刋削庚午以右衞將軍劉道隆為中䕶軍道隆暱於廢帝甞無禮於建安太妃至是建安王休仁求解職明帝乃賜道隆死宗越譚金童太一等雖為上所撫接內不自安上亦不欲使居中從容謂之曰卿等遭遇暴朝勤勞日乆應得自養之地兵馬大郡隨卿等所擇越等素已自疑聞之皆相顧失色因謀作亂以告沈攸之攸之以聞上收越等下獄死攸之復入直閣壬申以尚書右僕射王景文為尚書僕射景文即彧
  也避上名以字行 初豫州刺史山陽王休祐入朝以長史南梁郡太守陳郡殷琰行府州事及休祐徙荊州即以琰為督豫司二州諸軍事豫州刺史 江州佐吏得上所下令書皆喜共造鄧琬曰暴亂既除殿下又開黃閤實為公私大慶琬以晉安王子勛次弟居三又以尋陽起事與世祖同符謂事必有成取令書投地曰殿下當開端門黃閤是吾徒事耳衆皆駭愕琬更與陶亮等繕治器甲徴兵四方袁顗既至襄陽即與諮議㕘軍劉胡繕修兵械簡集軍士詐稱被太皇太后令使其起兵即建牙馳檄奉表勸子勛即大位辛巳更以山陽王休祐為江州刺史荊州刺史臨海王子頊即留本任先是廢帝以邵陵王子元為湘州刺史中兵㕘軍沈仲玉為道路行事至鵲頭聞尋陽兵起不敢進琬遣數百人劫迎之令子勛建牙於桑尾傳檄建康稱孤志遵前典黜幽陟明又謂上矯害明茂簒竊天寳干我昭穆寡我兄弟藐孤同氣猶有十三聖靈何辜而當乏饗郢州刺史安陸王子綏承子勛初檄欲攻廢帝聞廢帝已隕即解甲下標既而聞江雍猶治兵郢府行事茍卞之大懼即遣諮議領中兵㕘軍鄭景𤣥帥軍馳下並送軍糧荊州行事孔道存奉刺史臨海王子頊㑹稽將佐奉太守尋陽王子房皆舉兵以應子勛
  二年春正月癸巳徴㑹稽太守尋陽王子房為撫軍將軍以巴陵王休若代之甲午中外戒嚴以司徒建安王休仁都督征討諸軍事車騎將軍江州刺史王𤣥謨副之休仁軍於南州以沈攸之為尋陽太守將兵屯虎檻時𤣥謨未發前鋒凡十軍絡繹繼至毎夜各立姓號不相稟受攸之謂諸將曰今衆軍姓號不同若有耕夫漁父夜相呵叱便致駭亂取敗之道也請就一軍取號衆咸從之 鄧琬稱說符瑞詐稱受路太后璽書帥將佐上尊號於晉安王子勛乙未子勛即皇帝位於尋陽改元義嘉以安陸王子綏為司徒揚州刺史尋陽王子房臨海王子頊並加開府儀同三司以鄧琬為尚書右僕射張恱為吏部尚書袁顗加尚書左僕射自餘將佐及諸州郡除官進爵號各有差 丙申以征虜司馬申令孫為徐州刺史令孫坦之子也置司州於義陽以義陽內史龎孟蚪為司州刺史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清河崔道固皆舉兵應尋陽上徴兵於青州刺史沈文秀文秀遣其將平原劉彌之等將兵赴建康㑹薛安都遣使邀文秀文秀更令彌之等應安都濟隂太守申闡據睢陵應建康安都遣其從子直閤將軍索兒太原太守清河傅靈越等攻之闡令孫之弟也安都壻裴祖隆守下邳劉彌之至下邳更以所領應康康襲擊祖隆祖隆兵敗與征北參軍垣崇祖奔彭城崇祖䕶之之子也彌之族人北海太守懐恭從子善明皆舉兵以應彌之薛索兒聞之釋睢陵引兵擊彌之彌之戰敗之保北海申令孫進據淮陽請降於索兒龎孟蚪亦不受命舉兵應尋陽帝召尋陽王長史行㑹稽郡事孔顗為太子詹事以平西司馬庾業代之又遣都水使者孔操入東慰勞璪恱顗以建康虛弱不如擁五郡以應袁鄧覬遂發兵馳檄奉尋陽吳郡太守顧琛吳興太守王曇生義興太守劉延之晉陵太守袁標皆據郡應之上又以庾業代延熈為義興業至長塘湖即與延熈合益州刺史蕭恵開聞晉安王子勛舉兵集將佐謂之曰湘東太祖之昭晉安世祖之穆其於當壁並無不可但景和雖昏本是世祖之嗣不任社稷其次猶多吾荷世祖之恩當推奉九江乃遣巴郡太守費欣夀將五千人東下於是湘州行事何慧文廣州刺史袁曇逺梁州刺史柳元怙山陽太守程天祚皆附於子勛元怙元景之從兄也是嵗四方貢計皆歸尋陽朝廷所保唯丹陽淮南等數郡其間諸縣或應子勛東兵已至永世宮省危懼上集羣臣以謀成敗蔡興宗曰今普天同叛人有異志宜鎮之以靜至信待人叛者親戚布在宮省若繩之以法則土崩立至宜明罪不相及之義物情既定人有戰心六軍精勇器甲犀利以待不習之兵其勢相萬耳願陛下勿憂上善之 建武司馬劉順恱豫州刺史殷琰使應尋陽琰以家在建康未許右衞將軍柳光世自省內出奔彭城過夀陽言建康必不能守琰信之且素無部曲為大豪前右軍㕘軍杜叔寳等所制不得已而從之琰以叔寳為長史內外軍事皆叔寳専之上謂蔡興宗曰諸處未平殷琰已復同逆頃日人情云何事當濟不興宗曰逆之與順臣無以辨今商旅斷絶米甚豐賤四方雲合而人情更安以此卜之清蕩可必但臣之所憂更在事後猶羊公言既平之後方當勞聖慮耳上曰誠如卿言上知琰附尋陽非本意乃更厚撫其家以招之 汝南新蔡二郡太守周矜起兵於懸瓠以應建康袁顗誘矜司馬汝南常珍竒執矜斬之以珍竒代為太守 上使冗從僕射垣榮祖還徐州說薛安都安都曰今京都無百里地不論攻圍取勝自可拍手笑殺且我不欲負孝武榮祖曰孝武之行足致餘殃今雖天下雷同正是速死無能為也安都不從因留榮祖使為將榮祖崇祖之從父兄也 兗州刺史殷孝祖之甥司法㕘軍頴川葛僧韶請徴孝祖入朝上遣之時薛索兒屯據津逕僧韶間行得至說孝祖曰景和凶狂開闢未有朝野危極假命漏刻主上夷凶翦暴更造天地國亂朝危宜立長君而羣迷相煽構造無端貪利幼弱競懷希望使天道助逆羣凶事申則主幼時艱權柄不一兵難互起豈有自容之地舅少有立功之志若能控濟義勇還奉朝廷非惟臣主靜亂乃可以垂名竹帛孝祖具問朝廷消息僧韶隨方順譬並陳兵甲精彊主上欲委以前驅之任孝祖即日委妻子於瑕丘帥文武二千人隨僧韶還建康時四方皆附尋陽朝廷惟保丹陽一郡而永世令孔景宣復叛義興兵垂至延陵內外憂危咸欲奔散孝祖忽至衆力不少並傖楚壯士人情大安甲辰進孝祖號撫軍將軍假節督前鋒諸軍事遣向虎檻寵賚甚厚初上遣東平畢衆敬詣兗州募人至彭城薛安都以利害說之矯上命以衆敬行兗州事衆敬從之殷孝祖使司馬劉文石守瑕丘衆敬引兵擊殺之安都素與孝祖有隙使衆敬殺孝祖諸子州境皆附之唯東平太守申纂據無鹽不從纂鍾之曾孫也 丙午上親總兵出頓中堂辛亥以山陽王休祐為豫州刺史督輔國將軍彭城劉勔寧朔將軍廣陵呂安國等諸軍西討殷琰巴陵王休若督建威將軍吳興沈懷明尚書張永輔國將軍蕭道成等諸軍東討孔顗時將士多東方人父兄子弟皆已附覬上因送軍普加宣示曰朕方務徳簡刑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助順同逆者一以所從為斷卿等當深達此懷勿以親戚為慮也衆於是大恱凡叛者親黨在建康者皆使居職如故 孔覬遣其將孫曇瓘等軍於晉陵九里部陳甚盛沈懷明至奔牛所領寡弱乃築壘自固張永至曲阿未知懷明安否百姓驚擾永退還延陵就巴陵王休若諸將帥咸勸休若退保破岡其日大寒風雪甚猛塘埭決壞衆無固心休若宣令敢有言退者斬衆小定乃築壘息甲尋得懷明書賊定未進軍主劉亮又至兵力轉盛人情乃安亮懷慎之從孫也殿中御史吳喜以主書事世祖稍遷至河東太守至是請得精兵三百致死於東上假喜建武將軍簡羽林勇士配之議者以喜刀筆主者未甞為將不可遣中書舍人巢尚之曰喜昔隨沈慶之屢經軍旅性既勇決又習戰陳若能任之必有成績諸人紛紜皆是不別才耳乃遣之喜先時數奉使東吳性寛厚所至人並懷之百姓聞吳河東來皆望風降散故喜所至克㨗永世人徐崇之攻孔景宣斬之進逼義興延熈柵喜至國山遇東軍進擊大破之自國山進屯吳城劉延熈遣其將楊𤣥等拒戰喜兵力甚弱𤣥等衆盛喜奮擊斬之進逼義興延熈柵斷長橋保郡自守喜築壘與之相持庾業於長塘湖口夾岸築城有衆七千人與延熈遙相應接沈懷明張永與晉陵軍相持乆不決外監朱幼舉司徒㕘軍督䕶任農夫⿰果有膽力上以四百人配之使助東討農夫自延陵出長塘庾業築城猶未合農夫驅往攻之力戰大破之庾業棄城走義興農夫收其船仗進向義興助吳喜二月己未朔喜渡水攻郡城分兵擊諸壘登髙指麾若令四面俱進者義興人大懼諸壘皆潰延熈赴水死遂克義興 沈懷明張永蕭道成等軍於九里西與東軍相持東軍聞義興敗皆震恐上遣積射將軍濟陽江方興御史王道隆至晉陵視東軍形勢孔覬將孫曇瓘程扞宗等列五城互相連帶扞宗城猶未固王道隆與諸將謀曰扞宗城既未立可以藉手上副聖㫖下成衆氣辛酉道隆帥所領急攻拔之斬扞宗首永等因乘勝進擊曇瓘等壬戌曇瓘等兵敗與袁標俱棄城走遂克晉陵吳喜軍至義鄉孔璪屯吳興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聞臺軍已近璪大懼墮牀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為人擒遂與曇生奔錢塘喜入吳興任農夫引兵向吳郡顧琛棄郡奔㑹稽上以四郡既平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㑹稽召張永等北擊彭城江方興等南擊尋陽 丁卯吳喜至錢塘孔璪王曇生奔浙東喜遣彊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寨農夫等擊破之喜自柳浦渡取西陵擊斬庾業㑹稽人大懼將士多奔亡孔覬不能制戊寅上虞令王宴起兵攻郡覬逃奔嵴山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己卯王宴入城殺綏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皆空獲孔璪殺之庚辰嵴山民縛孔覬送宴宴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為無預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宴乃斬之顧琛王曇生袁標等詣吳喜歸罪喜皆宥之東軍主凡七十六人於陳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薛索兒攻申闡乆不下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闡出降索兒並令孫殺之 山陽王休祐在歴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殷琰所署南汝隂太守裴季以合肥來降 鄧琬性鄙闇貪吝既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使婢僕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奕日夜不休大自矜遇賔客到門歴旬不得前內事悉委禇靈嗣等三人羣小橫恣競為威福於是士民忿怨內外離心琬遣孫沖之帥龍驤將軍薛常寳陳紹宗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據赭圻沖之於道與晉安王子勛書曰舟檝已辦器械亦整三軍踴躍人爭效命便欲沿流掛㠶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衆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子勛加沖之左衛將軍以陶亮為右衛將軍統郢荊梁湘雍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陶亮本無幹畧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殷孝祖負其誠節陵轢諸將臺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為用寧朔將軍沈攸之內撫將士外諧羣帥衆並頼之孝祖毎戰常以皷葢自隨軍中人相謂殷統軍可謂死將矣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斃得乎三月庚寅衆軍水陸欲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於陳為流矢所中死軍主范潛帥五百人降於亮人情震駭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遣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為孝祖既死亮等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方興名位相亞必不為已下軍政不一致敗之由也乃帥諸軍主詣方興曰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無復百里之地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頼鋒鏑裁交輿屍而反文武喪氣朝野危心事之濟否唯在明旦一戰戰若不㨗則大事去矣詰朝之事諸人或謂吾應統之自卜懦薄幹畧不如卿今輙相推為統但當相與勠力耳方興甚恱許諾攸之既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吾本以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共濟艱難豈可自措同異也孫沖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復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辛卯方興帥諸軍進戰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叚佛榮等三萬人往㑹戰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奔至姥山而還幼文驥之子也孫沖之於湖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張興仁攻抜之壬辰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陶亮聞湖口二城不守大懼急召孫沖之還鵲尾留薛常寳等守赭圻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悉散還共保濃湖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錢榖者賜荒縣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軍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撫循軍士均其豐儉弔死問傷身親隠恤故十萬之衆莫有離心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帥衆三萬鐡騎三千東屯鵲尾並舊兵凢十餘萬胡宿將勇健多權畧屢有戰功將士畏之司徒中兵㕘軍冠軍蔡那子弟在襄陽胡毎戰懸之外城那進戰不顧吳喜既定三吳帥所領五千人並運資實至於赭圻 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進逼青冀二州刺張永營丙申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 戊戍尋陽王子房至建康上宥之貶爵為松滋侯 上遣寧朔將軍劉懷珍帥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助劉勔討夀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懷珍善明之從子也 中書舍人戴明實啟上遣軍主竟陵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 前奉朝請夀陽鄭黒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竒乙巳以黒為司州刺史 殷琰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龎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劉勔帥衆軍並進去順數里立營時琰所遣諸軍並受順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臺之所遣順本卑微唯不使統督二軍勔始至塹壘未立順欲擊之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勔營既立不可復攻因相持守沈攸之帥諸軍圍赭圻薛常寳等糧盡告劉胡求救胡以囊盛米繫流查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之沈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丙辰劉胡帥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餉赭圻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入沈攸之帥諸軍邀之殊死戰胡衆大敗捨糧棄甲縁山走斬獲甚衆胡被瘡僅得還營常寳等惶懼夏四月辛酉開城突圍走還胡軍攸之拔赭圻城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寳等納降數千人陳紹宗單舸奔鵲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劉胡等兵猶盛上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士時以軍功除官者衆板不能供始用黃紙鄧琬以晉安王子勛之命徴袁顗下尋陽顗悉雍州之衆馳下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不克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散騎侍郎明僧暠起兵攻沈文秀以應建康壬午以僧暠為青州刺史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𤣥黙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𤣥邈據盤陽城髙陽渤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兵以應建康𤣥邈𤣥謨之從弟乘民彌之之從子也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拔之殺劉彌之乘民從弟伯宗合帥鄉黨復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文秀拒之伯宗戰死僧暠𤣥黙𤣥邈乘民合兵攻東陽城毎戰輒為文秀所破離而復合如此者十餘卒不能克 杜叔寳謂臺軍住歴陽不能遽進及劉勔等至上下震恐劉順等始行唯齎一月糧既與勔乆相持糧盡叔寳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將五千精兵送之呂安國聞之言於劉勔曰劉順精甲八千而我衆不能居半相持既乆疆弱勢殊更復推遷則無以自立所頼者彼糧行竭我食有餘耳若使叔寳未至非唯難可復圖我亦不能持乆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其不意若能制之將不戰走矣勔以為然以疲弱守營簡精兵千人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使從間道出順後於橫塘抄之安國始行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寳不至將士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寳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陳叔寳於外為逰軍幢主楊仲懷將五百人居前安國囘等擊斬之及其士卒皆盡叔寳至囘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復擊退三十里止夜宿遣騎㕘𠉀叔寳果棄米車走安國復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五月丁亥朔夜劉順衆潰順走淮西就常珍竒於是劉勔鼓行進向壽陽叔寳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勔與諸軍分營城外山陽王休祐與殷琰書為陳利害上又遣御史王道隆齎詔宥琰罪勔與琰書並以琰兄瑗子邈書與之琰與叔寳等皆有降意而衆心不一復嬰城固守弋陽西山蠻田益之起兵應建康詔以益之為輔國將軍督弋陽四山事壬辰以輔國將軍沈攸之為雍州刺史丁未以尚書左僕射王景文為中軍將軍庚戍以寧朔將軍劉乘民為冀州刺史 張永蕭道成等與薛索兒戰大破之索兒退保石樑食盡而潰走向樂平為申令孫子孝叔所斬薛安都子道智走向合肥詣裴季降傅靈越走至淮西武衞將軍沛郡王廣之生獲之送詣勔勔詰其叛逆靈越曰九州唱義豈獨在我薛公不能専任智勇委付子姪此其所以敗也人生歸於一死實無面求活勔送詣建康上欲赦之靈越辭終不改乃殺之 鄧琬以劉胡與沈攸之等相持乆不決乃加袁顗督征討諸軍事六月甲戌顗帥樓船千艘戰士二萬來入鵲尾顗本無將畧性又怯撓在軍中未甞戎服語不及戰陳唯賦詩談義而已不復撫接諸將劉胡每論事酬對甚簡由此大失人情胡常切齒恚恨胡以運南米未至軍士匱乏就顗借襄陽之資顗不許曰都下兩宅未成方應經理又信往來之言云建康米貴斗至數百以為將不攻自潰擁甲以待之田益之帥蠻衆萬餘人圍義陽鄧琬使司州刺史龎孟蚪帥精兵五千救之益之不戰潰去 安成太守劉襲始安內史王識之建安內史趙道生並舉郡來降襲道憐之孫也蕭道成世子賾為南康贛令鄧琬遣使收繫之門客蘭陵桓康擔賾妻裴氏及其子長懋子良逃於山中與賾族人蕭欣祖等結客得百餘人攻郡破獄出賾南康相沈肅之帥將吏追賾賾與戰擒之賾自號寧朔將軍據郡起兵與劉襲等相應琬以中䕶軍殷孚為豫章太守督上流五郡以防襲等 衡陽內史王應之起兵應建康襲擊湘州行事何慧文於長沙慧斫應之斷足殺之 諸軍與袁顗相距於濃湖張興世建議以竒兵數千出其上興世宿景洪浦靈秀亦留興世潛遣其將黃道標帥七十舸徑趣錢溪立營寨己亥興世引兵進據之靈秀不能禁庚子劉胡自將水步二十六軍來攻錢溪將士欲迎擊之興世禁之曰賊來尚逺氣盛而矢驟驟既易盡盛亦易衰不如待之令將士治城如故俄而胡來轉近船入洄洑興世命夀寂之任農夫帥壯士數百擊之衆軍相繼並進胡敗走斬首數百胡收兵而下時興世城寨未固建安王休仁慮袁顗併力更攻錢溪欲分其勢辛丑命沈攸之吳喜等以皮艦進攻濃湖斬獲千數是日劉胡帥步卒二萬鐡馬一千欲更攻興世未至錢溪數十里袁顗以濃湖之急遽追之錢溪城由此得立胡遣人傳唱錢溪已平衆並懼沈攸之曰不然若錢溪實敗萬人中應有一人逃亡得還者必是彼戰失利唱空聲以惑衆耳勒軍中不得妄動錢溪㨗報尋至攸之以錢溪所送胡軍耳鼻示濃湖袁顗駭懼攸之日暮引歸 龍驤將軍劉道符攻山陽程天祚請降 龎孟蚪進至弋陽劉勔遣呂安國等迎擊於蓼潭大破之孟蚪走向義陽王𤣥謨之子曇善起兵據義陽以應建康孟蚪走死蠻中 劉胡遣輔國將軍薛道標襲合肥殺汝隂太守裴季劉勔遣輔國將軍垣閎擊之閎閬之弟道標安都之子也 淮西人鄭叔舉起兵擊常珍奇以應鄭黒辛亥以叔舉為北豫州刺史 八月皇甫道烈等聞龎孟蚪敗並開門出降 張興世既據錢溪濃湖軍乏食鄧琬大送資糧畏興世不敢進劉胡帥輕舸四百由鵲頭內路欲攻前溪既而謂長史王念叔曰吾少習歩戰未閑水鬭若步戰恆在數萬人中水戰在一舸之上舸舸各進不復相闗正在三十人中此非萬全之計吾不為也乃託瘧疾住鵲頭不進遣龍驤將軍陳慶將三百舸向錢溪戒慶不須戰張興世吾之所悉自當走耳陳慶至錢溪軍於梅根胡遣別將王起將百舸攻興世興世擊起大破之胡帥其餘舸馳還謂顗曰興世營寨已立不可猝攻昨日小戰未足為損陳慶已與南陵大雷諸軍共遏其上大軍在此鵲頭諸將又斷其下流已墮圍中不足復慮顗怒胡不戰謂曰糧運鯁塞當如此何胡曰彼尚得泝流越我而上此運何以不得沿流越彼而下邪乃遣安北府司馬沈仲玉將千人步趣南陵迎糧仲玉至南陵載米三十萬斛錢布數十舫𥪡榜為城規欲突過行至貴口不敢進遣聞信報胡令遣重軍援接張興世遣夀寂之任農夫等將三千人至貴口擊之仲玉走還顗營悉虜其資實胡衆駭懼胡將張喜來降鎮東中兵㕘軍劉亮進兵逼胡營胡不能制袁顗懼曰賊入人肝脾裏何由得活胡隂謀遁去己卯誑顗雲欲更帥步騎一萬上取錢溪兼下大雷餘運令顗悉選馬配之其日胡委顗去徑趣梅根先令薛常寳辦船悉發南陵諸軍燒大雷諸城而走至夜顗方知之大怒罵曰今年為小子所誤呼取常所乘善馬飛鸞謂其衆曰我當自出追之因亦走庚辰建安王休仁勒兵入顗營納降卒十萬遣沈攸之等追顗顗走至鵲頭與戍主薛伯珍並所領數千人偕去欲向尋陽夜止山間殺馬以勞將士顧謂伯珍曰我非不能死且欲一至尋陽謝罪主上然後自刎耳因慷慨叱左右索節無復應者及旦伯珍請屏人言事遂斬顗首詣錢溪馬軍主襄陽俞湛之湛之因斬伯珍並送首以為己功劉胡帥二萬人向尋陽詐晉安王子勛雲袁顗已降軍皆散唯已帥所領獨返宜速處分為一戰之資當停據湓城誓死不貳乃於江外夜趣沔口鄧琬聞胡去憂惶無計呼中書舍人禇靈嗣等謀之並不知所出張恱詐稱疾呼琬計事令左右伏甲帳後戒之若聞索酒便出琬既至恱曰卿首唱此謀今事已急計將安出琬曰正當斬晉安王封府庫以謝罪耳恱曰今日寧可賣殿下求活邪因呼酒子洵提刀出斬琬中書舍人潘欣之聞琬死勒兵而至恱使人語之曰鄧琬謀反今已梟戮欣之乃還取琬子並殺之恱因單舸齎琬首馳下詣建安王休仁降尋陽亂蔡那之子道淵在尋陽被繫作部脫鎖入城執子勛囚之沈攸之等諸軍至尋陽斬晉安王子勛傳首建康時年十一初鄧琬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軍於上饒聞劉胡敗軍副鄱陽太守費曄斬淹以降淹暢之子也廢帝之世衣冠懼禍咸欲逺出至是流離外難百不一存衆乃服蔡興宗之先見九月壬辰以山陽王休仁為荊州刺史癸巳解嚴大赦庚子司徒休仁至尋陽遣吳喜張興世向荊州沈懷明向郢州劉亮及寧朔將軍南陽張敬兒向雍州孫超之向湘州沈思仁任農夫向豫章平定餘冦劉胡逃至石城捕得斬之郢州行事張沈變形為沙門潛走追獲殺之荊州行事劉道憲聞濃湖平散兵遣使歸罪荊州治中宗景等勒兵入城殺道憲執臨海王子頊以降孔道存知尋陽已平遣使請降尋聞柳世隆劉亮當至衆悉逃潰道存及三子皆自殺上以何慧文才兼將吏使吳喜宣㫖赦之慧文曰既陷逆節手害忠義何面見天下之士遂自殺安陵王子綏臨海王子頊郡陵王子元並賜死劉順及餘黨在荊州者皆伏誅詔追贈諸死節之臣及封賞有功者各有差 上既誅晉安王子勛等待世祖諸子猶如平日司徒休仁還自尋陽言於上曰松滋侯兄弟尚在將來非社稷計宜早為之所冬十月乙卯松滋侯子房永嘉王子仁始安王子貞淮南王子孟南平王子産廬陵王子輿子趨子期東平王子嗣子恱並賜死及鎮北諮議㕘軍路休之司徒從事中郎路茂之兗州刺史劉祇中書舍人嚴龍皆坐誅世祖二十八子於此盡矣 劉勔圍夀陽垣閎攻合肥俱未下勔患之召諸將㑹議馬隊主王廣之曰得將軍所乘馬判能平合肥幢主皇甫肅怒曰廣之敢奪節下馬可斬勔笑曰觀其意必能立功即推鞍下馬與之廣之往攻合肥三日克之薛道標突圍奔淮西歸常珍竒勔擢廣之為軍主廣之謂肅曰節下若從卿言何以平賊卿不賞才乃至於此肅有學術及勔卒更依廣之廣之薦於齊世祖為東海太守 徐州刺史薛安都等遣使乞降事見明帝北伐 冬十二月劉勔圍夀陽自首春至於末冬內攻外禦戰無不㨗以寛厚得將士心尋陽既平上使中書為詔諭殷琰蔡興宗曰天下既定是琰思過之日陛下宜賜手詔數行以相慰引今直中書為詔彼必疑謂非真非所以速清方難也不從琰得詔謂劉勔詐為之不敢降杜叔寳閉絶尋陽敗問有傳者即殺之守備益固凡有降者上輒送夀陽城下使與城中人語由是衆情離沮琰欲請降於魏主簿譙郡夏侯詳說琰曰今日之舉本效忠節若社稷有奉便當歸身朝廷何可北面於魏乎且今魏軍近在淮次官軍未測吾之去就若遣使歸欵必厚相慰納豈止免罪而已琰乃使詳出見劉勔詳說勔曰今城中士民知困而猶固守者畏將軍之誅皆欲自歸於魏願將軍緩而赦之則莫不相帥而至矣勔許諾使詳至城下呼城中人諭以勔意丙寅琰帥將佐面縛出降勔悉加慰撫不戮一人入城約勒將士士民貲財秋毫無所失夀陽人大恱魏兵至師水將救夀陽聞琰已降乃掠義陽數千人而去乆之琰復仕至少府而卒
  宋明帝北伐
  宋明帝泰始二年晉安王子勛之敗於尋陽也徐州刺史薛安都益州刺史蕭惠開梁州刺史柳元怙兗州刺史畢衆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竒並遣使乞降上以南方已平欲示威淮北冬十月乙亥命鎮軍將軍張永中領軍沈攸之將甲士十五萬迎薛安都蔡興宗曰安都歸順此誠非虛正須單使尺書今以重兵迎之勢必疑懼或能招引北冦為患方深若以叛臣罪重不可不誅則鄉之所有亦已多矣況安都外據大鎮宻邇邉陲地險兵強攻圍難克考之國計尤宜馴養如其外叛將為朝廷旰食之憂上不從謂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曰吾今因此北討卿意以為何如對曰安都狡猾有餘今以兵逼之恐非國之利上曰諸軍猛銳何往不克卿勿多言安都聞大兵北上懼遣使乞降於魏常珍竒亦以懸瓠降魏皆請兵自救 薛安都以其子為質於魏遣鎮東大將軍代人尉元鎮東將軍魏郡孔伯恭等帥騎一萬出東道救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石都督荊豫南雍州諸軍事張窮竒出西道救懸瓠以安都為都督徐兗等五州諸軍事鎮南大將軍徐州刺史河東公常𭹀竒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河內公兗州刺史申纂詐降於魏尉元受之而隂為之備魏師至無鹽纂閉門拒守薛安都之召魏兵也畢衆敬不與之同遣使來請降上以衆敬為兗州刺史衆敬子元賔在建康先坐他罪誅衆敬聞之怒拔刀斫柱曰吾皓首唯一子不能全安用獨生十一月壬子魏師至瑕丘衆敬請降於魏尉元遣部將先據其城衆敬悔恨數日不食元長驅而進十二月已未軍於秅西河公石至上蔡常珍竒率文武出迎石欲頓軍汝北未即入城中書愽士鄭羲曰今珍竒雖來意未可量不如且入其城奪其管鑰據有府庫制其腹心策之全者也石遂策馬入城因置酒嬉戱羲曰視珍竒之色甚不平不可不為之備乃嚴兵設備其夕珍竒使人燒府屋欲為變以石有備而止羲豁之曾孫也淮西七郡民多不願屬魏連營南奔魏遣建安正陸馥宣慰新附民有陷軍為奴婢者馛悉免之新民乃恱 是嵗張永沈攸之進兵逼彭城軍於下磕分遣羽林監王穆之將卒五千守輜重於武原魏尉元至彭城薛安都出迎元遣孫璨與安都先入城收其管鑰別遣孔伯恭以精甲二千安撫內外然後入其夜張永攻南門不克而退元不禮於薛安都安都悔降復謀叛尉元知之不果發安都重賂元等委罪於女壻裴祖隆而殺之元使李璨與安都守彭城自將兵擊張永絶其糧道又破王穆之於武原穆之帥餘衆就永元進攻之
  三年春正月張永等棄城夜遁㑹天雨雪泗水氷合永等棄船步走士卒凍死者大半手足斷者什七八尉元邀其前薛安都乘其後大破永等於呂梁之東死者以萬數枕屍六十餘里委棄軍資器械不可勝計永定指亦墮與沈攸之僅以身免梁南秦二州刺史垣恭祖等為魏所擄上聞之召蔡興宗以敗書示之曰我愧卿甚永降號左將軍攸之免官以貞陽公領職還屯淮隂由是失淮北四州及豫州淮西之地 裴子野論曰昔齊桓矜於葵丘而九國叛曹公不禮張松而天下分一失毫釐其差逺矣太宗之初威令所被不滿百里卒有離心士無固色而能開誠心布欵實莫不感恩服徳致命効死故西摧北蕩㝢內褰開既而六軍獻㨗方隅束手天子欲賈其餘威師出無名長淮以北倐忽為戎惜乎若以向之虛懷不驕不伐則三叛奚為而起哉髙祖蟣虱生介冑經啟疆場後之子孫日蹙百里播穫堂搆豈雲易哉 魏尉元以彭城兵荒之後公私困竭請發冀相濟兗四州粟取張永所棄船九百艘沿河運載以賑新民魏朝從之 沈文秀崔道固為土人所攻遣使乞降於魏且請兵自救 二月魏西河公石自懸瓠引兵攻汝隂太守張超不克退屯陳項議還長社待秋擊之鄭羲曰張超蟻聚窮命糧食已盡不降當走可翹足而待也今棄之逺去超修城浚隍積薪儲榖更來恐難圖矣石不從遂還長社 初尋陽既平帝遣沈文秀弟文炳以詔書論文秀又遣輔國將軍劉懷珍將馬步三千人與文炳偕行未至值張永等敗退懷珍還鎮山陽文秀攻青州刺史明僧暠帝使懷珍帥龍驤將軍王廣之將五百騎歩卒二千人浮海救之至東海僧暠已退保東萊懷珍進據朐城衆心恟懼欲且保郁洲懷珍曰文秀欲以青州歸於魏計齊之士民安肯甘心臣魏邪今揚兵直前宣布威徳諸城可飛書而下奈何守此不進自為沮撓乎遂進至黔陬文秀所署髙宻平昌二郡太守棄城走懷珍送致文炳達朝廷意文秀猶不降百姓聞懷珍至皆喜文秀所署長廣太守劉桃根將數千人戍不其城懷珍軍於洋水衆謂且宜堅壁伺隙懷珍曰今衆少糧竭懸軍深入正當以精兵速進掩其不備耳乃遣王廣之將百騎襲不其城拔之文秀聞諸城皆敗乃遣使請降帝復以為青州刺史崔道固亦請降復以為冀州刺史懷珍乃還 沈攸之之自彭城還也留長水校尉王𤣥載守下邳積射將軍沈韶守宿豫睢陵淮陽皆留兵戍之𤣥載𤣥謨之從將也時東平太守申纂守無鹽幽州刺史劉休賔守梁鄒并州刺史清河房崇吉守升城輔國將軍清河張讜守團城及兗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肥城麋溝垣苗等戍皆不附於魏休賔乘民之兄子也魏遣平東將軍長孫陵等將兵赴青州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將騎五萬為之繼援白曜燕太祖之𤣥孫也白曜至無鹽欲攻之將佐皆以為攻具未備不宜遽進左司馬范陽酈範曰今輕軍逺襲深入敵境豈宜淹緩且申纂必謂我軍來速不暇攻圍將不為備今若出其不意可一皷而克白曜曰司馬策是也乃引兵偽退申纂不復設備白曜夜中部分三月甲寅旦攻城食時克之纂走追擒殺之白曜欲盡以無鹽人為軍賞酈範曰齊形勝之地宜逺為經畧今王師始入其境人心未洽連城相望咸有拒守之志茍非以徳信懷之未易平也白曜曰善皆免之白曜將攻肥城酈範曰肥城雖小攻之引日勝之不能益軍勢不勝足以剉軍威彼見無鹽之破死傷塗地不敢不懼若飛書告諭縱使不降亦當逃散白曜從之肥城果潰獲粟三十萬斛白曜謂範曰此行得卿三齊不足定也遂取三齊糜溝二戍一旬中連拔四城威震齊土宋房崇吉守升城勝兵者不過七百人慕容白曜築長圍以攻之自二月至於夏四月乃克之白曜忿其不降欲盡阮城中人㕘軍事昌黎韓麒麟諫曰今勍敵在前而阮其民自此以東諸城人自為守不可克也師老糧盡外冦乘之此危道也白曜乃慰撫其民各使復業崇吉脫身走崔道固閉門拒魏沈文秀遣使迎降於魏請兵援接白曜欲遣兵赴之酈範曰文秀室家墳墓皆在江南擁兵數萬城固甲堅強則拒戰屈則遁去我師未逼其城無朝夕之急何所畏忌而遽求援軍且觀其使者視下而色愧語煩而志怯此必挾詐以誘我不可從也不若先取歴城克盤陽下梁鄒平樂陵然後案兵徐進不患其不服也白曜曰崔道固等兵力單弱不敢出戰吾通行無礙直抵東陽彼自知必亡故望風求服夫又何疑範曰歴城兵多糧足非朝夕可拔文秀坐據東陽為諸城根本今多遣兵則無以攻歴城少遣兵則不足以制東陽若進為文秀所拒退為諸城所邀腹背受敵必無全理願更審計無墮賊彀中白曜乃止文秀果不降魏尉元上表稱彭城賊之要藩不有重兵積粟則不可固守若資儲既廣雖劉彧師徒悉起不敢窺淮北之地又言若賊向彭城必由清泗過宿豫歴下邳趨青州亦由下邳沂水經東安此數者皆為賊用師之要今若先定下邳平宿豫鎮淮陽戍東安則青冀諸鎮可不攻而克若四城不服青冀雖拔百姓狼顧猶懷僥倖之心臣愚以為宜釋青冀之師先定東南之地斷劉彧北顧之意絶愚民南望之心夏木雖盛無津途可由冬路雖通無髙城可固如此則淮北自舉暫勞永逸兵貴神速乆則生變若天雨既降彼或因水通運糧益衆規為進取恐近淮之民翻然改圖青冀二州猝未可拔也 五月沈攸之自送運米至下邳魏人遣清泗閒人詐攸之雲薛安都欲降求軍迎接軍副吳喜請遣千人赴之攸之不許既而來者益多喜固請不已攸之乃集來者告之曰君諸人既有誠心若能與薛徐州子弟俱來者皆即假君以本鄉縣唯意所欲如其不爾無為空勞往還自是一去不返攸之使軍主彭城陳顯達將千人助戍下邳而還薛安都子伯令亡命梁雍之間聚黨數千人攻陷郡縣秋七月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遣南陽太守張敬兒等擊斬之 上復遣中領軍沈攸之等擊彭城攸之以為清泗方涸糧運不繼固執以為不可使者七返上怒強遣之八月壬寅以攸之行南兗州刺史將兵北出使行徐州事蕭道成將千人鎮淮隂魏之入彭城也垣崇祖將部曲奔朐山據之遣使來降蕭道成以為朐山戍主朐山濵海孤絶人情未安崇祖浮舟水側欲有急則逃入海魏東徐州刺史成固公戍圂城崇祖部將有罪亡降魏成固公遣步騎二萬襲朐山去城二十里崇祖方出送客城中人驚懼皆下船欲去崇祖還謂腹心曰魏非有宿謀承叛者之言而來耳易誑也今得百餘人還事必濟矣但人情一駭不可斂集卿等可亟去此二里外大呼而來雲艾塘義人已得破虜須戍軍速往相助逐之舟中人果喜爭上岸崇祖引入據城遣嬴弱入島持兩炬火登山皷譟魏㕘騎以為軍備甚盛乃退上以崇祖為北瑯邪蘭陵二都太守垣榮祖亦自彭城奔朐山以奉使不效畏罪不敢出往依蕭道成於淮隂 魏尉元遣孔伯恭帥步騎一萬拒沈攸之又以攸之前敗所喪士卒瘃墮膝行者悉還攸之以沮其氣上尋悔遣攸之等復召使還攸之至焦墟去下邳五十餘里陳顯達引兵迎攸之至睢清口伯恭擊破之攸之引兵退伯恭追擊之攸之大敗龍驤將軍姜産之等戰沒攸之創重入保顯達營丁酉夜衆潰攸之輕騎南走委棄軍資器械以萬計還屯淮隂尉元以書諭徐州刺史王𤣥載𤣥載棄下邳走魏以土西辛紹先為下邳太守紹先不尚苛察務舉大綱教民治生禦冦而已由是下邳安之孔伯恭進攻宿豫宿豫戍將魯僧遵亦棄城走魏將孔太恆等將千騎南攻淮陽淮陽太守崔武仲焚城走魏將孔曜進屯瑕丘崔道固未之降也綏邉將軍房法夀為王𤣥邈司馬屢破道固軍歴城人畏之及道固降皆罷兵道固畏灋夀扇動百姓迫遣灋夀使還建康㑹從弟崇吉自升城來以母妻為魏所獲謀於灋夀灋夀雅不欲南行怨道固迫之時道固遣兼治中方靈賔督清河廣川二郡事戍磐陽灋夀乃與崇吉謀襲磐陽據之降於慕容白曜以贖崇吉母妻道固遣兵攻之白曜自瑕丘遣將軍長孫觀救磐陽道固兵退白曜錶冠軍將軍韓麒麟與灋夀對為冀州刺史以灋夀從弟靈民思順靈恱伯憐伯玉叔玉思安幼安等八人皆為郡守白曜自瑕丘引兵攻崔道固於歴城遣平東將軍長孫陵等攻沈文秀於東陽道固拒守不降白曜築長圍守之陵等至東陽文秀請降陵等入其西郭縱士卒暴掠文秀悔怒閉城拒守擊陵等破之陵等退屯清西屢進攻城不克 冬十一月乙卯分徐州置東徐州以輔國將軍張讜為刺史十二月庚戍以幽州刺史劉休賔為兗州刺史休賔之妻崔邪利之女也生子文曄與邪利皆沒於魏慕容白曜將其妻子至梁鄒城下示之休賔宻遣主簿尹文達至歴城見白曜且視其妻子休賔欲降而兄子聞慰不可白曜使人至城下呼曰劉休賔數遣人來見僕射約降何故違期不至由是城中皆知之共禁制休賔不得降魏兵圍之 魏西河公石復攻汝隂汝隂有備無功而還常𭹀竒雖降於魏實懷貳心劉勔復以書招之㑹西河公石攻汝隂𭹀竒乘虛燒劫懸瓠驅掠上蔡安成平輿三縣民屯於灌水
  四年春正月魏汝陽司馬趙懷仁帥衆冦武津豫州刺史劉勔遣龍驤將軍申元徳擊破之又斬魏於都公閼於拔於汝陽臺東獲運車千三百乘魏復冦義陽勔使司徒㕘軍孫臺瓘擊破之淮西民賈元友上書陳伐魏取陳蔡之策上以其書示劉勔勔上言元友稱魏主幼弱內外多難天亡有期臣以為敵自去冬蹈藉王土磐據數郡百姓殘亡今春以來連城圍逼國家未能復境何暇滅冦元友所陳率多夸誕狂謀皆非事實言之甚易行之甚難臣竊尋元嘉以來傖荒逺人多干國議負擔歸闕皆勸討魏從來信納皆貽後悔境上之人唯視強弱王師至彼必壺漿𠉀塗裁見退軍便抄截蜂起此前後所見明驗非一也上乃止 魏尉元遣使說東徐州刺史張讜讜以圑城降魏魏以中書侍郎髙閭與讜對為東徐州刺史李璨與畢衆敬對為東兗州刺史元又說兗州刺史王整蘭陵太守桓忻整忻皆降於魏魏以元為開府儀同三司都督徐南北兗三州諸軍徐州刺史鎮彭城召薛安都畢衆敬入朝至平城魏以上客待之羣從皆封侯賜第宅資給甚厚 慕容白曜圍歴城經年二月庚寅㧞其東郭癸巳崔道固面縛出降白曜遣道固之子景業與劉文曄同至梁鄒劉休賔亦出降白曜遣道固休賔及其僚屬於平城 辛丑以前龍驤將軍常𭹀竒為都督司北豫二州諸軍事司州刺史魏西河公石攻之珍竒單騎奔夀陽 三月魏慕容白曜進圍東陽上以崔道固兄子僧祐為輔國將軍將兵數千從海道救歴城至不其聞歴城已沒遂降於魏夏四月劉勔敗魏兵於許昌 秋七月上以沈文秀之弟征北中兵㕘軍文靜為輔國將軍統髙宻等五郡軍事自海道救東陽至不其城為魏所斷因保城自固魏人攻之不克辛卯分青州置東青州以文靜為刺史冬十月發諸州兵北伐十二月魏人㧞不其城殺沈文靜入東陽西郭
  五年沈文靜守東陽魏人圍之三年外無救援士卒晝夜拒戰甲冑生蟣虱無離叛之志春正月乙丑魏人㧞東陽文秀解戎服正衣冠取所持節坐齋內魏兵交至問沈文秀何在文秀厲聲曰身是魏人執之去其衣縛送慕容白曜使之拜文秀曰各兩國大臣何拜之有白曜還其衣為之設饌鎻送平城魏主數其罪而宥之待為下客給惡衣疏食既而重其不屈稍嘉禮之拜外都下大夫於是青冀之地盡入於魏矣 二月己卯魏以慕容白曜為都督青齊東徐三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進爵濟南王白曜撫御有方東人安之魏自天安以來比嵗旱饑重以青徐用兵山東之民疲於賦役顯祖命因民貧富為三等輸租之法等為三品上三品輸平城中輸它州下輸本州又魏舊制常賦之外有雜調十五至是悉罷之由是民稍贍給夏五月魏徙青州民於平城置升城厯城民望於桑
  乾立平齊郡以居之自餘悉為奴婢分賜百官魏沙門統曇曜奏平齊戶及諸民有能嵗輸糓六十斛入僧曹者即為僧祇戸粟為僧祇粟遇凶嵗賑給饑民又請民犯重罪及官奴以為佛圖戶以供諸寺掃灑魏主並許之於是僧祗戸粟及寺戶徧於州鎮矣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下
  宋 袁樞 撰
  蕭道成簒宋
  宋明帝泰始三年八月以征北司馬行南徐州事蕭道成鎮淮隂道成收養豪俊賔客始盛垣崇祖奔朐山道成以為戍主垣榮祖亦奔胊山往依道成於淮隂劉僧副避魏居海島道成亦召而撫之
  四年秋七月庚申以蕭道成為南兗州刺史 先是中書侍郎舍人皆以名流為之太祖始用寒士秋當世祖猶雜選士庶巢尚之戴灋興皆用事及上即位盡用左右細人游擊將軍阮佃夫中書通事舍人王道隆員外散騎侍郎楊運長等並㕘預政事權亞人主巢戴所不及也佃夫尤恣橫人有順逆禍福立至大納貨賂所餉減二百匹絹則不報書園宅飲饌過於諸王妓樂服飾宮掖不如也朝士貴賤莫不自結僕𨽻皆不次除官捉車人至虎賁中郎將馬士至員外郎
  六年南兗州刺史蕭道成在軍中乆民間或言道成有異相當為天子上疑之徴為黃門侍郎越騎校尉道成懼不欲內遷而無計得留冠軍㕘軍廣陵荀伯玉勸道成遣數十騎入魏境安置標榜魏果遣逰騎數百履行境上道成復本任秋九月命道成遷鎮淮隂
  七年 初上為諸王寛和有令譽獨為世祖所親即位之初義嘉之黨多䝉全宥隨才引用有如舊臣及晚年更猜忌忍虐好鬼神多忌諱言語文書有禍敗凶喪及疑似之言應囬避者數百千品有則必加罪戮改騧字為𩢍以其似禍字故也左右忤意往往有刳斮者時淮泗用兵府蔵空竭內外百官並斷俸祿而上奢費過度每所造器用必為正御副御次御各三十枚嬖倖用事貨賂公行上素無子宻取諸王姬有孕者內宮中生男則殺其母使寵姬子之至是寢疾以太子幼弱深忌諸弟南徐州刺史晉平刺王休祐前鎮江陵貪虐無厭上不使之鎮留之建康遣上佐行府州事休祐性剛狠前後忤上非一上積不能平且慮將來難制欲方便除之春二月甲寅休祐從上於巖山射雉左右從者並在仗後日欲闇上遣左右壽寂之等數人逼休祐令墜馬因共毆拉殺之傳呼驃騎落馬上陽驚遣御醫絡繹就視比其左右至休祐已絶去車輪輿還第追贈司空𦵏之如禮建康民間訛言荊州刺史巴陵王休若有至貴之相上以此言報之休若憂懼戊午以休若代休祐為南徐州刺史休若腹心將佐皆謂休若還朝必不免禍中兵㕘軍京兆王敬先說休若曰今主上彌留政成省閣羣䜿恟恟欲悉去宗支以便其私殿下聲著海內受詔入朝必往而不返荊州帶甲十餘萬地中數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至一身孰與賜劍邸第使臣妾飲泣而不敢𦵏乎休若素謹畏偽許之敬先出使人執之以白於上而誅之 晉平刺王既死建安王休仁益不自安上與嬖臣楊運長等為身後之計運長等亦慮上晏駕後休仁秉政已軰不得専權彌賛成之上疾甞暴甚內外莫不屬意於休仁主書以下皆坐東府訪休仁所親信豫自結納其或在直不得出者皆恐懼上聞愈惡之五月戊午召休仁入見既而謂曰今夕停尚書下省宿明可早來其夜遣人齎藥賜死休仁罵曰上得天下誰之力邪孝武以誅鉏兄弟子孫滅絶今復為爾宋祚其得乆乎上慮有變力疾乘輿出端門休仁死乃入下詔稱休仁規結禁兵謀為亂逆朕未忍明法申詔詰厲休仁慙㤙懼罪遽自引決可宥其二子降為始安縣王聴其子伯融襲封上慮人情不恱乃與諸大臣及方鎮詔稱休仁與休祐深相親結語休祐雲汝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從來頗得此力休祐之隕本欲為民除患而休仁從此日生嬈懼吾每呼令入省便入辭楊太妃吾春中多與之射雉或隂雨不出休仁輒語左右雲我已復得今一日休仁既經南討與宿衛將帥經習狎共事吾前者積日失適休仁出入殿省無不和顔厚相撫勞如其意趣人莫能測事不獲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處分恐當不必即解故相報知上與休仁素厚雖殺之每謂人曰我與建安年時相鄰少便款狎景和泰始之間勲誠實重事計交切不得不相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因流涕不自勝初上在藩與褚淵以夙素相善及即位深相委仗上寢疾淵為吳郡太守急召之既至入見上流涕曰吾近危篤故召卿欲使著黃𧟌耳黃𧟌者乳母服也上與淵謀誅建安王休仁淵以為不可上怒曰卿癡人不足與計事淵懼而從命復以淵為吏部尚書庚午以尚書右僕射袁粲為尚書令褚淵為左僕射 丙戌追廢晉平王休祐為庶人巴陵王休若至京口聞建安王死益懼上以休若和厚能諧緝物情恐將來傾奪幼主欲遣使殺之慮不奉詔欲徴入朝又恐猜駭六月丁酉以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為南徐州刺史以休若為江州刺史手書殷勤召休若使赴七月七日宴 秋七月巴陵哀王休若至建康乙丑賜死於第贈侍中司空復以桂陽王休範為江州刺史時王諸弟俱盡唯休範以人才凡劣不為上所忌故得全 沈約論曰聖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稱先王葢由遺訓餘風足以貽之來世也太祖經國之義雖𢎞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窺古徒見昆弟之義未識君臣之禮冀以家情行之國道主猜而猶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訓之微行遂成滅親之大禍開端樹隙垂之後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據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待顧慮既而本根無庇㓜主孤立神器以勢弱傾移靈命隨樂推囘改斯葢履霜有漸堅氷自至所由來逺矣 裴子野論曰夫噬虎之獸知愛己子搏狸之鳥非䕶異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氣既迷在原之天屬未識父子之自然宋徳告終非天廢也夫危亡之君未甞不先棄本枝嫗姁旁孽推誠嬖狎疾惡父兄前乘覆車後來並轡借使叔仲有國猶不失配天而它人入室將七廟絶祀曾是莫懷甘心揃落晉武背文明之託而覆中州者賈后太祖棄初寧之誓而登合殿者元兇禍福無門奚其豫擇友於兄弟不亦安乎 或譛蕭道成在淮隂有貳心於魏上封銀壺酒使吳喜自持賜道成道成懼欲逃喜以情告道成且先為之飲道成即飲之喜還朝保證道成或宻以啟上上以喜多計數素得人情恐其不能事幼主乃召喜入內殿與共言謔甚欵既出賜以名饌尋賜死 戊寅以淮隂為北兗州徴蕭道成入朝道成所親以朝廷方誅大臣勸勿就徴道成曰諸卿殊不見事主上自以太子稚弱翦除諸弟何須它人今唯應速發淹留顧望必將見疑且骨肉相殘自非靈長之祚禍難將興方與卿等戮力耳既至拜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泰豫元年夏四月己亥上大漸以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為司空又以尚書右僕射禇淵為䕶軍將軍加中領軍劉勔右僕射詔淵勔與尚書令袁粲荊州刺史蔡興宗郢州刺史沈攸之並受顧命禇淵素與蕭道成善引薦於上詔又以道成為右衛將軍領衛尉與袁粲等共掌機事是夕上殂庚子太子即皇帝位大赦時蒼梧王方十嵗袁粲禇淵秉政承太宗奢侈之後務𢎞節儉欲救其𡚁而阮佃夫王道隆等用事貨賂公行不能禁也冬十一月中書通事舍人阮佃夫加給事中輔國將
  軍權任轉重欲用其所親吳郡張澹為武陵郡袁粲等不同佃夫稱勅施行粲等不敢執
  蒼梧王元徽元年 桂陽王休範素凡訥少知解不為諸兄所齒遇物情亦不向之故太宗之末得免於過及帝即位年在沖㓜素族秉政近習用權休範自謂尊親莫二應入為宰輔既不如志怨憤頗甚典籖新蔡許公輿為之謀主令休範折節下士厚相資給於是逺近赴之嵗中萬計収養勇士繕治器械朝廷知其有異志亦隂為之備㑹夏口闕鎮朝廷以其地居尋陽上流欲使腹心居之二月乙亥以晉熈王爕為郢州刺史爕始四嵗以黃門郎王奐為長史行府州事配以資力使鎮夏口復恐其過尋陽為休範所劫留使自太洑徑去休範聞之大怒宻與許公輿謀襲建康表治城湟多解材板而蓄之奐景文之兄子也
  二年夏五月壬午桂陽王休範反掠民船使軍隊稱力請受付以材板合手裝治數日即辦丙戌休範帥衆二萬騎五百發尋陽晝夜取道以書與諸執政稱楊運長王道隆蠱惑先帝使建安巴陵二王無罪被戮望執録二䜿以謝寃魂庚寅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朝廷惶駭䕶軍禇淵征北將軍張永領軍劉勔僕射劉秉右衛將軍蕭道成逰擊將軍戴明寳驍騎將軍阮佃夫右軍將軍王道隆中書舍人孫千齡員外郎楊運長集中書省計事莫有言者道成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至敗休範必逺懲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今應變之術不宜逺出若偏師失律則大沮衆心宜頓新亭白下堅守宮城東府石頭以待賊至千里孤軍後無委積求戰不得自然瓦解我請頓新亭以當其鋒征北守白下領軍屯宣陽門為諸軍節度諸貴安坐殿中不須競出我自破賊必矣因索筆下議衆並注同孫千齡隂與休範通謀獨曰宜依舊遣軍據梁山道成正色曰賊今已近梁山豈可得至新亭既是兵衝所欲以死報國耳常時乃可屈曲相從今不得也坐起道成顧謂劉勔曰領軍已同鄙議不可改易袁粲聞難扶曵入殿即日內外戒嚴道成將前鋒兵出屯新亭張永屯白下前南兗州刺史沈懷古戍石頭袁粲禇淵入衛殿省時倉猝不暇授甲開南北二武庫隨將士意所取蕭道成至新亭治城壘未畢辛卯休範前軍已至新林道成方解衣髙臥以安衆心徐索白虎幡登西垣使寧朔將軍髙道慶羽林監陳顯達員外郎王敬則帥舟師與休範戰頗有殺獲壬辰休範自新林捨舟步上其將丁文豪請休範直攻臺城休範遣文豪別將兵趨臺城自以大衆攻新亭壘道成帥將士悉力拒戰自已至午外勢愈盛衆皆失色道成曰賊雖多而亂尋當破矣休範白服乘肩輿自登城南臨滄觀以數十人自衛屯騎校尉黃回與越騎校尉張敬兒謀詐降以取之囘謂敬兒曰卿可取之我誓不殺諸王敬兒以白道成道成曰卿能辦事當以本州相賞乃與囘出城南放仗走大呼稱降休範喜召至輿側囘陽致道成宻意休範信之以二子徳宣徳嗣付道成為質二子至道成即斬之休範致囘敬兒於左右所親李恆鍾夾諫不聴時休範日飲醇酒囘見休範無備目敬兒敬兒奪休範防身刀斬休範首左右皆散走敬兒嫚罵持首歸新亭道成遣隊主陳靈寳送休範首還臺寳道逢休範兵棄首於水挺身特達唱雲已平而無以以為驗衆莫之信休範將士亦不之知其將杜黒騾攻新亭甚急蕭道成在射堂司空主簿蕭恵朗帥敢死士數十人突入東門至射堂下道成上馬帥麾下搏戰恵朗乃退道成復得保城恵朗恵開之弟也其姊為休範妃恵朗兄黃門郎恵明時為道成軍副在城內了不自疑道成與黒騾拒戰自晡達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呌不復相聞將士百日不得寢食軍中馬夜驚城內亂走道成秉燭正坐厲聲呼之如是者數四丁文豪破臺軍於皂莢橋直至朱雀桁南杜黒騾亦捨新亭北趣朱雀桁右軍將軍王道隆將羽林精兵在朱雀門內急召鄱陽忠昭公劉勔於石頭勔至命撤桁以折南軍之勢道隆怒曰賊至但當急擊寧言開桁自弱邪勔不敢復言道隆趣勔進戰勔度桁南戰敗而死黒騾等乘勝度淮道隆棄衆走還臺黒騾兵追殺之黃門侍郎王藴重傷踣於御溝之側或扶之以免藴景文之兄子也於是中外大震道路皆云臺城已陷白下石頭之衆皆潰張永沈懷明逃還宮中傳新亭亦陷太后執帝手泣曰天下敗矣先是月犯右執法太白犯上將或勸劉勔避職勔曰吾執心行已無愧幽明若災眚必至避豈得免勔晚年頗慕髙尚立園宅名為東山遺落世務罷遣部曲蕭道成謂勔曰將軍受顧命輔幼主當此艱難之日而深尚從容廢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勔不從而敗甲午撫軍長史禇澄開東府門納南軍擁安成王準據東府稱桂陽王教曰安成王吾子也勿得侵犯澄淵之弟也杜黒騾徑進至杜姥宅中書舍人孫千齡開承明門出降宮省恇擾時府蔵已竭皇太后太妃剔取宮中金銀器物以充賞衆莫有鬬志俄而丁文豪之衆知休範已死稍欲退散文豪厲聲曰我獨不能定天下邪許公輿詐稱桂陵王在新亭士民惶惑詣蕭道成壘投刺者以千數道成得皆焚之登北城謂曰劉休範父子昨已就戮屍在南岡下身是蕭平南諸君諦視之名刺皆已焚勿憂懼也道成遣陳顯達張敬兒及輔師將軍任農夫馬軍主東平周盤龍等將兵自石頭濟淮從承明門入衛宮省袁粲慷慨謂諸將曰今冦賊已逼而衆情離沮孤子受先帝付託不能綏靖國家請與諸軍同死社稷被甲上馬將驅之於是陳顯達等引兵出戰大破杜黒騾於杜姥宅飛矢貫顯達目丙申張敬兒等又破黒騾等於宣陽門斬黒騾及丁文豪進克東府餘黨悉平蕭道成振旅還建康百姓縁道聚觀曰全國家者此公也道成與袁粲禇淵劉秉皆上表引咎解職不許丁酉解嚴大赦 六月庚子以平南將軍蕭道成為中領軍南兗州刺史留衛建康與袁粲禇淵劉秉更日入直決事號為四貴 桂陽王休範之反也使道士陳公昭作天公書題雲沈丞相付荊州刺史沈攸之門者攸之不開視推得公昭送之朝廷及休範反攸之謂僚佐曰桂陽必聲言我與之同若不顛沛勤王必增朝野之惑乃與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郢州刺史晉熈王爕湘州刺史王僧䖍雍州刺史張興世同舉兵討休範休範留中兵㕘軍毛恵連等守尋陽燮遣中兵㕘軍馮景祖襲之癸卯恵連等開門請降殺休範二子諸鎮皆罷兵三年冬十二月南徐州刺史建平王景素孝友清令服用儉素又好文學禮接士大夫由是有美譽太宗特愛之異其禮秩時太祖諸子俱盡諸孫唯景素為長帝凶狂失徳朝野皆屬意於景素帝外家陳氏深惡之楊運長阮佃夫等欲専權勢不利立長君亦欲除之其腹心將佐多勸景素舉兵鎮軍㕘軍濟陽江淹獨諌之景素不恱是嵗防閣將軍王季符得罪於景素單騎亡奔建康告景素謀反運長等即欲發兵討之袁粲蕭道成以為不可景素亦遣世子延齡詣闕自陳乃徙季符於梁乃奪景素征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四年夏六月乙亥加蕭道成尚書左僕射 楊運長阮佃夫等忌建平王景素益甚景素乃與録事㕘軍陳郡殷瀰中兵㕘軍略陽垣慶延㕘軍沈顒左暄等謀為自全之計遣人往來建康要結才力之士冠軍將軍黃囘逰擊將軍髙道慶輔國將軍曹欣之前軍將軍韓道清長水校尉郭蘭之羽林監垣祗祖皆隂與通謀武人不得志者無不歸之 帝好獨出逰走郊野欣之謀據石頭城伺帝出作亂道清蘭之欲說蕭道成因帝夜出執帝迎景素道成不從者即圖之景素毎禁使緩之楊阮微聞其事遣傖人周天賜偽投景素勸令舉兵景素知之斬天賜首送臺秋七月祗祖帥數百人自建康奔京口雲京師已潰亂勸令速入景素信之戊子據京口起兵士民赴之者以千數楊阮聞祗祖叛走即命纂嚴己丑遣驍騎將軍任農夫領軍將軍蘭陵李安民軍蘭陵李安民將步軍右軍將軍張保將水軍以討之辛卯又命南豫州刺史叚佛榮為都統蕭道成知黃囘有異志故使安民佛榮與之偕行囘私戒其士卒道逢京口兵勿得戰道成屯𤣥武湖冠軍將軍蕭賾鎮東府始安王伯融都鄉侯伯猷皆建安王休仁之子也楊阮忌其年長悉稱詔賜死景素欲斷竹里以拒臺軍垣慶延垣祗祖沈顒皆曰今天時旱熱臺軍逺來疲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勞可以一戰而克殷瀰等固爭不能得農夫等既至縱火燒市邑慶延等各相顧望莫有鬬志景素本乏威畧恇擾不知所為黃囘迫於段佛榮且見京口軍弱遂不發張保泊西渚景素左右勇士數十人自相要結進擊水軍甲午張保敗死而諸將不相應赴復為臺軍所破臺軍既薄城下顒先帥衆走祗祖次之其餘諸軍相繼奔退獨左暄與臺軍力戰於萬嵗樓下而所配兵力甚弱不能敵而散乙未㧞京口黃囬軍先入自以有誓不殺諸王乃以景素讓殿中將軍張倪奴倪奴擒景素斬之並其三子同黨垣祗祖等數十人皆伏誅蕭道成釋黃囘髙道慶不問撫之如舊是日解嚴丙申大赦八月庚午以給事黃門侍郎阮佃夫為南豫州刺史
  留鎮京師
  順帝昇明元年 初蒼梧王在東宮好縁漆帳竿去地丈餘喜怒乖節主帥不能禁太宗屢勅陳太妃痛捶之及即帝位內畏太后太妃外憚諸大臣未敢縱逸自加元服內外稍無以制數出逰行始出宮猶整儀衛俄而棄車騎帥左右數人或出郊野或入市㕓太妃每乘青犢車隨相檢攝既而輕騎逺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復能追儀衛亦懼禍不敢追尋唯整部伍別在一處瞻望而已初太宗甞以陳太妃賜嬖人李道兒已復迎還生帝故帝每微行自稱劉統或稱李將軍常著小袴衫營署巷陌無不貫穿或夜宿客舍或晝臥道傍排突廝養與之交易或遭慢辱恱而受之凡諸鄙事裁衣作帽過目則能未甞吹箎執管便韻及京口既平驕恣尤甚無日不出夕去晨返晨出暮歸從者並執鋋矛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逢無免者民間擾懼商販皆息門戶晝閉行人殆絶鍼椎鑿鋸不離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殺則慘然不樂殿省憂懼食息不保阮佃夫與直閣將軍申伯宗等謀因帝出江乘射雉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遣人執帝廢之立安成王凖事覺甲戍帝收佃夫等殺之太后數訓戒帝帝不恱㑹端午太后賜帝毛扇帝嫌其不華令太醫煮藥欲酖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事官便應作孝子豈復得出入狡獪帝曰汝語大有理乃止 六月甲戌有告散騎常侍杜㓜文司徒左長史沈勃逰擊將軍孫超之與阮佃夫同謀者帝登帥衛士自掩三家悉誅之刳解臠割嬰孩不免沈勃時居喪在廬左右未至帝揮刀獨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唾罵之曰汝罪踰桀紂屠戮無日遂死是日大赦帝嘗直入領軍府時盛熱蕭道成晝臥裸袒帝立道成於室內畫腹為的自引滿將射之道成斂板曰老臣無罪左右王天恩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齊投弓大笑曰此手何如帝忌道成威名嘗自磨鋋曰明日殺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蕭道成有功於國若害之誰復為汝盡力耶帝乃止道成憂懼宻與袁粲禇淵謀廢立粲曰主上幼年微過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淵黙然領軍功曹丹陽紀僧真言於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禇明公豈得坐受夷滅存亡之機仰希熟慮道成然之或勸道成奔廣陵起兵道成世子賾時為晉熈王長史行郢州事欲使賾將郢州兵東下合京口道成宻遣所親劉僧副告其從兄行青冀二州刺史劉善明曰人多見勸北固廣陵恐未為長算令秋風行起卿若能與垣東海微共動魏則我諸計可立亦告東海太守垣榮祖善明曰宋氏將亡愚智共知北魏若動反為公患公神武髙世惟當靜以待之因機奮發功業自定不可逺去根本自貽猖蹷榮祖亦曰領府去臺百步公走人豈不知若單騎輕行廣陵人閉門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牀恐即有扣臺門者公事去矣紀僧真曰主上雖無道國家累世之基猶為安固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宮施號令目公為逆何以避之此非萬全䇿也道成族弟鎮軍長史順之及次子驃騎從事中郎嶷皆以為帝好單行道路於此立計易以成功外州起兵鮮有克㨗徒先人受禍耳道成乃止東中郎司馬行㑹稽郡事李安民欲奉江夏王躋起兵於東方道成止之越騎校尉王敬則潛自結於道成夜著青衣扶匐道路為道成聴察帝之往來道成命敬則隂結帝左右楊玉夫楊萬年陳奉伯等二十五人於殿中詗伺機便秋七月丁亥夜帝微行至領軍府門左右曰一府皆眠何不縁墻入帝曰我今夕欲於一處作適宜待明夕員外郎桓康等於道成門間聴聞之戊子帝乘露車與左右於臺岡賭跳仍往青園尼寺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曇度道人煮之飲酒醉還仁夀殿寢楊玉夫常得帝意至是忽憎之見輒切齒曰明日當殺此子取肝肺是夜令玉夫伺織女度河曰見當報我不見將殺汝時帝出入無常省內諸閤夜皆不閉廂下畏相逢值無敢出者宿衛並逃避內外莫相禁攝是夕王敬則出外玉夫伺帝熟寢與楊萬年取帝防身刀刎之敕廂下奏伎陳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稱勅開承明門出以首與敬則敬則馳詣領軍府叩門大呼蕭道成慮蒼梧王誑之不敢開門敬則於牆上投其首道成洗視乃戎服乘馬而出敬則桓康等皆從入宮至承明門詐為行還敬則恐內人覘見以刀環塞窐孔呼門甚急門開而入他夕蒼梧王每開門門者震懾不敢仰視至是弗之疑道成入殿殿中驚怖既而聞蒼梧王死咸稱萬嵗己丑旦道成戎服出殿庭槐樹下以太后令召袁粲褚淵劉秉入㑹議道成謂秉曰此使君家事何以斷之秉未答道成鬚髯盡張目光如電秉曰尚書衆事可以見付軍旅處分一委領軍道成次讓袁粲粲亦不敢當王敬則㧞白刃在牀側跳躍曰天下事皆應闗蕭公敢有開一言者血染敬則刃仍手取白紗㡌加道成首令即位曰今日誰敢復動事須及熱道成正色呵之曰卿都自不解粲欲有言敬則叱之乃止禇淵曰非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授道成道成曰相與不肯我安得辭乃下議備法駕詣東城迎立安成王於是長刀遮粲秉等各失聲而去秉出於路逢從弟韞韞開車迎問曰今日之事當歸兄邪秉曰吾等已讓領軍矣韞拊膺曰兄肉中詎有血邪今年族矣是日以太后令數蒼梧王罪惡曰吾宻令蕭領軍潛運明畧安成王凖宜臨萬國追封昱為蒼梧王儀衛至東府門安成王令門者勿開以待袁司徒粲至王乃入居朝堂壬辰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一改元大赦𦵏蒼梧王於郊壇西 甲午蕭道成出鎮東府丙申以道成為司空録尚書事驃騎大將軍袁粲遷中書監禇淵加開府儀同三司劉秉遷尚書令加中領軍以晉熈王燮為揚州刺史劉秉始謂尚書萬機本以宗室居之則天下無變既而蕭道成兼總軍國布置心膂與奪自専禇淵素相憑附秉與袁粲閣手仰成矣辛丑以尚書右僕射王僧䖍為僕射丙午以武陵王賛為郢州刺史蕭道成改領南徐州刺史 八月癸亥詔袁粲鎮石頭粲性沖靜每有朝命常固辭逼切不得已乃就職至是知蕭道成有不臣之志隂欲圖之即時順命 蕭道成固讓司空庚辰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九月戊申封楊玉夫等二十五人為侯伯子男 初沈攸之與蕭道成於大明景和之間同直殿省深相親善道成女為攸之子中書侍郎文和婦攸之在荊州直閣將軍髙道慶家在華容假還過江陵與攸之爭戱槊馳還建康言攸之反狀已成請以三千人襲之執政皆以為不可道成仍保證其不然楊運長等惡攸之宻與道慶謀遣刺客攸之之不克會蒼梧王遇弒主簿宋儼之功曹臧寅勸攸之因此起兵攸之以其長子元琰在建康為司徒左長史故未發寅凝之之子也時楊運長等已不在內蕭道成遣元琰以蒼梧王刳斮之具示攸之攸之以道成名位素出已下一旦専制朝權心不平謂元琰曰吾寧為王陵死不為賈充生然亦未暇舉兵乃上表稱慶因留元琰雍州刺史張敬兒素與攸之司馬劉攘兵善疑攸之將起兵宻以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橙一隻敬兒乃為之備攸之有素書十數行常韜在裲襠角雲是明帝與已約誓攸之將舉兵其妾崔氏諌曰官年已老那不為百口計攸之指裲襠角示之且稱太后使至賜攸之燭割之得太后手令雲社稷之事一以委公於是勒兵移檄遣使邀張敬兒及豫州刺史劉懷珍梁州刺史梓潼范栢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庾佩玉巴陵內史王文和同舉兵敬兒懷珍文和並斬其使馳表以聞文和尋棄州奔夏口栢年道和佩玉皆懷兩端道和後秦髙祖之孫也辛酉攸之遣輔國將軍孫同等相繼東下攸之遺道成書以為少帝昏狂宜與諸公宻議共白太后下令廢之奈何交結左右親行弒逆乃至不殯流蟲在戶凡在城下誰不惋駭又移易朝舊布置親黨宮閤管籥悉闗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遺訓固如此乎足下既有賊宋之心吾寧敢捐包胥之節邪朝廷聞之忷懼十二月丁卯道成入守朝堂命侍中蕭嶷代鎮東府撫軍行參軍蕭映鎮京口映嶷之弟也戊辰內外戒嚴己巳以郢州刺史武陵王賛為荊州刺史庚午以右衛將軍黃囘為郢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以討攸之初道成以世子賾為晉熈王燮長史行郢州事修治器械以備攸之及徴燮為揚州以賾為左衛將軍與燮俱下劉懷珍言於道成曰夏口衝要宜得其人道成與賾書曰汝既入朝當須文武兼資與汝意合者委以後事賾乃薦燮司馬柳世隆自代道成以世隆為武隆王賛長史行郢州事賾將行謂世隆曰攸之一旦為變焚夏口舟艦沿流而東不可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必未能猝㧞君為其內我為其外破之必矣及攸之起兵賾行至尋陽未行朝廷處分衆欲倍道趨建康賾曰尋陽地居中流宻邇畿甸若留屯湓口內藩朝廷外援夏首保據形勝控制西南今日㑹此天所置也或以為湓口城小難固左中郎將周山圖曰今據中流為四方勢援不可以小事難之茍衆心齊壹江山皆城隍也庚午賾奉燮鎮湓口賾悉以事委山圖山圖斷取行旅殷板以造樓櫓立水柵旬日皆辦道成聞之喜曰賾真我子也以賾為西討都督賾啟山圖為軍副時江州刺史邵陵王友鎮尋陽賾以為尋陽城不足固表移友同鎮湓口留江州刺史豫章胡諧之守尋陽湘州刺史王藴遭母喪罷歸至巴陵與沈攸之深相結時攸之未舉兵藴過郢州欲因蕭賾出弔作難據郢城賾知之不出還至東府又欲因蕭道成出弔作難道成又不出藴乃與袁粲劉秉宻謀誅道成將帥黃囘任𠉀伯孫曇瓘王宜興卜伯興等皆與通謀伯興天與之子也道成初聞攸之事起自往詣粲粲辭不見通直郎袁達謂粲不宜示異同粲曰彼若以主幼時艱與桂陽時不異劫我入臺我何辭以拒之一朝同止欲異得乎道成乃召禇淵與之連席毎事必引淵共之時劉韞為領軍將軍入直門下省卜伯興為直閤黃囘等諸將皆出屯新亭初禇淵為衛將軍遭母憂去職朝廷敦迫不起粲素有重名自往譬說淵乃從之及粲為尚書令遭母憂淵譬說懇至粲遂不起淵由是恨之及沈攸之事起道成與淵議之淵曰西夏釁難事必無成公當先衛其內耳粲謀既定將以告淵衆謂淵與道成素善不可告粲曰淵與彼雖善豈容大作同異今若不告事定便應除之乃以謀告淵淵即以告道成道成亦先聞其謀遣軍王蘇烈薛淵太原王天生將兵助粲守石頭薛淵固辭道成彊之淵不得已涕泣拜辭道成曰卿近在石頭日夕去來何悲如是且又何辭淵曰不審公能保袁公共為一家否今淵往與之同則負公不同則立受禍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正為能盡臨事之宜使我無西顧之憂耳但當努力無所多言淵安都之從子也道成又以驍騎將軍王敬則為直閤與伯興共總禁兵粲謀矯太后令使韞伯興帥宿衛兵攻道成於朝堂囘等帥所領為應劉秉任𠉀伯等並赴石頭本期壬申夜發秉恇擾不知所為晡後即束裝臨去啜羮冩胷上手振不自禁未暗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赫奕滿道既至見粲粲驚曰何事遽來今敗矣秉曰得見公萬死何恨孫曇瓘萬之亦奔石頭丹陽丞王遜等走告道成事乃大露遜僧綽之子也道成宻使人告王敬則時閤已閉敬則欲開閤出卜伯興嚴兵為備敬則乃鋸所止屋壁得出至中書省收韞韞已戒嚴列燭自照見敬則猝至驚起迎之曰兄何能夜顧敬則呵之曰小子那敢作賊韞抱敬則敬則拳毆其頰仆地而殺之又殺伯興蘇烈等據倉城拒粲王藴聞秉已走歎曰事不成矣狼狽帥部曲數百向石頭本期開南門時暗夜薛淵據門射之藴謂粲已敗即散走道成遣軍主㑹稽戴僧靜帥數百人向石頭助烈等自倉門得入與之併力攻粲孫曇瓘驍勇善戰臺軍死者百餘人王天生殊死戰故得相持自亥至丑戴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焚之粲與秉在城東門見火起欲還赴府秉與二子俁陔踰城走粲下城列燭自照謂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支大廈之崩但以名義至此耳僧靜乘暗踰城獨進最覺有異人以身衛粲僧靜直前斫之粲謂最曰我不失忠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百姓哀之為之謡曰可憐石頭城寧為袁粲死不作禇淵生劉秉父子走至額檐湖追執斬之任𠉀伯等並乘船赴石頭既至臺軍已集不得入乃馳還黃囘嚴兵期詰旦帥所領從御道直向臺門攻道成聞事泄不敢發道成撫之如舊王藴孫曇瓘皆逃竄先捕得藴斬之其餘粲黨皆無所問粲典籖莫嗣祖為粲秉宣通宻謀道成召詰之曰袁粲謀反何不啟聞嗣祖曰小人無識但知報恩何敢泄其大事今袁公已死義不茍生藴嬖人張承伯蔵匿藴道成並赦而用之粲簡淡平素而無經世之才嫌飲酒善吟諷身居劇任不肯當事主事毎往諮決或髙詠對之閒居髙臥門無雜賔物情不接故及於敗裴子野論曰袁景倩民望國華受付託之重智不足
  以除奸權不足以處變蕭條散落危而不扶及九鼎既輕三才將換區區斗城之裏出萬死而不辭葢蹈匹夫之節而無棟梁之具矣 乙亥以尚書僕射王僧䖍為左僕射新除中書令王延之為右僕射度支尚書張岱為吏部尚書吏部尚書王奐為丹陽尹延之裕之孫也劉秉弟遐為吳郡太守司徒右長史張瓌永之子也遭父喪在吳家素豪盛蕭道成使瓌伺間取遐㑹遐召瓌詣府瓌帥部曲十餘人直入齋中執遐斬之郡中莫敢動道成聞之以告瓌從父領軍沖沖曰瓌以百口一擲出手得盧矣道成即以瓌為吳郡太守道成移屯閱武堂猶以重兵付黃回使西上而配以腹心回素與王宜興不恊恐宜興反告其謀閏月辛巳因事收宜興斬之諸將皆言回握彊兵必反寜朔將軍桓康請獨往刺之道成曰卿等何疑彼無能為也沈攸之遣中兵㕘軍孫同等五將以三萬人為前驅司馬劉懷兵等五將以二萬人次之又遣中兵㕘軍王靈秀等四將分兵出夏口據魯山癸巳攸之至夏口自恃兵彊有驕色以郢城弱小不足攻雲欲問訊安西蹔泊黃金浦遣人告柳世隆曰被太后令當蹔還都卿既相與奉國想得此意世隆曰東下之師乆承聲問郢城小鎮自守而已宗儼之勸攸之攻郢城臧寅以為郢城兵雖少而地險攻守勢異非旬日可㧞若不時舉挫銳損威今順流長驅計日可㨗既傾根本則郢城豈能自固攸之從其計欲留偏師守郢城自將大衆東下乙未將發柳世隆遣人於西渚挑戰前軍中兵㕘軍焦度於城樓上肆言罵攸之且穢辱之攸之怒改計攻城令諸軍登岸燒郭邑築長圍晝夜攻戰世隆隨宜拒應攸之不能克道成命吳興太守沈文秀督吳錢唐軍事文秀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誅其宗族 乙未以從軍將軍楊運長為宣城太守於是太宗嬖臣無在禁省者矣 沈約論曰夫人君南面九重奧絶陪奉朝夕義隔卿士堦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狎生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獨運而刑政紏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及覘懽慍𠉀慘舒動中主情舉無謬㫖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為權不得重曽不知䑕慿社貴狐藉虎威外無逼主之嫌內有専用之效勢傾天下未之或悟及太宗晚運慮經盛衰權倖之徒慴憚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竊國權構造同異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勦寳祚夙傾實由於此矣 辛丑尚書左丞濟陽江謐建議假蕭道成黃鉞從之 乙巳蕭道成出頓新亭謂驃騎㕘軍江淹曰天下紛紛君謂何如淹曰成敗在徳不在衆寡公雄武有竒畧一勝也寛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民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以伐叛逆五勝也彼志銳而器小一敗也有威而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里而無同惡相濟五敗也雖豺狼十萬終為我獲道成笑曰君談過矣南徐州行事劉善明言於道成曰攸之收衆聚騎造舟治械包藏禍心於今十年性既險躁才非持重而起逆累旬遲囘不進一則暗於兵機二則人情離怨三則有掣肘之患四則天奪其魄本慮其剽勇輕速掩襲未備決於一戰今六師齊奮諸侯同舉此籠中之鳥耳蕭賾問攸之於周山圖山圖曰攸之相與鄰鄉數共征伐頗悉其為人性度險刻士心不附今頓兵堅城之下適以為離散之漸耳
  二年春正月己酉朔百官戎服入朝沈攸之盡銳攻郢城柳世隆乘間屢破之蕭賾遣軍主桓敬帥八軍據西塞為世隆聲援攸之獲郢府法曹南鄉范雲使送書入城餉武陵王賛犢一羫柳世隆魚三十尾皆去其首城中欲殺之雲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若違其命禍必及親今日就戮甘心如薺乃赦之攸之遣其將皇甫仲賢向武昌中兵㕘軍公孫方平向西陽武昌太守臧渙降於攸之西陽太守王毓奔湓城方平據西陽豫州刺史劉懷珍遣建寧太守張謨等將萬人擊之辛酉方平敗走平西將軍黃囘等軍至西陽泝流而進攸之素失人情但劫以威力初發江陵已有逃者及攻郢城三十餘日不㧞逃者稍多攸之日夕乘馬厯營撫慰而去者不息攸之大怒召諸軍主曰我被太后令建義下都大事若克白紗帽共著耳如其不振朝廷自誅我百口不闗餘人比軍人叛散皆卿等不以為意我亦不能問叛身自今軍中有叛者軍主任其罪於是一人叛遣人追之亦去不返莫敢發覺咸有異計劉攘兵射書入城請降柳世隆開門納之丁卯夜攘兵燒營而去軍中見火起爭棄甲走將帥不能禁攸之聞之怒衘鬚咀之收攘兵兄子天賜女壻張平虜斬之向旦攸之帥衆過江至魯山軍遂大散諸將皆走臧寅曰幸其成而棄其敗吾不忍為也乃投水死攸之猶有數十騎自隨宣令軍中曰荊州城中大有錢可相與還取以為資糧郢城未有追軍而散軍畏蠻抄更相聚結可二萬人隨攸之還江陵張敬兒既斬攸之使者即勒兵偵攸之下遂襲江陵攸之使子元琰與兼長史江乂別駕傳宣共守江陵城敬兒至沙橋觀望未進城中夜聞鶴唳謂為軍來又宣闗門出走吏民崩潰元琰奔寵洲為人所殺敬兒至江陵誅攸之二子四孫攸之將至江陵百餘里聞城已為敬兒所據士卒隨之者皆散攸之無所歸與其子太和走至華容界皆縊於櫟林己巳村民斬首送江陵敬兒擎之以楯覆以青繖徇諸市郭乃送建康敬兒誅攸之親黨收其財物數十萬皆以入私初㑹曹㕘軍金城邉榮為府録事所辱攸之為榮鞭殺録事及敬兒將至榮為留府司馬或說之使詣敬兒降榮曰受沈公厚恩共如此大事一朝緩急便易本心吾不能也城潰軍士執以見敬兒敬兒曰邉公何不早來榮曰沈公見留守城不忍委去本不祈生何須見問敬兒曰死何難得命斬之榮懽笑而去榮客太山程邕之抱榮曰與邉公周逰不忍見邉公死乞先見殺兵人不得行戮以白敬兒敬兒曰求死甚易何為不許先殺邕之然後及榮軍人莫不垂泣孫同宗儼之等皆伏誅丙子解嚴以侍中柳世隆為尚書右僕射蕭道成還鎮東府丁丑以左衛將軍蕭賾為江州刺史侍中蕭嶷為主領軍二月庚辰以尚書左僕射王僧䖍為尚書令右僕射王延之為左僕射癸未加蕭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諸軍事以衛將軍禇淵為中書監司空道成表送黃鉞 夏四月蕭道成以黃囘終為禍亂囘有部曲數千人慾遣收恐為亂辛卯召囘入東府至停外齋使桓康將數十人數囘罪而殺之 秋八月乙未以蕭道成領軍將軍蕭嶷為江州刺史 九月蕭道成欲引時賢㕘賛大業夜召驃騎長史謝朏屏人與語乆之朏無言唯二小兒捉燭道成慮朏難之仍取燭遣兒朏又無言道成乃呼左右朏莊之子也太尉右長史王儉知其指它日請間言於道成曰功髙不賞古今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終北面可乎道成正色裁之而神采內和儉因曰儉䝉公殊眄所以吐所難吐何賜拒之深宋氏失徳非公豈復寧濟但人情澆薄不能持乆公若小復推遷則人望去矣豈唯大業永淪七尺亦不可得保道成曰卿言不無理儉曰公今名位故是經常宰相宜禮絶羣後微示變革當先令禇公知之儉請衘命道成曰我當自徃經少日道成自造禇淵欵言移晷乃謂曰我夢應得官淵曰今授始爾恐一二年間未容便移且吉夢未必應在旦夕道成還以告儉儉曰禇是未達理耳儉乃唱議加道成太傅假黃鉞使中書舍人虞整作詔道成所親任遐曰此大事應報禇公道成曰禇公不從奈何遐曰彥回惜身保妻子非有竒才異節遐能制之淵果無違異丙午詔進道成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賛拜不名使持節太尉驃騎大將軍録尚書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固辭殊禮 戊申太傅道成以蕭映為南兗州刺史冬十月丁丑以蕭晃為豫州刺史
  齊髙帝建元元年春正月甲辰以江州刺史蕭嶷為都督荊湘等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太傅道成以謝朏有重名必欲引㕘佐命以為左長史甞置酒與論魏晉故事因曰石苞不早勸晉文死方慟哭方之馮異非知機也朏曰晉文世事魏室必將身終北面借使魏依唐虞故事亦當三讓彌髙道成不恱甲寅以朏為侍中更以王儉為左長史 丙辰以給事黃門侍郎蕭長懋為雍州刺史 二月甲午詔申前命命太傅賛拜不名三月甲辰以太傅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齊公加九錫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乙巳詔齊國官爵禮儀並倣天朝丙午以世子賾領南豫州刺史楊運長去宣城郡還家齊公遣人殺之凌源令潘智
  與運長厚善臨川王綽義慶之孫也綽遣腹心陳讃說智曰君先帝舊人身是宗室近屬如此形勢豈得乆全若招合內外計多有從者臺城內人常有此心正苦無人建意耳智即以告齊公庚戌誅綽兄弟及其黨與甲寅齊公受䇿命赦其境內以石頭為世子宮一如東宮禇淵引何曾自魏司徒為晉丞相故事求為齊官齊公不許以王儉為齊尚書右僕射領吏部儉時年二十八夏四月壬申朔進齊公爵為王増封十郡甲戌武陵王賛卒非疾也丙戌加齊王殊禮進世子為太子辛卯宋順帝下詔禪位於齊壬辰帝當臨軒不肯出逃於佛葢之下王敬則勒兵殿庭以板輿入迎帝太后懼自帥閹人索得之敬則啟譬令出引令升車帝收淚謂敬則曰欲見殺乎敬則曰出居別宮耳官先取司馬家亦如此帝泣而彈指曰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帝王家宮中皆哭帝拍敬則手曰必無過慮當餉輔國十萬錢是日百寮陪位侍中謝朏在直當解璽綬陽為不知曰有何公事傳詔雲解璽綬授齊王朏曰齊自應有侍中乃引枕臥傳詔懼使朏稱疾欲取兼人朏曰我無疾何所道遂朝服步出東掖門仍登車還宅乃以王儉為侍中解璽綬禮畢帝乘畫輪車出東掖門就東邸問今日何不奏皷吹左右莫有應者右光祿大夫王琨華之從父弟也在晉世已為郎中至是攀車獺尾慟哭曰人以夀為歡老臣以夀為戚既不能先驅螻蟻乃復頻見此事嗚咽不自勝百官雨泣司空兼太保禇淵等奉璽綬帥百官詣齊宮勸進王辭讓未受淵從弟前成安太守炤謂淵子賁曰司空今日何在賁曰奉璽綬在齊大司馬門炤曰不知汝家司空將一家物與一家亦復何謂甲午王即皇帝位於南郊還宮大赦改元奉宋順帝為汝隂王優崇之禮皆倣宋初築宮丹陽置兵守衛之宋神主遷汝隂廟諸王皆降為公自非宣力齊室餘皆除國獨置南康華容䓑鄉三國以奉劉穆之王𢎞何無忌之後除國者凡百二十人二臺官僚依任攝職名號不同員限盈長者別更詳議以禇淵為司徒賔客賀者滿座禇炤歎曰彥囘少立名行何意披猖至此門戶不幸乃復有今日之拜使彥囘作中書郎而死不當為一名士邪名徳不昌乃復有期頥之夀淵固辭不拜奉朝請河東裴顗上表數帝過惡掛冠徑去帝怒殺之太子賾請殺謝朏帝曰殺之遂成其名正應容之度外耳乆之因事廢於家帝問為政於前撫軍行㕘軍沛國劉瓛對曰政在孝經凡宋氏所以亡陛下所以得者皆是也陛下若戒前車之失加之以寛厚雖危可安若循其覆轍雖安必危矣帝歎曰儒者之言可寳萬世 夏五月己未或走馬過汝隂王之門衛士恐有為亂者奔入殺王而以疾聞上不罪而賞之辛酉殺宋宗室隂安公燮等無少長皆死前豫州刺史劉澄之遵考之子也與禇淵善淵為之固請曰澄之兄弟不武且於劉宗又踈故遵考之族獨得免 丙寅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陳氏曰孝皇后丁卯封皇子鈞為衡陽王 六月甲子立皇太子賾為皇太子皇子嶷為豫章王映為臨川王冕為長沙王曄為武陵王暠為安成王鏘為鄱陽王鑠為桂陽王鑑為廣陵王皇孫長懋為南郡王 乙酉𦵏宋順帝於遂寧陵
  魏遷洛陽
  齊武帝永明十一年魏主以平城地寒六月雨雪風沙常起將遷都洛陽恐羣臣不從乃議大舉伐齊欲以脅衆齋於明堂右個使太常卿王諶筮之遇革帝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吉孰大焉羣臣莫敢言尚書任城王澄曰陛下奕葉重光帝有中土今出師以征未服而得湯武革命之象未為全吉也帝厲聲曰繇雲大人虎變何言不吉澄曰陛下龍興已乆何得今乃虎變帝作色曰社稷我之社稷任城欲沮衆邪澄曰社稷雖為陛下之有臣為社稷之臣安可知危而不言帝乆之乃解曰各言其志夫亦何傷既還宮召澄入見逆謂之曰嚮者革卦今當更與卿論之明堂之忿恐人人競言沮我大計故以聲色怖文武耳想識朕意因屏人謂澄曰今日之舉誠為不易但國家興自朔土徙居平城此乃用武之城非可文治今將移風易俗其道誠難朕欲因此遷宅中原卿以為何如澄曰陛下欲卜宅中土以經畧四海此周漢之所以興隆也帝曰北人習常戀故必將驚擾奈何澄曰非常之事故非常人之所及陛下斷自聖心彼亦何所能為帝曰任城吾之子房也六月丙戍命作河橋欲以濟師秘書監盧淵上表以為前世承平之主未甞親御六軍決勝行陳之間豈非勝之不足為武不勝有虧威重乎昔魏武以𡚁兵一萬破袁紹謝𤣥以步兵三千摧苻秦勝負之變決於須㬰不在衆也詔報曰承平之主所以不親戎事者或以同軌無敵或以懦力偷安今謂之同軌則未然比之懦劣則可恥必若王者不當親戎則先王製革輅何所施也魏武之勝葢由仗順苻氏之敗亦由失政豈寡必能勝衆弱必能制彊邪丁未魏主講武命尚書李沖典武選 秋九月戊辰魏主濟河庚午至洛陽 魏主自發平城至洛陽霖雨不止丙子詔諸軍前發丁丑帝戎服執鞭乘馬而出羣臣稽顙於馬前帝曰廟算已定大將軍進諸公更欲何雲尚書李沖等曰今者之舉天下所不願唯陛下欲之臣不知陛下獨行竟何之也臣等有其意而無其辭敢以死請帝大怒曰吾方經營天下期於混一而卿等儒生屢疑大計斧鉞有常卿勿復言䇿馬將出於是安定王休等並殷勤泣諌帝乃諭羣臣曰今者興發不小動而無成何以示後臣世居幽朔欲南遷中土茍不南伐當遷都於此王公以為何如欲遷者左不欲者右安定王休等相帥如右南安王楨進曰成大功者不謀於衆今陛下茍輟南伐之謀遷都洛邑此臣等之願蒼生之幸也羣臣皆呼萬嵗時舊人雖不願內徙而憚於南伐無敢言者遂定遷都之計李沖言於上曰陛下將定鼎洛邑宗廟宮室非可馬上行逰以待之願陛下暫還代都俟羣臣經營畢功然後備文物鳴和鸞而臨之帝曰朕將巡省州郡至鄴小停春首即還未宜歸北乃遣任城王澄還平城諭留司百官以遷都之事曰今日真所謂革也王其勉之帝以羣臣意多異同謂衛尉卿鎮南將軍於烈曰卿意如何烈曰陛下聖畧淵逺非愚淺所測若隠心而言樂遷之與戀舊適中半耳帝曰卿既不唱異即是肯同深感不言之益使還鎮平城曰留臺庶政一以相委 冬十月戊寅朔魏主如金墉城徴穆亮使與尚書李沖將作大匠董爾經營洛都己卯如河南城乙酉如豫州癸巳舍於石濟乙未魏解嚴設壇於滑臺城東告行廟以遷都之意大赦起滑臺宮任城王澄至平城衆始聞遷都莫不驚駭澄援引古今徐以曉之衆乃開伏澄還報於滑臺魏主喜曰非任城朕事不成 乙巳魏主遣安定王休帥從官迎家於平城魏主築宮於鄴西冬十一月癸亥徙居之
  明帝建武元年春正月乙亥魏主如洛陽西宮中書侍郎韓顯宗上書陳四事其一以為竊聞輿駕今夏三巡三齊當幸中山往冬輿駕停鄴當農隙之時猶比屋供奉不勝勞費況今蠶麥方急將何以堪命且六軍涉暑恐生癘疫臣願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張之苦成洛都營繕之役其二以為洛陽宮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譏其奢今茲營繕宜加裁損又頃來此都富室競以第舍相尚宜因遷徙為之制度及端廣衢路通利溝渠其三以為陛下之還洛陽輕將從騎王者於闈闥之內猶施警蹕況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其四以為陛下耳聴法音目翫墳典口對百辟心虞萬機景昊而食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叡明所用未足為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保無疆之祚也伏願陛下垂拱司契而天下治矣帝頗納之顯宗麒麟之子也顯宗又上言以為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敘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乃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茍有其才雖屠釣奴虜聖王不恥以為臣茍非其才雖三後之𦙍墜於皁𨽻矣議者或雲今世等無竒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召遂廢宰相邪但當校其寸長銖重者先敘之則賢才無遺矣又刑罰之要在於明當不在於重茍不失有罪雖捶撻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僥幸雖參夷之嚴不足懲禁今內外之官欲邀當時之名爭以深酷為無私迭相敦厲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任遇下如仇讐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葢由於此謂宜勅示百僚以恵元元之命又昔周居洛邑猶存宗周漢遷東都京兆置尹案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曰邑況代京宗廟山陵所託王業所基其為神鄉福地實亦逺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謂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崇本重舊光示萬葉又古者四民異居欲其業専志定也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工伎屠沽各有攸處但不設科禁乆而混淆今聞洛邑居民之制専以官位相從不分族類夫官位無常朝榮夕悴則是衣冠皁𨽻不日同處矣借使一里之內或調習歌舞或講肄詩書縱羣兒隨其所之則必不棄歌舞而從詩書矣然則使工伎之家習士人風禮百年難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態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稱里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訓此乃風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選人士校其一婚一宦以為升降何其宻也至於度地居民則清濁連甍何其畧也今因遷徙之初皆是公地分別工伎在於一言有何可疑而闕盛美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華僑置郡縣自歸附聖化仍而不改名實交錯文書難辨宜依地理舊名一皆釐革小者併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並省今民口既多亦可復舊又君人者以天下為家不可有所私倉庫之儲以供軍國之用自非有功徳者不當加賜在朝諸貴受祿不輕比來頒賚動以千計若分以賜鰥寡孤獨之民所濟實多今直以與親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繼富之謂也帝覽奏甚善之 二月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濟河三月壬申至平城使羣臣更論遷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羆曰今四方未定未宜遷都且征伐無馬將何以克帝曰廏牧在代何患無馬今代在恆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尚書於果曰臣非以代地為勝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來乆居於此百姓安之一旦南遷衆情不樂平陽公丕曰遷都大事當訊之卜筮帝曰昔周召聖賢乃能卜宅今無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決疑不疑何卜黃帝卜而龜焦天老曰吉黃帝從之然則至人之知未然審於龜矣王者以四海為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逺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東水根山昭成皇帝更營盛樂道武皇帝遷於平城朕幸屬勝殘之運何為獨不得遷乎羣臣不敢復言羆夀之孫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臨朝堂部分遷留 冬十月戊申魏王親告太廟使髙陽王雍於烈奉遷神主於洛陽辛亥發平城 十一月魏主至洛陽欲澄清流品以尚書崔亮兼吏部郎中十二月魏主欲變易舊風壬寅詔禁士民胡服國人多不恱通直散騎常侍劉芳纉之族弟也與給事黃門侍郎太原郭祚皆以文學為帝所親禮多引與講論及宻議政事大臣貴戚皆以為踈已怏怏有不平之色帝使給事黃門侍郎陸凱私諭之曰至尊但欲廣知故事詢訪前世法式耳終不親彼而相䟽也衆意乃稍解戊申詔代民遷洛者復租賦三年二年夏五月魏主欲變北俗引見羣臣謂曰卿等欲朕逺追商周為欲不及漢晉邪咸陽王禧對曰羣臣願陛下度越前王耳帝曰然則當變風易俗當因循守故邪對曰願聖政日新帝曰為止於一身為欲傳之子孫邪對曰願傳之百世帝曰然則必當改作卿等不得違也對曰上令下從其誰敢違帝曰夫名不正言不順則禮樂不可興今欲斷諸北語一從正音其年三十已上習性已乆不容可猝革三十已下見在朝廷之人語音不聴仍舊若有故為當加降黜各宜深戒王公卿士以為然不對曰實如聖㫖帝曰朕甞與李沖論此沖曰四方之語竟知誰是帝者言之即為正矣沖之此言其罪當死因顧沖曰卿負社稷當令御史牽下沖免冠頓首謝又責留守之官曰昨望見婦女猶服頰領小袖卿等何為不遵前詔皆謝罪帝曰朕言非是卿等當庭爭如何入則順㫖退則不從乎六月己亥下詔不得為北俗之語於朝廷違者免所居官 戊午魏改用長尺大斗其法以漢士為之 秋八月立國子太學四門小學於洛陽 九月庚午魏六宮文武悉還於洛陽 冬十二月甲子魏王引見羣臣於光極堂頒賜冠
  三年春正月魏主下詔以為北人謂土為拓後為䟦魏之先出於黃帝以土徳王故為拓䟦氏夫土者黃中之色黃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諸功臣舊族自代來者姓或重複皆改之 秋七月魏太子恂不好學體素肥大苦河南地熱常思北歸魏主賜之衣冠恂常私著胡服八月戊戌恂宻謀召牧馬輕騎奔平城尚書陸琇啟帝帝引見恂數其罪杖之百餘下囚於城西廢為庶人初魏主南遷洛陽所親任者多中州儒士宗室及代人往往不樂穆泰與陸叡謀作亂帝召任城王澄於凝閑堂謂之曰穆泰謀為不軌扇誘宗室脫或必然今遷都甫爾北人戀舊南北紛擾朕洛陽不立也此國家大事非卿不能辦卿雖疾彊為我北行審觀其勢儻其微弱直往擒之若已彊盛可承制發並肆兵擊之對曰泰等愚惑正由戀舊為此計耳非有深謀逺慮臣雖駑怯足以制之願陛下勿憂雖有犬馬之疾何敢辭也帝笑曰任城肯行朕復何憂遂授澄節銅虎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至雁門雁門太守夜告雲泰已引兵西就平陽澄遽令進發右丞孟斌曰事未可量宜依勅召並肆兵然後徐進澄曰泰既謀亂應據堅城而更迎陽平度其所為當似勢弱泰既不相拒無故發兵非宜也但速往鎮之民心自定遂倍道兼行先遣治書侍御史李煥單騎入代出其不意曉諭泰黨示以禍福皆莫為之用泰計無所出帥麾下數百人攻煥不克走出城西追擒之澄亦尋至窮治黨與收陸叡等百餘人皆繫獄民間帖然澄具狀表聞帝喜召公卿以表示之曰任城可謂社稷臣也觀其獄辭正復臯陶何以過之顧謂咸陽王禧等曰汝曹當此不能辦也
  四年春二月癸酉魏主至平城引見穆泰陸叡之黨問之無一人稱枉者時人皆服任城王澄之明穆泰及其親黨皆伏誅賜陸叡死於獄宥其妻子徙遼西為民初魏主遷都變易舊俗并州刺史新興公丕皆所不樂帝以其宗室耆舊亦不之逼但誘示大理令其不生同異而已及朝臣皆變衣冠朱衣滿坐而丕獨胡服於其間晚乃稍加冠帶而不能修飾容儀帝亦不彊也太子恂自平城將遷洛陽元隆與穆泰等宻謀留恂因舉兵斷闗規據陘比丕在并州隆等以其謀告之丕外慮不成口雖折難心頗然之及事覺丕從帝至平城帝毎推問泰等常令丕坐觀有司奏元業元 元超罪當族丕應從坐帝以丕常受詔許以不死聴免死為民留其後妻二子與居於太原殺隆超同産乙升餘子徙敦煌初丕叡與僕射李沖領軍於烈俱受不死之詔叡既誅帝賜沖烈詔曰叡反逆之志自負幽㝠違誓在彼不闗朕也反逆既異餘犯雖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猶不㤀前言聴自死別府免其孥戮元丕二子一弟首為賊端連坐應死特宥為民朕本期始終而彼自棄絶違心乖念一何可悲故此別示想無致怪謀反之外皎如白日耳沖烈皆上表謝
  臣光曰夫爵祿廢置殺生予奪人君所以馭臣之大柄也是故先王之制雖有親故賢能功貴勤賔茍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議槐棘之下可赦則赦可宥則宥可刑則刑可殺則殺輕重視情寛猛隨時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及魏則不然勲貴之臣往往豫許之以不死使彼驕而觸罪又從而殺之是以不信之令誘之使陷於死地也刑政之失無此為大焉
  蕭鸞簒弒
  齊髙帝建元二年春三月丁酉朔以侍中西昌侯蕭鸞為郢州刺史鸞帝兄始安貞王道生之子也早孤為帝所養恩過諸子
  四年夏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長懋為皇太子
  武帝永明十一年春正月丙子文恵太子長懋卒太子素惡西昌侯鸞甞謂竟陵王子良曰我意中殊不喜此人不解其故當由其福薄故也子良為之救解及鸞得政太子子孫無遺焉 夏四月甲午立南郡王昭業為皇太孫東宮文武悉改為太孫官屬以太子妃琅邪王氏為皇太孫太妃南郡王妃何氏為皇太孫妃妃戢之女也 秋七月戊午上不豫詔竟陵王子良甲仗入延昌殿侍醫藥子良以蕭衍范雲等皆為帳內軍主子良日夜在內太孫間日㕘承戊寅上疾亟蹔絶太孫未入內外惶懼百僚皆已變服中書郎王融欲矯詔立子良詔草已立蕭衍謂范雲曰道路籍籍皆云將有非常之舉王元長非濟世才視其敗也雲曰憂國家者唯有王中書耳衍曰憂國欲為周召欲為䜿刁邪雲不敢答及太孫來王融戎服絳衫於中書省閤口斷東宮仗不得進頃之上復蘇問太孫所在因召東宮器甲皆入以朝事委尚書左僕射西昌侯鸞俄而上殂融處分以子良兵禁諸門鸞聞之急馳至雲龍門不得進鸞曰有勅召我排之而入奉太孫登殿命左右扶出子良指麾部署音響如鍾殿中無不如命融知不遂釋服還省歎曰公悞我由是鬱林王深怨之遺詔曰太孫進徳日茂社稷有寄子良善相毗輔思𢎞治道內外衆事無大小悉與鸞㕘懷共下意鬱林王之未立也衆皆疑立子良口語喧騰武陵王曅於衆中大言曰若立長則應在我立嫡則應在太孫由是帝深憑頼之 初西昌侯鸞為太祖所愛鸞性儉素車服儀從同於素士所居官名為嚴能故世祖亦重之世祖遺詔使竟陵王子良輔政鸞知尚書事子良素仁厚不樂世務乃更推鸞故遺詔雲事無大小悉與鸞㕘懷子良之志也帝少養於子良妃袁氏慈愛甚著及王融有謀遂深忌子良大行出太極殿子良居中書省帝使虎賁中郎將潘敞領二百人仗屯太極西階以防之既成服諸王皆出子良乞停至山陵不許壬午稱遺詔以武陵王曅為衛將軍與征南大將軍陳顯達並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僕射西昌侯鸞為尚書令太孫詹事沈文秀為護軍癸未以竟陵王子良為太傅 鬱林王性辯恵美容止善應對哀樂過人世祖由是愛之而矯情飾詐隂懷鄙慝與左右羣小共衣食同臥起始為南郡王從竟陵王子良在西州文恵太子每禁其起居節其用度王宻就富人求錢無敢不與別作鑰鉤夜開西州後閤與左右至諸營署中淫宴師史仁祖侍書胡天翼相謂曰若言之二宮則其事未易若於營署為異人所毆及大物所傷豈直罪止一身亦當盡室及禍年各七十餘生寧足吝邪數日間二人相繼自殺二宮不知也所愛左右皆逆加官爵疏於黃紙使囊盛帶之許南面之日依此施行侍太子疾及居喪憂容號毀見者呼咽裁還私室即歡笑酣飲常令女巫楊氏禱祀速求天位及太子卒謂由楊氏之力倍加敬信既為太孫世祖有疾又令楊氏禱祀時何妃猶在西州世祖疾稍危太孫與何妃書紙中央作一大喜字而作三十六小喜字繞之侍世祖疾言發淚下世祖以為必能負荷大業謂曰五年中一委宰相汝勿措意五年外勿復委人若自作無成無所多恨臨終執其手曰若憶翁當好作遂殂大斂始畢悉呼世祖諸伎備奏衆樂即位十餘日即收王融下廷尉使中丞孔稚珪奏融險躁輕狡招納不逞誹謗朝政融求援於竟陵王子良子良憂懼不敢救遂於獄賜死
  明帝建武元年春正月西昌侯鸞將謀廢立引前鎮西咨議㕘軍蕭衍與同謀荊州刺史隨王子隆性溫和有文才鸞欲徴之恐其不從衍曰隨王雖有美名其實庸劣既無智謀之士爪牙唯仗司馬垣厯生武陵太守卞白龍耳二人唯利是從若㗖以顯職無有不來隨王止須折簡耳鸞從之徴厯生為太子左衞率白龍為游擊將軍二人並至續召子隆為侍中撫軍將軍豫州刺史崔慧景髙武舊將鸞疑之以蕭衍為寧朔將軍戍夀陽慧景懼白服出迎衍撫安之綦帝寵幸中書舍人綦母珍之朱隆之直閣將軍曹道剛周奉叔宦者徐龍駒等珍之所論薦事無不允內外要職皆先論價旬月之間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詔㫖有司至相與雲寜拒至尊勅不可違舍人命帝以龍駒為後閣舍人常居含章殿著黃綸帽被貂裘南面向案代帝畫勅左右侍直與帝不異帝自山陵之後即與左右微服逰走市里好於世宗崇安陵隧中擲塗賭跳作諸鄙戱極意賞賜左右動至百數十萬毎見錢曰昔我思汝一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世祖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金銀布帛不可勝計鬱林王即位未㫷嵗所用埀盡入主衣庫令何後及寵姬以諸寳器相投擊破碎之用為笑樂蒸於世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朝事大小皆決於西昌侯鸞鸞數諌爭帝多不從心忌鸞欲除之以尚書右僕射鄱陽王鏘為世祖所厚私謂鏘曰公聞鸞於法身如何鏘素和謹對曰臣鸞於宗戚最長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朝廷所頼唯鸞一人願陛下無以為慮帝退謂徐龍駒曰我欲與公共計取鸞公既不同我不能獨辦且復小聴衞尉蕭諶世祖之族子也自世祖在郢州諶已為腹心及即位常典宿衛機密之事無不預聞征南諮議蕭坦之諶之族人也甞為東宮直閣為世宗所知帝以二人祖父舊人甚親信之諶毎請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諶還乃安坦之得出入後宮帝䙝狎宴逰坦之皆在側帝醉後常裸袒坦之輒扶持諌諭西昌侯鸞欲有所諌帝在後宮不出唯遣諶坦之徑進乃得聞達何後亦淫泆私於帝左右楊珉與同寢處如伉儷又與帝相愛狎故帝恣之迎後親戚入宮以耀靈殿處之齋閤通夜洞開內外淆雜無復分別西昌侯鸞遣坦之入奏誅珉何後流涕覆面曰楊郎好年少無罪何可枉殺坦之附耳語帝曰外間並雲楊珉與皇后有情事彰遐邇不可不誅帝不得已許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鸞又啟誅徐龍駒帝亦不能違而心忌鸞益甚蕭諶蕭坦之見帝狂縱日甚無復悛改恐禍及已乃更囘意附鸞勸其廢立隂為鸞耳目帝不之覺也周奉叔恃勇挾勢陵轢公卿常翼單刀二十口自隨出入禁闥門衞不敢訶毎語人曰周郎刀不識君鸞忌之使蕭諶蕭坦之說帝出奉叔為外援己巳以奉叔為青州刺史曺道剛為中軍司馬奉叔就帝求千戸侯許之鸞以為不可封曲江縣男食三百戶奉叔大怒於衆中攘刀厲色鸞說諭之乃受奉叔辭畢將之鎮部伍已出鸞與蕭諶稱敕召奉叔於省中毆殺之啟雲奉叔慢朝廷帝不獲已可其奏溧陽令錢塘杜文謙甞為南郡王侍讀前此說綦毋𭹀之曰天下事可知灰盡粉滅匪朝伊夕不早為計吾徒無類矣珍之曰計將安出文謙曰先帝舊人多見擯斥今召而使之誰不慷慨近聞王洪範與宿衛將萬靈㑹等共語皆攘袂搥牀君其宻報周奉叔使萬靈㑹等殺蕭諶則宮內之兵皆我用也即勒兵入尚書斬蕭令兩都伯力耳今舉大事亦死不舉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遲疑不斷復少日録君稱敕賜死父母為殉在眼中矣𭹀之不能用及鸞殺奉叔並收珍之文謙殺之 秋七月西昌侯鸞既誅徐龍駒周奉叔而尼媼外入者頗傳異語中書令何𦙍以後之從叔為帝所親使直殿省帝與𦙍謀誅鸞令𦙍受事𦙍不敢當依違諌說帝意復止乃謀出鸞於西州中勅用事不復闗咨於鸞是時蕭諶蕭坦之握兵權左僕射王宴總尚書事諶宻召諸王典籖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諶親要日乆衆皆憚而從之鸞以其謀告王宴宴聞之響應又告丹陽尹徐孝嗣孝嗣亦從之驃騎録事南陽樂豫謂孝嗣曰外傳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䝉武帝殊常之恩荷託附之重恐不得同人此舉人笑禇公至今齒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從帝謂蕭坦之曰人言鎮軍與王宴蕭諶欲共廢我似非虛傳卿所聞云何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朝貴不容造此論當是諸尼姥言耳豈可信邪官若無事除此三人誰敢自保直閤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宻有處分謀未能發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頴基皆內遷諶欲待二人至藉其勢力以行事鸞慮事變以告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衛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復及弟有百嵗母豈能坐聴禍敗正應作餘計耳諶惶遽從之壬辰鸞使蕭諶先入言遇曹道剛及中書舍人朱隆之皆殺之直後徐僧亮盛怒大言於衆曰吾等荷恩今日應死報又殺之鸞引兵自尚書入雲龍門戎服加朱衣於上比入門三失履王宴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隨其後帝在夀昌殿聞外有變猶宻為手敕呼蕭諶又使閉內殿諸房閤俄而諶引兵入夀昌閤帝走趨徐姬房㧞劍自刺不入以帛纒頸輿接出延徳殿諶初入殿宿衛將士皆操弓楯欲拒戰諶謂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須動宿衛素𨽻服於諶皆信之及見帝出各欲自奮帝竟無一言行至西弄殺之輿屍出殯徐龍駒宅𦵏以王禮徐姬及諸嬖倖皆伏誅鸞既弒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於袖中出而進之鸞大恱癸巳以太后令追廢帝為鬱林王又廢何後為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丁酉新安王即皇帝位時年十五以西昌侯鸞為驃騎大將軍録尚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興 八月以始安王遙光為南郡太守不之官遙光鸞之兄子也鸞有異志遙光賛成之凡大誅賞無不預謀戊申以中書郎蕭遙欣為兗州刺史遙欣遙光之弟也鸞欲樹置親黨故用之 鬱林王之廢也鄱陽王鏘初不知謀及宣城公鸞勢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鏘毎詣鸞鸞常屣履至車後迎之語及家國言淚俱發鏘以此信之宮臺之內皆屬意於鏘勸鏘入宮發兵輔政制局監謝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璧車入宮出天子置朝堂夾輔號令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東城人正共縛送蕭令耳子隆欲定計鏘以上臺兵力既悉度東府且慮事不㨗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世祖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復還內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籖知其謀告之九月癸酉鸞遣兵二千人圍鏘第殺鏘遂殺子隆及謝粲等於時太祖諸子子隆最壯大有才能故鸞尤忌之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聞鄱陽隨王死欲起兵謂防閤吳郡陸超之曰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為義鬼防閤丹陽董僧謂曰此州雖小宋孝武甞用之若舉兵向闕以請鬱林之罪誰能禦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宻遣書迎之阮氏報其同母兄於瑤之為計瑤之馳告宣威公鸞乙亥假鸞黃鉞內外纂嚴遣中䕶軍王𤣥邈討子懋又遣軍主裴叔業與於瑤之先襲尋陽聲云為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業泝流直上至夜回襲湓城城局㕘軍樂賁開門納之子懋聞之帥府州兵力據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踴躍願奮叔業畏之遣於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正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子懋既不出兵攻叔業衆情稍沮中兵㕘軍於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可以免禍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𤣥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琳之從二百人㧞白刃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障面使人殺之王𤣥邈執董僧恵將殺之僧恵曰晉安舉義兵僕實豫其謀得為主人死不恨矣願至大斂畢退就鼎鑊𤣥邈義之具以白鸞免死配東冶子懋子昭基九嵗以方二寸絹為書㕘其消息並遺錢五百行金得達僧恵視之曰郎君書也悲慟而卒於琳之勸陸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恃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𤣥邈等欲囚以還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門生謂殺超之當得賞宻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𤣥邈厚加殯斂門生亦助舉棺棺墜壓其首折頸而死鸞遣平西將軍王廣之襲南兗州刺史安陸王子敬廣之至歐陽遣部將濟隂陳伯之先驅伯之因城開獨入斬子敬鸞又遣徐𤣥慶西上害諸王臨海王昭秀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㝢行州事𤣥慶至江陵欲以便宜從事昌㝢曰僕受朝廷意寄翼輔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來何容即以相付邪若朝廷必須殿下當自啟聞更聴後㫖昭秀由是得還建康昌㝢尚之之弟子也鸞以吳興太守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殺晉熈王銶琇之辭不許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孫也裴叔業自尋陽仍進向湘州欲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防閤周伯玉大言於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從銳典籖叱左右斬之乙酉殺銳又殺郢州刺史晉熈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鏗 冬十月以宣城公鸞為大傅領大將軍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加殊禮進爵為王宣城王謀繼大統多引朝廷名士與㕘籌策侍中謝朏心不願乃求出為吳興太守至郡致酒數斛遺其弟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
  臣光曰臣聞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二謝兄弟比肩貴近安享榮祿危不預知為臣如此可謂忠乎 宣城王雖専國政人情猶未服王胛上有赤誌驃騎諮議㕘軍考城江祏勸王出以示人王以示晉夀太守王洪範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範曰公日月在軀如何可隠當轉言之王母祏之姑也戊戍殺桂陽王鑠衡陽王鈞江夏王鋒建安王子貞
  巴陵王子倫鑠與鄱陽王鏘齊名鏘好文章鑠好名理時人稱為鄱桂鏘死鑠不自安至東府見宣城王還謂左右曰向録公見接殷勤流連不能已而面有慙色此必欲殺我是夕遇害宣城王毎殺諸王常夜遣兵圍其第斬闗踰垣呼譟而入家貲皆封籍之江夏王鋒有才行宣城王甞與之言遙光才力可委鋒曰遙光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髙皇衛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宣城王失色及殺諸王鋒遺宣城王書誚責之宣城王深憚之不敢於第收鋒使兼祠官於太廟夜遣兵廟中収之鋒出登車兵人慾上車鋒有力手擊數人皆仆地然後死宣城王遣典籖柯令孫殺建安王子真子真走入牀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為奴不許而死又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巴陵王子倫子倫性英果時為南蘭陵太守鎮琅邪城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問典籖華伯茂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即辦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執酖逼之子倫正衣冠出受詔謂法亮曰先朝首滅劉氏今日之事理數固然君是身家舊人今衘此使當由事不獲已此酒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初諸王出鎮皆置典籖主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時入奏事一嵗數返時王輒與之閒語訪以州事刺史美惡専繫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節奉之恆慮弗及於是威行州部大為姦利武陵王曅為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籖趙渥之謂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見世祖盛毀之曅遂免還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典籖姜秀不許子罕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何異邵陵王子眞甞求熊白廚人答典籖不在不敢與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世祖聞之謂羣臣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籖帥籖帥不在則竟日忍渇諸州唯聞有籖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竟陵王子良甞問衆曰士大夫何意詣籖帥㕘軍范雲曰詣長史以下皆無益詣籖帥立有倍本之價不詣謂何子良有愧色及宣城王誅諸王皆令典籖殺之竟無一人能抗拒者孔珪聞之流涕曰齊之衡陽江夏最有意而復害之若不立籖帥故當不至於此宣城王亦深知典籖之𡚁乃詔自令諸州有急事當宻以奏聞勿復遣典籖入都自是典籖之任浸輕矣 蕭子顯論曰帝王之子生長富厚朝出閨閫暮司方岳防驕翦逸積代常典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為主帥飲食逰居動應聞啟處地雖重行已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艱難總至望其釋位扶危何可得矣斯宋氏之餘風至齊室而尤𡚁也
  海陵王在位起居飲食皆諮宣城王而後行甞思食蒸魚菜太官令答無録公命竟不與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沖幼庶政多昧且早嬰尫疾弗克負荷太愽宣城王𦙍體先皇鍾慈太祖宜入承寳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當歸老別館且宣城王為太祖第三子癸亥髙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太尉王敬則為大司馬司空陳顯達為太尉尚書令王宴加驃騎大將軍左僕射徐孝嗣加中軍大將軍中領軍蕭諶為領軍將軍度支尚書虞悰稱疾不陪位帝以悰舊人慾引㕘佐命使王宴齎廢主事示悰悰曰主上聖明公卿戮力寧假朽老以賛惟新乎不敢聞命因慟哭朝議欲紏之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遺直乃止
  十一月上詐稱海陵恭王有疾數遣御師瞻視因而殞之𦵏禮並依漢東海恭王故事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一上
  宋 袁樞 撰
  元魏冦齊
  齊明帝建武元年魏主以上廢海陵王自立謀大舉入㓂㑹邉將言雍州刺史下邳曹虎遣使請降於魏十二月辛丑朔魏遣行鎮南將軍薛眞度督四將向襄陽將軍劉昶平南將軍王肅向義陽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鍾離平南將軍廣平劉藻向南鄭眞度安都從祖弟也以尚書盧淵為安南將軍督襄陽前鋒諸軍淵辭以不習軍旅不許淵曰但恐曺虎為周魴耳 魏主欲自將入冦癸卯中外戒嚴戊申詔代民遷洛者復租賦三年相州刺史髙閭上表稱洛陽草創曺虎既不遣質任必非誠心無宜輕舉魏主不從乆之虎使竟不再來魏主引公卿議行留之計公卿或以為宜止或以為宜行帝曰衆人紛紜莫知所從必欲盡行留之勢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鎮南為留議朕為行論諸公坐聴得失長者從之衆皆曰諾鎮南將軍李沖曰臣等正以遷都草創人思少安為內應者未得審諦不宜輕動帝曰彼降欵虛實誠未可知若其虛也朕巡撫淮甸訪民疾苦使彼知君徳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實也今不以時應接則失乘時之機孤歸義之誠敗朕大畧矣任城王澄曰虎無質任又使不再來其詐可知也今代都新遷之民皆有戀本之心扶老攜幼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食無甔石之儲又冬月垂盡東作將起乃百堵皆興俶載南畆之時而驅之使擐甲執兵泣當白刃殆非歌舞之師也且諸軍已進非無應接若降欵有實待既平樊沔然後鑾輿順動亦何晚之有今率然輕舉上下疲勞若空行空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氣非策之得者也司空穆亮以為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謂亮曰公輩在外之時見張旗授甲皆有憂色平居論議不願南征何得對上即為此語面背不同事涉欺佞豈大臣之義國士之體乎萬一傾危皆公輩所為也沖曰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帝曰任城以從朕者為佞不從朕者豈必皆忠夫小忠者大忠之賊無乃似諸澄曰臣愚闇雖涉小忠要是竭誠謀國不知大忠者竟何所據帝不從辛亥發洛陽以北海王詳為尚書僕射統留臺事李沖兼僕射同守洛陽給事黃門侍郎崔休為左丞趙郡王幹都督中外諸軍事始平王勰將宗子軍宿衛左右休逞之𤣥孫也戊辰魏主至懸瓠己巳詔夀陽鍾離馬頭之師所獲男女皆放還南曹虎果不降魏生命盧淵攻南陽淵以軍中乏糧請先攻赭陽以取葉倉魏主許之乃以征南大將軍城陽王鸞安南將軍李佐荊州刺史韋𭹀兵攻赭陽鸞長夀之子佐寳之子也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閉城拒守薛眞度軍於沙堨南陽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劉思忌拒之
  二年春正月壬申遣鎮南將軍王廣之督司州右衛將軍蕭坦之督徐州尚書右僕射沈文季督豫州諸軍以拒魏癸酉魏詔淮北之人不得侵掠犯者以大辟論乙未拓䟦衍攻鍾離徐州刺史蕭恵休乘城拒守間出襲擊魏兵破之恵休恵明之弟也劉昶王肅攻義陽司州刺史蕭誕拒之肅屢破誕兵招降萬餘人魏以肅為豫州刺史劉昶性褊躁御軍嚴暴人莫敢言法曺行㕘軍北平陽固苦諌昶怒欲斬之使當攻道固志意閑雅臨敵勇決昶始竒之丁酉中外纂嚴以太尉陳顯達為使持節都督西北討諸軍事往來新亭白下以張聲勢己亥魏主濟淮二月至夀陽衆號三十萬鐵騎彌野甲辰魏主登八公山賦詩道遇甚雨命去葢見軍士病者親撫慰之魏主遣使呼城中人豐城公遙昌使㕘軍崔慶逺出應之慶逺問師故魏主曰師當有故卿欲我斥言之乎欲我含垢依違乎慶逺問師承來命無所含垢魏主曰齊主何故廢立慶逺曰廢昏立明古今非一未審何疑魏主曰武王子孫今皆安在廢逺曰七王同惡已伏管蔡之誅其餘二十餘王或內列清要或外典方牧魏主曰卿主若不忘忠義何以不立近親如周公之輔成王而自取之乎慶逺曰成王有亞聖之徳故周公得而相之今近親皆非成王之比故不可立且霍光亦舍武帝近親而立宣帝唯其賢也魏主曰霍光何以不自立慶逺曰非其類也主上正可比宣帝安得比霍光若爾武王伐紂不立微子而輔之亦為茍貪天下乎魏主大笑曰朕來問罪如卿之言便可釋然慶逺曰見可而進知難而退聖人之師也魏主曰卿欲吾和親為不欲乎慶逺曰和親則二國交歡生民䝉福否則二國交惡生民塗炭和親與否裁自聖衷魏主賜慶逺酒殽衣服而遣之戊申魏主循淮而東民皆安堵租運屬路丙辰至鍾離上遣左衛將軍崔慧景寧朔將軍裴叔業救鍾離劉昶王肅衆號二十萬塹柵三重併力攻義陽城中負楯而立王廣之引兵救義陽去城百餘里畏魏強不敢進城中益急黃門侍郎蕭衍請先進廣之分麾下精兵配之衍間道夜發與太子右率蕭誄等徑上賢首山去魏軍數里魏人出不意未測多少不敢逼黎明城中望見援軍至蕭誕遣長史王伯瑜出攻魏柵因風縱火衍等衆軍自外擊之魏不能支解圍去己未誕等追擊破之誄諶之弟也先是上以義陽危急詔都督青冀二州諸軍事張衝出軍攻魏以分其兵勢沖遣軍主桑係祖攻魏建陵驛馬厚丘三城又遣軍主杜僧䕶攻魏虎阬馮時即丘三城皆㧞之青冀二州刺史王洪範遣軍主崔延襲魏紀城據之魏主欲南臨江水辛酉發鍾離司徒長樂元懿公馮誕病不能從魏主與之泣訣行五十里聞誕卒時崔慧景等軍去魏主營不過百里魏主輕將數千人夜還鍾離拊屍而哭達旦聲淚不絶壬戍勅諸軍罷臨江之行𦵏誕依晉齊獻王故事誕與帝同年幼同硯席尚帝妹樂安長公主雖無學術而資性淳篤故特有寵丁卯魏主遣使臨江數上罪惡魏久攻鍾離不克士卒多死三月戊寅魏主如邵陽築城於洲上柵斷水路夾築二城蕭坦之遣軍主裴叔業攻二城拔之魏主欲築城置戍於淮南以撫新附之民賜相州刺史髙閭璽書具論其狀閭上表以為兵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曏者國家止為受降之計發兵不多東西遼濶難以成功今又欲置戍淮南招撫新附昔世祖以回山倒海之威步騎數十萬南臨𤓰步諸郡盡降而盱眙小城攻之不克班師之日兵不戍一城土不闢一㕓夫豈無故以為大鎮未平不可守小故也夫壅水者先塞其原伐木者先斷其本本原尚在而攻其末流終無益也夀陽盱眙淮隂淮南之本原也三鎮不克其一而留守孤城其不能自全明矣敵之大鎮逼其外長淮隔其內少置兵則不足以自固多置兵則糧運難通大軍既還士心孤怯夏水盛漲救援甚難以新擊舊以勞禦逸若果如此必為敵擒雖忠勇奮發終何益哉且安土戀本人之常情昔彭城之役既克大鎮城戍已定而不服思叛者猶踰數萬角城蕞爾處在淮北去淮陽十八里五固之役攻圍厯時卒不能克以今準古事兼數倍天時向熱雨水方降願陛下踵世祖之成規旋轅返斾經營洛邑蓄力觀釁布徳行化中國既和逺人自服矣尚書令陸叡上表以為長江浩蕩彼之巨防又南土昏霧暑氣鬱蒸師人經夏必多疾病而遷鼎草創庶事甫爾臺省無論政之館府寺靡聴治之所百僚居止事等行路沈雨炎陽自成癘疫且兵徭並舉聖王所難今介冑之士外攻冦讐羸弱之夫內勤土木運給之費日損千金驅罷𡚁之兵討堅城之冦將何以取勝乎陛下去冬之舉正欲曜武江漢耳今自春㡬夏理宜釋甲願早還洛邑使根本深固聖懐無內顧之憂兆民休斤板之役然後命將出師何憂不服魏主納其言崔慧景以魏人城邵陽患之張欣泰曰彼有去志所以築城者外自誇大懼我躡其後耳今若說之以兩願罷兵彼無不聴矣慧景從之使欣泰詣城下語魏人魏主乃還濟淮餘五將未濟齊人據渚邀斷津路魏主募能破中渚兵者以為直閤將軍軍主代人奚康生應募縛筏積柴因風縱火燒齊船艦依煙直進飛刀亂斫中渚兵遂潰魏主假康生直閣將軍魏主使前將軍楊播將步卒三千騎五百為殿時春水方長齊兵大至戰艦塞川播結陳於南岸以禦之諸軍盡濟齊兵四集圍播播為圓陳以禦之身自搏戰所殺甚衆相拒再宿軍中食盡圍兵愈急魏主在北岸望之以水盛不能救既而水稍減播引精騎三百厯齊艦大呼曰我今欲度能戰者來遂擁衆而濟播椿之兄也魏軍既退邵陽洲上餘兵萬人求輸馬五百匹假道以歸崔慧景欲斷路攻之張欣泰曰歸師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輕也今勝之不足為武不勝徒喪前功不如許之慧景從之蕭坦之還言於上曰邵陽洲有死賊萬人慧景欣泰縱而不取由是皆不加賞甲申解嚴初上聞魏主欲飲馬於江懼勅廣陵太守行南兗州事蕭頴胄移居民入城民驚恐欲席捲南渡頴胄以魏冦尚逺不即施行魏兵竟不至頴胄太祖之從子也上遣尚書右僕射沈文季助豐城公遙昌守夀陽文季入城止游兵不聴出洞開城門嚴加守備魏兵尋退魏之入冦也盧昶等猶在建康齊人恨之飼以蒸豆昶怖懼食之淚汗交橫謁者張思寧辭氣不屈死於館下及還魏主讓昶曰人誰不死何至自同牛馬屈身辱國縱不逺慙蘇武獨不近愧思寧乎乃黜為民 魏主之在鍾離也仇池鎮都大將軍梁州刺史拓㧞英以州兵㑹劉藻擊漢中魏主許之梁州刺史蕭懿遣步將尹紹祖梁季羣等將兵二萬據險立五柵以拒之英曰彼帥賤莫相統一我選精卒並攻一營彼必不相救若克一營四營皆走矣乃引兵急攻一營拔之四營俱潰生擒梁季羣斬三千餘級俘七百餘人乘勝長驅進逼南鄭懿又遣其將姜脩擊英英掩擊盡獲之將還懿別軍繼至將士皆已疲不意其至大懼欲走英故緩轡徐行神色自若登髙望敵東西指麾狀若處分然後整列而前懿軍疑有伏兵遷延引退英追擊破之遂圍南鄭禁將士毋得侵暴逺近恱附爭供租運懿嬰城自守軍主范絜先將三千餘人在外還救南鄭英掩擊盡獲之圍城數十日城中恟懼録事㕘軍新野庾越封題空倉數十指示將士曰此中粟皆滿足支二年但努力堅守衆心乃安㑹魏主召英還英使老弱先行自將精兵為後拒遣使與懿告別懿以為誑英去一日猶不開門二日乃遣將追之英與士卒下馬交戰懿兵不敢逼行四日四夜懿兵乃返英入斜谷㑹天大雨士卒截竹貯米執炬火於馬上炊之先是懿遣人誘說仇池諸氐使起兵斷英運道及歸路英勒兵奮擊且戰且前矢中英頰卒全軍還仇池討叛氐平之英楨之子懿衍之兄也英之攻南鄭也魏主詔雍涇岐三州發兵六千人戍南鄭俟克城則遣之侍中兼左僕射李沖表諌曰秦川險阨地接羌夷自西出師後餉援連續加氐胡叛逆所在奔命運糧擐甲迄茲未已今復豫差戍卒懸擬山外雖加優復恐猶驚駭脫終攻不克徒動民情連胡結夷事或難測輒依㫖宻下刺史待軍克鄭城然後差遣如臣愚見猶謂未足何者西道險阨單徑千里今欲深戍絶界之外孤據羣賊之中敵攻不可猝㧞食盡不可運糧古人有言雖鞭之長不及馬腹南鄭於國實為馬腹也且魏境所掩九州過八民人所臣十分而九所未民者唯漠北之與江外耳覊之在近豈汲汲於今日也宜待疆宇既廣糧食既足然後置邦樹將為吞併之舉今鍾離夀陽宻邇未㧞赭城新野踄步弗降東道既未可以近力守西藩寧可以逺兵固若果欲置者臣恐終以資敵也又建都土中地接冦壤方須大收死士平蕩江㑹若輕遣單寡棄令陷沒恐後舉之日衆以留守致懼求其死効未易可獲推此而論不戍為上魏主從之 魏城陽王鸞等攻赭陽諸將不相統壹圍守百餘日諸將欲案甲不戰以疲之李佐獨晝夜攻擊士卒死者甚衆帝遣太子右衛率垣厯生救之諸將以衆寡不敵欲退佐獨帥騎二千逆戰而敗盧淵等引去厯生追擊大破之厯生榮祖之從弟也南陽太守房伯玉等又敗薛真度於沙堨鸞等見魏主於瑕丘魏主責之曰卿等沮辱威靈罪當大辟朕以新遷洛邑特從寛典五月己巳降封鸞為定襄縣王削戶五百盧淵李佐韋珍皆削官爵為民佐仍徙瀛州以薛眞度與其從兄安都有開徐方之功聴存其爵及荊州刺史餘皆削奪曰進足明功退足彰罪矣 癸未魏主還洛陽告於太廟甲申減冗官之祿以助軍國之用乙酉行飲至之禮班賞有差
  三年冬閏十月魏主謀入冦引見公卿於清徽堂曰朕卜宅土中綱條粗舉唯南冦未平安能效近世天子下帷於深宮之中乎朕今南征決矣但未知早晚之期比來術者皆云今往必克此國之大事宜君臣各盡所見勿以朕先言而依違於前同異於後也李沖對曰凡用兵之法宜先論人事後察天道今卜筮雖吉而人事未備遷都尚新秋榖不稔未可以興師旅如臣所見宜俟來秋帝曰去十七年朕擁兵二十萬此人事之盛也而天時不利今天時既從復雲人事未備如僕射之言是終無征伐之期也冦戎咫尺異曰將為社稷之憂朕何敢自安若秋行不㨗諸君當盡付司冦不可不盡懐也四年六月壬戌魏發冀定瀛相濟五州兵二十萬將入冦 八月丙辰魏詔中外戒嚴 甲戌魏講武於華林園庚辰軍發洛陽使吏部尚書任城王澄居守以御史中尉李彪兼度支尚書與僕射李沖㕘治留臺事假彭城王勰中軍大將軍勰辭曰親踈並用古之道也臣獨何人頻煩寵授昔陳思求而不允愚臣不請而得何否泰之相逺也魏主大笑執勰手曰二曺以才名相忌吾與汝以道徳相親上遣軍主直閣將軍胡松助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戍赭陽軍主鮑舉助西汝南北義陽二郡太守黃瑤起戍舞隂 初魏遷洛陽荊州刺史薛眞度勸魏主先取樊鄧眞度引兵冦南陽太守房伯玉擊敗之魏主怒以南陽小郡志必滅之遂引兵向襄陽彭城王勰等三十六軍前後相繼衆號百萬吹脣沸地九月辛丑魏主留諸將攻赭陽自引兵南下癸卯至宛夜襲其郛克之房伯玉嬰內城拒守魏主遣中書舍人孫延景謂伯玉曰我今蕩壹六合非如曏時冬來春去不有所克終不還北卿此城當我六龍之首無容不先攻取逺期一年近止一月封侯梟首事在俯仰宜善圖之且卿有三罪今令卿知卿先事武帝䝉殊常之寵不能建忠致命而盡節於其讐罪一也頃年薛眞度來卿傷我偏師罪二也今鸞輅親臨不面縛麾下罪三也伯玉遣軍副樂稚柔對曰承欲攻圍期於必克卑微常人得抗大威眞可謂獲其死所外臣䝉武帝採㧞豈敢忘恩但嗣君失徳主上光紹十宗非唯副億兆之深望抑亦兼武帝之遺敕是以區區盡節不敢失墜往者北師深入冦擾邉民輒厲將士以修職業返已而言不應垂責宛城東南御溝上有橋魏主引兵過之伯玉使勇士數人衣斑衣戴虎頭㡌伏於竇下突出擊之魏主人馬俱驚召善射者原靈度射之應弦而斃乃得免 丁未魏主發南陽留太尉咸陽王禧等攻之己酉魏主至新野新野太守劉思忌拒守冬十月丁巳魏軍攻之不克築長圍守之遣人謂城中曰房伯玉已降汝何為獨取糜碎思忌遣人對曰城中兵食猶多未暇從汝小虜語也魏右軍府長史韓顯宗將別軍屯赭陽成公期遣胡松引蠻兵攻其營顯宗力戰破之斬其禆將髙灋援顯宗至新野魏主謂曰卿破賊斬將殊益軍勢朕方攻堅城何為不作露布對曰頃聞鎮南將軍王肅獲賊二三人驢馬數匹皆為露布臣在東觀私常哂之近雖仰憑威靈得摧醜虜兵寡力弱擒斬不多脫復髙曵長縑虛張功烈尤而效之其罪彌大臣所以不敢為之解上而已魏主益賢之上詔徐州刺史裴叔業引兵救雍州叔業啟稱北人不樂逺行唯樂鈔掠若侵其境則司雍之冦自然分矣上從之叔業引兵攻虹城獲男女四千餘人甲戌遣太子中庶子蕭衍右軍司馬張稷救雍州十一月甲午前軍將軍韓秀方等十五將降於魏丁酉魏敗齊兵於沔北將軍王伏保等為魏所獲 新野人張䐗帥萬餘家據柵拒魏十二月庚申魏人攻㧞雍州刺史曺虎與房伯玉不恊故緩救之頓軍樊城丁丑詔遣度支尚書崔慧景救雍州假慧景節帥衆二萬騎千匹向襄陽雍州衆軍並受節度庚午魏主南臨沔水戊寅還新野將軍王曇紛以萬餘人攻魏南青州黃郭戍魏戍主崔僧淵破之舉軍皆沒將軍魯康祚趙公政將兵萬人侵魏太倉口魏豫州刺史王肅使長史清河傅永將甲士三千擊之康祚等軍於淮南永軍於淮北相去十餘里永曰南人好夜斫營必於渡淮之所置火以記淺處乃夜分兵為二部伏於營外又以瓠貯火宻使人過淮南岸於深處置之戒曰見火起則亦然之是夜康祚等果引兵斫永營伏兵夾擊之康祚等走趣淮南火既競起不知所從溺死及斬首數千級生擒公政獲康祚之屍以歸豫州刺史裴叔業侵魏楚王戍肅復令永擊之永將心腹一人馳詣楚王戍令填外塹夜伏戰士千人於城外曉而叔業等至城東部分將置長圍永伏兵擊其後軍破之叔業留將佐守營自將精兵數千救之永登門樓望叔業南行數里即開門奮擊大破之獲叔業傘扇鼓幕甲伏萬餘叔業進退失據遂走左右欲追之永曰吾弱率不滿三千彼精甲猶盛非力屈而敗自墮吾計中耳既不測我之虛實足使喪膽俘此足矣何更追之魏主遣謁者就拜永安逺將軍汝南太守封貝丘縣男永有勇力好學能文魏主常歎曰上馬能擊賊下馬作露板唯傅脩期耳
  永泰元年春正月魏統軍李佐攻新野丁亥㧞之縛劉思忌問之曰今欲降未思忌曰寧為南鬼不為北臣乃殺之於是沔北大震戊子湖陽戌主蔡道福辛卯都陽戍主成公期壬辰舞陽戍主黃瑤起南鄉太守席謙相繼南遁瑤起為魏所獲魏主以賜王肅肅臠而食之乙巳命太尉陳顯達救雍州 庚戌魏主如南陽二月癸丑詔左衛將軍蕭恵休救夀陽甲子魏人㧞宛北城房伯玉面縛出降伯玉從父弟思安為魏中統軍數為伯玉泣請魏主乃赦之庚午魏主如新野辛巳以彭城王勰為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三月壬午朔崔慧景蕭衍大敗於鄧城時慧景至襄陽五郡已沒慧景與衍及軍主劉山陽傅法憲等帥五千餘人進行鄧城魏數萬騎奄至諸軍登城拒守時將士蓐食輕行皆有饑懼之色衍欲出戰慧景曰敵不夜圍人城待日暮自當去既而魏衆轉至慧景於南門㧞軍去諸軍不相知相繼皆遁魏兵自北門入劉山陽與部曲數百人斷後死戰且戰且卻行慧景過閙溝軍人相蹈藉橋皆繼壊魏兵夾路射之殺傅法憲士卒赴溝死者相枕山陽取襖仗填溝乘之得免魏主將大兵追之晡時至沔山陽據城苦戰至暮魏兵乃退諸軍恐懼是夕皆下船還襄陽庚寅魏兵將十萬衆羽儀華葢以圍樊城曺虎閉門自守魏主臨沔水望襄陽岸乃去如湖陽辛亥如懸瓠魏鎮南將軍王肅攻義陽裴叔業將兵五萬圍渦陽以救義陽魏南兗州刺史濟北孟表守渦陽糧盡食草木皮葉叔業積所殺魏人髙五丈以示城內別遣軍主蕭璝等攻龍亢魏廣陵王羽救之叔業引兵擊羽大破之追獲其節魏主使安逺將軍傅永征虜將軍劉藻假輔國將軍髙聰等救渦陽並受王肅節度叔業進擊大破之聰奔懸瓠永收散卒徐還叔業再戰凢斬首萬級俘二千餘人獲器械雜畜財物以千萬計魏主命鎖三將詣懸瓠劉藻髙聰免死徙平州傅永奪官爵黜王肅為平南將軍肅表請更遣軍救渦陽魏主報曰觀卿意未必以藻等新敗故難於更往朕今少分兵則不足制敵多分兵則禁旅有闕卿審圖之義陽當止則止當下則下若失渦陽卿之過也肅乃解義陽之圍與統軍楊大眼奚康生等步騎十餘萬救渦陽叔業見魏兵盛夜引兵退明日士衆奔潰魏人追之殺傷不可勝數叔業還保義陽 夏四月庚午魏發州郡二十萬人期八月中旬集懸瓠 秋七月己酉上殂於正福殿太子即位 九月己亥魏主聞髙宗殂下詔稱禮不伐喪引兵還 魏主得疾甚篤丙午發懸瓠舍於汝濵冬十一月辛巳魏主還鄴
  東昏侯永元元年春正月太尉陳顯達督平北將軍崔慧景等軍四萬擊魏欲復雍州諸郡癸未魏遣前將軍元英拒之 乙酉魏主發鄴 二月陳顯達與魏元英戰屢破之攻馬圏城四十日城中食盡噉死人肉及樹皮癸酉魏人突圍走斬獲千計顯達入城將士競取城中絹遂不窮追顯達又遣軍主莊丘黒進擊南鄉㧞之魏主謂任城王澄曰顯達侵擾朕不親行無以制之三月庚辰魏主發洛陽命於烈居守以右衛將軍宋弁兼祠部尚書攝七兵事以佐之弁精勤吏治恩遇亞於李沖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張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將軍慕容平城將騎五千救之丁酉魏主至馬圏命荊州刺史廣陽王嘉斷均口邀齊兵歸路嘉建之子也陳顯達引兵度水西據鷹子山築城人情沮恐與魏戰屢敗魏武衛將軍無嵩免胄陷陳將士隨之齊兵大敗嵩澄之弟也戊戌夜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達數人擔之間道自分磧山出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顯達軍資億計班賜將士追奔至漢水而還左軍將軍張千戰死士卒死者三萬餘人顯達之北伐軍入汮均口廣平馮道根說顯達曰汮均水迅急易進難退魏若守隘則首尾俱急不如悉棄船於鄼城陸道步進列營相次皷行而前破之必矣顯達不從道根以私屬從軍及顯達夜走軍人不知山路道根毎及險要輒停馬指示之衆頼以全詔以道根為汮均口戍副顯達素有威名至是大損御史中丞范岫奏免顯達官顯達亦自表解職皆不許更以顯達為江州刺史崔慧景亦棄順陽走還 庚子魏主疾甚北還夏四月丙午殂於榖塘原彭城王勰與任城王澄謀
  以陳顯達去尚未逺恐其覆相掩逼乃秘不發喪徒御臥輿唯二王與左右數人知之勰出入神色無異奉膳進藥可決外奏一如平日數日至宛城夜進臥輿於郡聴事得加棺斂還載臥輿內外莫有知者遣中書舍人張儒奉詔徴太子宻以凶問告留守於烈烈處分行留舉止無變太子至魯陽遇梓宮乃發喪
  蕭衍簒齊
  齊明帝永泰元年春正月上有疾以近親寡弱忌髙武子孫時髙武子孫猶有十王毎朔望入朝上還後宮輒歎息曰我及司徒諸子皆不長髙武子孫日益長大上欲盡除髙武之族以微言問陳顯達對曰此等豈足介慮以問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遙光以為當以次施行遙光有足疾上常令乘輿自望賢門入毎與上屏人乆語畢上索香火嗚咽流涕明日必有所誅㑹上疾暴甚絶而復蘇遙光遂行其策丁未殺河東王鉉臨賀王子岳西陽王子文永陽王子峻南康王子琳衡陽王子岷湘東王子建南郡王子夏桂陽王昭粲巴陵王昭秀於是太祖世祖及世宗諸子皆盡矣鉉等已死乃使公卿奏其罪狀請誅之下詔不許再奏然後許之南康侍讀濟陽江泌哭子琳淚盡繼之以血親視殯𦵏畢乃去大司馬㑹稽太守王敬則自以髙武舊將心不自安上雖外禮甚厚而內相疑備數訪問敬則飲食體幹堪宜聞具衰老且以居內地故得少寛上疾屢危乃以光祿大夫張瓌為平東將軍吳郡太守置兵佐以宻防敬則中外傳言當有異處分敬則聞之竊曰東今有誰只是欲平我耳東亦何易可平吾終不受金甖金甖謂鴆也丁卯敬則舉兵反 前吳郡太守南康侯子恪嶷之子也敬則起兵以奉子恪為名子恪亡走未知所在始安王遙光勸上盡誅髙武子孫於是悉召諸王侯入宮晉安王寳義江陵公寳覽等處中書省髙武諸孫處西省勅人各從左右兩人過此依軍法孩幼者與乳母俱入其夜令太醫煮椒二斛都水辦棺材數千具須三更當盡殺之子恪徒跣自歸二更達建陽門刺啟時刻已至而上眠不起中書舍人沈徽孚與上所親左右單景雋共謀少留其事須㬰上覺景雋啟子恪已至上驚問曰未邪未邪景雋具以事對上撫牀曰遙光㡬誤人事乃賜王侯供饌明日悉遣還第以子恪為太子中庶子寳覽緬之子也敬則帥實甲萬人過浙江百姓檐篙荷挿隨之者十餘萬衆五月壬午詔前軍司馬左興盛後軍將軍崔恭祖輔國將軍劉山陽龍驤將軍馬軍主胡松築壘於曲阿長岡右僕射沈文季為持節都督屯湖頭備京口路恭祖慧景之族也敬則急攻興盛山陽二壘臺軍不能敵欲退而圍不開各死戰胡松引騎兵突其後白丁無器仗皆驚散敬則軍大敗索馬再上不能得崔恭祖刺之仆地興盛軍客袁文曠斬之乙酉傳首建康是時上疾已篤 秋七月己酉上殂於正福殿遺詔沈文季可左僕射江祏可右僕射江祀可侍中劉暄可衛尉軍政事委陳太尉內外衆事無大小委徐孝嗣遙光坦之江祏其大事與沈文季江祀劉暄㕘懐心膂之任可委劉悛蕭恵休崔慧景太子即位 八月𦵏明皇帝於興安陵廟號髙宗東昏侯惡靈在太極殿欲速𦵏徐孝嗣固爭得踰月帝毎當哭輒雲喉痛大中大夫羊闡入臨無髪號慟俯仰幘遂脫地帝輟哭大笑謂左右曰禿鶖啼來乎
  東昏侯永元元年亡 帝自在東宮不好學唯嬉戱無度性重澀少言及即位不與朝士相接専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是時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僕射江祏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直內省分日帖勅雍州刺史蕭坦之侍中江祀録事㕘軍范陽張𢎞䇿曰一國三公猶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圖亂將作矣避禍圖福無如此州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當更與益州圖之耳乃宻與𢎞策修武備它人皆不得預謀招聚驍勇以萬數多伐材竹沈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用中兵㕘軍東平呂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百張先是僧珍為羽林監徐孝嗣欲引置其府僧𭹀知孝嗣不能乆固求從衍是時衍兄懿罷益州刺史還仍行郢州事衍使𢎞策說懿曰今六貴比肩人自畫勅爭權睚眥理相圖滅主上自東宮素無令譽媟近左右慓輕忍虐安肯委政諸公虛坐主諾嫌忌積乆必大行誅戮始安欲為趙王倫形跡已見然性猜量狹徒為禍階蕭坦之忌克陵人徐孝嗣聴人穿鼻江祏無斷劉暄闇弱一朝禍發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為身計及今猜防未生當悉召諸弟恐異時㧞足無路矣郢州控帶荊湘雍州士馬精強世治則竭誠本朝世亂則足以匡濟與時進退此萬全之策也若不早圖後悔無及𢎞策又自說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無敵據郢雍二州為百姓請命廢昏立明易於反掌此桓文之業也勿為豎子所欺取笑身後雍州揣之已熟願善圖之懿不從衍乃迎其弟驃騎外兵㕘軍偉及西中郎外兵㕘軍憺至襄陽初髙宗雖顧命羣公而多寄心腹在江祏兄弟二江更直殿內動止闗之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奪蕭坦之時有異同而祏執制堅確帝深忿之帝左右㑹稽茹法珍吳興梅蟲兒等為帝所委任祏常裁折之法珍等切齒徐孝嗣謂祏曰主上稍有異同詎可盡相乖反祏曰但以見付必無所憂帝失徳寖彰祏議廢帝立江夏王寳𤣥劉暄甞為寳𤣥郢州行事執事過客有人獻馬寳𤣥欲觀之暄曰馬何用觀妃索煮肫帳下諮暄暄曰旦已煮鵝不煩復此寳𤣥恚曰舅殊無渭陽情暄由是忌寳𤣥不同祏議更欲建安王寳寅祏宻謀於始安王遙光遙光自以年長意欲自取微㫖動祏祏弟祀亦以少主難保勸祏立遙光祏意回惑以問蕭坦之坦之時居母喪起復為領軍將軍謂祏曰明帝立已非次天下至今不服若復為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遂還宅行喪祏祀宻謂吏部郎謝脁曰江夏年少脫不堪負荷豈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遙光又遣所親丹陽丞南陽劉渢宻致意於朓欲引以為黨朓不荅頃之遙光以朓兼知衛尉事脁懼即以祏謀告太子右衛率左興盛興盛不敢發朓又說劉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則劉渢劉晏居卿今地但以卿為反覆人耳晏者遙光城局㕘軍也暄陽驚馳告遙光及祏遙光欲出朓為東陽郡朓常輕祏祏固請除之遙光乃收脁付廷尉與孝嗣祏暄等連名啟朓扇動中外妄貶乘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朝宰朓遂死獄中暄以遙光若立已失元舅之尊不肯同祏議故祏遲疑乆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刺暄於青溪橋曇慶見暄部伍多不敢發暄覺之遂發祏謀帝命收祏兄弟時祀直內殿疑有異遣信報祏曰劉暄自有異謀今作何計祏曰政當靜以鎮之俄有詔召祏入見停中書省初袁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祏執不與帝使文曠取祏文曠以刀環築其心曰復能奪我封不並弟祀皆死劉暄聞祏等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問左右收至未良乆意定還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也帝自是無所忌憚益得自恣日夜與近習於後堂鼓吹戱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羣臣節朔朝見晡後方前或際闇遣出臺閣案奏月數十日乃報或不知所在宦者以裹魚肉還家並是五省黃案帝甞習騎致適顧謂左右曰江祏常禁吾乘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因問祏親戚餘誰對曰江祥今在冶帝於馬上作勅賜祥死始安王遙光素有異志與其弟荊州刺史遙欣宻謀舉兵據東府使遙光自江陵引兵急下刻期將發而遙欣病卒江祏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還省即陽狂號哭遂稱疾不復入臺先是遙光弟豫州刺史遙昌率其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喪還停東府前渚荊州衆力送者甚盛帝既誅二江慮遙光不自安欲遷為司徒使還第召入諭㫖遙光恐見殺秋八月乙卯晡時収集二州部曲於東府東門召劉渢劉晏等謀舉兵以討劉暄為名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於尚方取仗又召驍騎將軍垣厯生厯生隨信而至蕭坦之宅在東府城東遙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袒踰牆走向臺道逢逰邏主顔端執之坦之告以遙光反不信自往詗問知實乃以馬與坦之相隨入臺遙光又掩取尚書左僕射沈文季於其宅欲以為都督㑹文季已入臺垣厯生說遙光帥城內兵夜攻臺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乘輿隨後反掌可克遙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聴事命上仗登城行賞賜厯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冀臺中自有變及日出臺軍稍至臺中始聞亂衆情惶惑向曉有詔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將軍沈約聞變馳入西掖門或勸戎服約曰臺軍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遙光乃朱衣而入丙辰詔曲赦建康中外戒嚴徐孝嗣以下屯衛宮城蕭坦之帥臺軍討遙光孝嗣內自疑懼與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欲與之共論世事文季輒引以它辭終不得及蕭坦之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籬門鎮軍司馬曺虎屯青溪大橋衆軍圍東城三面燒司徒府遙光遣垣厯生從西門出戰臺軍屢敗殺軍主桑天愛遙光之起兵也問諮議㕘軍蕭暢暢正色不從戊午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畧潛自南門出詣臺自歸衆情大沮暢衍之弟昭畧文季之兄子也己未垣厯生從南門出戰因棄矟降曺虎虎命斬之遙光大怒於牀上自踴使殺厯生子其晚臺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帷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齋閤皆重闗左右並踰屋散出臺軍主劉國寳等先入遙光聞外兵至滅燭扶匐牀下軍人排閤入於闇中牽出斬之臺軍入城焚燒屋室且盡劉渢走還家為人所殺荊州將潘紹聞遙光作亂謀欲助之西中郎司馬夏侯詳呼紹議事因斬之州府以安己巳以徐孝嗣為司空加沈文季鎮軍將軍侍中僕射如故蕭坦之為尚書右僕射丹陽尹右將軍如故劉暄為領軍將軍曹虎為散騎常侍右衛將軍皆賞平始安之功也 江祏等既敗帝左右捉刀應勅之徒皆恣橫用事時人謂之刀勅蕭坦之剛狠而専嬖倖畏而憎之遙光死二十餘日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將兵圍坦之宅殺之並其子祕書郎賞坦之從兄翼宗為海陵太守未發坦之謂文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它文濟曰海陵宅在何處坦之以告文濟白帝帝仍遣収之檢其家至貧唯有質錢帖數百還以啟帝原其死繫尚方茹法珍等譛劉暄有異志帝曰暄是我舅豈應有此直閣新蔡徐世標曰明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猶滅武帝之後舅焉可信邪遂殺之曹虎善於誘納日食荒客常數百人晚節吝嗇罷雍州有錢五千萬它物稱是帝疑虎舊將且利其財遂殺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初髙宗臨殂以隆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後故帝數與近習謀誅大臣皆發於倉猝決意無疑於是大臣人人莫能自保 枝江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顯同異故名位雖重猶得乆存虎賁中郎將許準為孝嗣陳說事機勸行廢立孝嗣遲疑乆之謂必無用干戈之理須帝出逰閉城門召百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懐終不能決諸嬖倖亦稍憎之西豐忠憲侯沈文季自託老疾不豫朝權侍中沈昭畧謂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為員外僕射欲求自免豈可得乎文季笑而不應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畧入華林省文季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帝使外監茹法珍賜以藥酒昭畧怒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飲藥酒至斗餘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況尚山隂公主皆坐誅昭畧弟昭光聞収至家人勸之逃昭光不忍舍其母入執母手悲泣収者殺之昭光兄子曇亮逃已得免聞昭光死歎曰家門屠滅何以生為絶吭而死 初太尉陳顯達自以髙武舊將當髙宗之世內懐危懼深自貶損常乘朽𡚁車道從鹵簿止用羸小者十數人甞侍宴酒酣啟髙宗借枕髙宗令與之顯達撫枕曰臣年衰老富貴已足唯欠枕上死特就陛下乞之髙宗失色曰公醉矣顯達以年禮告退髙宗不許及王敬則反時顯達將兵拒魏始安王遙光疑之啟髙宗欲追軍還㑹敬則平乃止及帝即位顯達彌不樂在建康得江州甚喜甞有疾不令治既而自愈意甚不恱聞帝屢誅大臣傳雲當遣兵襲江州十一月丙辰顯達舉兵於尋陽令長史庾𢎞逺等與朝貴書數帝罪惡雲欲奉建安王為主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乙丑以䕶軍將軍崔慧景為平南將軍督衆軍擊顯達後軍將軍胡松驍騎將軍李叔獻帥水軍據梁山左衛將軍左興盛督前鋒軍屯杜姥宅 十二月陳顯達發尋陽敗胡松於採石建康震恐甲申軍於新林左興盛帥諸軍拒之顯達多置屯火於岸側潛軍夜渡襲宮城乙酉顯達以數千人登落星岡新亭諸軍聞之奔還宮城大駭閉門設守顯達執馬矟從步兵數百於西州前與臺軍戰再合顯達大勝手殺數人矟折臺軍繼至顯達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騎官趙潭注刺顯達墜馬斬之諸子皆伏誅 帝既誅顯達益自驕恣漸出逰走又不欲人見之毎出先驅斥所過人家唯置空宅尉司擊皷蹋圍皷聲所聞便應奔走不暇衣履犯禁者應手格殺一月凡二十餘出出輒不言定所東西南北無處不驅常以三四更中皷聲四出火光照天幡㦸橫路士民喧走相隨老小震驚啼號塞路處處禁斷不知所過四民廢業樵蘇路斷吉凶失時乳婦寄産或輿病棄屍不得殯𦵏巷陌懸幔為髙幛置仗人防守謂之屏除亦謂之長圍甞至沈公城有一婦人臨産不去因剖腹視其男女又甞至定林寺有沙門老病不能去蔵草間命左右射之百箭俱發帝有膂力牽弓至三斛五斗又好檐幢白虎幢髙七丈五尺於齒上擔之折齒不倦自製擔幢校具伎衣飾以金玉侍衛滿側逞諸變態曾無愧色學乘馬於東冶營兵俞靈韻常著織成袴褶金薄㡌執七寳矟急裝縛袴凌冐雨雪不避阬阱馳騁渇乏輒下馬解取腰邉蠡器酌水飲之復上馬馳去又選無頼小人善走者為逐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隨或於市側過親幸家環囘宛轉周徧城邑或出郊射雉置射雉塲三百九十六處奔走往來畧不暇息
  二年豫州刺史裴叔業聞帝數誅大臣心不自安及除南兗州意不樂內徙朝廷疑叔業有異志叔業兄子植等皆為直閣在殿中懼奔夀陽說叔業以朝廷必相掩襲宜早為計叔業遣親人馬文範至襄陽問蕭衍以自安之計曰天下大勢可知恐無復自存之理不若囘面向北不失作河南公衍報曰羣小用事豈能及逺計慮囘惑自無所成唯應送家還都以安慰之若意外相逼當勒馬步二萬直出橫江以斷其後則天下之事一舉可定若欲北向彼必遣人相伐以河北一州相處河南公寧可復得邪如此則南歸之望絶矣叔業沈疑未決乃遣其子芬之入建康為質亦遣信詣魏豫州刺史薛眞度問以入魏可不之宜真度勸其早降曰若事迫而來則功微賞薄矣數遣宻信往來相應和建康人傳叔業叛者不已芬之懼復奔夀陽叔業遂遣芬之及兄女壻杜陵韋伯昕奉表降魏庚午下詔討叔業己亥叔業病卒 三月乙卯遣西平將軍崔慧景將水軍討夀陽帝屏除出夀陽城送之帝戎服坐樓上召慧景馳騎進圍內無一人自隨者裁數言拜辭而出慧景既得出甚喜 崔慧景之發建康也其子覺為直閣將軍宻與之約慧景至廣陵覺走從之慧景過廣陵數十里召㑹諸軍主曰吾荷三帝厚恩當顧託之重幼主昏狂朝廷壞亂危而不扶責在今日欲與諸君共建大功以安社稷何如衆皆響應於是還軍向廣陵司馬崔恭祖守廣陵城開門納之帝聞變壬子假右衛將軍左興盛節督建康水陸諸軍以討之慧景停廣陵二日即収衆濟江初南徐兗二州刺史江夏王寳𤣥娶徐孝嗣女為妃孝嗣誅詔令離昏寳𤣥恨望慧景遣使奉寳𤣥為主寳𤣥斬其使因發將吏守城帝遣馬軍主戚平外監黃林夫助鎮京口慧景將渡江寳𤣥宻與相應殺司馬孔矜典籖呂承緒及平林夫開門納慧景使長史沈佚之諮議柳憕分部軍衆寳𤣥乘八掆輿手執絳麾隨慧景向建康臺遣驍騎將軍張佛䕶直閣將軍徐元稱等六將據竹里為數城以拒之寳𤣥遣信謂佛䕶曰身自還朝君何意苦相斷遏佛䕶對曰小人荷國重恩使於此創立小戍殿下還朝但自直過豈敢斷遏遂射慧景軍因合戰崔覺崔恭祖將前鋒皆荒愴善戰又輕行不㸑食以數舫縁江載酒肉為軍糧毎見臺軍城中煙火起輒盡力攻之臺軍不復得食以此饑困元稱等議欲降佛䕶不可恭祖等進攻城㧞之斬佛䕶徐元稱降餘四軍主皆死乙卯遣中領軍王瑩都督衆軍據湖頭築壘上帶蔣山西巖守甲數萬瑩誕之從曾孫也慧景至查硎竹塘人萬副兒說慧景曰今平路皆為臺軍所斷不可議進唯宜從蔣山龍尾上出其不意耳慧景從之分遣千餘人魚貫縁山自西巖夜下鼓呌臨城中臺軍驚恐即時奔散帝又遣右衛將軍左興盛帥臺內三萬人拒慧景於北籬門興盛望風退走甲子慧景入樂逰苑崔恭祖帥輕騎千餘突入北掖門乃復出宮門皆閉慧景引衆圍之於是東府石頭白下新亭諸城皆潰左興盛走不得入宮逃淮渚荻舫中慧景擒殺之宮中遣兵出盪不克慧景燒蘭臺府署為戰塲守衛尉蕭暢屯南掖門處分城內隨方應拒衆心稍安慧景稱宣徳太后令廢帝為吳王陳顯達之反也帝復召諸王侯入宮巴陵王昭胄懲永㤗之難與弟永新侯昭潁詐為沙門逃於江西昭胄子良之子也及慧景舉兵昭胄兄弟出赴之慧景意更向昭胄猶豫未知所立竹里之㨗崔覺與崔恭祖爭功慧景不能決恭祖勸慧景以火箭燒北掖樓慧景以大事垂定後若更造費用功多不從慧景性好談義兼解物理頓法輪寺對客髙談㳟祖深懐怨望時豫州刺史蕭懿將兵在小峴帝遣宻使告之懿方食投箸而起帥軍主胡松李居士等數千人自採石濟江頓越城舉火臺城中鼓呌稱慶恭祖先勸慧景遣二千人斷西崖兵令不得度慧景以城旦夕降外救自然應散不從至是恭祖請擊懿軍又不許獨遣崔覺將精卒數千人渡南岸懿軍昧旦進戰數合士皆致死覺大敗赴淮死者二千餘人覺單馬退開桁阻淮恭祖掠得東宮女伎覺逼奪之恭祖積忿恨其夜與慧景驍將劉靈運詣城隆衆心離壞夏四月癸酉慧景將腹心數人潛去欲北渡江城此諸軍不知猶為拒戰城內出盪殺數百人懿軍渡北岸慧景餘衆皆走慧景圍城凡十二日而敗從者於道稍散單騎至蠏浦為漁人所斬以頭內鰌籃擔送建康恭祖繫上方少時殺之覺亡命為道人捕獲伏誅寳𤣥初至建康軍於東城士民多往投集慧景敗收得朝野投寳𤣥及慧景人名帝令燒之曰江夏尚爾豈可復罪餘人寳𤣥逃亡數日乃出帝召入後堂以步障裹之令左右數十人鳴鼓角馳繞其外遣人謂寳𤣥曰汝近圖我亦如此耳 五月己酉江夏王寳𤣥伏誅六月乙丑曲赦建康南徐兗二州先是崔慧景既平詔赦其黨而嬖倖用事不依詔書無罪而家富者皆誣為賊黨殺而籍其貲實附賊而貧者皆不問或謂中書舍人王垣之雲赦書無信人情大惡垣之曰正當復有赦耳由是再赦既而嬖倖誅縱亦如初是時帝所寵左右凡三十一人黃門十人直閣驍騎將軍徐世𢶏素為帝所委任凡有殺戮皆在其手及陳顯達事起加輔國將軍雖用䕶軍崔慧景為都督而兵權實在世𢶏世𢶏亦知帝昏縱宻謂其黨茹法珍梅蟲兒曰何世天子無要人但儂貨主惡耳法珍等與之爭權以白帝帝稍惡其凶彊遣禁兵殺之世𢶏拒戰而死自是法珍蟲兒用事並為外監口稱詔勅王垣之専掌文翰與相脣齒帝呼所幸潘貴妃父寳慶及茹法珍為阿丈梅蟲兒及俞靈韻為阿兄帝與法珍等俱詣寳慶家躬自汲水助廚人作膳寳慶恃勢作姦富人悉誣以罪田宅貲財莫不啟乞一家被陷禍及親鄰又慮後患盡殺其男口帝數往諸刀勅家游宴有吉凶輒往慶弔奄人王寳孫年十三四號為倀子最有寵㕘豫朝政雖王垣之梅蟲兒之徒亦下之控制大臣移易詔勅乃至騎馬入殿詆訶天子公卿見之莫不懾息焉 八月甲辰夜後宮火時帝出未還宮內人不得出外人不敢輒開比及開死者相枕燒三千餘間時嬖倖之徒皆號為鬼有趙鬼者能讀西京賦言於帝曰柏梁既災建章是營帝乃大起芳樂玉夀等諸殿以麝香塗壁刻畫裝飾窮極綺麗役者自夜達曉猶不副速後宮御服極選珍竒府庫舊物不復周用貴市民間金寳價皆數倍建康酒租皆折使輸金猶不能足鑿金為蓮花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蓮花也又訂出雉頭鶴𣰉白鷺纕嬖倖因縁為姦利課一輸十又各就州縣求為人輸準取見直不為輸送守宰皆不敢言重加科斂如此相仍前後不息百姓困盡號泣道路 蕭懿之入援也蕭衍馳使所親虞安福說懿曰誅賊之後則有不賞之功當明君賢主尚或難立況於亂朝何以自免若賊滅之後仍勒兵入宮行伊霍故事此萬世一時若不欲爾便放表還厯陽託以外拒為事則威振內外誰敢不從一朝放兵受其厚爵髙而無民必生後悔長史徐曜甫亦苦勸之懿並不從崔慧景死懿為尚書令有弟九人敷衍暢融宏偉秀憺恢懿以元勲居朝右暢為衛尉掌管籥時帝出入無度或勸懿因其出門舉兵廢之懿不聴嬖臣茹法珍王咺之等憚懿威權說帝曰懿將行隆昌故事陛下命在晷刻帝然之徐曜甫知之宻具舟江渚勸懿西奔襄陽懿曰自古皆有死豈有叛走尚書令邪懿弟姪咸為之備冬十月己卯帝賜懿藥於省中懿且死曰家弟在雍深為朝廷憂之懿弟姪皆亡匿於里巷無人發之者唯融捕得誅之 初帝疑雍州刺史蕭衍有異志直後滎陽鄭植弟紹叔為衍寧蠻長史帝使植以𠉀紹叔為名往刺衍紹叔知之宻以白衍衍置酒紹叔家戱植曰朝廷遣卿見圖今日閒宴是可取良㑹也賔主大笑又令植厯觀城隍府庫士馬器械舟遣植退謂紹叔曰雍州實力未易圖也紹叔曰兄還具為天子言之若取雍州紹叔請以此衆一戰送植於南峴相持慟哭而別及懿死衍聞之夜召張宏䇿呂僧珍長史王茂別駕劉慶逺功曺吉士瞻等入宅定議茂天生之子慶逺元景之弟子也十一月乙巳衍集僚佐謂曰昏主暴虐惡踰於紂當與卿等共除之是日建牙集衆得甲士萬餘人馬千餘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裝艦葺之以茅事皆立辦諸將爭櫓呂僧珍出先所具者毎船付二張爭者乃息是時南康王寳融為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蕭頴胄行府州事帝遣輔國將軍巴西梓潼二郡太守劉山陽將兵三千之官就頴胄兵使襲襄陽衍知其謀遣㕘軍王天虎詣江陵徧與州府書聲雲山陽西上並襲荊雍衍因謂諸將佐曰荊州素畏襄陽人皆以脣亡齒寒寧不闇同邪我合荊雍之兵鼓行而東雖使韓白復生不能為建康計況以昏主後刀勅之徒哉頴胄等得書疑未能決山陽至巴陵衍復令天虎齎書與頴胄及其弟南康王友頴達天虎既行衍謂張宏策曰用兵之道攻心為上近遣天虎往荊州人皆有書今叚乘驛甚急止有兩函與行事兄弟雲天虎口具及問天虎而口無所說天虎是行事心膂彼間必謂行事與天虎共隠其事則人人生疑山陽惑於衆口必相嫌貳則行事進退無以自明必入吾謀內是馳兩空函定一州矣山陽至江安遲回十餘日不上頴胄大懼計無所出夜遣呼西中郎城局㕘軍安定席闡文諮議㕘軍柳忱閉齋定議闡文曰蕭雍州蓄養士馬非復一日江陵素畏襄陽人又衆寡不敵取之必不可制就能制之嵗寒復不為朝廷所容今若殺山陽與雍州舉事立天子以令諸侯則霸業成矣山陽持疑不進是不信我今斬送天虎則彼疑可釋至而圖之㒺不濟矣忱曰朝廷狂悖日滋京師貴人莫不重足累息今幸在逺得暇日自安雍州之事且藉以相斃耳獨不見蕭令君乎以精兵數千破崔氏十萬衆竟為羣邪所陷禍酷相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且雍州士銳糧多蕭使君雄姿冠世必非山陽所能敵若破山陽荊州復受失律之責進退無所宜深慮之蕭頴達亦勸頴胄從闡文等計詰旦頴胄謂天虎曰卿與劉輔國相識今不得不借卿頭乃斬天虎送示山陽發民車牛聲雲起步軍征襄陽山陽大喜甲寅山陽至江津單車白服從左右數十人詣頴胄頴胄使前汶陽太守劉孝慶等伏兵城內山陽入門即於車中斬之副軍主李元履収餘衆請降柳忱世隆之子也頴胄慮西中郎司馬夏侯詳不同以告忱忱曰易耳近詳求昏未之許也乃以女嫁詳子䕫而告之謀詳從之乙卯以南康王寳融教纂嚴又教赦囚徒施恵澤頒賞格丙辰以蕭衍為使持節都督前鋒諸軍事丁巳以蕭頴胄為都督行留諸軍事頴胄遣使送劉山陽首於蕭衍且言年月未利當須明年二月進兵衍曰舉事之初所藉者一時驍銳之心事事相接猶恐疑怠若屯兵十旬必生悔吝且坐甲十萬糧用自竭若童子立異則大事不成況處分已定安可中息哉昔武王伐紂行逆太嵗豈復待年月乎戊午衍上表勸南康王寳融稱尊號不許十二月頴胄與夏侯詳移檄建康百官及州郡牧守數帝及梅蟲兒茹法珍罪惡頴胄遣冠軍將軍天水楊公則向湘州西中郎㕘軍南郡鄧元起向夏口乙亥荊州將佐復勸寳融稱尊號不許夏侯詳之子驍騎將軍亶為殿中主帥詳密召之亶自建康亡歸壬辰至江陵稱奉宣徳皇太后令南康王宜纂承皇祚方俟清宮未即大號可封十郡為宣城王相國荊州牧加黃鉞選百官西中郎府南康國如故須軍次近路主者備法駕奉迎竟陵太守新野曹景宗遣親人説蕭衍迎南康王都襄陽先正尊號然後進軍衍不從初陳顯達崔慧景之亂人心不安或問時事於太守杜陵韋叡叡曰陳雖舊將非命世才崔頗更事懦而不武其赤族宜矣定天下者殆必在吾州將乎乃遣二子自結於蕭衍及衍起兵叡帥郡兵二千倍道赴之華山太守藍田康絢帥郡兵三千赴衍馮道根居母喪聞衍兵帥鄉人子弟勝兵者悉往赴之梁南秦二州刺史柳惔亦起兵應衍惔忱之兄也帝聞劉山陽死發詔討荊雍戊寅以冠軍長史劉澮為雍州刺史遣驍騎將軍薛元嗣制局監暨榮伯將兵及運糧百四十餘船送郢州刺史張沖使拒西師元嗣等懲劉山陽之死疑沖不敢進停夏口浦聞西師將至乃相帥入郢城前竟陵太守房僧寄將還建康至郢帝勅僧寄留守魯山除驍騎將軍張沖與之結盟遣軍主孫樂祖將數千人助僧寄守魯山蕭頴胄與武寧太守鄧元起大言於衆曰朝廷暴虐誅戮宰輔羣小用事衣冠道盡荊雍二州同舉大事何患不克且我老母在西若事不成止受戮昏朝倖免不孝之罪即日治嚴上道至江陵為西中郎中兵㕘軍湘州行事張寳積發兵自守未知所附楊公則克巴陵進軍白沙寳積懼請降公則入長沙撫納之和帝中興元年春正月乙巳南康王寳融始稱相國大赦以蕭頴胄為左長史蕭衍為征東將軍楊公則為湘州刺史戊申蕭衍發襄陽留弟偉總府州事憺守壘城府司馬莊丘黒守樊城衍既行州中兵及儲偫皆虛魏興太守裴師仁齊興太守顔僧都並不受衍命舉兵欲襲襄陽偉憺遣兵邀擊於始平大破之雍州乃安 二月壬午東昏侯遣羽林兵擊雍州中外纂嚴 甲申蕭衍至竟陵命王茂曺景宗為前軍以中兵㕘軍張法安守竟陵城茂等至漢口諸將議欲併兵圍郢分兵襲西陽武昌衍曰漢口不濶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與郢城為犄角若悉衆前進僧寄必絶我軍後悔無所及不若遣王曺諸軍濟江與荊州軍合以逼郢城吾自圍魯山以通沔漢使鄖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繼而至兵多食足何憂兩城之不㧞天下之事可以臥取之耳乃使茂等帥衆濟江頓九里張沖遣中兵㕘軍陳光靜開門迎戰茂等擊破之光靜死沖嬰城自守景宗遂據石橋浦連軍相續下至加湖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與田安之將數千人㑹雍州兵於夏首衍築漢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義陽張恵紹等遊遏江中絶郢魯二城信使楊公則舉湘州之衆㑹於夏口蕭頴胄命荊州諸軍皆受公則節度雖蕭頴達亦𨽻焉時朝議欲遣人行湘州事而難其人西中郎中兵㕘軍劉坦謂衆曰湘土人情易撓難信用武士則侵漁百姓用文士則威畧不振必欲鎮靜一州軍民足食無踰老夫乃以坦為輔國長史長沙太守行湘州事坦先甞在湘州多舊恩迎者屬路下車選堪事吏分詣十郡發民運租米三千餘萬斛以助荊雍之軍由是資糧不乏三月蕭衍使鄧元起進據南堂西渚田安之頓城北王世興頓曲水故城丁酉張沖病卒驍騎將軍薛元嗣與沖子孜及征虜長史江夏內史程茂共守郢城乙巳南康王即皇帝位於江陵改元大赦立宗廟南北郊州府城門悉依建康宮置尚書五省以南郡太守為尹以蕭頴胄為尚書令蕭衍為左僕射晉安王寳義為司空廬陵王寳源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寳寅為徐州刺史散騎常侍夏侯詳為中領軍冠軍將軍蕭偉為雍州刺史丙午詔封庶人寳卷為涪陵王乙酉以尚書令蕭頴胄行荊州刺史加蕭衍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黃鉞時衍次楊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勞軍寧朔將軍新野庾域諷夬曰黃鉞未加非所以總帥侯伯夬返西臺遂有是命薛元嗣遣軍主沈難當帥輕舸數千亂流來戰張恵紹等擊擒之癸丑東昏侯以豫州刺史陳伯之為江州刺史假節都督前鋒諸軍事西擊荊雍 夏四月蕭衍出沔命王茂蕭頴達等進軍逼郢城薛元嗣不敢出諸將欲攻之衍不許 五月東昏侯遣軍主吳子陽陳虎牙等十三軍救郢州進屯巴口虎牙伯之之子也六月西臺遣衛尉席闡文勞蕭衍軍齎蕭頴胄等議謂衍曰令頓兵兩岸不併軍圍郢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魏與北連和猶為上䇿衍曰漢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運資儲仰此氣息所以兵壓漢口連結數州今若併軍圍郢又分兵前進魯山必阻沔路搤吾咽喉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乆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取尋陽彼若懽然知機一說士足矣脫距王師固非三千兵所能下也進退無據未見其可西陽武昌取之即得然既得之後即應鎮守欲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脫東軍有上者以萬人攻兩城兩城埶不得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去矣若郢州既㧞席捲沿流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衆自貽憂患乎且丈夫舉事欲清天步況擁數州之兵以誅羣小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戎狄以示弱於天下彼未必能信徒取醜聲此乃下計何謂上䇿卿為我輩白鎮軍前途攻取但以見付事在目中無患不㨗但借鎮軍靖鎮之耳吳子陽等進軍武口衍命軍主梁天恵等屯漁湖城唐脩期等屯白陽壘夾岸待之子陽進軍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帶水築壘自固子陽舉烽城內亦舉火應之而內外各自保不能相救㑹房僧寄病卒衆復推助張樂祖代守魯山 東昏侯作芳樂苑山石皆塗以五采望民家有好樹羙竹則毀牆撤屋而徙之時方盛暑隨即枯萎朝暮相繼又於苑中立市使宮人宦者共為禆販以潘貴妃為市令東昏侯自為市録事小有得失妃則與杖乃勅虎賁不得進大荊實中荻又開渠立埭身自引船或坐而屠肉又好巫覡左右朱光尚詐雲見鬼東昏入樂逰苑人馬忽驚以問光尚對曰曏見先帝大嗔不許數出東昏大怒㧞刀與光尚尋之既不見乃縛菰為髙宗形北向斬之懸首苑門崔慧景之敗也巴陵王昭胄永新侯昭頴出投臺軍各以王侯還第心不自安竟陵王子良故防閤桑偃為梅蟲兒軍副與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胄昭胄許事克用寅為尚書左僕射䕶軍時軍主胡松將兵屯新亭寅遣人說之曰須昏人出寅等將兵奉昭胄入臺閉城號令昏人必還就將軍但閉壘不應則三公不足得也松許諾㑹東昏新作芳樂苑經月不出逰偃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胄以為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乆無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幐中得其事昭胄兄弟與偃等皆伏誅雍州刺史張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宻謀結胡松及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閣將軍鴻選等誅諸嬖倖廢東昏東昏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臨秋七月甲午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送之於中興堂欣泰等使人懐刀於座斫元嗣頭墜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蟲兒傷數創手指皆墮居士法珍等散走還臺靈秀詣石頭迎建康王寳寅帥城中將吏見力去車輪載寳寅文武數百唱警蹕向臺城百姓數千人皆空手隨之欣泰聞事作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東昏盡以城中處分見委表裏相應既而法珍得返處分閉門上仗不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寳寅在杜姥宅日已瞑城門閉城上人射外人外人棄寳寅潰去寳寅亦逃三日乃戎服詣草市尉尉馳以啟東昏東昏召寳寅入宮問之寳寅涕泣稱爾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車仍將去制不自由東昏笑復其爵位張欣泰等事覺與胡松皆伏誅 蕭衍使征虜將軍王茂軍主曺仲宗等乘水漲以舟師襲加湖鼓譟攻之丁酉加湖潰吳子陽等走免將士殺溺死者萬計俘其餘衆而還於是郢魯二城相視奪氣 魯山乏糧軍人於磯頭捕細魚供食宻治輕船將奔夏口蕭衍遣偏軍斷其走路丁巳孫樂祖窘迫以城降己未東昏侯以程茂為郢州刺史薛元嗣為雍州刺史是日茂元嗣以郢城降郢城之初圍也士民男女近十萬口閉門二百餘日疾疫流腫死者什七八積屍牀下而寢其上比屋皆滿茂元嗣等議出降使張孜為書與衍張沖故吏青州治中房長瑜謂孜曰前使君忠貫昊天郎君但當坐守畫一以荷析薪若天運不與當幅巾待命下從使君今從諸人之計非唯郢州士女失髙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孜不能用蕭衍以韋叡為江夏太守行郢州事収瘞死者而撫其生者郢人遂安諸將欲屯軍夏口衍以為宜乘勝直指建康車騎諮議㕘軍張𢎞䇿寧逺將軍庾域亦以為然衍命衆軍即日上道縁江至建康凢磯浦村落軍行宿次立頓處所𢎞策逆為圖畫如在目中 汝南民胡文超起兵於灄陽以應蕭衍求取義陽安陸等郡以自效衍又遣軍主唐脩期攻隨郡皆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貞孫為質於衍司部悉平 初東昏侯遣陳伯之鎮江州以為吳子陽等聲援子陽等既敗蕭衍謂諸將曰用兵未必須實力所聴威聲耳今陳虎牙狼狽奔歸尋陽人情理當恟懼可傳檄而定也乃命捜俘囚得伯之幢主蘇隆之厚加賜與使說伯之許即用為安東將軍江州刺史伯之遣隆之返命雖許歸附而雲大軍未須遽下衍曰伯之此言意懐首䑕及其猶豫急往逼之計無所出勢不得不降乃命鄧元起引兵先下楊公則徑掩柴桑衍與諸將以次進路元起將至尋陽伯之収兵退保湖口留陳虎牙守湓城選曺郎吳興沈瑀說伯之迎衍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能不愛瑀曰不然人情洶洶皆思改計若不早圖衆散難合八月丙子衍至尋陽伯之束甲請罪初新蔡太守席謙父恭穆為鎮西司馬為魚復侯子響所殺謙從伯之鎮尋陽聞衍東下曰我家世忠貞有殞不二伯之殺之乙卯以伯之為江州刺史虎牙為徐州刺史 魯休烈蕭璝破劉孝慶等於峽口任漾之戰死休烈等進至上明江陵大震蕭頴胄恐馳告蕭衍令遣楊公則還援根本衍曰公則今泝流上江陵雖至何能及事休烈等烏合之衆尋自退散政須少時持重耳良須兵力兩弟在雍指遣往徴不為難至頴胄乃遣軍主蔡道恭假節屯上明以拒蕭璝 辛巳東昏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㧾督西討諸軍事屯新亭九月乙未詔蕭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從事衍留驍騎將軍鄭紹叔守尋陽與陳伯之引兵東下謂紹叔曰卿吾之蕭何冦恂也前塗不㨗我當其咎糧運不繼卿任其責紹叔流涕拜辭比克建康紹叔督江湘糧運未甞乏絶 甲申東昏侯以李居士為江州刺史冠軍將軍王珍國為雍州刺史建安王寳寅為荊州刺史輔國將軍申胄監郢州龍驤將軍扶風馬僊琕監豫州驍騎將軍徐元晦監徐州軍事珍國廣之子也是日蕭衍前軍至蕪湖申胄軍二萬人棄姑孰走衍進軍據之戊申東昏侯以後軍㕘軍蕭璝為司州刺史前輔國將軍魯休烈為益州刺史 蕭衍之克江郢也東昏侯逰騁如舊謂茹法珍曰須來至白門前當一決衍至近道乃聚兵為固守之計簡二尚方二冶囚徒以配軍其不可活者於朱雀門內日斬百餘人衍遣曺景宗等進頓江寧丙辰李居士自新亭選精騎一千至江寧景宗始至營壘未立而師行日乆器甲穿𡚁居士望而輕之鼓譟前薄之景宗奮擊破之因乘勝而前徑至皁莢橋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珍進據赤鼻邏新亭城主江道林引兵出戰衆軍擒之於陳衍至新林命王茂進據越城鄧元起據道士墩陳伯之據籬門呂僧珍據白板橋李居士覘之僧珍衆少帥銳卒萬人直來薄壘僧珍曰吾衆少不可逆戰可勿遙射須至塹裏當併力破之俄而皆越塹㧞柵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帥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城上人復踰城而下內外奮擊居士敗走獲其器甲不可勝計居士請於東昏侯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塲自太航以西新亭以北皆盡衍諸弟皆自建康自㧞赴軍冬十月甲戌東昏侯遣征虜將軍王珍國軍主胡虎牙將精兵十萬餘人陳於朱雀航南宦官王寳孫持白虎幡督戰開航背水以絶歸路衍軍小卻王茂下馬單刀直前其甥韋欣慶執鐡纒矟以翼之衝擊東軍應時而陷曺景宗縱兵乘之呂僧珍縱火焚其營將士皆殊死戰鼓譟震天地珍國等衆軍不能抗王寳孫切罵諸將帥直閣將軍席豪發憤突陳而死豪驍將也既死士卒土崩赴淮死者無數積屍與航等後至者乘之以濟於是東昏侯諸軍望之皆潰衍軍長驅至宣陽門諸將移營稍前陳伯之屯西明門毎城中有降人出伯之輒呼與耳語衍恐其復懐翻覆宻語伯之曰聞城中甚忿卿舉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為慮伯之未之信㑹東昏侯將鄭伯倫來降衍使伯倫過伯之謂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誘卿以封賞須卿復降當生割卿手足卿若不降復欲遣刺客殺卿宜深為備伯之懼自是始無異志戊寅東昏寧朔將軍徐元瑜以東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援屯東宮己卯和詐東昏雲出戰因以其衆來降光祿大夫張瓌棄石頭還宮李居士以新亭降於衍琅邪城主張木亦降壬午衍鎮石頭命諸軍攻六門東昏燒門內營署官府驅逼士民悉入宮城閉門自守衍命諸軍築長圍守之楊公則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甞登樓望戰城中遙見麾葢以神鋒弩射之矢貫胡牀左右失色公則曰㡬中吾腳談笑如初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柵軍中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兵乃退公則所領皆湘州人素號怯懦城中輕之毎出盪輒先犯公則壘公則奬厲軍士克獲更多先是東昏遣軍主左僧慶屯京口常僧景屯廣陵李叔獻屯𤓰步及申胄自姑孰奔歸使屯破墩以為東北聲援至是衍遣使曉諭皆帥其衆來降衍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輔國將軍恢鎮破墩從弟寧朔將軍景鎮廣陵 巴東獻武公蕭頴胄以蕭璝與蔡道恭相持不決憂憤成疾十一月壬午卒夏侯詳祕之使似其書者假為教命宻報蕭衍衍亦祕之詳徴兵雍州蕭偉遣蕭憺將兵赴之璝等聞建康已危衆懼而潰璝及魯休烈皆降乃發頴胄喪贈侍中丞相於是衆望盡歸於衍 崔慧景之逼建康也東昏侯拜蔣子文神為假黃鉞使持節相國太宰大將軍録尚書事揚州牧鍾山王及衍至又尊子文為靈帝迎神像入後堂使巫禱祀求福及城閉城中軍事悉委王珍國兗州刺史張稷入衛京師以稷為珍國之副稷瓌之弟也時城中實甲猶七萬人東昏素好軍陳與黃門刀勅及宮人於華光殿前習戰鬬詐作被創勢使人以板掆去用為猒勝常於殿中戎服騎馬出入以金銀為鎧胄具裝飾以孔翠晝眠夜起一如平常聞外鼔呌聲被大紅袍登景陽樓屋上望之弩㡬中之始東昏與左右謀以為陳顯達一戰即敗崔慧景圍城尋走謂衍兵亦然敕太官辦樵米為百日調而已及大桁之敗衆情兇懼茹法珍等恐士民逃潰故閉城不復出兵既而長圍已立塹柵嚴固然後出盪屢戰不㨗東昏尤惜金錢不肯賞賜法珍叩頭請之東昏曰賊來獨取我邪何為就我求物後堂儲數百具榜啟為城防東昏欲留作殿竟不與又督御府作三百人精仗待圍解以擬屏除金銀雕鏤雜物倍急於常衆皆怨怠不為致力外圍既乆城中皆思早亡莫敢先發茹法珍梅蟲兒說東昏曰大臣不留意使圍不解宜悉誅之王珍國張稷懼禍珍國宻遣所親獻明鏡於蕭衍衍斷金以報之兗州中兵㕘軍馮翊張齊稷之腹心也珍國因齊宻與稷同謀弒東昏齊夜引珍國就稷造膝定計齊自執燭又以計告後閣舍人錢強十二月丙寅夜強密令人開雲龍門珍國稷引兵入殿御刀豐勇之為內應東昏在含徳殿作笙歌寢未熟聞兵入趨出北戶欲還後宮門已閉宦者黃泰平刀傷其膝仆地張齊斬之稷召尚書右僕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鍾下令百僚署牋以黃油裹東昏首遣國子愽士范雲等送詣石頭右衛將軍王志歎曰冠雖敝何可加足取庭中樹葉挼服之偽悶不署名衍覽牋無志名心嘉之亮瑩之從弟志僧䖍之子也衍與范雲有舊即留㕘帷幄王亮在東昏朝以依違取容蕭衍至新林百僚皆間道送欵亮獨不遣東昏敗亮出見衍衍曰顛而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豈有今日之舉城中出者或被刦剝楊公則親帥麾下陳於東掖門衛送公卿士民故出者多由公則營焉衍使張𢎞策先入清宮封府庫及圖籍於時城內珍寳委積𢎞策禁勒部曲秋毫無犯収潘妃及嬖臣茹法珍梅蟲兒王垣之等四十一人皆屬吏 初海陵王之廢也王太后出居鄱陽王故第號宣徳宮己巳蕭衍以宣徳大後令追廢涪陵王為東昏侯禇後及太子誦並為庶人以衍為中書監大司馬録尚書事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晉武陵王遵承制故事百僚致敬以王亮為長史壬申更封建安王寳寅為鄱陽王癸酉以司徒揚州刺史晉安王寳義為太尉領司徒己卯衍入屯閲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凢昏制謬賦淫刑濫役外可詳檢前原悉皆除盪其主守散失諸所損耗精立科條咸從原例又下令通檢尚書衆曺東昏時諸諍訟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精加訊辨依事議奏又下令収𦵏義師掩瘞逆徒之死亡者潘妃有國色衍欲留之以問侍中領軍將軍王茂茂曰亡齊者此物留之恐貽外議乃縊殺於獄並誅嬖臣茹法珍等以宮女二千分賚將士乙酉以輔國將軍蕭宏為中䕶軍衍之東下也豫州刺史馬仙琕擁兵不附衍衍使其故人姚仲寳說之仙琕先為設酒乃斬於軍門以徇衍又遣其族叔懐逺説之仙琕曰大義滅親又欲斬之軍中為請乃得免衍至新林仙琕猶於江西日抄運船衍圍宮城州郡皆遣使請降吳興太守袁昂獨拒境不受命昂覬之子也衍使駕部郎考城江革為書與昂曰根本既傾枝葉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為忠家門屠滅非所為孝豈若翻然改圖自招多福昂復書曰三吳內地非用兵之所況以偏隅一郡何能為役自承麾斾屆止莫不膝袒軍門惟僕一人敢後至者政以內揆庸素文武無施雖欲獻心不增大師之勇置其愚黙寧沮衆軍之威幸藉將軍含𢎞之大可得從容以禮竊以一餐微施尚復投殞況食人之祿而頓忘一旦非惟物議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躊躇未遑薦璧昂問時事於武康令北地傅映映曰昔元嘉之末開闢未有故太尉殺身以明節司徒當寄託之重理無茍全所以不顧夷險以狥名義今嗣主昏虐曾無悛改荊雍恊舉乘據上流天人之意可知願明府深慮無取後悔及建康平衍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撫東土勅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門世有忠節天下須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至吳興宣衍㫖昂亦不請降開門撤備而已仙琕聞臺城不守號泣謂將士曰我受人任寄義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為忠臣君為孝子不亦可乎乃悉遣城內兵出降餘壯士數十閉門獨守俄而兵入圍之數十重仙琕令士皆持滿兵不敢近日暮仙琕乃投弓曰諸軍但來見取我義不降乃檻送石頭衍釋之使待袁昂至俱入曰令天下見二義士衍謂仙琕曰射鉤斬袪昔人所羙卿勿以殺使斷運自嫌仙琕謝曰小人如失主犬後主飼之則復為用矣衍笑皆厚遇之丙戌蕭衍入鎮殿中
  梁武帝天監元年春正月齊和帝遣兼侍中席闡文等慰勞建康 戊戌迎宣徳太后入宮臨朝稱制衍解承制 壬寅進大司馬衍都督中外諸軍事劍履上殿賛拜不名 初大司馬與黃門侍郎范雲南清河太守沈約司徒右長史任昉同在竟陵王西邸意好敦密至是引雲為大司馬諮議參軍領録事約為驃騎司馬昉為記室參軍與參謀議前吳興太守謝朏國子祭酒何𦙍先皆棄官家居衍奏徴為軍諮祭酒朏𦙍皆不至大司馬內有受禪之志沈約微扣其端大司馬不應它日又進曰今與古異不可以淳風期物士大夫攀龍附鳯者皆望有尺寸之功今童兒牧䜿皆知齊祚已終明公當承其運天文䜟記又復炳然天心不可違人情不可失茍厯數所在雖欲謙光亦不可得己大司馬曰吾方思之約曰公初建牙樊沔此時應思今王業已成何所復思若不早定大業脫有一人立異即損威徳且人非金玉時事難保豈可以建安之封遺之子孫若天子還都公卿在位則君臣分定無復異心君明於上臣忠於下豈復有人敢更同公作賊大司馬然之約出大司馬召范雲告之雲對畧同約㫖大司馬曰智者乃爾暗同卿明早將休文更來雲出語約約曰卿必待我雲許諾而約先期入大司馬命草具其事約乃出懐中詔書並諸選置大司馬初無所改俄而雲自外至望殿門不得入徘徊夀光閣外但云咄咄約出問曰何以見處約舉首向左雲笑曰不乖所望有頃大司馬召雲入嘆約才智縱橫且曰我起兵於今三年矣功臣諸將實有其勞然成帝業者卿二人也甲寅詔進大司馬位相國總百揆揚州牧封十郡為梁公備九錫之禮置梁百司去録尚書之號驃騎大將軍如故二月辛酉梁公始受命 丙寅詔梁國選諸要職悉依天朝之制於是以沈約為吏部尚書兼右僕射范雲為侍中 丙戌詔梁公增封十郡進爵為王癸巳受命赦國內及府州殊死以下 齊和帝東歸至姑孰丙辰下詔禪位於梁 夏四月辛酉宣徳太后令曰西詔至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歸於別宮壬戌發策遣兼太保尚書令亮等奉皇帝璽綬詣梁宮丙寅梁王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是日追贈兄懿為丞相封長沙王謚曰宣武𦵏禮依晉安平獻王故事丁卯奉和帝為巴陵王宮於姑孰優崇之禮皆倣齊初奉宣徳太后為齊文帝妃王皇后為巴陵王妃齊世王侯封爵悉從降省唯宋汝隂王不在除例追尊皇考為文皇帝廟號太祖皇妣為獻皇后追謚妃郗氏為宣徳皇后封文武功臣車騎將軍夏侯詳等十人為公侯立皇弟中䕶軍宏為臨川王南徐州刺史秀為安成王雍州刺史偉為建安王左衛將軍恢為鄱陽王荊州刺史憺為始興王以宏為揚州刺史 戊辰巴陵王卒時上欲以南海郡為巴陵國徙王居之沈約曰古今殊事魏武所云不可慕虛名而受實禍上頷之乃遣所親鄭伯禽詣姑孰以生金進王王曰我死不須金醇酒足矣乃遣沉醉伯禽就摺殺之 以謝沐縣公寳義為巴陵王奉齊祀寳義幼有廢疾不能言故獨得全齊南康侯子恪及弟祁陽侯子範甞因事入見上從客謂曰天下公器非可力取茍無期運雖項籍之力終亦敗亡宋孝武性猜忌兄弟粗有令名者皆鴆之朝臣以疑似枉死者相繼然或疑而不能去或不疑而卒為患如卿祖以材畧見疑而無如之何湘東以庸愚不疑而子孫皆死其手我於時已生彼豈知我應有今日固知有天命者非人所害我初平建康人皆勸我除去卿輩以壹物心我於時依而行之誰謂不可正以江左以來代謝之際必相屠滅感傷和氣所以國祚不長又齊梁雖雲革命事異前世我與卿兄弟雖復絶服宗屬未逺齊業之初亦共甘苦情同一家豈可遽如行路之人卿兄弟果有天命非我所殺若無天命何忽行此適足示無度量耳且建武塗炭卿門我起義兵非惟自雪門恥亦為卿兄弟報仇卿若能在建武永元之世撥亂返正我豈得不釋戈推奉邪我自取天下於明帝家非取之於卿家也昔劉子輿自稱成帝子光武言假使成帝更生天下亦不復可得況子輿乎曺志魏武帝之孫為晉忠臣況卿今日猶是宗室我方坦然相期卿無復懐自外之意少待自當知我寸心子恪兄弟凡十六人皆仕梁子恪子範子質子顯子雲子暉並以才能知名厯官清顯各以夀終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一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一下
  宋 袁樞 撰
  南北交兵
  齊和帝中興元年魏鎮南將軍元英上書曰蕭寳卷驕縱日甚虐害無辜其雍州刺史蕭寳東伐秣陵掃土興兵順流而下唯有孤城更無重衛乃皇天授我之日曠載一逢之秋此而不乘將欲何待臣乞躬帥步騎三萬直指沔隂據襄陽之城斷黒水之路昏虐君臣自相魚肉我居上流威震遐邇長驅南出進㧞江陵則三楚之地一朝可収岷蜀之道自成斷絶又命揚徐二州聲言俱舉建業窮蹙魚逰釡中可以齊文軌而大同混天地而為一伏惟陛下獨決聖心無取疑議此期脫爽併吞無日事寢不報車騎大將軍源懐上言蕭衍內侮寳卷孤危廣陵淮隂等戍皆觀望得失斯實天啟之期併吞之㑹宜東西齊舉以成席捲之勢若使蕭衍克濟上下同心豈惟後圖之難亦恐揚州危逼何則夀春之去建康纔七百里山川水陸皆彼所諳彼若內外無虞君臣分定乘舟藉水倐忽而至未易當也今寳卷都邑有土崩之憂邉地無繼援之望廓清江表正在今日魏主乃以任城王澄為都督淮南諸軍事鎮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使為經畧既而不果懐賀之子也東豫州刺史田益宗上表曰蕭氏亂常君臣交爭江外州鎮中外為兩東西抗峙已淹嵗時民庶窮於轉輸甲兵疲於戰鬬事救於目前力盡於麾下無暇外維州鎮綱紀庶方藩城棊立孤存而已不乘機電掃廓彼蠻疆恐後之經畧未易於此且夀春雖平三面仍梗鎮守之宜實須豫設義陽差近淮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師必由此道若江南一平有事淮外須乘夏水汛長列舟長淮師赴夀春須從義陽之北便是居我喉要在慮彌深義陽之滅今實時矣度彼不過須精卒一萬二千然行師之法貴張形勢請使兩荊之衆西擬隨雍揚之卒頓於建安得捍三闗之援然後二豫之軍直據南闗對抗延頭遣一都督總諸軍節度季冬進師迄於春末不過十旬克之必矣元英又奏稱今寳卷骨肉相殘藩鎮鼎立義陽孤絶宻邇王土內無兵儲之固外無糧援之期此乃欲焚之鳥不可去薪授首之冦豈容緩斧若失此不取豈惟後舉難圖亦恐更為深患今豫州刺史司馬恱已戒嚴垂發東豫州刺史田益宗兵守三闗請遣軍司為之節度魏主乃遣直寢羊靈引為軍司益宗遂入冦建寧太守黃天賜與益宗戰於赤亭天賜敗績
  梁武帝天監元年春二月辛丑殺齊邵陵王寳収晉熈王寳嵩桂陽王寳貞梁王將殺齊諸王防守猶未急鄱陽王寳寅家閹人顔文智與左右麻拱等宻謀穿牆夜出寳寅具小船於江岸著烏布襦腰繫千許錢潛赴江側躡屩徒步足無完膚防守者至明追之寳寅詐為釣者隨流上下十餘里追者不疑待散乃度西岸投民華文榮家文榮與其族人天龍恵連棄家將寳寅遁匿山澗賃驢乘之晝伏宵行抵夀陽之東城魏戍主杜元倫馳告揚州刺史任城王澄以車馬侍衛迎之寳寅時年十六徒步憔悴見者以為掠至生口澄待以客禮寶寅請喪君斬衰之服澄遣人曉示情禮賫喪兄齊衰之服給之澄帥官僚赴弔寶寅居處有禮一同極哀之節夀陽多其義故皆受慰喭唯不見夏侯一族以夏侯詳從梁王故也澄深器重之 三月齊和帝下詔禪位於梁王
  二年春三月蕭寳寅伏於魏闕之下請兵伐梁雖暴風大雨終不蹔移㑹陳伯之降魏亦請兵自效魏主乃引八坐門下入定議夏四月癸未朔以寳寅為都督東陽等三州諸軍事鎮東將軍揚州刺史丹陽公齊王禮賜甚厚配兵一萬令屯東城以伯之為都督淮南諸軍事平南將軍江州刺史屯陽石俟秋冬大舉寳寅明當拜命其夜慟哭至晨魏人又聴寳寅募四方壯勇得數千人以顔文智華文榮等六人皆為將軍軍主寳寅志性雅重過朞猶絶酒肉慘形悴色蔬食麤衣未甞嬉笑六月魏揚州刺史任城王澄表稱蕭衍頻斷東闗欲令漅湖汛溢以灌淮南諸戍吳楚便水且灌且掠淮南之地將非國有夀陽去江五百餘里衆庶惶惶並懼水害脫乘民之願攻敵之虛豫勒諸州纂集士馬首秋大集應機經畧雖混壹不能必果江西自是無虞矣丙戌魏發冀定瀛相併濟六州二萬人馬一千五百匹令仲秋之中畢㑹淮南並夀陽先兵一萬委澄經畧蕭寳寅陳伯之皆受澄節度 秋八月庚子魏以鎮南將軍元英都督征義陽諸軍事司州刺史蔡道恭聞魏軍將至遣驍騎將軍楊由帥城外居民三千餘家保賢首山為三柵冬十月元英勒諸軍圍賢首柵柵民任馬駒斬由降魏任城王澄命統軍黨法宗傅竪眼太原王神念等分兵冦東闗大峴淮陵九山髙祖珍將三千騎為逰軍澄以大軍繼其後竪眼靈越之子也魏人㧞闗要頴川大峴三城白塔牽城清溪皆潰徐州刺史司馬明素將兵三千救九山徐州長史潘伯鄰據淮陵寧朔將軍王燮保焦城黨法宗等進㧞焦城破淮陵十一月壬午擒明素斬伯鄰先是南梁太守馮道根戍阜陵初到修城隍逺斥𠉀如敵將至衆頗笑之道根曰怯防勇戰此之謂也城未畢黨法宗等衆二萬奄至城下衆皆失色道根命大開門緩服登城選精銳二百人出與魏兵戰破之魏人見其意態閒暇戰又不利遂引去道根將百騎擊髙祖珍破之魏諸軍糧運絶引退以道根為豫州刺史乙酉將軍吳子陽與魏將元英戰於白沙子陽敗績
  三年春正月蕭寳寅行及汝隂東城已為梁所取乃屯夀陽棲賢寺二月戊子將軍姜慶貞乘魏任城王澄在外襲夀陽據其外郭長史韋纉倉猝失圖任城太妃孟氏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新舊勸以賞罰將士咸有奮志太妃親巡城守不避矢石蕭寳寅引兵至與州軍合擊之自四鼔戰至下晡慶貞敗走韋纉坐免官任城王澄攻鍾離上遣冠軍將軍張恵紹等將兵五千送糧詣鍾離澄遣平逺將軍劉思祖等邀之丁酉戰於邵陽大敗梁兵俘恵紹等十將殺虜士卒殆盡思祖芳之從子也尚書論思祖功應封千戶侯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求二婢於思祖不得事遂寢暉素之孫也上遣平西將軍曹景宗後軍王僧炳等帥步騎三萬救義陽僧炳將二萬人據鑿峴景宗將萬人為後繼元英遣冠軍將軍元逞等據樊城以拒之三月壬申大破曺炳於樊城俘斬四千餘人魏詔任城王澄以四月淮水將漲舟行無礙南軍得時勿昧利以取後悔㑹大雨淮水暴漲澄引兵還夀陽魏軍還既狼狽失亡四千餘人中書侍郎齊郡賈思伯為澄軍司居後為殿澄以其儒者謂之必死及至大喜曰仁者必有勇於軍司見之矣思伯託以失道不伐其功有司奏奪澄開府仍降三階上以所獲魏將士請易張恵紹於魏魏人歸之 夏五月魏人圍義陽城中兵不滿五千人食纔支半嵗魏軍攻之晝夜不息刺史蔡道恭隨方抗禦皆應手摧卻相持百餘日前後斬獲不可勝計魏軍憚之將退㑹道恭疾篤乃呼從弟驍騎將軍靈恩兄子尚書郎僧勰及諸將佐謂曰吾受國厚恩不能攘滅冦賊今所苦轉篤勢不支乆汝等當以死固節無令吾沒有遺恨衆皆流涕道恭卒靈恩攝行州事代之守城 秋七月魏人聞蔡道恭卒攻義陽益急短兵日接曺景宗頓鑿峴不進但耀兵逰獵而已上復遣寧朔將軍馬仙琕救義陽仙琕轉戰而前兵勢甚銳元英結壘於士雅山分命諸將伏於四山示之以弱仙琕乘勝直抵長圍掩英營英偽北以誘之至平地縱兵擊之統軍傅永擐甲執槊單騎先入唯軍主蔡三虎副之突陳橫過梁兵射永洞其左股永投箭復入仙琕大敗一子戰死仙琕退走英謂永曰公傷矣且還營永曰昔漢祖捫足不欲人知下官雖微國家一將奈何使賊有傷將之名遂與諸軍追之盡夜而返時年七十餘矣軍中莫不壯之仙琕復帥萬餘人進擊英英又破之殺將軍陳秀之仙琕知義陽危急盡銳決戰一日三交皆大敗而返蔡靈恩勢窮八月乙酉降於魏三闗戍將聞之辛酉亦棄城走英使司馬陸希道為露板嫌其不精命傅永改之永不增文彩直為之陳列軍事處置形要而已英深賞之曰觀此經筭雖有金城湯池不能守矣初南安恵王以預穆泰之謀追奪爵邑及英克義陽乃復立英為中山王御史中丞任昉奏彈曺景宗上以其功臣寢而不治衛尉鄭紹叔忠於事上外所聞知纎毫無隠毎為上言事善則推功於上不善則引咎歸已上以是親之詔於南義陽置司州移鎮闗南以紹叔為刺史紹叔立城隍繕器械廣田積榖招集流散百姓安之魏置郢州於義陽以司馬恱為刺史上遣馬仙琕築竹敦麻陽二城於三闗南司馬恱遣兵攻竹敦㧞之
  四年春二月上謀伐魏壬午遣衛尉卿楊公則將宿衛兵塞洛口 八月壬寅魏中山王英冦雍州 楊公則至洛口與魏豫州長史石榮戰斬之甲寅將軍姜慶眞與魏戰於羊石不利公則退屯馬頭 九月己巳楊公則等與魏揚州刺史元嵩戰公則敗績 冬十月丙午上大舉伐魏以揚州刺史臨川王宏都督北討諸軍事尚書右僕射柳惔為副王公以下各上國租及田榖以助軍宏屯於洛口
  五年夏四月庚戌魏以中山王英為征南將軍都督揚徐二州諸軍事帥衆十餘萬以拒梁軍指授諸節度所至以便宜從事江州刺史王茂將兵數萬侵魏荊州誘魏邉民及諸蠻更立宛州遣其所署宛州刺史雷豹狼等襲取魏河南城魏遣平南將軍楊大眼都督諸軍擊茂辛酉茂戰敗失亡二千餘人大眼進攻河南城茂逃還大眼追至漢水攻㧞五城魏徵虜將軍宇文福冦司州俘千餘口而去五月辛未太子右衛率張恵紹等侵魏徐州㧞宿預執城主馬成龍乙亥北徐州刺史昌義之㧞梁城豫州刺史韋叡遣長史王起等攻小峴未㧞叡行圍柵魏出數百人陳於門外叡欲擊之諸將皆曰向者輕來未有戰備徐還授甲乃可進耳叡曰不然魏城中二千餘人足以固守今無故出人於外必其驍勇者也茍能挫之其城自㧞衆猶遲疑叡指其節曰朝廷授此非以為飾韋叡法不可犯也遂進擊之士皆殊死戰魏兵敗走因急攻之中宿而㧞遂至合肥先是右軍司馬胡畧等攻合肥叡先攻二城魏川夜帥衆堰合肥頃之堰成水通舟艦繼至魏築東西小城夾合肥叡先攻二城魏將楊靈𦙍帥衆五萬奄至衆懼不敵請奏益兵叡笑曰賊至城下方求益兵將何所及且吾求益兵彼亦益兵兵貴用竒豈在衆也遂擊靈𦙍破之叡使軍主王懐靜築城於岸以守堰魏攻㧞之城中千餘人皆沒魏人乘勝至堤下兵勢甚盛諸將欲退還漅湖或欲保三義叡怒曰寧有此邪命取繖扇麾幢樹之堤下示無動志魏人來鑿堤叡親與之爭魏兵卻因築壘於堤以自固叡起鬭艦髙與合肥城等四面臨之城中人皆哭守將杜元倫登城督戰中弩死辛巳城潰俘斬萬餘級獲牛馬以萬數叡體素嬴未甞跨馬毎戰常乘板輿督厲將士勇氣無敵晝接賔旅夜半起算軍書張燈達署撫循其衆常如不及故投募之士爭歸之所至頓舍館宇藩牆皆應凖繩諸軍進至東陵有詔班師去魏城既近諸將恐其追躡叡悉遣輜重居前身乘小輿殿後魏人服叡威名望之不敢逼全軍而還於是遷豫州治合肥壬午魏遣尚書元遙南拒梁兵 丁亥廬江太守聞喜裴邃克魏羊石城庚寅又克霍邱城六月庚子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克朐山城 張恵紹與假徐州刺史宋黒水陸俱進趨彭城圍髙塚戍魏武衛將軍奚康生將兵救之丁未恵紹兵不利黒戰死 秋七月丙寅桓和擊魏兗州㧞固城 戊子徐州刺史王伯敖與魏中山王英戰於隂陵伯敖兵敗失亡五千餘人己丑魏發定冀瀛相併肆六州十萬人以益南行之兵上遣將軍角念將兵一萬屯䝉山招納兗州之民降者甚衆是時將軍蕭及屯固城桓和屯孤山魏邢蠻遣統軍樊魯攻和別將元恆攻及統軍畢祖朽攻念壬寅魯大破和於孤山恆㧞固城祖朽擊念走之己酉魏詔平南將軍安樂王詮督後發諸軍赴淮南詮長樂之子也將軍藍懐恭與魏邢巒戰於睢口懐恭敗績巒進圍宿預懐恭復於清南築城巒與平南將軍楊大眼合攻之九月癸酉㧞之斬懐恭殺獲萬計張恵紹棄宿預蕭炳棄淮陽遁還臨川王宏以帝弟將兵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軍次洛口前軍克梁城諸將欲乘勝深入宏性懦怯部分乖方魏詔邢巒引兵度淮與中山王英合攻梁城宏聞之懼召諸將議旋師呂僧珍曰知難而退不亦善乎宏曰我亦以為然柳惔曰自我大衆所臨何城不服何謂難乎裴邃曰是行也固敵是求何難之避馬仙琕曰王安得亡國之言天子掃境內以屬王有前死一尺無卻生一寸昌義之怒須髮盡磔曰呂僧珍可斬也豈有百萬之師出未逢敵望風遽退何面目得見聖主乎朱僧勇胡辛生㧞劍而起曰欲退自退下官當前向取死議者罷出僧珍謝諸將曰殿下昨來風動意不在軍深恐大致沮喪故欲全師而返耳宏不敢遽違羣議停軍不前魏人知其不武遺下巾幗且歌之曰不畏蕭娘與呂姥但畏合肥有韋虎虎謂韋叡也僧珍歎曰使始興吳平為帥而佐之豈有為敵人所侮如是乎欲遣裴邃分軍取夀陽大衆停洛口宏固執不聴令軍中曰人馬有前行者斬於是將士人懐憤怒魏奚康生馳遣楊大眼謂中山王英曰梁人自克梁城已後乆不進軍其勢可見必畏我也王若進據洛水彼自奔敗英曰蕭臨川雖騃其下有良將韋裴之屬未可輕也宜且觀形勢勿與交鋒張恵紹號令嚴明所至獨克軍於下邳下邳人多欲降者恵紹諭之曰我若得城諸卿皆是國人若不能克徒使諸卿失鄉里非朝廷弔民之意也且今安堵復業勿妄自辛苦降人咸恱己丑夜洛口暴風雨軍中驚臨川王宏與數騎逃去將士求宏不得皆散歸棄甲投戈填滿水陸捐棄病者及羸老死者近五萬人宏乘小舟濟江夜至白石壘叩城門求入臨汝侯淵猷登城謂曰百萬之師一朝鳥散國之存亡未可知也恐姦人乘間為變城不可夜開宏無以對乃縋食饋之淵猷淵藻之弟也時昌義之軍梁城聞洛口敗與張恵紹皆引兵退魏主詔中山王英乘勝平蕩東南逐北至馬頭攻㧞之城中糧儲魏悉遷之歸北議者咸曰魏運米北歸當不復南向上曰不然此必欲進兵為詐計耳乃命脩鍾離城敇昌義之為戰守之備冬十月英進圍鍾離魏主詔邢巒引兵㑹之巒上表以為南軍雖野戰非敵而城守有餘今盡銳攻鍾離得之則所利無㡬不得則虧損甚大且介在淮外借使束手歸順猶恐無糧難守況殺士卒以攻之乎又征南士卒從戎二時疲𡚁死傷不問可知雖有乘勝之資懼無可用之力若臣愚見謂宜修復舊戍撫循諸州以俟後舉江東之釁不患其無詔曰濟淮掎角事如前敇何容猶爾盤桓方有此請可速進軍巒又表以為今中山進軍鍾離實所未解若為得失之計不顧萬全直襲廣陵出其不備或未可知若正欲以八十日糧取鍾離城者臣未之前聞也彼堅城自守不與人戰城塹水深非可填塞空坐至春士卒自𡚁若遣臣赴彼從何致糧夏來之兵不齎冬服脫遇氷雪何方取濟臣寧荷怯懦不進之責不受敗損空行之罪鍾離天險朝貴所具若有內應則所不知如其無也必無克狀若信臣言願賜臣停若謂臣憚行求還臣所領兵乞盡付中山任其處分臣止以單騎隨之東西臣屢與為將頗知可否臣既謂難何容強遣乃召巒還更命鎮東將軍蕭寳寅與英同圍鍾離侍中盧昶素惡巒與侍中領右衛將軍元暉共譛之使御史中尉崔亮彈巒在漢中掠人為奴婢巒以漢中所得美女賂暉暉言於魏主曰巒新有大功不當以赦前小事案之魏主以為然遂不問 丁酉梁兵圍義陽者夜遁魏郢州刺史婁恱追擊破之 十一月乙丑大赦詔右衛將軍曹景宗都督諸軍二十萬救鍾離上敇景宗頓道人洲俟衆軍齊集俱進景宗固啓求先據邵陽洲尾上不許景宗欲専其功違詔而進值暴風猝起頗有溺者復還守先頓上聞之曰景宗不進天意也若孤軍獨往城不時立必致狼狽今破賊必矣六年春正月魏中山王英與平東將軍楊大眼等衆數十萬攻鍾離鍾離城北阻淮水魏人於邵陽洲兩岸為橋樹柵數百步跨淮通道英據南岸攻城大眼據北岸立城以通糧運城中衆纔三千人昌義之督帥將士隨方抗禦魏人以車載土填塹使其衆負土隨之嚴騎蹙其後人有未及回者因以土迮之俄而塹滿衝車所撞城上輒頺義之用泥補之衝車雖入而不能壊魏人晝夜苦攻分畨相代墜而復升莫有退者一日戰數十合前後殺傷萬計魏人死者與城平二月魏主召英使還英表稱臣志殄逋冦而月初已來霖雨不止若三月晴霽城必可克願少賜寛假魏主復賜詔曰彼土蒸濕無宜乆淹勢雖必取乃將軍之深計兵乆力殆亦朝廷之所憂也英猶表稱必克魏主遣步兵校尉范紹詣英議攻取形勢紹見鍾離城堅勸英引還英不從上命豫州刺史韋叡將兵救鍾離受曺景宗節度叡自合肥取直道由隂陵大澤行值澗谷輒飛橋以濟師人畏魏兵盛多勸叡緩行叡曰鍾離今鑿穴而處負戶而汲車馳卒奔猶恐其後而況緩乎魏人已墮吾腹中卿曺勿憂也旬日至邵陽上豫勅曺景宗曰韋叡卿之鄉望宜善敬之景宗見叡禮甚謹上聞之曰二將和師必濟矣景宗與叡進頓邵陽洲叡於景宗營前二十里夜掘長塹樹鹿角截洲為城去魏城百餘步南梁太守馮道根能走馬步地計馬足以賦功比曉而營立魏中山王英大驚以杖擊地曰是何神也景宗等器甲精新軍容甚盛魏人望之奪氣景宗慮城中危懼募軍士言文達等潛行水底齎敕入城城中始知有外援勇氣百倍楊大眼勇冠軍中將萬餘騎來戰所向皆靡叡結車為陳大眼聚騎圍之叡以強弩二千一時俱發洞甲穿中殺傷甚衆矢貫大眼右臂大眼退走明旦英自帥衆來戰叡乘素木輿執白角如意以麾軍一日數合英乃退魏師復夜來攻城飛矢雨集叡子黯請下城以避箭叡不許軍中驚叡於城上厲聲呵之乃定牧人過淮北伐芻藁者皆為楊大眼所畧曺景宗募勇敢七千餘人於大眼城南數里築壘大眼來攻景宗擊卻之壘成使別將趙草守之有抄掠者皆為草所獲是後始得縱芻牧上命景宗等豫裝髙艦使與魏橋等為火攻之計令景宗與叡各攻一橋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三月淮水暴漲六七尺叡使馮道根與廬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釗等乘鬬艦競發擊魏洲上軍盡殪別以小船載草灌之以膏從而焚其橋風怒火盛煙塵晦冥敢死之士㧞柵斫橋水又漂疾倐忽之間橋柵俱盡道根等皆身自搏戰軍人奮勇呼聲動天地無不一當百魏軍大潰英見橋絶脫身棄城走大眼亦燒營去諸壘相次土崩悉棄其器甲爭投水死者十餘萬斬首亦如之叡遣報昌義之義之悲喜不暇荅語但呌曰更生更生諸軍逐北至濊水上英單騎入梁城縁淮百餘里屍相枕藉生擒五萬人収其資糧器械山積牛馬驢騾不可勝計義之徳景宗及叡請二人共㑹設錢二十萬官賭之景宗擲得雉叡徐擲得盧遽取一子反之曰異事遂作塞景宗與羣帥爭先告㨗叡獨居後世尤以此賢之詔增景宗叡爵邑義之等受賞各有差 秋八月魏有司奏中山王英經算失圖齊王蕭寳寅等守橋不固皆處以極法己亥詔英寳寅免死除名為民楊大眼徙營州為兵以中䕶軍李崇為征南將軍揚州刺史
  七年秋九月庚子魏郢州司馬彭珍等叛魏潛引梁兵趨義陽三闗戍主侯登等以城來降郢州刺史婁恱嬰城自守魏以中山王英都督南征諸軍事將步騎三萬出汝南以救之 冬十月魏懸瓠軍主白早生殺豫州刺史司馬恱自號平北將軍求援於司州刺史馬仙琕時荊州刺史安成王秀為都督仙琕籖求應赴㕘佐咸謂宜待臺報秀曰彼待我以自存援之宜速待敕雖舊非應急也即遣兵赴之上亦詔仙琕救早生仙琕進頓楚王城遣副將齊茍兒以兵二千助守懸瓠詔以早生為司州刺史 魏以尚書邢巒行豫州事將兵擊白早生魏主問之曰卿言早生走也守也何時可平對曰早生非有深謀大智正以司馬恱暴虐乘衆怒而作亂民迫於凶威不得已而從之縱使梁兵入城水路不通糧運不繼亦成禽耳早生得梁之援溺於利慾必守而不走若臨以王師士民必翻然歸順不出今年當傳首京師魏主恱命巒先發使中山王英繼之巒帥騎八百倍道兼行五日至鮑口丙子早生遣其大將胡孝智將兵七千離城二百里逆戰巒奮擊大破之乘勝長驅至懸瓠早生出城逆戰又破之因渡汝水圍其城詔加巒都督南討諸軍事丁丑魏鎮東㕘軍成景雋殺宿預戍主嚴仲賢以城來降時魏郢豫二州自懸瓠以南至於安陸諸城皆沒唯義陽一城為魏堅守巒帥田益宗帥羣蠻以附魏魏以為東豫州刺史上以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五千戶郡公招之益宗不從十一月庚寅魏遣安東將軍楊椿將兵四萬攻宿豫魏主聞邢巒屢㨗命中山王英趨義陽英以衆少累表請兵弗許英至懸瓠輒與巒共攻之十二月己未齊茍兒等開門出降斬白早生及其黨數十人英乃引兵前趨義陽寧朔將軍張道凝先屯楚王城癸亥棄城走英追擊斬之魏義陽太守狄道辛祥與婁恱共守義陽將軍胡武城陶平虜攻之祥夜出襲其營擒平虜斬武城由是州境獲全論功當賞婁恱恥功出其下問之於執政賞遂不行八年春正月魏中山王英至義陽將取三闗先策之曰二闗相須如左右手若克一闗兩闗不待攻而破攻難不如攻易宜先攻東闗又恐其併力於東乃使長史李華帥五統向西闗以分其兵勢自督諸軍向東闗先是馬仙琕使雲騎將軍馬廣屯長薄軍主胡文超屯松峴丙申英至長薄戊戌長薄潰馬廣遁入武陽英進圍之上遣冠軍將軍彭甕生驃騎將軍徐元季將兵援武陽英故縱之使入城曰吾觀此城形勢易取甕生等既入英促兵攻之六日而㧞虜三將及士卒七千餘人進攻廣峴太子左衛率李元履棄城走又攻西闗馬仙琕亦棄城走上使南郡太守韋叡將兵救仙琕叡至安陸增築城二丈餘更開大塹起髙樓衆頗譏其怯叡曰不然為將當有怯時不可専勇中山王英急追馬仙琕將復邵陽之恥聞叡至乃退上亦有詔罷兵初魏主遣中書舍人鮦陽董紹慰勞叛城白早生襲而囚之送於建康魏主既克懸瓠命於齊茍兒等四將之中分遣二人勅揚州為移以易紹及司馬恱首移書未至領軍將軍呂僧珍與紹言愛其文義言於上上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聴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善也因召見賜衣物令舍人周舍慰勞之且曰戰爭多年民物塗炭吾是以不恥先言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全無報者卿宜備申此意今遣傳詔霍靈秀送卿至國遲有嘉問又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立君以為民也凢在民上豈可不思此乎若欲通好今以宿豫還彼彼當以漢中見歸紹還魏言之魏主不從
  魏伐柔然
  晉武帝太元十六年 初柔然部人世服於代其大人郁乆閭地粟袁卒部落分為二長子匹𠉀䟦繼父居東邉次子緼紇提別居西邉秦王堅滅代柔然附於劉衛辰及魏王珪即位攻擊髙車等諸部率皆服從獨柔然不事魏戊戌珪引兵擊之柔然舉部遁走珪追奔六百里諸將因張袞言於珪曰賊逺糧盡不如早還珪問諸將若殺副馬為三日食足乎皆曰足乃復倍道追之及於大碩南牀山下大破之虜其半部匹𠉀䟦及別部帥屋擊各収餘衆遁走珪遣長孫嵩長孫肥追之珪謂將佐曰卿曺知吾前問三日糧意乎曰不知也珪曰柔然驅畜産奔走數日至水必留我以輕騎追之計其道里不過三日及之矣皆曰非所及也嵩追斬屋擊於平望川肥追匹𠉀䟦至涿邪山匹𠉀䟦舉衆降獲緼紇提之子曷多汗兄子社崘斛律等宗黨數百人緼紇提將奔劉衛辰珪追及之緼紇提亦降珪悉徙其部衆於雲中十九年冬十月柔然昌多汗棄其父與社崘帥衆西走魏長孫肥追之及於上郡䟦那山斬曷多汗社崘収其餘衆數百奔匹𠉀䟦匹𠉀䟦處之南鄙社崘襲匹𠉀䟦殺之匹𠉀䟦子啟䟦吳頡等皆奔魏社崘掠五原以西諸部走度漠北
  安帝元興元年春正月戊子魏材官將軍和突攻黜弗素古延等諸部破之初魏主珪遣北部大人賀狄干獻馬千匹求昏於秦秦王興聞珪已立慕容後止狄干而絶其昏沒奕干黜弗素古延皆秦之屬國也而魏攻之由是秦魏有隙庚寅珪大閲兵馬命并州諸郡積榖於平陽之乾璧以備秦柔然社崘方睦於秦遣將救黜弗素古延辛卯和突逆擊大破之社崘帥其部落逺遁漠北奪髙車之地而居之斛律部帥倍侯利擊社崘大為所敗倍侯利奔魏社崘於是西北擊匈奴遺種日㧞也鷄大破之遂吞併諸部士馬繁盛雄於北方其地西至焉耆東接朝鮮南臨大漠旁側小國皆覊屬焉自號豆代可汗始立約束以千人為軍軍有將百人為幢幢有帥攻戰先登者賜以虜獲畏懦者以石擊其首而殺之十二月柔然可汗社崘聞珪伐秦自㕘合陂侵魏至
  豺山及善無北澤魏常山王遵以萬騎追之不及而還三年夏四月柔然可汗社崘從弟恱代大郍謀殺社崘不克奔魏
  義熈二年夏四月柔然社崘侵魏邉
  五年十二月柔然侵魏
  六年春正月魏長孫嵩將兵伐柔然 夏五月魏長孫嵩至漠北而還柔然追圍之於牛川壬申魏主嗣北擊柔然柔然可汗社崘聞之遁走道死其子度㧞尚幼部衆立社崘弟斛律號藹苦葢可汗嗣引兵還㕘合陂十年 初社崘之徙髙車也髙車人叱洛侯為之鄉導以併諸部社崘徳之以為大人步鹿真與社崘之子社㧞共至叱洛侯家淫其少妻妻告步鹿眞曰叱洛侯欲奉大檀為主大檀者社崘季父僕渾之子也領別部鎮西境素得衆心步鹿眞歸而發兵圍叱洛侯叱洛侯自殺遂引兵襲大檀大檀逆擊破之執步鹿眞及社㧞殺之自立為可汗號牟汗紇升葢可汗斛律至和龍燕王䟦賜斛律爵上谷侯館之遼東待以客禮納其女為昭儀斛律上書請還其國䟦曰今棄國萬里又無內應若以重兵相送則饋運難繼兵少則不足成功如何可還斛律固請曰不煩重兵願給三百騎送至敕勒國人必欣然來迎䟦乃遣單于前輔萬陵帥騎三百送之陵憚遠役至黒山殺斛律而還大檀亦遣使獻馬三千匹羊萬口於燕 十二月丙戌朔柔然可汗大檀侵魏丙申魏主嗣北擊之大檀走遣奚斤等追之遇大雪士卒凍死及墮指者什二三
  宋營陽王景平元年春正月柔然冦魏邉二月戊辰魏築長城自赤城西至五原延袤二千餘里置戍卒以備柔然 八月柔然冦河西河西王䝉遜命世子政徳擊之政徳輕騎進戰為柔然所殺
  文帝元嘉元年秋八月柔然紇升蓋可汗聞魏太宗殂將六萬騎入雲中殺掠吏民攻㧞盛樂宮魏世祖自將輕騎討之三日二夜至雲中紇升蓋引騎圍魏主五十餘重騎逼馬首相次如堵將士大懼魏主顔色自若衆情乃安紇升蓋以弟子於陟斤為大將魏人射殺之紇升蓋懼遁去尚書令劉潔言於魏主曰大檀自恃其衆必將復來請俟収田畢大發兵為二道東西並進以討之魏主然之 十二月魏主命安集將軍長孫翰安北將軍尉眷北擊柔然魏主自將屯祚山柔然北遁諸軍追之大獲而還翰肥之子也
  二年冬十月癸卯魏主大舉伐柔然五道並進長孫翰等從東道出黒漠廷尉卿長孫道生等出白黒二漠之間魏主從中道東平公娥清出栗園奚斤等從西道出爾寒山諸軍至漠南舍輜重輕騎齎十五日糧度漠擊之柔然部落大驚絶跡北走
  四年夏五月魏主命龍驤將軍代人陸俟督諸軍鎮大磧以備柔然 秋七月柔然冦雲中聞魏已克統萬乃遁去五年秋八月魏主如廣寗觀溫泉柔然紇升蓋可汗遣其子將萬騎冦魏邉魏主自廣寗還追之不及
  六年夏四月魏主將擊柔然治兵於南郊先祭天然後部勒行陳內外羣臣皆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之獨崔浩勸之尚書令劉潔等共推太史令張淵徐辯使言於魏主曰今茲己巳三隂之嵗嵗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雖克不利於上羣臣因共賛之曰淵等少時甞諌苻堅南伐堅不從而敗所言無不中不可違也魏主意不快詔浩與淵辯論難於前浩詰淵辯曰陽為徳隂為刑故日食修徳月食修刑夫王者用刑小則肆諸市朝大則陳諸原野今出兵以討有罪乃所以修刑也臣竊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髙平旄頭之衆也願陛下勿疑淵辯復曰蠕蠕荒外無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輕疾無常難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勞士馬以伐之浩曰淵辯言天道猶是其職至於人事形勢尤非其所知此乃漢世常談施之於今殊不合事宜何則蠕蠕本國家北邉之臣中間叛去今誅其元惡収其良民令復舊後非無用也世人皆謂淵辯通解數術明決成敗臣請試問之屬者統萬未亡之前有無敗徴若其不知是無術也知而不言是不忠也時赫連昌在坐淵等自以未甞有言慙不能對魏主大恱既罷公卿或尤浩曰今南冦方伺國隙而舍之北伐若蠕蠕逺遁前無所獲後有彊冦將何以待之浩曰不然今不先破蠕蠕則無以待南冦南入聞國家克統萬以來內懐恐懼故揚聲動衆以衛淮北比吾破蠕蠕往還之間南冦必不動也且彼步我騎彼能北來我亦南往在彼甚困於我未勞況南北殊俗水陸異宜設使國家與之河南彼亦不能守也何以言之以劉裕之雄傑吞併闗中留其愛子輔以良將精兵數萬猶不能守全軍覆沒號哭之聲至今未已況義隆今日君臣非裕時之比主上英武士馬精彊彼若果來譬如以駒犢鬭虎狼也何懼之有蠕蠕恃其絶逺謂國家力不能制自寛日乆故夏則散衆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冦抄今掩其不備必望塵駭散牡馬䕶牝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不過數日必聚而困𡚁可一舉而滅也蹔勞永逸時不可失患在上無此意今上意已決奈何止之冦謙之謂浩曰蠕蠕果可克乎浩曰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先是帝因魏使者還告魏主曰汝趨歸我河南地不然將盡我將士之力魏主方議伐柔然聞之大笑謂公卿曰龜鼈小䜿自救不暇夫何能為就使能來若不先滅蠕蠕乃是坐待冦至腹背受敵非良策也吾行決矣庚寅魏主發平城使北平主長孫嵩廣陵公樓伏連居守魏主自東道向黒山使平陽王長孫翰自西道向大娥山同㑹柔然之庭 五月丁未魏主至漠南舍輜重帥輕騎兼馬襲擊柔然至栗水柔然紇升蓋可汗先不設備民畜滿野驚怖散走莫相収攝紇升蓋燒廬舍絶跡西走莫知所之其弟匹黎先主東部聞有魏冦帥衆欲就其兄遇長孫翰翰邀擊大破之殺其大人數百 六月柔然紇升蓋可汗既走部落四散竄伏山谷雜畜布野無人収視魏主循栗水西行至莬園水分軍捜討東西五千里南北三千里俘斬甚衆髙車諸部乘魏兵勢鈔掠柔然柔然種類前後降魏者二十餘萬落獲戎馬百餘萬匹畜産車廬彌漫山澤亡慮數百萬魏主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諸將慮深入有伏兵勸魏主留止冦謙之以崔浩之言告魏主魏主不從秋七月引兵東還至黒山以所獲頒賜將士有差既而得降人言可汗先被病聞魏兵至不知所為乃焚穹廬以車自載將數百人入南山民畜窘聚方六十里無人統領相去百八十里追兵不至乃徐西遁唯此得免後聞涼州賈胡言若復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魏主深悔之紇升蓋可汗憤悒而卒子吳提立號勅連可汗 八月魏主至漠南聞髙車東部屯已尼陂人畜甚衆去魏軍千餘里遣左僕射安原等將萬騎擊之髙車諸部迎降者數十萬落獲馬牛千百餘萬冬十月魏主還平城徙柔然髙車降附之民於漠南
  東至濡源西暨五原隂山三千里中使之耕牧而収其貢賦命長孫翰劉潔安原及侍中代人古弼同鎮撫之自是魏之民間馬牛羊及氊皮為之價賤魏主加崔浩侍中特進撫軍大將軍以賞其謀畫之功
  八年夏六月魏之邉吏獲柔然邏者二十餘人魏主賜衣服而遣之柔然感恱閏月乙未柔然敕連可汗遣使詣魏魏主厚禮之 魏主如漠南十一月丙辰北部敕勒莫弗庫若干帥所部數萬騎驅鹿數百萬頭詣魏主行在魏主大獵以賜從官十二月丁丑還宮
  十一年春正月魏主以西海公主妻柔然敕連可汗又納其妹為夫人遣潁川王提往逆之丁卯勅連遣其異母兄禿鹿傀送妹並獻馬二千匹魏主以其妹為左昭儀提曜之子也
  十三年冬十一月柔然與魏絶和親犯魏邉
  十五年夏五月丙申魏主如五原秋七月自五原北伐柔然命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東道永昌王健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自出中道至浚稽山復分中道為二陳留王崇從大澤向涿邪山魏主從浚稽北向大山西登白阜不見柔然而還時漠北大旱無水草人馬多死十六年魏主伐河西六月使大將軍長樂王嵇敬輔國大將軍建寧王崇將二萬人屯漠北以備柔然
  十九年冬十月甲申柔然遣使詣建康
  二十年九月辛巳魏主如漠南甲辰舍輜重以輕騎襲柔然分軍為四道樂安王範建寧王崇各統十五將出東道樂平王丕督十五將出西道魏主出中道中山王辰督十五將為後繼魏主至鹿渾谷遇勅連可汗太子晃言於魏主曰賊不意大軍猝至宜掩其不備速進擊之尚書令劉潔固諌以為賊營中塵盛其衆必多出至平地恐為所圍不如須諸軍大集然後擊之晃曰塵之盛者由軍士驚怖擾亂故也何得營上而有此塵乎魏主疑之不急擊柔然遁去追至石水不及而還既而獲柔然𠉀騎曰柔然不覺魏軍至上下惶駭引衆北走經六七日知無追者始乃徐行魏主深恨之自是軍國大事皆與太子謀之司馬楚之別將兵督軍糧鎮北將軍封沓亡降柔然說柔然令擊楚之以絶軍食俄而軍中有告失驢耳者諸將莫曉其故楚之曰此必賊遣姦人入營覘伺割驢耳以為信耳賊至不久宜急為之備乃伐柳為城以水灌之令凍城立而柔然至永堅滑不可攻乃散走二十一年春二月辛未魏中山王辰內都坐大官薛辨尚書奚眷等八將坐擊柔然後期斬於都南初魏尚書令劉絜乆典機要恃寵自専魏主心惡之及將襲柔然絜諌曰蠕蠕遷徙無常前者出師勞而無功不如廣農積榖以待其來崔浩勸魏主行魏主從之 絜恥言之不用欲敗魏師魏主與諸將期㑹鹿渾谷絜矯詔易其期帝至鹿渾谷欲擊柔然絜諌止之使待諸將帝留鹿渾谷六日諸將不至柔然遂逺遁追之不及軍還經漢中糧盡士卒多死絜隂使人驚魏軍勸帝委軍輕還帝不從絜以軍出無功請治崔浩之罪帝曰諸將失期遇賊不擊浩何罪也浩以絜矯詔事白帝帝至五原収絜囚之帝之北行也絜私謂所親曰若車駕不返吾當立樂平王絜聞尚書右丞張嵩家有圖䜟問曰劉氏應王繼國家後吾有姓名否嵩曰有姓無名帝聞之命有司窮治索嵩家得䜟書事連南康公狄鄰絜嵩鄰皆夷三族死者百餘人 九月丁未魏主如漠南將襲柔然柔然勅連可汗逺遁乃止勅連尋卒子吐賀眞立號處羅可汗
  二十二年秋八月魏主如隂山之北發諸州兵三分之二各於其州戒嚴以須後命徙諸種雜民五千餘家於北邉令就北畜牧以餌柔然
  二十五年秋八月西域般恱門去平城萬有餘里遣使詣魏請與魏東西合擊柔然魏主許之中外戒嚴 十二月魏太子朝於行宮遂從伐柔然至受降城不見柔然因積糧於城內置戍而還
  二十六年春正月戊辰朔魏主饗羣臣於漠南甲戌復伐柔然髙涼王那出東道畧陽王羯兒出西道魏主與太子出涿邪山行數千里柔然處羅可汗恐懼逺遁九月魏主伐柔然髙涼王那出東道畧陽王羯兒出中道柔然處羅可汗悉國中精兵圍那數千里那握塹堅守相持數日處羅數挑戰輒為那所敗以那衆少而堅疑大軍將至解圍夜去那引兵追之九日九夜處羅益懼棄輜重踰穹隆嶺逺遁那収其輜重引軍還與魏主㑹於廣澤畧陽王羯兒収柔然民畜九百餘萬自是柔然衰弱屏跡不敢犯魏塞冬十二月戊申魏主還平城武帝大明二年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隂山㑹雨雪魏主欲還太尉尉眷曰今動大衆以威北敵去都不逺而車駕遽還虜必疑我有內難將士雖寒不可不進魏主從之辛卯軍於車崙山 十一月魏主自將騎十萬車十五萬兩擊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處羅可汗逺遁其別部鳥朱駕頽等帥數千落降於魏魏主刻石紀功而還
  八年秋七月柔然處羅可汗卒子干成立號曰受羅部眞可汗改元永康部眞帥衆侵魏辛丑魏北鎮逰軍擊破之
  明帝泰始六年夏六月柔然部眞可汗侵魏魏主引羣臣議之尚書右僕射南平公目辰曰若車駕親征京師危懼不如持重固守虜懸軍深入糧運無繼不乆自退遣將追擊破之必矣給事中張白澤曰蠢爾荒愚輕犯王畧若鑾輿親行必望麾崩敗豈可坐而縱敵以萬乘之尊嬰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魏主從之白澤袞之孫也魏主使京兆王子推等督諸軍出西道任城王雲等督諸軍出東道汝隂王賜等督諸軍為前鋒隴西王源賀等督諸軍為後繼鎮西將軍呂羅漢等掌留臺事諸將㑹魏主於汝水之濵與柔然戰柔然大敗乘勝逐北斬首五萬級降者萬餘人獲戎馬器械不可勝計旬有九日往返六千餘里改女水曰武川司徒東安王劉尼坐昏醉軍陳不整免官壬申還至平城 冬十月柔然攻于闐于闐遣使者索目伽奉表詣魏求救魏主命公卿議之皆曰于闐去京師㡬萬里蠕蠕唯習野掠不能攻城若其可攻尋已亡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魏主以議示使者使者亦以為然乃詔之曰朕應急勅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必不能救當時之急汝宜知之朕今練甲養士一二嵗間當躬帥猛將為汝除患汝其謹修警𠉀以待大舉
  七年冬十月詔太尉源賀都督三道諸軍屯於漠南先是魏毎嵗秋冬發軍三道並出以備柔然春中乃還賀以為往來疲勞不可支乆請募諸州鎮武健者三萬餘人築三城以處之使冬則講武春則耕種不從
  奉豫元年春二月柔然侵魏上皇遣將擊之柔然走東部勅勒叛奔柔然上皇自將追之至石磧不及而還秋七月柔然部帥無盧眞將三萬騎冦魏燉煌鎮將尉多侯擊走之多侯眷之子也又冦晉昌守將薛奴擊走之 冬十月柔然侵魏及五原十一月上皇自將討之將度漠柔然北走數千里上皇乃還
  蒼梧王元徽元年十二月壬子柔然侵魏柔然鎮二部勅勒應之
  二年夏五月柔然遣使來聘 秋七月癸巳柔然冦魏燉煌尉多侯擊破之尚書奏燉煌僻逺介居西北二強冦之間恐不能自固請內徙就涼州羣臣集議皆以為然給事中昌黎韓秀獨以為燉煌之置為日已乆雖逼彊冦人習戰鬭縱有草竊不為大害循常置戍足以自全而能隔閡西北二冦使不得相通今徙就涼州不唯有蹙國之名且姑臧去燉煌千有餘里防邏甚難二冦必有交通闚𨵦之志若騷動涼州則闗中不得安枕又士民或安土重遷招引外冦為國深患不可不慮也乃止齊髙帝建元元年上之輔宋也遣驍騎將軍王洪範使柔然約與共攻魏洪範自蜀出吐谷渾厯西域乃得達至是柔然十餘萬騎冦至塞上而還
  三年秋七月柔然別帥他稽帥衆降魏 九月辛未柔然主遣使來聘與上書謂上為足下自稱曰吾遺上師子皮袴褶約共伐魏
  武帝永明三年冬十二月柔然犯魏塞魏任城王澄帥衆拒之柔然遁去澄雲之子也 是嵗柔然部眞可汗卒子社崘立號伏名敦可汗改元太平
  四年春正月壬午柔然冦魏邉 二月丙申柔然遣使者牟提如魏時勅勒叛柔然柔然伏名敦可汗自將討之追奔至西漠魏左僕射穆亮等請乘虛擊之中書監髙閭曰秦漢之世海內一統故可逺征匈奴今南有吳冦何可捨之深入敵庭魏主曰兵者兇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先帝屢出征伐者以有未賔之虜故也今朕承太平之業奈何無故動兵革乎厚禮其使者而歸之冬十二月柔然冦魏邉
  五年秋七月柔然伏名敦可汗殘暴其臣侯醫垔石洛𠉀數諫止之且勸其與魏和親伏名敦怒族誅之由是部衆離心八月柔然冦魏邉魏以尚書陸叡為都督擊柔然大破之叡麗之子也初髙車阿伏至羅有部落十餘萬役屬柔然伏名敦之侵魏也阿伏至羅諌不聴阿伏至羅怒與從弟窮竒帥部落西走至前部西北自立為王國人號曰侯婁匐勒夏言天子也號窮竒曰𠉀倍夏言太子也二人甚親睦分部而立阿伏至羅居北窮竒居南伏名敦追擊之屢為阿伏至羅所敗乃引衆東徙六年冬十二月柔然伊吾戍主髙羔子帥衆三千以城附魏
  七年冬十二月柔然別帥叱呂勒帥衆降魏
  八年冬十二月髙車阿伏至羅及窮竒遣使如魏請為天子討除蠕蠕魏主賜以繡袴褶及雜綵百匹
  十年秋八月乙未魏以懐朔鎮將陽平王頥鎮北大將軍陸叡皆為都督督十二將步騎十萬分為三道以擊柔然中道出黒山東道趨士盧河西道趨侯廷河軍過大磧大破柔然而還 初柔然伏名敦可汗與其叔父那蓋分道擊髙車阿伏至羅名敦屢敗那蓋屢勝 國人以那蓋為得天助乃殺伏名敦而立那蓋號𠉀其伏代庫者可汗改元大安
  和帝中興元年秋七月乙未柔然犯魏邉
  梁武帝天監三年秋九月柔然侵魏之沃野及懐朔鎮詔車騎大將軍源懐出行北邉指授規畧隨須徴發皆以便宜從事懐至雲中柔然遁去懐以為用夏制夷莫如城郭還至恆代案視諸鎮左右要害之地可以築城置戍之處欲東西為九城及儲糧積仗之宜犬牙相救之勢凢五十八條表上之曰今定鼎成周去北遙逺代表諸國頗或外叛仍遭旱饑戎馬甲兵十分闕八謂宜準舊鎮東西相望今形勢相接築城置戍分兵要害勸農積粟警急之日隨便翦討彼逰騎之冦終不敢攻城亦不敢越城南出如此北方無憂矣魏主從之
  五年冬十月柔然庫者可汗卒子伏圖立號佗汗可汗改元始平戊申佗汗遣使者紇奚勿六䟦如魏請和魏主不報其使謂勿六䟦曰蠕蠕逺祖社崘乃魏之叛臣往者包容蹔聴通使今蠕蠕衰微不及疇昔大魏之徳方隆周漢正以江南未平少寛北畧通和之事未容相許若修藩禮欵誠昭著者當不爾孤也
  七年 初顯祖之世柔然萬餘戶降魏置之髙平薄骨律二鎮及太和之末叛走畧盡唯千餘戸在太中大夫王通請徙置淮北以絶其叛詔太僕卿楊椿持節往徙之椿上言先朝處之邉徼所以招附殊俗且別異華戎也今新附之民甚衆若舊者見徙新者必不自安是驅之使叛也且此屬衣毛食肉樂冬便寒南土濕熱往必殱盡進失歸附之心退無藩衛之益置之中夏或生後患非良䇿也不從遂徙於濟州縁河處之及京兆王愉之亂皆浮河赴愉所在鈔掠如椿之言 柔然佗汗可汗復遣紇奚勿六䟦獻貂裘於魏魏主弗受報之如前初髙車候倍窮竒為嚈噠所殺執其子彌俄突而去其衆分散或奔魏或奔柔然魏主遣羽林監河南孟威撫納降戶置於髙平鎮髙車王阿伏至羅殘暴國人殺之立其宗人䟦利延嚈噠奉彌俄突以伐髙車國人殺䟦利延迎彌俄突而立之彌俄突與佗汗可汗戰於蒲類海不勝西走三百餘里佗汗軍於伊吾北山㑹髙昌王麴嘉求內徙於魏時孟威為龍驤將軍魏主遣威發涼州兵三千人迎之至伊吾佗汗見威軍怖而遁去彌俄突聞其離駭追擊大破之殺佗汗於蒲類海北割其髪送於威且遣使入貢於魏魏主使東城子於亮報之賜遺甚厚髙昌王嘉失期不至威引兵還佗汗可汗子醜奴立號豆羅伏䟦豆伐可汗改元建昌十五年柔然伏䟦可汗壯健善用兵是嵗西擊髙車大破之執其王彌俄突繫其足於駑馬頓曵殺之漆其頭為飲器鄰國先覊屬柔然後叛去者伏䟦皆擊滅之其國復彊
  十六年冬十二月柔然伏䟦可汗遣俟近尉比建等請和於魏用敵國之禮
  十七年春二月魏主引見柔然使者讓之以藩禮不備議依漢待匈奴故事遣使報之司農少卿張倫上表以為太祖經啟帝圖日有不暇遂令䜿子逰魂一方亦由中國多虞急諸華而緩夷狄也髙祖方事南轅未遑北伐世宗述遵遺志北使之來受而弗荅以為嚮明臨御國富兵彊抗敵之禮何憚而為之何求而行之今冦雖慕徳而來亦欲觀我彊弱若使王人衘命冦庭與為昆弟恐非祖宗之意也茍事不獲巳應為制詔示以上下之儀命宰臣致書諭以歸順之道觀其從違徐以恩威進退之則王者之體正矣豈可以戎狄併兼而遽虧典禮乎不從倫白澤之子也
  普通元年 初柔然佗汗可汗納伏名敦之妻𠉀呂陵氏生伏䟦可汗及阿那瓌等六子伏䟦既立忽亡其幼子祖恵求募不能得有巫地萬言祖恵今在天上我能呼之乃於大澤中施帳幄祀天神祖恵忽在帳中自雲恆在天上伏䟦大喜號地萬為聖女納為可賀敦地萬既挾左道復有姿色伏䟦敬而愛之信用其言干亂國政如是積嵗祖恵浸長語其母曰我常在地萬家未甞上天上天者地萬教我也其母具以狀告伏䟦伏䟦曰地萬能前知未然勿為讒也既而地萬懼譛祖恵於伏䟦而殺之𠉀呂陵氏遣其大臣具列等絞殺地萬伏䟦怒欲誅具列等㑹阿至羅入冦伏䟦擊之軍敗而還𠉀呂陵氏與大臣共殺伏䟦立其弟阿那瓌為可汗阿那瓌立十日其族兄示發帥衆數萬擊之阿那瓌戰敗與其弟乙居伐輕騎奔魏示發殺𠉀呂陵氏及阿那瓌二弟 柔然可汗阿那瓌將至魏魏主使司空京兆王繼侍中崔光等相次迎之賜勞甚厚魏主引見阿那瓌於顯陽殿因置宴置阿那瓌位於親王之下宴將罷阿那瓌執啟立於座後詔引至御座前阿那瓌再拜言曰臣以家難輕來詣闕本國臣民皆已逃散陛下恩隆天地乞兵送還本國誅翦叛逆収集亡散臣當統帥遺民奉事陛下言不能盡別有啟陳仍以啟授中書舍人常景以聞景爽之孫也十一月己亥魏立阿那瓌為朔方公蠕蠕王賜以衣服軺車祿恤儀衛一如親王時魏方強盛於洛水橋南御道東作四館道西立四里有自江南來降者處之金陵館三年之後賜宅於歸正里自北夷降者處燕然館賜宅於歸徳里自東夷降者處扶桑館賜宅於慕化里自西夷降者處崦嵫館賜宅於慕義里及阿那瓌入朝以燕然館處之阿那瓌屢求返國朝議異同不決阿那瓌以金百斤賂元乂遂聴北歸十二月壬子魏勅懐朔都督簡銳騎二千䕶送阿那瓌達境首觀機招納若彼迎𠉀宜賜繒帛車馬禮餞而返如不容受聴還闕庭其行裝資遣付尚書量給
  二年春正月魏發近郡兵萬五千人使懐朔鎮將楊鈞將之送柔然可汗阿那瓌返國尚書右丞張普恵上書以為蠕蠕乆為邉患今茲天降喪亂荼毒其心葢欲使之知有道之可樂革面稽首以奉大魏也陛下宜安民恭己以恱服其心阿那瓌束身歸命撫之可也乃更先自勞擾興師郊甸之內投諸荒裔之外救累世之勍敵資天亡之醜虜臣愚未見其可也此乃邉將貪竊一時之功不思兵為兇器王者不得已而用之況今旱暵方甚聖慈降膳乃以萬五千人使楊鈞為將而欲定蠕蠕干時而動其可濟乎脫其顛覆之變楊鈞之肉其足食乎宰輔專好小名不圖安危大計此微臣之所以寒心也且阿那瓌之不還負荷信義臣賤不及議文書所過不敢不陳弗聴阿那瓌辭於西堂詔賜以軍器衣被雜采糧畜事事優厚命侍中崔光等勞遣於外郭阿那瓌之南奔也其從父兄婆羅門帥衆數萬入討示發破之示發奔地豆乾地豆乾殺之國人推婆羅門為彌偶可社句可汗楊鈞表稱柔然已立君長恐未肯以殺兄之人郊迎其弟輕往虛返徒損國威自非廣加兵衆無以送其入北二月魏人使舊甞奉使柔然者牒雲具仁往諭婆羅門使迎阿那瓌 夏四月魏牒雲具仁至柔然婆羅門殊驕慢無遜避心責具仁禮敬具仁不屈婆羅門乃遣大臣丘升頭等將兵二千隨具仁迎阿那瓌五月具仁還鎮具道其狀阿那瓌懼不敢進上表請還洛陽 初髙車王彌俄突死其衆悉歸嚈噠後數年嚈噠遣彌俄突弟伊匐帥餘衆還國伊匐擊柔然可汗婆羅門大破之婆羅門帥十部落詣涼州請降於魏柔然餘衆數萬相帥迎阿那瓌阿那瓌啟稱本國大亂姓姓別居迭相鈔掠當今北人鵠望待拯乞依前恩賜給精兵一萬送臣磧比撫定荒民詔付中書門下博議涼州刺史袁翻以為自國家都洛以來蠕蠕髙車迭相吞噬始則蠕蠕授首既而髙車被擒今髙車自奮於衰微之中克雪讐恥誠由種類繁多終不能相滅自二冦交鬭邉境無塵數十年矣此中國之利也今蠕蠕兩主相繼歸誠雖戎狄異心終無純固之節然存亡繼絶帝王本務若棄而不受則虧我大徳若納而撫養則損我資儲或全徙內地則非直其情不願亦恐終為後患劉石是也且蠕蠕尚存則髙車猶有內顧之憂未暇窺窬上國若其全滅則髙卑䟦扈之勢豈易可知今蠕蠕雖亂而部落猶衆處處棊布以望舊主髙車雖強未能盡服也愚謂蠕蠕二主並宜存之居阿那瓌於東處婆羅門於西分其降民各有攸屬阿那瓌所居非所經見不敢臆度婆羅門請修西海故城以處之西海在酒泉之北去髙車所居金山千餘里實北冦往來之衝要土地沃衍大宜耕稼宜遣一良將配以兵㐲監䕶婆羅門因令屯田以省轉輸之勞其北則臨大磧野獸所聚使蠕蠕射獵彼此相資足以自固外以輔蠕蠕之微弱內亦防髙車之泮渙此安邉保塞之長計也若婆羅門能収離聚散復興其國者漸令北轉徙渡流沙則是我之外藩髙車勍敵西北之虞可以無慮如其姦回返覆不過為逋逃之冦於我何損哉朝議是之九月柔然可汗俟匿伐詣懐朔鎮請兵且迎阿那瓌俟匿伐阿那瓌之兄也冬十月録尚書事髙陽王雍等奏懐朔鎮北吐若奚泉原野平沃請置阿那瓌於吐若奚泉婆羅門於故西海郡各令帥部落收集離散阿那瓌所居既在境外宜少優遣婆羅門不得比之其婆羅門未降以前蠕蠕歸化者宜悉令州鎮部送懐朔鎮以付阿那瓌詔從之
  三年冬十二月柔然阿那瓌求栗為種魏與之萬石婆羅門帥部落叛魏亡歸嚈噠魏以平西府長史代人費穆兼尚書右丞西北道行臺將兵討之柔然遁去穆謂諸將曰戎狄之性見敵即走乘虛復來若不使之破膽終恐疲於奔命乃簡練精騎伏於山谷以步兵之羸者為外營柔然果至奮擊大破之婆羅門為涼州軍所擒送洛陽
  四年春二月柔然大饑阿那瓌帥其衆入魏境表求賑給己亥魏以尚書左丞元孚為行臺尚書持節撫諭柔然孚譚之孫也將行表陳便宜以為蠕蠕乆來強大昔在代京常為重備今天祚大魏使彼自亂亡稽首請服朝廷鳩其散亡禮送令返宜因此時善思逺策昔漢宣之世呼韓欵塞漢遣董忠韓昌領邉郡士馬送出朔方因留衛助又光武時亦使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㕘察動靜今宜畧依舊事借其閒地聴其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戒邉兵因令防察使親不至矯詐踈不容反叛最策之得者也魏人不從 柔然俟匿伐入朝於魏 夏四月魏元孚持白虎幡勞阿那瓌於柔然懐荒二鎮之間阿那瓌衆號三十萬隂有異志遂拘留孚載以輼車毎集其衆坐孚東廂稱為行臺甚加禮敬引兵而南所過剽掠至平城乃聴孚還有司奏孚辱命抵罪甲申魏遣尚書令李崇左僕射元纂帥騎十萬擊柔然阿那瓌聞之驅良民二千公私馬牛羊數十萬北遁崇追之三千餘里不及而還纂使鎧曺㕘軍于謹帥騎二千追柔然至郁對原前後十七戰屢破之謹忠之從曾孫也
  六年春三月柔然王阿那瓌為魏討破六韓㧞陵魏遣牒雲具仁齎雜物勞賜之阿那瓌勒衆十萬自武川西向沃野屢破㧞陵兵夏四月魏主復遣中書舍人馮雋勞賜阿那瓌阿那瓌部落寖強自稱勅連頭兵豆伐可汗
  大通元年夏四月己酉柔然頭兵可汗遣使入貢於魏且請討羣賊魏人畏其反覆詔以盛暑且俟後敕二年夏四月柔然頭兵可汗數入貢於魏魏詔頭兵賛拜不名上書不稱臣
  大同元年冬十二月柔然頭兵可汗求婚於東魏丞相歡以常山王妹蘭陵公主妻之柔然數侵魏魏使中書舍人庫狄峙奉使至柔然與約和親由是柔然不復為冦
  三年秋九月柔然為魏侵東魏三堆丞相歡擊之柔然退走
  四年 初柔然頭兵可汗始得返國事魏盡禮及永安以後雄據北方禮漸驕倨雖信使不絶不復稱臣頭兵甞至洛陽心慕中國乃置侍中黃門等官後得魏汝陽王典籖淳于覃親寵任事以為秘書監使典文翰及兩魏分裂頭兵轉不遜數為邉患魏丞相泰以新都闗中方有事山東欲結婚以撫之以舍人元翌女為化政公主妻頭兵弟塔寒又言於魏主請廢乙弗後納頭兵之女二月甲辰以乙弗後為尼使扶風王孚迎頭兵女為後頭兵遂留東魏使者元整不報其使 三月柔然送悼後於魏車七百乘馬萬匹駝三千頭至黒鹽池遇魏所遣鹵簿儀衛柔然營幕戶席皆東向扶風王孚請正南面後曰我未見魏主固柔然女也魏伏南面我自東向丙子立皇后郁乆閭氏
  六年魏文後既為尼居別宮悼後猶忌之乃以其子武都王戊為秦州刺史使文後隨之官魏主雖限大計而恩好不忘宻今養髪有追還之意㑹柔然舉國渡河南侵時頗有言柔然以悼後故興師者帝曰豈有興百萬之衆為一女子邪雖然致人此言朕亦何顔以見將帥乃遣中常侍曺寵齎手勅賜文後自盡文後泣謂寵曰願至尊千萬嵗天下康寧死無恨也遂自殺鑿麥積崖而𦵏之號曰寂陵夏丞相泰召諸軍屯沙苑以備柔然右僕射周恵達發士馬守京城塹諸街巷召雍州刺史王羆議之羆不應召謂使者曰若蠕蠕至渭北者王羆自帥鄉里破之不煩國家兵馬何為天子城中作如此驚擾由周家小兒恇怯致此柔然至夏州而退未㡬悼後遇疾殂
  十一年夏六月魏與柔然頭兵可汗謀連兵伐東魏丞相歡患之遣行臺郎中杜弼使於柔然為世子澄求昏頭兵曰髙王自娶則可歡猶豫未決婁妃曰國家大計願勿疑也世子澄尉景亦勸之歡乃遣鎮南將軍慕容儼聘之號曰蠕蠕公主秋八月歡親迎於下館公主至婁妃避正室以處之歡跪而拜謝妃曰彼將覺之願絶無顧頭兵使其弟禿突往來送女且報娉仍戒曰待見外孫乃歸公主至性嚴毅終身不肯華言歡嘗病不得往禿突佳怨恚歡輿疾就之
  元帝承聖元年春正月突厥土門襲擊柔然大破之頭兵可汗自殺其太子菴羅辰及阿那瓌從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庫提並帥衆奔齊餘衆復立登注次子鐡伐為主
  二年春二月齊王送柔然可汗鐡伐之父登注及兄庫提還其國鐡伐尋為契丹所殺國人立登注為可汗登注復為其大人阿富提所殺國人立庫提 三月柔然別部又立阿那瓌叔父鄧叔子為可汗突厥乙息記擊破鄧叔子於沃野北木頼山 冬十一月己未突厥復攻柔然柔然舉國奔齊
  三年春三月柔然可汗菴羅辰叛齊齊主自將出擊大破之菴羅辰父子北走 夏四月柔然冦齊肆州齊主自晉陽討之至恆州柔然散走帝以二千餘騎為殿宿黃𤓰堆柔然別部數萬騎奄至帝安臥平明乃起神色自若指畫刑勢縱兵奮擊柔然披靡因潰圍而出柔然走追擊之伏屍二十餘里獲菴羅辰妻子虜三萬餘口令都督善無髙阿那肱帥騎數千塞其走路時柔然軍猶盛阿那肱以兵少請益帝更減其半阿那肱奮擊大破之菴羅辰超越巖谷僅以身免 丁未齊主復自擊柔然大破之 五月柔然乙旃達官冦魏廣武柱國李弼追擊破之 六月柔然帥餘衆東徙且欲南冦齊主帥輕騎邀之於金川柔然聞之逺遁營州刺史靈丘王峻設伏擊之獲其名王數十人
  敬帝紹泰元年夏六月丁卯齊主如晉陽壬申自將擊柔然秋七月己卯至白道留輜重帥輕騎五千追柔然壬午及之於懐朔鎮齊主親犯矢石頻戰大破之至於沃野獲其酋長及生口二萬餘牛羊數十萬壬辰還晉陽 冬十二月突厥木杆可汗擊柔然主鄧叔子滅之叔子収其餘燼奔魏木杆恃其彊請盡誅鄧叔子等於魏使者相繼於道太師泰收叔子以下三千餘人付其使者盡殺之於青門外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一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二上
  宋 袁樞 撰
  肇忠用事
  齊東昏侯永元元年夏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高氏為文昭皇后配饗高祖增修舊冢號終寧陵追賜後父颺爵勃海公諡曰敬以其嫡孫猛襲爵封后兄肇為平原公肇弟顯為澄城公三人同田受封魏主素未識諸舅始賜衣幘引見皆惶懼失措數日之間富貴赫弈和帝中興元年魏主時年十六不能親決庶務委之左右於是倖臣茹皓趙郡王仲興上谷冦猛趙郡趙修南陽趙邕及外戚高肇等始用事魏政寖衰
  梁武帝天監元年冬十二月魏陳留公主寡居僕射高肇秦州刺史張彞皆欲尚之公主許彞而不許肇肇怒譖彞於魏主彞坐沈廢累年
  二年冬十一月魏主納高肇兄偃之女為貴嬪
  三年魏冠軍將軍茹皓以巧思有寵於帝常在左右傅可門下奏事弄權納賄朝野憚之北海王詳亦附焉皓娶尚書令高肇從妹皓妻之姊為詳從父安定王燮之妃詳烝於燮妃由是與皓益相昵狎直閣將軍劉胄本詳所引薦殿中將軍常季賢以善養馬陳掃靜掌櫛皆得幸於帝與皓相表裏賣權勢高肇系出高麗時望輕之帝既黜六輔誅成陽王禧專委事於肇肇以在朝親族至少乃邀結朋援附之者旬月超擢不附者陷以大辠尤忌諸王以詳位居其上欲去之獨執朝政乃譛之於帝雲詳與皓胄季賢掃靜謀為逆亂 夏四月帝夜召中尉崔亮入禁中使彈奏詳貪淫奢縱及皓等四人怙權貪橫収皓等繋南臺遣虎賁百人圍守詳第又慮詳驚懼逃逸遣左右郭翼開金墉門馳出諭㫖示以中尉彈狀詳曰審如中尉所糾何憂也正恐更有大罪橫至耳人與我物我實受之詰朝有司奏處皓等罪皆賜死帝引高陽王雍等五王入議詳罪詳單車防衛送華林園母妻隨入給小奴弱婢數人圍守甚嚴內外不通五月丁未朔下詔宥詳死免為庶人頃之徙詳於太府寺圍禁彌急母妻皆還南第五日一來視之詳暴卒詔有司以禮殯葬先是典事史元顯獻雞雛四翼四足詔以問侍中崔光光上表曰漢元帝初元中丞相府史家雌雞伏子漸化為雄冠距將鳴永光中有獻雄雞生角劉向以為雞者小畜主司時起居小臣執事為政之象也竟寧元年石顯伏辜此其效也靈帝光和元年南宮寺雌雞欲化為雄但頭冠未變詔以問議郎蔡邕對曰頭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雞一身已變未至於頭而上知之是將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應之不精政無所改頭冠或成為患滋大是後黃巾破壞四方天下遂大亂今之雞狀雖與漢不同而其應頗相類誠可畏也臣以向邕言推之翼足衆多亦羣下相扇助之象雛而未大足羽差小亦其勢尚㣲易制御也臣聞災異之見皆所以示吉凶明君覩之而懼乃能致福闇主觀之而慢所以致禍或者今亦有自賤而貴關預政事如前世石顯之比者邪願陛下進賢黜佞則妖弭慶集矣後數日皓等伏誅帝愈重光高肇説帝使宿衛隊主帥羽林虎賁守諸王第殆同幽禁彭城王𢣢切諫不聽五年魏主委任高肇疎薄宗室好桑門之法不親政事六年高貴嬪有寵而妬高肇勢傾中外後暴疾而殂人皆歸咎高氏宮禁事秘莫能詳也
  七年春三月戊子魏皇子昌卒侍御師王顯失於療治時人皆以為承高肇之意也 秋七月甲午魏立高貴嬪為皇后尚書令高肇益貴重用事肇多變更先朝舊制減削封秩抑黜勲人由是怨聲盈路羣臣宗室皆卑下之惟度支尚書元匡與肇抗衡先自造棺置聽事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以切諌肇聞而惡之㑹匡與太常劉芳議權量事肇主芳議匡遂與肇喧競表肇指鹿為馬御史中尉王顯奏彈匡誣毀宰相有司處匡死刑詔恕死降為光祿大夫 初魏主為京兆王愉納於後之妹為妃愉不愛愛妾李氏生子寶月於後召李氏入宮捶之愉驕奢貪縱所為多不法帝召愉入禁中推案杖愉五十齣為冀州刺史愉自以年長而勢位不及二弟濳懷愧恨又身與妾屢被頓辱高肇數譖愉兄弟愉不勝忿癸亥殺長史羊靈引司馬李遵詐稱得清河王懌宻疏雲高肇弒逆遂為壇於信都之南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平立李氏為皇后法曹參軍崔伯驥不從愉殺之在北州鎮皆疑魏朝有變定州刺史安樂王詮具以狀告之州鎮乃安乙丑魏以尚書李平為都督北討諸軍行冀州事以討愉平崇之從父弟也 魏高后之立也彭城武宣王𢣢固諫魏主不聴高肇由是怨之數譖𢣢於魏主魏主不之信𢣢薦其舅潘僧固為長樂太守京兆王愉之反脅僧固與之同肇因誣𢣢北與愉通南招蠻賊彭城郎中令魏偃前防閤高祖珍希肇提擢構成其事肇令侍中元暉以聞暉不從又令左衛元珍言之帝以問暉暉明𢣢不然又以問肇肇引魏偃高祖珍為證帝乃信之戊戌召𢣢及高陽王雍廣陽王嘉清河王懌廣平王懷高肇俱入宴𢣢妃李氏方産固辭不赴中使相繼召之不得已與妃訣而登車入東掖門度小橋牛不肯進撃之良乆更有使者責𢣢來遲乃去牛人挽而進宴於禁中至夜皆醉各就別所消息俄而元珍引武士齎毒酒而至𢣢曰吾無罪願一見至尊死無恨元珍曰至尊何可復見𢣢曰至尊聖明不應無事殺我乞與告者一對曲直武士以刀鐶築之𢣢大言曰寃哉皇天忠而見殺武士又築之𢣢乃飲毒酒武士就殺之向晨以褥裹屍載歸其第雲王因醉而薨李妃號哭大言曰高肇枉理殺人天道有靈汝安得良死魏主舉哀於東堂贈官葬禮皆優厚加等在朝貴賤莫不喪氣行路士女皆流涕曰高令公枉殺賢王由是中外惡之益甚京兆王愉不能守信都癸卯燒門攜李氏及四子從百餘騎突走李平入信都斬愉所置冀州牧韋超等遣統軍叔孫頭追執愉置信都以聞羣臣請誅愉魏主弗許命鎖送洛陽申以家人之訓行至野王高肇宻使人殺之諸子至洛魏主皆赦之魏主將屠李氏中書令崔光諫曰李氏方姙刑至刳胎乃桀紂所為酷而非法請俟産畢然後行刑從之李平捕愉餘黨千餘人將盡殺之録事參軍高顥曰此皆脅從前既許之原免矣宜為表陳平從之皆得免死顥祐之孫也濟州刺史高植帥州軍撃愉有功當封植不受曰家荷重恩為國致效乃其常節何敢求賞植肇之子也加李平散騎常侍高肇及中尉王顯素惡平顯彈平在冀州隱截官口肇奏除平名
  十一年春正月丙辰魏以車騎大將軍尚書令高肇為司徒清河王懌為司空廣平王懷進號驃騎大將軍加儀同三司肇雖登三司猶自以去要任怏怏形於言色見者嗤之尚書右丞高綽國子博士封軌素以方直自業及肇為司徒綽送迎往來軌竟不詣肇綽顧不見軌乃遽歸嘆曰吾平生自謂不失規矩今日舉措不如封生逺矣綽允之孫軌懿之族孫也清河王懌有才學聞望懲彭城之禍因侍宴謂肇曰天子兄弟詎有幾人而翦之幾盡昔王莽頭禿藉渭陽之資遂簒漢室今君身曲亦恐終成亂階㑹大旱肇擅録囚徒欲以収衆心懌言於魏主曰昔季氏旅於泰山孔子疾之誠以君臣之分宜防㣲杜漸不可瀆也減膳録囚乃陛下之事今司徒行之豈人臣之義乎明君失之於上姦臣竊之於下禍亂之基於此在矣帝笑而不應
  十四年春正月魏世宗殂太子詡即位先是高肇擅權尤忌宗室有時望者太子太保任城王澄數為肇所譖懼不自全乃終日酣飲所為如狂朝廷機要無所關豫及世宗殂肇擁兵於外朝野不安領軍將軍於忠與門下議以肅宗㓜未能親政宜使太保高陽王雍入居西柏堂省決庶政以任城王澄為尚書令總攝百揆奏皇后請即敕授王顯素有寵於世宗恃勢使威為世所疾恐不為澄等所容與中常侍孫伏連等宻謀寢門下之奏矯皇后令以高肇録尚書事以顯與勃海公高猛同為侍中於忠等聞之託以侍療無效執顯於禁中下詔削爵任顯臨執呼寃直閣以刀鐶撞其掖下送右衛府一宿而死庚申下詔如門下所奏百官總已聴於二王中外悅服二月庚辰尊皇后為皇太后魏王稱名為書告哀於高肇且召之還肇承變憂懼朝夕哭泣至於羸悴歸至瀍澗家人迎之不與相見辛巳至闕下衰服號哭升太極殿盡哀高陽王雍與於忠宻謀伏直寢邢豹等十餘人於舍人省下肇哭畢引入西廡清河諸王皆竊言目之肇入省豹等搤殺之下詔暴其罪惡稱肇自盡自餘親黨悉無所問削除職爵葬以士禮逮昏於厠門出屍歸其家 魏於忠既居門下又總宿衛遂専朝政權傾一時 魏尚書裴植自謂人門不後王肅以朝廷處之不高意常怏怏表請解官隱嵩山世宗不許深怪之及為尚書志氣驕滿每謂人曰非我須尚書尚書亦須我每入參議論好面譏毀羣官又表徵南將軍田益宗言華夷異類不應在百世衣冠之上於忠元昭見之切齒尚書左僕射郭祚冒進不已自以東宮師傅列辭尚書望封侯儀同詔以祚為都督雍岐華三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雍州刺史祚與植皆惡於忠專橫宻勸高陽王雍使出之忠聞之大怒令有司誣奏其罪尚書奏羊祉告植姑子皇甫仲達雲受植㫖詐稱被詔帥合部曲欲圖於忠臣等窮治辭不伏引然衆證明昞準律當死衆證雖不見植皆言仲達為植所使植召仲達責問而不告列推論情狀不同之理不可分明不得同之常獄在所降減計同仲達處植死刑植親帥城衆附從王化依律上議乞賜裁處忠矯詔曰凶謀既爾罪不當恕雖有歸化之誠無容上議亦不須待秋分八月己亥植與郭祚及都水使者杜陵韋雋皆賜死雋祚之昏家也忠又欲殺高陽王雍崔光固執不從乃免雍官以王還第朝野寃憤莫不切齒 庚寅魏以車騎大將軍於忠為尚書令特進加儀同三司 自郭祚等死詔令生殺皆出於忠王公畏之重足脅息太后既親政乃解忠侍中領軍崇訓衛尉止為儀同三司尚書令後旬餘太后引門下侍官於崇訓宮問曰忠在端右聲望何如咸曰不稱厥任乃出忠為都督冀定瀛三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冀州刺史
  初魏於忠用事自言世宗許其優轉太傅雍等皆不敢違加忠車騎大將軍忠又自謂新故之際有定社稷之功諷百僚令加已賞雍等議封忠常山郡公忠又難於獨受乃諷朝廷同在門下者皆加封邑雍等不得已復封崔光為博平縣公而尚書元昭等上訴不已太后敕公卿再議太傅懌等上言先帝升遐奉迎乗輿侍衛省闥乃臣子常職不容以此為功臣等前議授忠茅土正以畏其威權茍免暴戾故也若以功過相除悉不應賞請皆追奪崔光亦奉送章綬茅土表十餘上太后從之高陽王雍上表自劾稱臣初入柏堂見詔㫖之行一由門下臣出君行深知不可而不能禁於忠專權生殺自恣而臣不能違忠規欲殺臣賴在事執拒臣欲出忠於外在心未行返為忠廢忝官尸祿孤負恩私請返私門伏聴司敗太后以忠有保䕶之功不問其罪
  十五年春二月魏中尉元匡奏彈於忠幸國大災專擅朝命裴郭受寃宰輔黜辱又自矯㫖為儀同三司尚書令領崇訓衛尉原其此意欲以無上自處既事在恩後宜加顯戮請遣御史一人就州行決自去嵗世宗晏駕以後皇太后未親覽以前諸不由階級或發門下詔書或由中書宣敕擅相拜授者已經恩宥正可免罪並宜追奪太后令曰忠已蒙特原無宜追罪餘如奏 夏四月魏胡太后追思於忠之功曰豈宜以一謬棄其餘勲復封忠為靈壽縣公
  十七年春三月辛未魏靈壽武敬公於忠卒
  邢巒冦巴西
  梁武帝天監四年 初譙國夏侯道遷以輔國將軍從裴叔業鎮壽陽為南譙太守與叔業有隙單騎奔魏魏以道遷為驍騎將軍從王肅鎮壽陽使道遷守合肥肅卒道遷棄戌來奔從梁秦二州刺史莊丘黑鎮南鄭以道遷為長史領漢中太守黒卒詔以都官尚書王珍國為刺史未至道遷隂與軍主考城江忱之等謀降魏先是魏仇池鎮將楊靈珍叛魏來奔朝廷以為征虜將軍假武都王助戍漢中有部曲六百餘人道遷憚之上遣左右呉公之等使南鄭道遷遂殺使者發兵撃靈珍父子斬之幷使者首送於魏白馬戌主尹天寶聞之引兵撃道遷敗其將龐樹遂圍南鄭道遷求救於氐王楊紹先楊集義楊集起皆不應集義弟集朗獨引兵救道遷撃天寶殺之魏以道遷為平南將軍豫州刺史豐縣侯又以尚書邢巒為鎮西將軍都督征梁漢諸軍事將兵赴之道遷受平南辭豫州且求公爵魏主不許 春二月魏邢巒至漢中撃諸城戌所向摧破晉壽太守王景𦙍據石亭巒遣統軍李義珍撃走之魏以巒為梁秦二州刺史巴西太守龐景民據郡不下郡民嚴𤣥思聚衆自稱巴州刺史附於魏攻景民斬之楊集起集義聞魏克漢中而懼閏月帥羣氐叛魏斷漢中糧道巒屢遣軍撃破之 夏四月冠軍將軍孔陵等將兵二萬戍深坑魯方達戌南安任僧襃等戌石同以拒魏邢巒遣統軍王足將兵撃之所至皆捷遂入劍閣陵等退保梓潼足又進撃破之梁州十四郡地東西七百里南北千里皆入於魏初益州刺史當陽侯鄧元起以母老乞歸詔徵為右衛將軍以西昌侯淵藻代之淵藻懿之子也夏侯道遷之叛也尹天寶馳使報元起及魏冦晉壽王景𦙍等並遣告急衆勸元起急救之元起曰朝廷萬里軍不猝至若冦賊侵淫方須撲討董督之任非我而誰何事怱怱救之詔假元起都督征討諸軍事救漢中而晉壽已陷蕭淵藻將至元起營還裝糧儲器械取之無遺淵藻入城恨之又求其良馬元起曰年少郎子何用馬為淵藻恚因醉殺之元起麾下圍城哭且問故淵藻曰天子有詔衆乃散遂誣以反上疑焉元起故吏廣漢羅研詣闕訟之上曰果如我所量也使讓淵藻曰元起為汝報讎汝為讎報讎忠孝之道如何乃貶淵藻號為冠軍將軍贈元起征西將軍謚曰忠侯 李延壽論曰元起勤乃胥附功惟闢土勞之不圖禍機先陷冠軍之貶於罰已輕梁之政刑於斯為失私戚之端自斯而啟年之不永不亦宜乎 益州民焦僧䕶聚衆數萬作亂蕭淵藻年未弱冠集僚佐議自撃之或陳不可淵藻大怒斬於階側乃乘平肩輿巡行賊壘賊弓亂射矢下如雨從者舉楯禦矢淵藻命去之由是人心大安撃僧䕶等皆平之 秋八月庚戌秦梁二州刺史魯方達與魏王足統軍紀洪雅盧祖遷戰敗方達等十五將皆死壬子王景𦙍等又與祖遷戰敗景𦙍等二十四將皆死 冬十一月魏王足圍涪城蜀人震恐益州城戍降魏者什二三民自上名籍者五萬餘戶邢巒表於魏主請乘勝取蜀以為建康成都相去萬里陸行既絶惟資水路水軍西上非周年不達益州外無軍援一可圖也頃經劉季連反鄧元起攻圍資儲空竭吏民無復固守之志二可圖也蕭淵藻裠屐少年未洽治務宿昔名將多見囚戮今之所任皆左右少年三可圖也蜀之所恃惟在劍閣今既克南安已奪其險據彼境內三分已一自南安向涪方軌無礙前軍累敗後衆喪魄四可圖也淵藻是蕭衍骨肉至親必無死理若克涪城淵藻安肯城中坐而受困必將望風逃去若其出鬭庸蜀士卒駑怯弓矢寡弱五可圖也臣內省文吏不習軍旅賴將士竭力頻有薄捷既克重阻民心懷服瞻望涪益旦夕可屠正以兵少糧匱未宜前出今若不取後圖便難況益州殷實戶口十萬比壽春義陽其利三倍朝廷若欲進取時不可失若欲保境寧民則臣居此無事乞歸侍養魏主詔以平蜀之舉當更聽後敕冦難未夷何得以養親為辭巒又表稱昔鄧艾鍾㑹帥十八萬衆傾中國資儲僅能平蜀所以然者鬭實力也況臣才非古人何冝以二萬之衆而希平蜀所以敢者正以據得要險士民慕義此往則易彼來則難任力而行理有可克今王足已逼涪城脫得涪則益州乃成禽之物但得之有早晚耳且梓潼已附民戶數萬朝廷豈可不守又劍閣天險得而棄之良可惜矣臣誠知戰伐危事未易可為自軍度劔閣以來鬢髪中白日夜戰懼何可為心所以勉強者既得此地而自退不守恐負陛下之爵祿故也且臣之意算正欲先取涪城以漸而進若得涪城則中分益州之地斷水陸之衝彼外無援軍孤城自守何能復持乆哉臣今欲使軍軍相次聲勢連接先為萬全之計然後圖功得之則大利不得則自全又巴西南鄭相距千四百里去州迢遰恆多擾動昔在南之日以其統綰勢難曽立巴州鎮靜夷獠梁州藉利因而表罷彼土民望嚴蒲何楊非惟一族雖率居山谷而豪右甚多文學風流亦為不少但以去州既逺不獲仕進至於州綱無由厠跡是以鬱怏多生異圖比道遷建義之始嚴𤣥思自號巴州刺史克城以來仍使行事巴西廣袤千里戶餘四萬若於彼立州鎮攝華獠則大帖民情從墊江已還不勞征伐自為國有魏主不從先是魏主以王足行益州刺史上遣天門太守張齊將兵救益州未至魏主更以梁州軍司泰山羊祉為益州刺史王足聞之不悅輒引兵還遂不能定蜀乆之足自魏來奔邢巒在梁州接豪右以禮撫小民以惠州人悅之巒之克巴西也使軍主李仲遷守之仲遷溺於酒色費散兵儲公事諮承無能見者巒忿之切齒仲遷懼謀叛城人斬其首以城來降
  五年春正月楊集義圍魏關城邢巒使建武將軍傅豎眼討之集義逆戰撃破之乘勝逐北壬申克武興執楊紹先送洛陽楊集起楊集義亡走遂滅其國以為武興鎮又改為東益州 楊集起兄弟相率降魏
  梁魏爭淮堰
  梁武帝天監十二年夏五月壽陽乆雨大水入城廬舍皆沒魏揚州刺史李崇勒兵泊於城上水増未已乃乘船附於女牆城不沒者二板將佐勸崇棄壽陽保北山崇曰吾忝守藩岳德薄致災淮南萬里繋於吾身一旦動足百姓瓦解揚州之地恐非國物吾豈愛一身取愧王尊但憐此士民無辜同死可結筏隨高人規自脫吾必與此城俱沒幸諸君勿言揚州治中裴絢帥城南民數千家汎舟南走避水高原謂崇還北因自稱豫州刺史與別駕鄭祖起等送任子來請降馬仙琕遣兵赴之崇聞絢叛未測虛實遣國侍郎韓方興單舸召之絢聞崇在悵然驚恨報曰比因大水顛狽為衆所推今大計已爾勢不可追恐民非公民吏非公吏願公早行無犯將士崇遣從弟寧朔將軍神等將水軍討之絢戰敗神追拔其營絢走為村民所執還至尉升湖曰吾何面見李公乎乃投水死絢叔業之兄孫也鄭祖起等皆伏誅崇上表以水災求解州任魏主不許崇沈深寛厚有方略得士衆心在壽春十年常養壯士數千人冦來無不摧破鄰敵謂之臥虎上屢設反間以疑之又授崇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萬戶郡公諸子皆為縣侯而魏主素知其忠篤委信不疑
  十三年冬十月魏降人王足陳計求堰淮水以灌壽陽上以為然使水工陳承伯材官將軍祖暅視地形咸謂淮內沙土漂輕不堅實功不可就上弗聴發徐揚民率二十戶取五丁以築之假太子右衛率康絢都督淮上諸軍事幷䕶堰作於鍾離役人及戰士合二十萬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築土合脊於中流
  十四年春三月魏左僕射郭祚表稱蕭衍狂悖謀斷川瀆役苦民勞危亡已兆宜命將出師長驅撲討魏詔平南將軍楊大眼督諸軍鎮荊山 夏四月浮山堰成而復潰或言蛟龍能乘風雨破堰其性惡鐵乃運東西冶鐵器數千萬斤沈之亦不能合乃伐樹為井幹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緣淮百里內木石無巨細皆盡負檐者肩上皆穿夏日疾疫死者相枕蠅蟲晝夜聲合 秋九月左遊撃將軍趙祖悅襲魏西硤石據之以逼壽陽更築其城募緣淮之民以實城內將軍田道龍等散攻諸戍魏楊州刺史李崇分遣諸將拒之癸亥魏遣假鎮南將軍崔亮攻西硤石又遣鎮東將軍蕭寶寅決淮堰 冬十二月己酉魏崔亮至硤石趙祖悅逆戰而敗閉城自守亮進圍之 是冬寒甚淮泗盡凍浮山堰士卒死者什七八
  十五年春正月魏崔亮攻硤石未下與李崇約水陸並進崇屢違期不至胡太后以諸將不壹乃以吏部尚書李平為使持節鎮軍大將軍兼尚書右僕射將步騎二千赴壽陽別為行臺節度諸軍如有乖異以軍法從事蕭寶寅遣輕車將軍劉智文等渡淮攻破三壘二月乙巳又敗將軍垣孟孫等於淮北李平至硤石督李崇崔亮等刻日水陸進攻無敢乖互戰屢有功上使左衛將軍昌義之將兵救浮山未至康絢已撃魏兵卻之上使義之與直閤王神念泝淮救硤石崔亮遣將軍博陵崔延伯守下蔡延伯與別將伊甕生夾淮為營延伯取車輪去輞削鋭其輻兩兩接對揉竹為絙貫連相屬並十餘道橫水為橋兩頭施大鹿盧出沒隨意不可燒斫既斷趙祖悅走路又令戰艦不通義之神念屯梁城不得進李平部分水陸攻硤石克其外城乙丑祖悅出降斬之盡俘其衆胡太后賜崔亮書使乘勝深入平部分諸將水陸並進攻浮山堰亮違平節度以疾請還隨表輒發平奏處亮死刑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違我經略雖有小捷豈免大咎但吾攝御萬機庶幾惡殺可特聴以功補過魏師遂還 三月魏論西硤石之功辛未以李崇為驃騎將軍加儀同三司李平為尚書右僕射崔亮進號鎮北將軍亮與平爭功於禁中太后以亮為殿中尚書 魏蕭寶寅在淮堰上為手書誘之使襲彭城許送其國廟及室家諸從還北寶寅表上其書於魏朝夏四月淮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高二十丈樹以𣏌柳軍壘列居其上或謂康絢曰四瀆天所以節宣其氣不可乆塞若鑿湬東注則游波寛緩堰得不壞絢乃開湬東注又縱反間於魏曰梁人所懼開湬不畏野戰蕭寶寅信之鑿山深五丈開湬北注水日夜分流猶不減魏軍竟罷歸水之所及夾淮方數百里李崇作浮橋於硤石戌間又築魏昌城於八公山東南以備壽陽城壞居民散就岡壟其水清澈俯視廬舍冢墓瞭然在下初堰起於徐州境內刺史張豹子宣言謂已必掌其事既而康絢以他官來監作豹子甚慙俄而敕豹子受絢節度豹子遂譖絢與魏交通上雖不納猶以事畢徵絢還 秋八月康絢既還張豹子不復修淮堰九月丁丑淮水暴漲堰壞其聲如雷聞三百里緣淮城戌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初魏人患淮堰以任城王澄為上將軍大都督南討諸軍事勒衆十萬將出徐州來攻堰尚書右僕射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壞及聞破太后大喜賞平甚厚澄遂不行
  元義幽後
  梁武帝天監九年春三月丙戌魏皇子詡生大赦詡母胡充華臨涇人父國珍襲武始伯充華初選入掖庭同列以故事祝之曰願生諸王公主勿生太子充華曰妾之志異於諸人奈何畏一身之死而使國家無嗣乎及有娠同列勸去之充華不可私自誓曰若幸而生男次第當長男生身死所不憾也既而生詡先是魏主頻喪皇子年漸長深加慎䕶擇良家宜子者以為乳保養於別宮皇后充華皆不得近
  十一年冬十月乙亥魏立皇子詡為太子始不殺其母十二年秋八月魏主幸東宮以中書監崔光為太子少傅
  十四年春正月甲寅魏主有疾丁巳殂於式乾殿侍中中書監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領軍將軍於忠詹事王顯忠庶子代人侯剛迎太子詡於東宮即皇帝位高后欲殺胡貴嬪中給事譙郡劉騰以告侯剛剛以告於忠忠問計於崔光光使置貴嬪於別所嚴加守衛由是貴妃深德四人 二月庚辰尊皇后為皇太后己亥尊胡貴嬪為皇太妃三月甲辰朔以高太后為尼徙居金墉坡瑤光寺非大節慶不得入宮 秋八月丙子魏尊胡太妃為皇太后居崇訓宮於忠領崇訓衛尉劉騰為崇訓太僕加侍中侯剛為侍中撫軍將軍又以太后父國珍為光祿大夫 魏江陽王繼之子義娶胡太后妹以義為通直散騎侍郎義妻為新平郡君仍拜女侍中羣臣奏請皇太后臨朝稱制九月乙未胡太后始臨朝聴政太后聰悟頗好讀書屬文射能中針孔政事皆出手筆自決加胡國珍侍中封安定公
  十五年秋九月魏胡太后數幸宗戚勲貴之家侍中崔光表諫曰禮諸侯非問疾弔喪而入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不言王后夫人明無適臣家之義夫人父母在有歸寧沒則使卿寧漢上官皇后將廢昌邑霍光外祖也親為宰輔後猶御武帳以接羣臣示男女之別也今帝族方衍勲貴増遷祗請遂多將成彞式願陛下簡息遊幸則率土屬賴含生仰悅矣
  十七年秋七月魏宦者劉騰手不解書而多姦謀善揣人意胡太后以其保䕶之功累遷至侍中右光祿大夫遂干預政事納賂為人求官無不效者河間王琛簡之子也為定州刺史以貪縱著名及罷州還太后詔曰琛在定州唯不將中山宮來自餘無所不致何可更復敘用遂廢於家琛乃求為騰養息賂騰金寶巨萬計騰為之言於太后得兼都官尚書出為秦州刺史㑹騰疾篤太后欲及其生而貴之九月癸未朔以騰為衛將軍加儀同三司
  普通元年魏太傅侍中清河文獻王懌美風儀胡太后逼而幸之然素有才能輔政多所匡益好文學禮敬士人時望甚重侍中領軍將軍元義在門下兼總禁兵恃寵驕恣志欲無極懌每裁之以法義由是怨之衛將軍儀同三司劉騰權傾內外吏部希騰意奏用騰弟為郡人資乖越懌抑而不奏騰亦怨之龍驤府長史宋維弁之子也懌薦為通直郎浮薄無行義許維以富貴使告司染都尉韓文殊父子謀作亂立懌懌坐禁止案驗無反狀得釋維當反坐義言於太后曰今誅維後有真反者人莫敢告乃黜維為昌平郡守義恐懌終為已害乃與劉騰宻謀使主食中黃門胡定自列雲懌貨定使毒魏主若已得為帝許定以富貴帝時年十一信之 秋七月丙子太后在嘉福殿未御前殿義奉帝御顯陽殿騰閉永巷門太后不得出懌入遇義於含章殿後義厲聲不聴懌入懌曰汝欲反邪義曰義不反正欲縛反者耳命宗士及直齋執懌衣袂將入含章東省使人防守之騰稱詔集公卿議論懌大逆衆咸畏義無敢異者唯僕射新泰文真公游肇抗言以為不可終不下署義騰持公卿議入奏俄而得可夜中殺懌於是詐為太后詔自稱有疾還政於帝幽太后於北宮宣光殿宮門晝夜長閉內外斷絶騰自執管籥帝亦不得省見裁聴傳食而已太后服膳俱廢不免飢寒乃嘆曰養虎得噬我之謂矣義使中常侍酒泉賈粲侍帝書宻令防察動止義遂與太師高陽王雍等同輔政帝謂義為姨父義與騰表裏擅權義為外禦騰為內防常直禁省共裁刑賞政無巨細決於二人威振內外百僚匿跡朝野聞懌死無不喪氣胡夷為之剺面者數百人游肇憤悒而卒 魏相州刺史中山文莊王熈英之子也與弟給事黃門侍郎略司徒祭酒纂皆為清河王懌所厚聞懌死起兵於鄴上表欲誅元義劉騰纂亡奔鄴後十日長史柳元章等帥城人鼓譟而入殺其左右執熈纂並諸子置於高樓八月甲寅元義遣尚書左丞盧同就斬熈於鄴街幷其子弟熈好文學有風義名士多與之遊將死與故知書曰吾與弟並蒙皇太后知遇兄據大州弟則入侍慇懃言色恩同慈母今皇太后見廢北宮太傅清河王橫受屠酷主上㓜年獨在前殿君親如此無以自安故帥兵民欲建大義於天下但智力淺短旋見囚執上慙朝廷下愧相知本以名義干心不得不爾流腸碎首復何言哉凡百君子各敬爾儀為國為身善朂名節聞者憐之熈首至洛陽親故莫敢視前驍騎將軍刀整獨収其屍而藏之
  二年魏元義劉騰之幽胡太后也右衛將軍奚康生預其謀義以康生為撫軍大將軍河南尹仍使之領左右康生子難當娶侍中左衞將軍侯剛女剛子義之妹夫也義以康生通姻深相委託三人率多俱宿禁中時或迭出以難當為千牛備身康生性麤武言氣高下義稍憚之見於顔色康生亦㣲懼不安甲午魏主朝太后於西林園文武侍坐酒酣迭舞康生乃為力士舞及折旋之際每顧視太后舉手蹈足瞋目頷首為執殺之勢太后解其意而不敢言日暮太后欲攜帝宿宣光殿侯剛曰至尊已朝訖嬪御在南何必留宿康生曰至尊陛下之兒隨陛下將東西更復訪誰羣臣莫敢應太后自起援帝臂下堂而去康生大呼唱萬嵗帝前入閤左右競相排閤不得閉康生奪難當千牛刀斫直後元思輔乃得定帝既升宣光殿左右侍臣俱立西階下康生乘酒勢將出處分為義所執鎖於門下光祿勲賈粲紿太后曰侍官懷恐不安陛下宜親安慰太后信之適下殿粲即扶帝出東序前御顯陽殿還閉太后於宣光殿至晚義不出令侍中黃門僕射尚書等十餘人就康生所訊其事處康生斬刑難當絞刑義與剛並在內矯詔決之康生如奏難當恕死從流難當哭辭父康生慷慨不悲曰我不反死汝何哭也時已昏闇有司驅康生赴市斬之尚食典御奚混與康生同執刀入內亦坐絞難當以侯剛壻得留百餘日竟流安州乆之義使行臺盧同就殺之以劉騰為司空八坐九卿常旦造騰宅參其顔色然後赴省府亦有歴日不能見者公私屬請惟視貨多少舟車之利山澤之饒所在㩁酤刻剝六鎮交通互市嵗人利息以巨萬萬計逼奪鄰舍以廣其居逺近苦之元年春三月魏司空劉騰卒宦官為騰義息重服者四十餘人衰絰送葬者以百數朝貴送葬者塞路滿野六年初魏劉騰既卒胡太后及魏主左右防衞㣲緩元義亦自寛時出遊於外留連不返其所親諫又不納太后察知之至秋太后對帝謂羣臣曰今隔絶我母子不聴往來復何用我為我當出家修道於嵩山閒居寺耳因欲自下髮帝及羣臣叩頭泣涕殷勤苦請太后聲色愈厲帝乃宿於嘉福殿積數日遂與太后宻謀黜義然帝深匿形跡太后有忿恚欲得往來顯陽之言皆以告義又對義流涕敘太后欲出家憂怖之心日有數四義殊不以為疑乃勸帝從太后所欲於是太后數御顯陽殿二宮無復禁礙義舉元法僧為徐州法僧反太后數以為言義深愧悔丞相高陽王雍雖位居義上而深畏憚之㑹太后與帝遊洛水雍邀二宮幸其第日晏帝與太后至雍內室從者皆不得入遂相與定圖義之計於是太后謂義曰元郎若忠於朝廷無反心何故不去領軍以餘官輔政義甚懼免冠求解領軍乃以義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侍中領左右 魏元義雖解兵權猶總任內外殊不自意有廢黜之理胡太后意猶豫未決侍中穆紹勸太后速去之紹亮之子也潘嬪有寵於魏主宦官張景嵩説之雲義欲害嬪嬪泣訢於帝曰義非獨欲殺妾又將不利於陛下帝信之因義出宿解義侍中明旦又將入宮門者不納 夏四月辛卯太后復臨朝攝政下詔追削劉騰官爵除義名為民清河國郎中令韓子熈上書為清河王懌訟寃乞誅元義等曰昔趙高柄秦令關東鼎沸今元義専魏使四方雲擾開逆之端起於宋維成禍之末良由劉騰宜梟首洿宮斬骸沈族以明其罪太后命發劉騰之墓露散其骨籍沒家貲盡殺其養子以子熈為中書舍人子熈麒麟之孫也義之解領軍也太后以義黨與尚彊未可猝制乃以侯剛代義為領軍以安其意尋出剛為冀州刺史加儀同三司未至黜為征虜將軍卒於家太后欲殺賈粲以義黨多恐驚動內外乃出粲為濟州刺史尋追殺之籍沒其家唯義以妹夫未忍行誅先是給事黃門侍郎元順以剛直忤義意出為齊州刺史太后徵還為侍中侍坐於太后義妻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正元義之罪使天下不得伸其寃憤太后嘿然順澄之子也他日太后從容謂侍臣曰劉騰元義昔邀朕求鐵劵冀得不死朕賴不與韓子熈曰事關生殺並繋鐵劵且陛下昔雖不與何解今日不殺太后黙然未幾有告義及弟𤓰謀誘六鎮降戶反於定州又招魯陽諸蠻侵擾伊闕欲為內應得其手書太后猶未忍殺之羣臣固執不已魏主亦以為言太后乃從之賜義及弟𤓰死於家猶贈義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令江陽王繼廢於家病卒前幽州刺史盧同坐義黨除名太后頗事粧飾數出遊幸元順面諫曰禮婦人夫沒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修飾過甚何以儀刑後世太后慙而還宮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徵豈欲衆中見辱邪順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恥臣之一言乎順與穆紹同直順因醉入其寢所紹擁被而起正色讓順曰身二十年侍巾與卿先君亟連職事縱卿方進用何宜相排突也遂謝事還家詔諭乆之乃起
  六鎮之叛
  梁武帝普通四年夏四月甲申魏遣尚書令李崇撃柔然阿那壞崇長史鉅鹿魏蘭根説崇曰昔緣邊初置諸鎮地廣人稀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號為府戶役同廝養官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來族類各居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民入仕次敘一準其舊文武兼用威恩並施此計若行國家庶無北顧之慮矣崇為之奏聞事寢不報 初元義既幽胡太后常入直於魏主所居殿側曲盡佞媚由是寵信之義出入禁中恆令勇士持兵以自先後時出休於千秋門外施木欄楯使腹心防守以備竊發士民求見者遙對之而已其始執政之時矯情自飾以謙勤接物時事得失頗以關懷既得志遂自驕愎嗜酒好色貪吝寶賄與奪任情紀綱壞亂父京兆王繼尤貪縱與其妻子各受賂遺請屬有司莫敢違者乃至郡縣小吏亦不得公選牧守令長率皆貪汙之人由是百姓困窮人人思亂武衛將軍於景忠之弟也謀廢義義黜為懷荒鎮將及柔然入冦鎮民請糧景不肯給鎮民不勝忿遂反執景殺之未幾沃野鎮民破六韓拔陵聚衆反殺鎮將改元真王諸鎮華夷之民往往響應拔陵引兵南侵遣別帥衛可孤圍武川鎮又攻懷朔鎮尖山賀拔度拔及其三子允勝岳皆有材勇懷朔鎮將楊鈞擢度拔為統軍三子為軍主以拒之
  五年春三月魏以臨淮王彧都督北討諸軍事討破六韓拔陵 夏四月高平鎮民赫連恩等反推敕勒酋長胡琛為高平王攻高平鎮以應拔陵魏將盧祖遷撃破之琛北走衞可孤攻懷朔鎮經年外援不至楊鈞使賀拔勝詣臨淮王彧告急勝募敢死少年十餘騎夜伺隙潰圍出賊騎追及之勝曰我賀拔破胡也賊不敢逼勝見彧於雲中説之曰懷朔被圍旦夕淪陷大王今頓兵不進懷朔若陷則武川亦危賊之鋭氣百倍雖有良平不能為大王計矣彧許為出師勝還復突圍而入鈞復遣勝出覘武川武川已陷勝馳還懷朔亦潰勝父子俱為可孤所虜五月臨淮王彧與破六韓拔陵戰於五原兵敗彧坐削除官爵安北將軍隴西李叔仁又敗於白道賊勢日盛魏主引丞相令僕尚書侍中黃門於顯陽殿問之曰今冦連恆朔逼近金陵計將安出吏部尚書元修義請遣重臣督軍鎮恆朔以捍冦帝曰去嵗阿那瓌叛亂遣李崇北征崇上表求改鎮為州朕以舊章難革不從其請尋崇此表開鎮戶非冀之心致有今日之患但既往難追聊復略論耳然崇貴戚重望器識英敏意欲還遣崇行何如僕射蕭寶寅等皆曰如此實合羣望崇曰臣以六鎮遐僻宻邇冦戎欲以慰悅彼心豈敢導之為亂臣罪當就死陛下赦之今更遣臣北行正是報恩改過之秋但臣年七十加之疲病不堪軍旅願更擇賢材帝不許修義天賜之子也
  臣光曰李崇之表乃所以銷禍於未萌制勝於無形魏肅宗既不能用及亂生之日曽無愧謝之言乃更以為崇罪彼不明之君烏可與謀哉詩云聽言則對誦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悖其是之謂矣
  夏四月壬申加崇使持節開府儀同三司北討大都督命撫軍將軍崔暹鎮軍將軍廣安王深皆受崇節度深嘉之子也
  六月魏自破六韓拔陵之反二夏幽涼寇盜蜂起秦州刺史李彥政刑殘虐在下皆怨是月城內薛珍等聚黨突入州門擒彥殺之推其黨莫折大提為帥大提自稱秦王魏遣雍州刺史元志討之初南奉州豪右楊松柏兄弟數為寇盜刺史博陵崔遊誘之使降引為主簿接以辭色使説下羣氐既而因宴㑹盡収斬之由是所部莫不猜懼遊聞李彥死自知不安欲逃去未果城民張長命韓祖香孫掩等攻遊殺之以城應大提大提遣其黨卜胡襲高平克之殺鎮將赫連略行臺高元榮大提尋卒子念生自稱天子置百官改元天建
  秋七月甲寅魏遣吏部尚書元修義兼尚書僕射為西道行臺帥諸將討莫折念生
  崔暹違李崇節度與破六韓拔陵戰於白道大敗單騎走還拔陵幷力攻崇崇力戰不能禦引還雲中與之相持廣陽王深上言先朝都平城以北邊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非唯不廢仕宦乃更獨得復除當時人物忻慕為之太和中僕射李沖用事涼州士人悉免廝役帝鄉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為伍本鎮驅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同族留京師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即為清途所隔或多逃逸乃峻邊兵之格鎮人不聴浮遊在外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遊宦獨為匪人言之流涕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惟底滯凡才乃出為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諸方姦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政以賄立邊人無不切齒及阿那瓌背恩縱掠發犇命追之十五萬衆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遂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求改鎮為州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關戌主御下失和拔陵殺之遂相帥為亂攻城掠地所過夷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而崔暹隻輪不返臣崇與臣逡巡復路相與還次雲中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書奏不省詔徵崔暹繋廷尉暹以女妓田園賂元義卒得不坐
  丁丑莫折念生遣其都督楊伯年等攻仇鳩河沌二戌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伊祥尋撃破之斬首千餘級東益州本氐王楊紹先之國將佐皆以城民勁勇三秦反者皆其族類請先収其器械子建曰城民數經行陳撫之足以為用急之則腹背為患乃悉召城民慰諭之既而漸分其父兄子弟外戍諸郡內外相顧卒無叛者子建蘭根之族兄也
  八月魏貟外散騎侍郎李苗上書曰凡食少兵精利於速戰糧多卒衆事宜乆持今隴賊猖狂非有素蓄雖據兩城本無德義其勢在於疾攻日有降納遲則人情離沮坐待崩潰夫飈至風舉逆者求萬一之功高壁深壘王師有全制之䇿但天下乆泰人不曉兵犇利不相待逃難不相顧將無法令士非教習不思長乆之計各有輕敵之心如今隴東不守汧軍敗散則兩秦遂強三輔危弱國之右臂於斯廢矣宜勒大將堅壁勿戰別命偏禆帥精兵數千出麥積崖以襲其後則汧岐之下羣妖自散魏以苗為統軍與別將淳于誕俱出梁益𨽻魏子建未至莫折念生遣其弟高陽王天生將兵下隴甲午都督元志與戰於隴口志兵敗棄衆東保岐州
  東西部敕勒皆叛魏附於破六韓拔陵魏主始思李崇及廣陽王深之言丙申下詔諸州鎮軍實非有罪配𨽻者皆免為民改鎮為州以懷朔鎮為朔州更命朔州曰雲州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撫慰六鎮時六鎮已盡叛道元不果行先是代人遷洛者多為選部所抑不得仕進及六鎮叛元義乃用代來寒人為傳詔以慰悅之
  戊戌莫折念生遣都督竇雙攻魏盤頭郡東益州刺史魏子建遣將軍竇念祖撃破之
  九月魏西道行臺元修義得風疾不能治軍壬申魏以尚書左僕射齊王蕭寶寅為西道行臺大都督帥諸將討莫折念生
  冬十月胡琛遣其將宿勤明達冦幽夏北華二州壬午魏遣都督北海王顥帥諸將討之顥詳之子也
  魏廣陽王深上言今六鎮盡叛高車二部亦與之同以此疲兵撃之必無勝理不若選練精兵守恆州諸要更為後圖遂與李崇引兵還平城崇謂諸將曰雲中者白道之衝賊之咽喉若此地不全則並肆危矣當留一人鎮之誰可者衆舉費穆崇乃請穆為朔州刺史
  賀拔度拔父子及武川宇文肱糾合鄉里豪傑共襲衛可孤殺之度拔尋與鐵勒戰死
  莫折天生進攻魏岐州十一月戊申陷之執都督元志及刺史裴芬之送莫折念生殺之念生又使卜胡等寇涇州敗光祿大夫薛巒於平涼東巒安都之孫也高平人攻殺卜胡共迎胡琛
  十二月壬辰魏以京兆王繼為太師大將軍都督西道諸軍以討莫折念生魏魏子建招諭南秦諸氐稍稍降附遂復六郡十二戌斬賊帥韓祖香魏以子建兼尚書為行臺刺史如故梁巴二益二秦諸州皆受節度莫折念生遣兵攻涼州城民趙天安復執刺史以應之六年春正月莫折天生軍於黒水兵勢甚盛魏以岐州刺史崔延伯為征西將軍西道都督帥衆五萬討之延伯與行臺蕭寳寅軍於馬嵬延伯素驍勇寶寅趣之使戰延伯曰明晨為公參賊勇怯乃選精兵數千西度黒水整陳向天生營寶寅軍於水東遙為繼援延伯直抵天生營下揚威脅之徐引兵還天生見延伯衆少開營爭逐之其衆多於延伯一倍蹙延伯於水次寶寅見之失色延伯自為後殿不與之戰使其衆先渡部伍嚴整天生兵不敢撃須臾渡畢延伯徐渡天生之衆亦引還寶寅喜曰崔君之勇關張不如延伯曰此賊非老奴敵也明公但安坐觀老奴破之癸亥延伯勒兵出寶寅與軍繼其後天生悉衆逆戰延伯身先士卒陷其前鋒將士盡鋭競進大破之俘斬十餘萬追犇至小隴岐雍及隴東皆平將士稽留採掠天生遂塞隴道由是諸軍不能進寶寅破宛川俘其民以為奴婢以美女十人賞岐州刺史魏蘭根蘭根辭曰此縣介於強冦不能自立故附從以救死官軍之至宜矜而撫之奈何助賊為虐翦以為賤役乎悉求其父兄而歸之
  二月壬辰莫折念生遣都督楊鮓等攻仇池郡行臺魏子建撃破之
  夏四月胡琛據高平遣其大將万俟醜奴宿勒明達等冦魏涇州將軍盧祖遷伊甕生討之不克蕭寶寅崔延伯既破莫折天生引兵㑹祖遷等於安定甲卒十二萬鐵馬八千軍威甚盛醜奴軍於安定西北七里時以輕騎挑戰大兵未交輒委走延伯恃其勇且新有功遂唱議為先驅撃之別造大盾內為鎖柱使壯士負而趨謂之排城置輜重於中戰士在外自安定北緣原北上將戰有賊數百騎詐持文書雲是降簿且乞緩師寶寅延伯未及閲視宿勤明達引兵自東北至降賊自西競下覆背撃之延伯上馬奮撃逐北徑抵其營賊皆輕騎延伯軍雜步卒戰乆疲乏賊乘間得入排城延伯遂大敗死傷近二萬人寶寅収衆退保安定延伯自恥其敗乃繕甲兵募驍勇復自安定西進去賊七里結營壬辰不告寶寅獨出襲賊大破之俄頃平其數柵賊見軍士採掠散亂復還撃之魏兵大敗延伯中流矢卒士卒死者萬餘人時大冦未平復失驍將朝野為之憂恐於是賊勢愈盛而羣臣自外來者太后問之皆言賊弱以求悅媚由是將帥求益兵者往往不與 夏六月破六韓拔陵圍魏廣陽王深於五原軍主賀拔勝募二百人開東門出戰斬首百餘級賊稍退深拔軍向朔州勝常為殿雲州刺史費穆招撫離散四面拒敵時北境州鎮皆沒惟雲中一城獨存乆之道路阻絶援軍不至糧仗俱盡穆棄城南犇爾朱榮於秀容既而詣闕請罪詔原之長流參軍于謹言於廣陽王深曰今冦盜蠭起未易專用武力勝也謹請奉大王之威命諭以禍福庶幾稍可離也深許之謹兼通諸國語乃單騎詣叛胡營見其酋長開示恩信於是西部鐵勒酋長也列河等將三萬餘戶南詣深降深欲引兵至折敷嶺迎之謹曰破六韓拔陵兵勢甚盛聞乜列河等來降必引兵邀之若先據險要未易敵也不若以乜列河餌之而伏兵以待之必可破也深從之拔陵果引兵邀撃乜列河盡俘其衆伏兵發拔陵大敗復得也列河之衆而還柔然頭兵可汗大破破六韓拔陵斬其將孔雀等拔陵避柔然南徙渡河將軍李叔仁以拔陵稍逼求援於廣陵王深深帥衆赴之賊前後降附者二十萬人深與行臺元纂表乞於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戸隨宜賑賚息其亂心魏朝不從詔黃門侍郎楊置分處之於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復為乞活矣 秋八月魏柔𤣥鎮民杜洛周聚衆反於上谷改元真王攻沒郡縣高歡蔡雋尉景及段榮安定彭樂皆從之洛周圍魏燕州刺史博陵崔秉九月丙辰魏以幽州刺史常景兼尚書為行臺與幽州都督元譚討之景爽之孫也自盧龍塞至軍都關皆置兵守險譚屯居庸關 初敕勒酋長斛律金事懷朔鎮將楊鈞為軍主行兵用匈奴法望塵知馬步多少嗅地知軍逺近及破六韓拔陵反金擁衆歸之拔陵署金為王既而知拔陵終無所成乃詣雲州降仍稍引其衆南出黃𤓰堆為杜洛周所破脫身歸爾朱榮榮以為別將七年春正月魏安州石離冗城斛鹽三戍兵反應杜洛周衆合二萬洛周自松岍赴之行臺常景使別將崔仲哲屯軍都關以邀之仲哲戰沒元潭軍夜潰魏以別將李琚代譚為都督仲哲秉之子也 五原降戶鮮于修禮等帥北鎮流民反於定州之左城改元魯興 夏四月杜洛周南出鈔掠薊城魏常景遣統軍梁仲禮撃破之 丁未都督李琚與洛周戰於薊城之北敗沒常景帥衆拒之洛周引還上谷 六月杜洛周遣都督王曹紇真等將兵掠薊南 秋七月丙午行臺常景遣都督於榮等撃之於栗園大破之斬曹紇真及將卒三千餘級洛周帥衆南趣范陽景與榮等又破之 八月癸巳賊帥元洪業斬鮮于修禮請降於魏賊黨葛榮復殺洪業自立 九月葛榮既得杜洛周之衆北趣瀛州自稱天子國號齊改元廣安 甲申魏行臺常景破杜洛周斬其武川王賀拔文興等捕虜四百人 天水民呂伯度本莫折念生之黨也後更據顯親以拒念生已而不勝亡歸胡琛琛以為大都督秦王資以士馬使撃念生伯度屢破念生軍復據顯親乃叛琛東引魏軍念生窘迫乞降於蕭寶寅寶寅復行臺左丞崔士和據秦州魏以伯度為涇州刺史封平秦郡公大都督元修義停軍隴口久不進念生復反執士和送胡琛於道殺之乆之伯度為万俟醜奴所殺賊勢益盛寶寅不能制胡琛與莫折念生交通事破六韓拔陵浸慢拔陵遣其臣費律至高平誘琛斬之醜奴盡幷其衆 冬十一月杜洛周圍范陽戊戌民執魏幽州刺史王延年行臺常景送洛周開門納之
  大通元年春正月魏分定相二州四郡置殷州以北道行臺博陵崔楷為刺史楷表稱州今新立尺刃斗糧皆所未有乞資以兵糧詔付外量聞竟無所給或勸楷留家單騎之官楷曰吾聞食人之祿者憂人之憂若吾獨往則將士誰肯用志哉遂舉家之官葛榮逼州城或勸減弱小以避之楷遣㓜子及一女夜出既而悔之曰人謂吾心不固虧忠而全愛也遂命追還賊至強弱相懸又無守禦之具楷撫勉將士以拒之莫不爭奮皆曰崔公尚不惜百口吾屬何愛一身連戰不息死者相枕終無叛志辛未城陷楷執節不屈榮殺之遂圍冀州 魏蕭寶寅出兵累年將士疲弊秦賊撃之寶寅大敗於涇州収散兵萬餘人屯逍遙園東秦州刺史潘義淵以汧城降賊莫折念生進逼岐州城人執刺史魏蘭根應之豳州刺史畢祖暉戰沒行臺羊深棄城走北海王顥軍亦敗賊帥胡引祖據北華州叱千麒麟據幽州以應天生關中大擾雍州刺史楊椿募兵得七千餘人帥以拒守詔加椿侍中兼尚書右僕射為行臺節度關西諸將北地功曹毛鴻賓引賊抄掠渭北雍州録事參軍楊侃將兵三千掩撃之鴻賓懼請討賊自效遂擒送宿勤烏過仁烏過仁者明達之兄子也莫折天生乗勝寇雍州蕭寶寅部將羊侃隱身塹中射之應弦而斃其衆遂潰侃祉之子也 魏右民郎陽平路思令上疏以為師出有功在於將帥得其人則六合唾掌可清失其人則三河方為戰地竊以比年將帥多寵貴子孫銜杯躍馬志逸氣浮軒眉攘腕以攻戰自許及臨大敵憂怖交懷雄圖鋭氣一朝頓盡乃令羸弱在前以當冦強壯居後以衞身兼復器械不精進止無節以當負險之衆敵數戰之虜欲其不敗豈可得哉是以兵知必敗始集而先逃將帥畏敵遷延而不進國家謂官爵未滿屢加寵命復疑賞賚之輕日散金帛帑藏空竭民財殫盡遂使賊徒益甚生民彫弊凡以此也夫德可感義夫恩可勸死士今若黜陟幽明賞罰善惡簡練士卒繕修器械先遣辯士曉以禍福如其不悛以順討逆如此則何異勵蕭斧而伐朝菌鼓洪爐而燎毛髮哉弗聴 二月秦賊據魏潼關 三月甲子魏主詔將西討中外戒嚴㑹奏賊西走復得潼關戊辰詔回駕北討其實皆不行 葛榮久圍信都魏以金紫光祿大夫源子邕為北討大都督以救之 魏蕭寶寅之敗也有司處以死刑詔免為庶人雍州刺史楊椿有疾求解復以寶寅為都督雍涇等四州諸軍事征西將軍雍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西討大都督自關以西皆受節度椿還鄉里其子昱將適洛陽椿謂之曰當今雍州刺史亦無踰寶寅者但其上佐朝廷應遣心膂重人何得任其牒用此乃聖朝百慮之一失也且寶寅不藉刺史為榮吾觀其得州喜悅特甚至於賞罰云為不依常憲恐有異心汝今赴京師當以吾此意啓魏主並白宰輔更遣長史司馬防城都督欲安關中正須三人耳如不遣必成深憂昱面啓魏主及太后皆不聽 秋七月魏相州刺史樂安王鑒與北道都督裴衍共救信都鑒幸魏多故隂有異志遂據鄴叛降葛榮 八月魏遣都督源子邕李神軌裴衍攻鄴子邕行及湯隂樂安王鑒遣弟斌之夜襲子邕營不克子邕乗勝進圍鄴城丁未拔之斬鑒傳首洛陽改姓拓跋氏魏因遣子邕裴衍討葛榮 九月秦州城民杜粲殺莫折念生闔門皆盡粲自行州事南秦州城民辛琛亦自行州事遣使詣蕭寶寅請降魏復以寶寅為尚書令還其舊封 蕭寶寅之敗於涇州也或勸之歸罪洛陽或曰不若留關中立功自效行臺都令史河間馮景曰擁兵不還此罪將大寶寅不從自念出師累年糜費不貲一旦覆敗內不自安魏朝亦疑之中尉酈道元素名嚴猛司州牧汝南王悅嬖人丘念弄權縱恣道元収念付獄悅請之於胡太后太后敕赦之道元殺之並以劾悅時寶寅反狀已露悅乃奏以道元為關右大使寶寅聞之謂為取已甚懼長安輕薄子弟復勸使舉兵寶寅以問河東柳楷楷曰大王齊明帝子天下所屬今日之舉實允人望且謡言鸞生十子九子毈一子不毈關中亂亂者治也大王當治關中何所疑道元至隂盤驛寶寅遣其將郭子恢攻殺之収殯其屍表言白賊所害又上表自理稱為楊椿父子所譖寶寅行臺郎中武功蘇湛臥病在家寶寅令湛從母弟開府屬天水姜儉説湛曰元略受蕭衍㫖欲見勦除道元之來事不可測吾不能坐受死亡今須為身計不復作魏臣矣死生榮辱與卿共之湛聞之舉聲大哭儉遽止之曰何得便爾湛曰我百口今屠滅云何不哭哭數十聲徐謂儉曰為我白齊王王本以窮鳥投人賴朝廷假王羽翼榮寵至此屬國步多虞不能竭忠報德乃欲乘人間隙信惑行路無識之語欲以羸敗之兵守關問鼎今魏德雖衰天命未改且王之恩義未洽於民但見其敗未見有成蘇湛不能以百口為王族滅寶寅復使謂曰我救死不得不爾所以不先相白者恐沮吾計耳湛曰凡謀大事當得天下奇才與之從事今但與長安博徒謀之此有成理不湛恐荊棘必生於齋閣願賜骸骨還鄉里庶得病死下見先人寶寅素重湛且知其不為己用聴還武功 冬十月甲寅寶寅自稱齊帝改元隆緒赦其所部置百官都督長史毛遐鴻賔之兄也與鴻賓帥氐羌起兵於馬祇柵以拒寶寅寶寅遣大將軍盧祖遷撃之為遐所殺寶寅方祀南郊行即位禮未畢聞敗色變不暇整部伍狼狽而歸以姜儉為尚書左丞委以心腹文安周惠達為寶寅使在洛陽有司欲収之惠達逃歸長安寶寅以惠達為光祿勲丹陽王蕭贊聞寶寅反懼而出走趣白鹿山至河橋為人所獲魏主知其不預謀釋而慰之行臺郎封偉伯等與關中豪傑謀舉兵誅寶寅事泄而死魏以尚書僕射長孫稚為行臺以討寶寅正平民薛鳯賢及宗人薛修義亦聚衆河東分據鹽池攻圍蒲坂東西連結以應寶寅詔都督宗正珍孫討之 十一月葛榮圍魏信都自春及冬冀州刺史元孚帥勵將士晝夜拒守糧儲既竭外無救援己丑城陷榮執孚逐出居民凍死者什六七孚兄祐為防城都督榮大集將士議其生死孚兄弟各自引咎爭相為死都督潘紹等數百人皆叩頭請就法以活使君榮曰此皆魏之忠臣義士於是同禁者五百人皆得免魏以源子邕為冀州刺史將兵討榮裴衍表請同行詔許之子邕上言衍行臣請留臣行請留衍若逼使同行敗在旦夕不許十二月戊申行至陽平東北漳水曲榮帥衆十萬擊之子邕衍俱敗死相州吏民聞冀州已陷子邕等敗人不自保相州刺史恆農李神志氣自若撫勉將士大小致力葛榮盡鋭攻之卒不能克
  二年春正月魏北道行臺楊津守定州城居鮮于修禮杜洛周之間迭來攻圍津蓄薪糧治器械隨機拒擊賊不能克津潛使人以鐵劵説賊黨賊黨有應津者遺津書曰賊所以圍城正為取北人耳城中北人宜盡殺之不然必為患津悉收北人內子城中而不殺衆無不感其仁及葛榮代修禮統衆使人説津許以為司徒津斬其使固守三年杜洛周圍之魏不能救津遣其子遁突圍出詣柔然頭兵可汗求救遁日夜泣請頭兵遣其從祖吐豆發帥精騎一萬南出前鋒至廣昌賊塞隘口柔然遂還己丑津長史李裔引賊入執津欲烹之既而捨之瀛州刺史元寜以城降洛周 蕭寳寅圍馮翌未下長孫稚軍至恆農行臺左丞楊侃謂稚曰昔魏武與韓遂馬超據潼闗相拒遂超之才非魏武敵也然而勝負久不決者扼其險要故也今賊守禦已固雖魏武復生無以施其智勇不如北取蒲坂度河而西入其心腹置兵死地則華州之圍不戰自解潼闗之守必內顧而走支節既解長安可坐取也若愚計可取願為明公前驅稚曰子之計則善矣然今薛修義圍河東薛鳳賢據安邑宗正珍孫守虞坂不得進如何可徃侃曰珍孫行陣一夫因縁為將可為人使安能使人河東治在蒲坂西逼河漘封疆多在郡東修義驅帥士民西圍郡城其父母妻子皆留舊村一旦聞官軍來至皆有內顧之心必望風自潰矣稚乃使其子彥與侃帥騎兵自恆農北渡據石錐壁侃聲言今且停此以待步兵且觀民情向背命送降名者各自還村俟臺軍舉三烽當亦舉烽相應其無應烽者乃賊黨也當進撃屠之以所獲賞軍於是村民轉相告語雖實未降者亦詐舉烽一宿之間火光遍數百里賊圍城者不測其故各自散歸修義亦逃還與鳯賢俱請降丙子稚克潼關遂入河東 蕭寶寅遣其將侯終德撃毛遐㑹郭子恢等屢為魏軍所敗終德因其勢挫還軍襲寶寅至白門寶寅始覺丁丑與終德戰敗攜其妻南陽公主及其少子帥麾下百餘騎自後門出奔万俟醜奴醜奴以寶寅為太傅 二月葛榮撃杜洛周殺之併其衆 三月癸未葛榮陷魏滄州執刺史薛慶之居民死者什八九 夏六月葛榮軍乏食遣其僕射任褒將兵南掠至沁水魏以元天穆為大都督東北道諸軍事帥宗正珍孫等討之前幽州平北府主簿河間邢杲帥河北流民十萬餘戶反於青州之北海自稱漢王改元天統戊申魏以征東將軍李叔仁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帥衆討之辛亥魏主詔曰朕當親御六戎掃靜燕代以大將軍爾朱榮為左軍上黨王天穆為前軍司徒楊椿為右軍司空穆紹為後軍葛榮退屯相州之北 秋七月万俟醜奴自稱天子置百官㑹波斯國獻獅子於魏醜奴留之改元神獸 八月葛榮引兵圍鄴衆號百萬遊兵已過汲郡所至殘掠爾朱榮啓求討之九月爾朱榮召從子肆州刺史天光留鎮晉陽曰我身不得至處非汝無以稱我心自帥精騎七千馬皆有副倍道兼行東出淦口以侯景為前驅葛榮為盜日乆橫行河北爾朱榮衆寡非敵議者謂無取勝之理葛榮聞之喜見於色令其衆曰此易與耳諸人俱辦長繩至則縛取自鄴以北列陳數十里箕張而進爾朱榮濳軍山谷為奇兵分督將已上三人為一處處有數百騎令所在揚塵鼓譟使賊不測多少又以人馬逼戰刀不如棒勒軍士齎䄂棒一枚置於馬側至戰時慮廢騰逐不聽斬級以棒棒之而已分命壯勇所向衝突號令嚴明戰士同奮爾朱榮身自陷陳出於賊後表裏合撃大破之於陳擒葛榮餘衆悉降以賊徒既衆若即分割恐其疑懼或更結聚乃下令各從所樂親屬相隨任所居止於是羣情大喜衆即四散數十萬衆一朝散盡待出百里之外乃始分道押領隨便安置鹹得其宜擢其渠帥量才授任新附者咸安時人服其處分機速以檻車送郭榮赴洛冀定滄瀛殷五州皆平時上黨王天穆軍於朝歌之南穆紹楊椿猶未發而葛榮已滅乃皆罷兵乙亥魏大赦改元永安 辛巳以爾朱榮為大丞相
  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以楊椿為太保城陽王徽為司徒 冬十月丁亥葛榮至洛魏主御閶闔門引見斬於都市 十二月葛榮餘黨韓樓復據幽州反北邊被其患爾朱榮以撫軍將軍賀拔勝為大都督鎮中山樓畏勝威名不敢南出
  中大通元年三月壬戌魏詔上黨王天穆討邢杲 夏四月辛丑破邢杲於濟南杲降送洛陽斬之 秋九月爾朱榮使大都督尖山侯淵討韓樓於薊配卒甚少騎止七百或以為言榮曰侯淵臨機設變是其所長若總大衆未必能用今以此衆撃此賊必能取之淵遂廣張軍聲多設供具親帥數百騎深入樓境去薊百餘里值賊帥陳周馬步萬餘淵濳伏以乘其背大破之虜其卒五千餘人尋還其馬仗縱令入城左右諫曰既獲賊衆何為復資遣之淵曰我兵既少不可力戰須為奇計以離間之乃可克也淵度其已至遂帥騎夜進昧旦叩其城門韓樓果疑降卒為淵內應遂走追擒之幽州平以淵為平州刺史鎮范陽先是魏使征東將軍劉靈助兼尚書左僕射慰勞幽州流民於濮陽頓丘因帥流民北還與侯淵共滅韓樓仍以靈助行幽州事加車騎將軍又為幽平營安四州行臺 万俟醜奴攻魏東秦州拔之殺刺史高子朗
  二年春正月万俟醜奴侵擾關中魏爾朱榮遣武衛將軍賀拔岳討之岳私謂其兄勝曰醜奴勍敵也今攻之不勝固有罪勝之䜛嫉將生勝曰然則奈何岳曰願得爾朱氏一人為帥而佐之勝為之言於榮榮悅以爾朱天光為使持節都督二雍二岐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雍州刺史以岳為左大都督又以征西將軍代郡侯莫陳悅為右大都督竝為天光之副以討之天光初行惟配軍士千人發洛陽以西路次民馬以給之時赤水蜀賊斷路詔侍中楊侃先行慰諭並稅其馬蜀持疑不下軍至潼關天光不敢進岳曰蜀賊鼠竊公尚遲疑若遇大敵將何以戰天光曰今日之事一以相委岳遂進撃蜀於渭北破之獲馬二千匹簡其壯健以充軍士又稅民馬合萬餘匹以軍士尚少淹留未進榮怒遣騎兵參軍劉貴乗驛至軍中責天光杖之一百以軍士二千人助之三月醜奴自將其衆圍岐州遣其大行臺尉遲菩薩僕射万俟仵自武功南渡渭攻圍趣柵天光使賀拔岳將千騎救之菩薩等已拔柵而還岳故殺掠其吏民以挑之菩薩帥步騎二萬至渭北嶽以輕騎數十自渭南與菩薩隔水而語稱揚國威菩薩令省事傳語岳怒曰我與菩薩語卿何人也射殺之明日復引百餘騎隔水與賊語稍引而東至水淺可涉之處岳即馳馬東出賊以為走乃棄步兵輕騎南渡渭追嶽嶽依橫岡設伏兵以待之賊半度岡東岳還兵撃之賊敗走岳下令賊下馬者勿殺賊悉投馬俄獲二千人馬亦無遺遂擒菩薩仍度渭北降步卒萬餘並収其輜重醜奴聞之棄岐州北走安定置柵於平亭天光方自雍至岐與岳合 夏四月天光至汧渭之間停軍牧馬宣言天時將熱未可行師俟秋涼更圖進止獲醜奴覘候者縱遣之醜奴信之散衆耕於細川使其太尉侯伏侯元進將兵五千據險立柵其餘千人已下為柵者甚衆天光知其勢分晡時宻嚴諸軍相繼俱發黎明圍元進大柵拔之所得俘囚一皆縱遣諸柵聞之皆降天光晝夜徑進抵安定城下賊涇州刺史侯幾長貴以城降醜奴棄平亭走欲趣高平天光遣賀拔岳輕騎追之丁卯及於平涼賊未成列直閣代郡侯莫陳崇單騎入賊中於馬上生擒醜奴因大呼衆皆披靡無敢當者後騎益集賊衆崩潰遂大破之天光進逼高平城中執送蕭寶寅以降 甲戌魏以關中平大赦万俟醜奴蕭寶寅至洛陽置閶闔門外都街之中士女聚觀凡三日丹陽王蕭贊表請寶寅之命吏部尚書李神雋黃門侍郎高道穆素與寶寅善欲左右之言於魏主曰寶寅叛逆事在前朝㑹應詔王道習自外至帝問道習在外所聞對曰惟聞李尚書高黃門與蕭寶寅周款並居得言之地必能全之且二人謂寶寅叛逆在前朝寶寅為醜奴太傅豈非陛下時邪賊臣不翦法欲安施帝乃賜寶寅死於駞牛署斬醜奴於都市 夏六月万俟醜奴既敗自涇幽以西至靈州賊黨皆降於魏惟所署行臺万俟道洛帥衆六千逃入山中不降時高平大旱爾朱天光以馬乏草退屯城東五十里遣都督長孫邪利帥二百人行原州事以鎮之道洛濳與城民通謀掩襲邪利並其所部皆殺之天光帥諸軍赴之道洛出戰而敗帥其衆西入牽屯山據險自守爾朱榮以天光失邪利不獲道洛復遣使杖之一百以詔書黜天光為撫軍將軍雍州刺史降爵為侯天光追撃道洛於牽屯道洛敗走入隴歸略陽賊帥王慶雲道洛驍果絶倫慶雲得之甚喜謂大事可濟遂稱帝於水洛城置百官以道洛為大將軍 秋七月天光帥諸軍入隴至水洛城慶雲道洛出戰天光射道洛中臂失弓還走拔其東城賊倂兵趣西城城中無水衆渴乏有降者言慶雲道洛欲突走天光恐失之乃遣人招諭慶雲使早降曰若未能自決當聽諸人今夜共議明晨早報慶雲等冀得小緩因待夜突出乃報曰請俟明日天光因使謂曰知須水今相為小退任取澗水飲之賊衆悅無復走心天光宻使軍士多作木槍各長七尺昏後繞城布列要路加厚又伏人槍中備其衝突兼令宻縛長梯於城北其夜慶雲道洛果馳馬突出遇槍馬各傷倒伏兵起即時擒之軍士緣梯入城餘衆皆出城南遇槍而止窮窘乞降丙子天光悉収其仗而阬之死者萬七千人分其家口於是三秦河渭𤓰涼鄯州皆降天光頓軍略陽詔復天光官爵尋加侍中儀同三司以賀拔岳為涇州刺史侯莫陳悅為渭州刺史秦州城民謀殺刺史駱超南秦州城民謀殺刺史辛顯超顯皆覺之走歸天光天光遣兵討平之步兵校尉宇文泰從賀拔岳入闗以功遷征西將軍行原州事時闗隴彫弊泰撫以恩信民皆感悅曰早遇宇文使君吾輩豈從亂乎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二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二下
  宋 袁樞 撰
  元顥入洛
  梁武帝天監八年秋九月辛巳魏封故北海王詳子顥為北海王
  大通二年春正月癸亥魏以北海王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相州刺史 夏四月魏北海王顥將之相州至汲郡聞葛榮南侵及爾朱榮縱暴隂為自安之計盤桓不進以其舅殷州刺史范遵行相州事代前刺史李神守鄴行臺甄宻知顥有異志相帥廢遵復推李神攝州事遣兵迎顥且察其變顥聞之帥左右來奔冬十月帝以魏北海王顥為魏王遣東宮直閣將軍陳慶之將兵送之還北 元顥取魏銍城而據之
  中大通元年夏四月魏元天穆將撃邢杲以北海王顥方入冦集文武議之衆皆曰杲衆強盛宜以為先行臺尚書薛琡曰邢杲兵衆雖多鼠竊狗偷非有逺志顥帝室近親來稱義舉其勢難測宜先去之天穆以諸將多欲撃杲又魏朝亦以顥為孤弱不足慮命天穆等先定齊地還帥撃顥遂引兵東出顥與陳慶之乗虛自銍城進抜榮城遂至梁國魏丘大千有衆七萬分築九城以拒之慶之攻之自旦至申拔其三壘大千請降顥登壇燔燎即帝位於睢陽城南改元孝基 五月丁巳魏以東南道大都督楊昱鎮滎陽尚書僕射爾朱世隆鎮虎牢侍中爾朱世承鎮崿岅乙丑內外戒嚴戊辰北海王顥克梁國顥以陳慶之為衛將軍徐州刺史引兵而西楊昱擁衆七萬據滎陽慶之攻之未拔顥遣人説昱使降昱不從元天穆與驃騎將軍爾朱吐沒兒將大軍前後繼至梁士卒皆恐慶之解鞍秣馬諭將士曰吾至此以來屠城略地實為不少君等殺人父兄掠人子女亦無筭矣天穆之衆皆是仇讐我輩衆纔七千敵衆三十餘萬今日之事唯有必死乃可得生耳敵騎多不可與之野戰當及其未盡至急攻取其城而據之諸君勿或狐疑自取屠膾乃鼓之使登城將士即相帥蟻附而入癸酉拔滎陽執楊昱諸將三百餘人伏顥帳前請曰陛下渡江三十里無遺鏃之費昨滎陽城下一朝殺傷五百餘人願乞楊昱以快衆意顥曰我在江東聞梁王言初舉兵下都袁昻為呉郡不降每稱其忠節楊昱忠臣奈何殺之此外唯卿等所取於是斬昱所部統帥三十七人皆刳其心而食之俄而天穆等引兵圍城慶之帥騎三千貫城力戰大破之天穆吐沒兒皆走慶之進撃虎牢爾朱世隆棄城走獲魏東中郎將辛纂魏主將出避顥未知所之或勸之長安中書舍人高道穆曰關中荒殘何可復往顥士衆不多乗虛深入由將帥不得其人故能至此陛下若親帥宿衛高募重賞背城一戰臣等竭其死力破顥孤軍必矣或恐勝負難期則車駕不若渡河徵大將軍天穆大丞相榮各使引兵來㑹犄角進討旬月之間必見成功此萬全之䇿也魏主從之甲戌魏主北行夜至河內郡北命高道穆於燭下作詔書數十紙布告逺近於是四方始知魏主所在乙亥魏主入河內臨淮王彧安豐王延明帥百僚封府庫備法駕迎顥丙子顥入洛陽宮改元建武大赦以陳慶之為侍中車騎大將軍増邑萬戶楊椿在洛陽椿弟順為冀州刺史兄子侃為北中郎將從魏主在河北顥意忌椿而以其家世顯重恐失人望未敢誅也或勸椿出亡椿曰吾內外百口何所逃匿正當坐待天命耳顥後軍都督侯暄守睢陽為後援魏行臺崔孝芬大都督刁宣馳往圍暄晝夜急攻戊寅暄突走擒斬之上黨王天穆等帥衆四萬攻拔大梁分遣費穆將兵二萬攻虎牢顥使陳慶之撃之天穆畏顥將北渡河謂行臺郎中濟隂溫子昇曰卿欲向洛為隨我北渡子昇曰主上以虎牢失守致此狼狽元顥新入人情未安今往撃之無不克者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大駕此桓文之舉也捨此北渡竊為大王惜之天穆善之而不能用遂引兵渡河費穆攻虎牢將拔聞天穆北渡自以無後繼遂降於慶之慶之進撃大梁梁國皆下之慶之以數千之衆自發銍縣至洛陽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戰所向皆克顥使黃門郎祖瑩作書遺魏主曰朕泣請梁朝誓在復恥正欲問罪於爾朱出卿於桎梏卿託命豺狼委身虎口假獲民地本是榮物固非卿有今國家隆替在卿與我若天道助順則皇魏再興脫或不然在榮為福於卿為禍卿宜三復富貴可保顥既入洛自河以南州郡多附之齊州刺史沛郡王欣集文武議所從曰北海長樂俱帝室近親今宗社不移我欲受赦諸君意何如在坐莫不失色軍司崔光韶獨抗言曰元顥受制於梁引㓂讎之兵以覆宗國此魏之賊臣亂子也豈唯大王家事所宜切齒下官等皆荷朝眷未敢仰從長史崔景茂等皆曰軍司議是欣乃斬顥使光韶亮之從父弟也於是襄州刺史賈思同廣州刺史鄭先䕶南兗州刺史元暹亦不受顥命思同思伯之弟也顥以冀州刺史元孚為東道行臺彭城郡王孚封送其書於魏主陽平王敬先起兵於河橋以討顥不克而死魏以侍中車騎將軍尚書右僕射爾朱世隆為使持節行臺僕射大將軍相州刺史鎮鄴城魏主之出也單騎而去侍衛後宮皆按堵如故顥一旦得之號令已出四方人情想其風政而顥自謂天授遽有驕怠之志宿昔賓客近習咸見寵待干擾政事日夜縱酒不恤軍國所從南兵陵暴市里朝野失望高道穆兄子儒自洛陽出從魏主魏主問洛中事子儒曰顥敗在旦夕不足憂也爾朱榮聞魏主北出即時馳傳見魏主於長子行且部分魏主即日南還榮為前驅旬日之間兵衆大集資糧器仗相繼而至六月壬午魏大赦榮既南下幷肆不安乃以爾朱天光為幷肆等九州行臺仍行幷州事天光至晉陽部分約勒所部皆安己丑費穆至洛陽顥引入責以河隂之事而殺之顥使都督宗正珍孫與河內太守元襲據河內爾朱榮攻之上黨王天穆引兵㑹之壬寅拔其城斬珍孫及襲 魏北海王顥既得志宻與臨淮王彧安豐王延明謀叛梁以事難未平藉陳慶之兵力故外同內異言多猜忌慶之亦宻為之備説顥曰今遠來至此未服者尚多彼若知吾虛實連兵四合將何以禦之宜啟天子更請精兵幷敕諸州有南人沒此者悉須部送顥欲從之延明曰慶之兵不出數千已自難制今更増其衆寧肯復為人用乎大權一去動息由人魏之宗廟於斯墜矣顥乃不用慶之言又慮慶之宻啟乃表於上曰今河北河南一時克定惟爾朱榮尚敢跋扈臣與慶之自能擒討州郡新服正須撫綏不宜更復加兵揺動百姓上乃詔諸軍繼進者皆停於境上洛中南兵不滿一萬而羌胡之衆十倍軍副馬佛念謂慶之曰將軍威行河洛聲震中原功高勢重為魏所疑一旦變生不測可無慮乎不若乗其無備殺顥據洛此千載一時也慶之不從顥先以慶之為徐州刺史因固求之鎮顥心憚之不遣曰主上以洛陽之地全相任委忽聞捨此朝寄欲往彭城謂君遽取富貴不為國計非徒有損於君恐僕幷受其責慶之不敢復言爾朱榮與顥相持於河上慶之守北中城顥自據南岸慶之三日十一戰殺傷甚衆有夏州義士為顥守河中渚隂與榮通謀求破橋立效榮引兵赴之及橋破榮應接不逮顥悉屠之榮悵然失望又以安豐王延明緣河固守而北軍無船可渡議欲還北更圖後舉黃門郎楊侃曰大王發并州之日已知夏州義士之謀指來應之邪為欲廣施經略匡復帝室乎夫用兵者何嘗不散而更合瘡愈更戰況今未有所損豈可以一事不諧而衆謀頓廢乎今四方顒顒視公此舉若未有所成遽復引歸民情失望各懷去就勝負所在未可知也不若徵發民材多為桴筏間以舟檝緣河布列數百里中皆為渡勢首尾既逺使顥不知所防一旦得渡必立大功高道穆曰今乗輿飄蕩主憂臣辱大王擁百萬之衆輔天子而令諸侯若分兵造筏所在散渡指掌可克奈何捨之北歸使顥復得完聚徵兵天下此所謂養虺成蛇悔無及矣榮曰楊黃門已陳此䇿當相與議之劉靈助言於榮曰不出十日河南必平伏波將軍正平楊檦與其族居馬渚自言有小船數艘求為鄉導戊辰榮命車騎將軍爾朱兆與大都督賀拔勝縛材為筏自馬渚西硤石夜渡襲撃顥子領軍將軍冠受擒之安豐王延明之衆聞之大潰顥失據帥麾下數百騎南走陳慶之収步騎數千結陳東還顥所得諸城一時復降於魏爾朱榮自追陳慶之㑹嵩高水漲慶之軍士死散略盡乃削須髪為沙門間行出汝隂還建康猶以功除右衛將軍封永興縣侯中軍大都督兼領軍大將軍楊津入宿殿中掃灑宮庭封閉府庫出迎魏主於北邙流涕謝罪帝慰勞之庚午帝入居華林園大赦以爾朱兆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北來軍士及隨駕文武諸立義者加五級河北執事之官及河南立義者加三級壬申加大丞相榮天柱大將軍増封通前二萬戶北海王顥自轘轅南出至臨潁從騎分散臨潁縣卒江豐斬之癸酉傳首洛陽臨淮王彧復自歸於魏主安豐王延明攜妻子來奔 乙亥魏主宴勞爾朱榮上黨王天穆及北來督將於都亭出宮人三百繒錦雜綵數萬匹班賜有差凡受元顥爵賞階復者悉追奪之
  元魏之亂
  梁武帝天監十八年春正月魏徵西將軍平陸文侯張𢑴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於是喧謗盈路立榜大巷剋期㑹集屠害其家彞父子晏然不以為意二月庚午羽林虎賁近千人相帥至尚書省詬罵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始均不獲以瓦石撃省門上下懾懼莫敢禁討遂持火掠道中薪蒿以杖石為兵器直造其第曳彞堂下捶辱極意唱呼動地焚其第舍始均踰垣走復還拜賊請其父命賊就毆撃生投之火中仲瑀重傷走免彞僅有餘息再宿而死逺近震駭胡太后収掩羽林虎賁凶強者八人斬之其餘不復窮治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資入選識者知魏之將亂矣初燕燕郡太守高湖奔魏其子謐為侍御史坐法徙懷朔鎮世居北邊遂習鮮卑之俗謐孫歡沈深有大志家貧執役在平城富人婁氏女見而奇之遂嫁焉始有馬得給鎮為函使至洛陽見張彞之死還家傾貲以結客或問其故歡曰宿衛相帥焚大臣之第朝廷懼其亂而不問為政如此事可知矣財物豈可常守邪歡與懷朔省事雲中司馬子如秀容劉貴中山賈顯智戸曹史咸陽孫騰外兵史懷朔侯景獄掾善無尉景廣寧蔡雋特相友善竝以任俠雄於鄉里
  普通五年秀容酋長爾朱榮羽健之𤣥孫也榮神機明決御衆嚴整時四方兵起榮隂有大志散其畜牧資財招合驍勇結納豪傑於是侯景司馬子如賈顯度及五原段榮太安竇泰皆往依之顯度顯智之兄也
  六年 初鄭羲之兄孫儼為司徒胡國珍行參軍私得幸於太后人未之知蕭寶寅西討以儼為開府屬太后再攝政儼請奉使還朝太后留之拜諌議大夫中書舍人領尚食典御晝夜禁中每休沐太后嘗遣宦者隨之儼見其妻惟得言家事而已中書舍人樂安徐紇粗有文學先以諂事趙修坐徙枹罕後還復除中書舍人又諂事清河王懌懌死出為鴈門太守還洛復諂事元義義敗太后以儼為懌所厚復召為中書舍人紇又諂事鄭儼儼以紇有智數仗為謀主紇以儼有內寵傾身承接共相表裏勢傾內外號為徐鄭儼累遷至中書令車騎將軍紇累遷至給事黃門侍郎仍領舍人總攝中書門下之事軍國詔令莫不由之紇有機辯強力終日治事略無休息不以為勞時有急詔令數吏執筆或行或臥人別占之造次俱成不失事理然無經國大體專好小數見人矯為恭謹逺近輻湊附之給事黃門侍郎袁翻李神軌皆領中書舍人為太后所信任時人云神軌亦得幸於太后衆莫能明也
  大通二年春二月魏靈太后再臨朝以來嬖佞用事政事縱弛威恩不立盜賊蠭起封疆日蹙魏肅宗年寖長太后自以所為不謹恐左右聞之於帝凡帝所愛信者太后輒以事去之務為壅蔽不使帝知外事通直散騎常侍昌黎谷士恢有寵於帝使領左右太后屢諷之欲用為州士恢懷寵不願出外太后乃誣以罪而殺之有蜜多道人能胡語帝嘗置左右太后使人殺之於城南而詐懸賞購賊由是母子之間嫌隙日深是時車騎將軍儀同三司幷肆汾廣恆雲六州討虜大都督爾朱榮兵勢強盛魏朝憚之高歡段榮尉景蔡雋先在杜洛周黨中欲圖洛周不果逃奔葛榮又亡歸爾朱榮劉貴先在爾朱榮所屢薦歡於榮榮見其憔悴未之奇也歡從榮之馬廐廐有悍馬榮命歡翦之歡不加羈絆而翦之竟不蹄齧起謂榮曰御惡人亦猶是矣榮奇其言坐歡於牀下屛左右訪以時事歡曰聞公有馬十二谷色別為羣畜此竟何用也榮曰但言爾意歡曰今天子闇弱太后淫亂嬖孽擅命朝政不行以明公雄武乗時奮發討鄭儼徐紇之罪以清帝側霸業可舉鞭而成此賀六渾之意也榮大悅語自日中至夜半乃出自是每參軍謀幷州刺史元天穆孤之五世孫也與榮善榮兄事之榮常與天穆及帳下都督賀拔岳宻謀欲舉兵入洛內誅嬖倖外清羣盜二人皆勸成之榮上書以山東羣盜方熾冀定覆沒官軍屢敗請遣精騎三千東援相州太后疑之報以念生梟戮寶寅就擒醜奴請降關隴已定費穆大破羣蠻絳蜀漸平又北海王顥帥衆二萬出鎮相州不須出兵榮復上書以為賊勢雖衰官軍屢敗人情危怯恐實難用若不更思方略無以萬全臣愚以為蠕蠕主阿那瓌荷國厚恩未應忘報宜遣發兵東趣下口以躡其背北海之軍嚴加警備以當其前臣麾下雖少輒盡力命自井陘以北滏口以西分據險要攻其肘腋葛榮雖並洛周威恩未著人類差異形勢可分遂勒兵聚集義勇北捍馬邑東塞井陘徐紇説太后以鐵劵間榮左右榮聞而恨之魏肅宗亦惡儼紇等逼於太后不能去密詔榮舉兵內向欲以脅太后榮以髙歡為前鋒行至上黨帝復以私詔止之儼紇恐禍及已隂與太后謀酖帝癸丑帝暴殂甲寅太后立皇女為帝大赦既而下詔稱潘充華本實生女故臨洮王寳暉世子釗體自髙祖宜膺大寳百官文武加二階宿衛加三階乙卯釗即位釗始生三嵗太后欲久專政故貪其幼而立之爾朱榮聞之大怒謂元天穆曰主上晏駕春秋十九海內猶謂之幼君況今奉未言之兒以臨天下欲求治安其可得乎吾欲帥鐵騎赴哀山陵翦誅姦佞更立長君何如天穆曰此伊霍復見於今矣乃抗表稱大行皇帝背棄萬方海內咸稱酖毒致禍豈有天子不豫初不召醫貴戚大臣皆不侍側安得不使遠近怪愕又以皇女為儲兩虛行赦宥上欺天地下惑朝野已乃選君於孩提之中實使姦豎專朝隳亂綱紀此何異掩目捕雀塞耳盜鍾今羣盜沸騰鄰敵窺窬而欲以未言之兒鎮安天下不亦難乎願聽臣赴闕參預大議問侍臣帝崩之由訪禁衛不知之狀以徐鄭之徒付之司敗雪同天之恥謝逺近之怨然後更擇宗親以承寳祚榮從弟世隆時為直閤太后遣詣晉陽慰諭榮榮欲留之世隆曰朝廷疑兄故遣世隆來今留世隆使朝廷得預為之備非計也乃遣之 三月爾朱榮與元天穆議以彭城武宣王有忠勲其子長樂王子攸素有令望欲立之又遣從子天光及親信奚毅倉頭王相入洛與爾朱世隆密議天光見子攸具論榮心子攸許之天光等還晉陽榮猶疑之乃以銅為顯祖諸子孫各鑄像唯長樂王像成榮乃起兵發晉陽世隆逃出㑹榮於上黨靈太后聞之甚懼悉召王公等入議宗室大臣皆疾太后所為莫肯致言徐紇獨曰爾朱榮小胡敢稱兵向闕文武宿衛足以制之但守險要以逸待勞彼懸軍千里士馬疲弊破之必矣太后以為然以黃門侍郎李神軌為大都督帥衆拒之別將鄭季明鄭先䕶將兵守河橋武衛將軍費穆屯小平津先䕶儼之從祖兄弟也榮至河內復遣王相宻至洛迎長樂王子攸 夏四月丙申子攸與兄彭城王劭弟霸城公子王濳自高渚渡河丁酉㑹榮於河陽將士咸稱萬嵗戊戌濟河子攸即帝位以劭為無上王子正為始平王以榮為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大將軍尚書令領軍將軍領左右封太原王鄭先䕶素與敬宗善聞帝即位與鄭季明開城納之李神軌至河橋聞北中不守即遁還費穆棄衆先降於榮徐紇矯詔夜開殿門取驊騮廐御馬十匹東奔兗州鄭儼亦走還鄉里太后盡召肅宗後宮皆令出家太后亦自落髮榮召百官迎車駕己亥百官奉璽綬備法駕迎敬宗於河橋庚子榮遣騎執太后及㓜主送至河隂太后對榮多所陳説榮拂衣而起沈太后及㓜主於河費穆宻説榮曰公士馬不出萬人今長驅向洛前無橫陳既無戰勝之威羣情素不厭服以京師之衆百官之盛知公虛實有輕侮之心若不大行誅罰更樹親黨恐公還北之日未度太行而內變作矣榮心然之謂所親慕容紹宗曰洛中人士繁盛驕侈成俗不加芟翦終難制馭吾欲因百官出迎悉誅之何如紹宗曰太后荒淫失道嬖倖弄權殽亂四海故明公興義兵以清朝廷今無故殱夷多士不分忠佞恐大失天下之望非長䇿也榮不聽乃請帝循河西至淘渚引百官於行宮西北雲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騎圍之責以天下喪亂肅宗暴崩皆由朝臣貪虐不能匡弼因縱兵殺之自丞相高陽王雍司空元欽儀同三司義陽王略以下死者二千餘人前黃門郎王遵業兄弟居父喪其母敬宗之從母也相帥出迎俱死遵業慧龍之孫也雋爽涉學時人惜其才而譏其躁有朝士百餘人後至榮復以胡騎圍之令曰有能為禪文者免死侍御史趙元則出應募遂使為之榮又令其軍士言元氏既滅爾朱氏興皆稱萬嵗榮又遣數十人拔刀向行宮帝與無上王劭始平王子正俱出帳外榮先遣幷州人郭羅剎西部高車叱烈殺鬼侍帝側詐言防衛抱帝入帳餘人即殺劭及子正又遣數十人遷帝於河橋置之幕下帝憂憤無計使人諭㫖於榮曰帝王迭興盛衰無常今四方瓦解將軍奮袂而起所向無前此乃天意非人力也我本相投志在全生豈敢妄希天位將軍見逼以至於此若天命有歸將軍宜時正尊號若推而不居存魏社稷亦當更擇親賢而輔之時都督高歡勸榮稱帝左右多同之榮疑未決賀拔岳進曰將軍首舉義兵志除姦逆大勲未立遽有此謀正可速禍未見其福榮乃自鑄金為像凡四鑄不成功曹參軍燕郡劉靈助善卜筮榮信之靈助言天時人事未可榮曰若我不吉當迎天穆立之靈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長樂王有天命耳榮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乆而方寤深自愧悔曰過誤若是惟當以死謝朝廷賀拔岳請殺高歡以謝天下左右皆曰歡雖復愚踈言不思難今四方多事須藉武將請捨之収其後效榮乃止夜四更復迎帝還營榮望馬首叩頭請死榮所從胡騎殺朝士既多不敢入洛城即欲向北為遷都之計榮狐疑甚乆武衛將軍汎禮固諫辛丑榮奉帝入城帝御太極殿下詔大赦改元建義從太原王將士普加五階在京文官二階武官三階百姓復租役三年時百官蕩盡存者皆竄匿不出唯散騎常侍山偉一人拜赦於闕下洛中士民草草人懷異慮或雲榮欲縱兵大掠或雲欲遷都晉陽富者棄宅貧者襁負率皆逃竄什不存一二直衛空虛官守曠廢榮乃上書稱大兵交際難可齊一諸王朝貴橫死者衆臣今粉軀不足塞咎乞追贈亡者㣲申私責無上王請追尊為無上皇帝自餘死於河隂者諸王贈三司三品贈令僕五品贈刺史七品已下及白民贈郡鎮死者無後聴繼即授封爵又遣使者循城勞問詔從之於是朝士稍出人心粗安封無上王之子韶為彭城王榮猶執遷都之議帝亦不能違都官尚書元諶爭之以為不可榮怒曰何關君事而固執也且河隂之役君應知之諶曰天下事當與天下論之奈何以河隂之酷而恐元諶諶國之宗室位居常伯生既無益死復何損正使今日碎首流腸亦無所懼榮大怒欲抵諶罪爾朱世隆固諫乃止見者莫不震悚諶顔色自若後數日帝與榮登高見宮闕壯麗列樹成行乃嘆曰臣昨愚闇有北遷之意今見皇居之盛熟思元尚書言深不可奪由是罷遷都之議 庚戌魏賜爾朱榮子義羅爵梁郡王 五月丁巳朔魏加爾朱榮北道大行臺爾朱榮入見魏主於明光殿重謝河橋之事誓言無復貳心帝自起止之因復為榮誓言無疑心榮喜因求酒飲之熟醉帝欲誅之左右苦諫乃止即以牀轝向中常侍省榮夜半方寤遂達旦不眠自此不復禁中宿矣榮女先為肅宗嬪榮欲敬宗立以為後帝疑未決給事黃門侍郎祖瑩曰昔文公在秦懷嬴入侍事有反經合義陛下獨何疑焉帝遂從之榮意甚悅榮舉止輕脫喜馳射每入朝見更無所為惟戱上下馬於西林園宴射恆請皇后出觀並召王公妃主共在一堂每見天子射中輒自起舞呌將相卿士悉皆盤旋乃至妃主亦不免隨之舉袂及酒酣耳熱必自匡坐唱虜歌日暮罷歸與左右連手蹋地唱回波樂而出性甚嚴暴喜怒無恆刀槊弓矢不離於手每有瞋嫌即行撃射左右恆有死憂嘗見沙彌重騎一馬榮即令相觸力窮不復能動遂使傍人以頭相撃死而後已辛酉榮還晉陽帝餞之於邙隂榮令元天穆入洛陽加天穆侍中録尚書事京畿大都督兼領軍將軍以行臺郎中桑乾朱瑞為黃門侍郎兼中書舍人朝廷要害悉用其腹心為之 魏貟外散騎常侍高乾祐之從子也與弟敖曹季式皆喜輕俠與魏主有舊爾朱榮之向洛也逃奔齊州聞河隂之亂遂集流民起兵於河濟之間受葛榮官爵頻破州軍魏主使元欣諭㫖乾等乃降以乾為給事黃門侍郎兼武衛將軍敖曹為通直散騎侍郎榮以乾兄弟前為叛亂不應復居近要魏主乃聴解官歸鄉里敖曹復行抄掠榮誘執之與薛修義同拘於晉陽敖曹名昻以字行 秋七月乙丑魏加爾朱榮柱國大將軍録尚書事 初宇文肱從鮮于修禮攻定州戰死於唐河其子泰在修禮軍中修禮死從葛榮葛榮敗爾朱榮愛泰之才以為統軍 辛巳以爾朱榮為大丞相都督河北畿外諸軍事榮子平昌公文殊樂昌公文暢並進爵為王
  中大通二年秋八月魏爾朱榮雖居外藩遙制朝政樹置親黨布列魏主左右伺察動靜大小必知魏主雖受制於榮然性勤政事朝夕不倦數親覽辭訟理寃獄榮聞之不悅帝又與吏部尚書李神雋議清治選部榮嘗關補曲陽縣令神雋以階懸不奏別更擬人榮大怒即遣所補者往奪其任神雋懼而辭位榮使尚書左僕射爾朱世隆攝選榮啟北人為河南諸州帝未之許太宰天穆入見面論帝猶不許天穆曰天柱既有大功為國宰相若請普代天下官恐陛下亦不得違之如何啟數人為州遽不用也帝正色曰天柱若不為人臣朕亦須代如其猶存臣節無代天下百官之理榮聞之大恚恨曰天子由誰得立今乃不用我語爾朱皇后性妬忌屢致忿恚帝遣爾朱世隆語以大理後曰天子由我家置立今便如此我父本即自作今亦復決世隆曰止自不為若本自為之臣今亦封王矣帝既外逼於榮內迫皇后恆怏怏不以萬乘為樂唯幸冦盜未息欲使與榮相持及關隴既定告捷之日乃不甚喜謂尚書令臨淮王彧曰即今天下便是無賊彧見帝色不悅曰臣恐賊平之後方勞聖慮帝畏餘人怪之還以他語亂之曰然撫寧荒餘彌成不易榮見四方無事奏稱參軍許周勸臣取九錫臣惡其言已斥遣令去榮時望得殊禮故以意諷朝廷帝實不欲與之因稱嘆其忠榮好獵不捨寒暑列圍而進令士卒必齊壹雖遇險阻不得違避一鹿逸出必數人坐死有一卒見虎而走榮謂曰汝畏死邪即斬之自是每獵士卒如登戰場嘗見虎在窮谷中榮令十餘人空手搏之毋得損傷死者數人卒擒得之以此為樂其下甚苦之太宰天穆從容謂榮曰大王勲業已盛四方無事唯宜修政養民順時蒐狩何必盛夏馳逐感傷和氣榮攘袂曰靈後女主不能自正推奉天子乃人臣常節葛榮之徒本皆奴才乗時作亂譬如奴走擒獲即已頃來受國大恩未能混壹海內何得遽言勲業如聞朝士猶自寛縱今秋欲與兄戒勒士馬校獵嵩高令貪汚朝貴入圍搏虎仍出魯陽歴三荊悉擁生蠻北填六鎮回軍之際掃平汾胡明年簡練精騎分出江淮蕭衍若降乞萬戶侯如其不降以數千騎徑度縛取然後與兄奉天子巡四方乃可稱勲耳今不頻獵兵士懈怠安可復用也城陽王徽之妃帝之舅女侍中李彧延實之子帝之姊壻也徽彧欲得權寵惡榮為已害日毀榮於帝勸帝除之帝懲河隂之難恐榮終難保由是宻有圖榮之意侍中楊侃尚書右僕射元羅亦預其謀㑹榮請入朝欲視皇后㝃乳徽等勸帝因其入刺殺之惟膠東侯李侃晞濟隂王暉業言榮若來必當有備恐不可圖又欲殺其黨與發兵拒之帝疑未定而洛陽人懷憂懼中書侍郎邢子才之徒已避之東出榮乃遍與朝士書相任去留中書舍人溫子昇以書呈帝帝恆望其不來及見書以榮必來色甚不悅子才名邵以字行巒之族弟也時人多以字行者舊史皆因之武衛將軍奚毅建義初往來通命帝每期之甚重然猶以榮所親信不敢與之言情毅曰若必有變臣寧死陛下不能事契胡帝曰朕保天柱無異心亦不忘卿忠款爾朱世隆疑帝欲為變乃為匿名書自牓其門雲天子與楊侃高道穆等為計欲殺天柱取以呈榮榮自恃其強不以為意手毀其書唾地曰世隆無膽誰敢生心榮妻北鄉長公主亦勸榮不行榮不從是月榮將四萬五千騎發幷州時人皆言榮反又雲天子必當圖榮九月榮至洛陽帝即欲殺之以太宰天穆在并州恐為後患故忍未發幷召天穆有人告榮雲帝欲圖之榮即具奏帝曰外人亦言王欲害我豈可信之於是榮不自疑每入謁帝從人不過數十又皆挺身不持兵仗帝欲止城陽王徽曰縱不反亦何可耐況不可保邪先是長星出中台掃大角恆州人高榮祖頗知天文榮問之對曰除舊布新之象也榮甚悅榮至洛陽行臺郎中李顯和曰天柱至那無九錫安須王自索也亦是天子不見機都督郭羅察曰今年真可作禪文何但九錫參軍禇光曰人言幷州城上有紫氣何慮天柱不應之榮下人皆陵侮帝左右無所忌憚故其事皆上聞奚毅又見帝求間帝即下明光殿與語知其至誠乃召城陽王徽及楊侃李彧告以毅語榮小女適帝兄子陳留王寛榮嘗指之曰我終當得此壻力徽以白帝曰榮慮陛下終為己患脫有東宮必貪立孩㓜若皇后不生太子則立陳留耳帝夢手把刀自割落十指惡之告徽及楊侃徽曰蝮蛇螫手壯士解腕割指亦是其類乃吉祥也戊子天穆至洛陽帝出迎之榮與天穆並從入西林園讌射榮奏曰近來侍官皆不習武陛下宜將五百騎出獵因省辭訟先是奚毅言榮欲因獵挾天子移都由是帝益疑之辛卯帝召中書舍人溫子昇告以殺榮狀幷問以殺董卓事子昇具通本末帝曰王允若即赦涼州人必不應至此良乆語子昇曰朕之情理卿所具知死猶須為況不必死吾寧為高貴鄉公死不為常道鄉公生帝謂殺榮天穆即赦其黨皆應不動應詔王道習曰爾朱世隆司馬子如朱元龍特為榮所委任具知天下虛實亦不宜留徽及楊侃皆曰若世隆不全仲逺天光豈有來理帝亦以為然徽曰榮腰間嘗有刀或能狼戾傷人臨事願陛下起避之乃伏侃等十餘人於明光殿東其日榮與天穆並入坐食未訖起出侃等從東階上殿見榮天穆已至中庭事不果壬辰帝忌日癸巳榮忌日甲午榮暫入即詣陳留王家飲酒極醉遂言病動頻日不入帝謀頗泄世隆又以告榮且勸其速發榮輕帝以為無能為曰何怱怱預帝謀者皆懼帝患之城陽王徽曰以生太子為辭榮必入朝因此斃之帝曰後懷孕九月可乎徽曰婦人不及期而産者多矣彼必不疑帝從之戊戌帝伏兵於明光殿東序聲言皇子生遣徽馳騎至榮第告之榮方與上黨王天穆博徽脫榮帽懽舞盤旋兼殿內文武傳聲趣之榮遂信之與天穆俱入朝帝聞榮來不覺失色中書舍人溫子昇曰陛下色變帝連索酒飲之帝令子昇作赦文既成執以出遇榮自外入問是何文書子昇顔色不變曰敕榮不取視而入帝在東序下西向坐榮天穆在御榻西北南向坐徽入始一拜榮見光祿少卿魯安典御李侃晞等抽刀從東戸入即起趨御坐帝先橫刀膝下遂手刃之安等亂斫榮與天穆同時俱死榮子菩提及車騎將軍爾朱陽覩等三十人從榮入宮亦為伏兵所殺帝得榮手板上有數牒啓皆左右去留人名非其腹心者悉在出限帝曰竪子若過今日遂不可制於是內外喜譟聲滿洛陽城百僚入賀帝登閶闔門下詔大赦遣武衛將軍奚毅前燕州刺史崔淵將兵鎮北中是夜爾朱世隆奉北鄉長公主帥榮部曲焚西陽門出屯河隂衛將軍賀拔勝與榮黨田怡等聞榮死奔赴榮第時宮殿門猶未加嚴防怡等議即攻門勝止之曰天子既行大事必當有備吾等衆少何可輕爾但得出城更為他計怡乃止及世隆走勝遂不從帝甚嘉之朱瑞雖為榮所委而善處朝廷之間帝亦善遇之故瑞從世隆走而中道逃還榮素厚金紫光祿大夫司馬子如榮死自宮中突出至榮第棄家隨榮妻子走出城世隆即欲還北子如曰兵不厭詐今天下恟恟惟強是視當此之際不可以弱示人若亟北走恐變生肘腋不如分兵守河橋遣軍向京師出其不意或可成功假使不得所欲亦足示有餘力使天下畏我之強不敢叛散世隆從之己亥攻河橋擒奚毅等殺之據北中城魏朝大懼遣前華陽太守段育慰諭之世隆斬首以徇魏以雍州刺史爾朱天光為侍中儀同三司以司空楊津為都督並肆等九州諸軍事驃騎大將軍并州刺史兼尚書令北道大行臺經略河汾榮之入洛也以高敖曹自隨禁於駝牛署榮死帝引見勞勉之兄乾自東冀州馳赴洛陽帝以乾為河北大使敖曹為直閤將軍使歸招集鄉曲為表裏形援帝親送之於河橋舉酒指水曰卿兄弟冀部豪傑能令士卒致死京城倘有變可為朕河上一揚塵乾垂涕受詔敖曹援劍起舞誓以必死 冬十月癸卯朔世隆遣爾朱拂律歸將胡騎一千皆白服來至郭下索太原王屍帝升大夏門望之遣主書牛法尚謂之曰太原王立功不終隂圖釁逆王法無親已正刑書罪止榮身餘皆不問卿等若降官爵如故拂律歸曰臣等從太原王入朝忽致寃酷今不忍空歸願得太原王屍生死無恨因涕泣哀不自勝羣胡皆慟哭聲振城邑帝亦為之愴然遣侍中朱瑞齎鐵劵賜世隆世隆謂瑞曰太原王功格天地赤心奉國長樂不顧信誓枉加屠害今日兩行鐵字何足深信吾為太原王報讎終無降理瑞還白帝帝即出庫物置城西門外募敢死之士以討世隆一日即得萬人與拂律歸等戰於郭外拂律歸等生長戎旅洛陽之人不習戰鬭屢戰不克甲辰以前車騎大將軍李叔仁為大都督帥衆討世隆戊申皇子生大赦以中書令魏蘭根兼尚書左僕射為河北行臺定相殷三州皆稟蘭根節度爾朱氏兵猶在城下帝集羣臣博議皆恇懼不知所出通直散騎常侍李苗奮衣起曰今小賊唐突如此朝廷有不測之危正是忠臣烈士效節之日臣雖不武請以一旅之衆為陛下徑斷河橋城陽王徽高道穆皆以為善帝許之乙卯苗募人從馬渚上流乗船夜下去橋數里縱火船焚河橋倐忽而至爾朱氏兵在南岸者望之爭橋北度俄而橋絶溺死者甚衆苗將百許人泊於小渚以待南援官軍不至爾朱氏就撃之左右皆盡苗赴水死帝傷惜之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封河陽侯謚曰忠烈世隆亦収兵北遁丙辰詔行臺源子恭將步騎一萬出西道楊昱將募士八千出東道以討之子恭仍鎮太行丹谷築壘以防之世隆至建州刺史陸希質閉城拒守世隆攻拔之殺城中人無遺類以肆其忿唯希質走免詔以前東荊州刺史元顯恭為晉州刺史兼尚書左僕射西道行臺 魏東徐州刺史廣牧斛斯椿素依附爾朱榮榮死椿懼棄州歸汝南王悅汾州刺史爾朱兆聞榮死自汾州帥騎據晉陽世隆至長子兆來㑹之壬申共推太原太守行幷州事長廣王曄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建明曄英之弟子也以兆為大將軍進爵為王世隆為尚書令賜爵樂平王加太傅司州牧又以榮從弟度律為太尉賜爵常山王世隆兄天柱長史彥伯為侍中徐州刺史仲逺為車騎大將軍兼尚書左僕射三徐州大行臺仲逺亦起兵向洛陽爾朱天光之克平涼也宿勤明達請降既而復叛北走天光遣賀拔岳討之明達奔東夏岳聞爾朱榮死不復窮追還涇州以待天光天光與侯莫陳悅亦下隴與岳謀引兵向洛魏敬宗使朱瑞慰諭天光天光與岳謀欲令帝外奔而更立宗室乃頻啟雲臣實無異心惟欲仰奉天顔以申宗門之罪又使其下僚屬啓雲天光宻有異圖願思勝算以防之范陽太守盧文偉誘平州刺史侯淵出獵閉門拒之淵屯於郡南為榮舉哀勒兵南向進至中山行臺僕射魏蘭根邀撃之為淵所敗敬宗以城陽王徽兼大司馬録尚書事總統內外徽意謂榮既死枝葉自應散落及爾朱世隆等兵四起黨衆日盛徽憂怖不知所出性多忌嫉不欲人居已前每獨與帝謀議羣臣有獻䇿者徽輒勸帝不納且曰小賊何慮不平又靳惜財貨賞賜率皆薄少或多而中減或與而復追故徒有糜費而恩不感物十一月癸酉朔敬宗以車騎將軍鄭先䕶為大都督與行臺楊昱共誅爾朱仲逺乙亥以司徒長孫稚為太尉臨淮王彧為司徒丙子進雍州刺史廣宗公爾朱天光爵為王長廣王亦以天光為隴西王爾朱仲逺攻西兗州丁丑拔之擒刺史王衍衍肅之兄子也癸未敬宗以右衛將軍賀拔勝為東征都督壬辰又以鄭先䕶兼尚書左僕射為行臺與勝共討仲逺戊戌詔罷魏蘭根行臺以定州刺史薛曇尚兼尚書為北道行臺鄭先䕶疑賀拔勝置之營外庚子勝與仲逺戰於滑臺東兵敗降於仲逺初爾朱榮嘗從容問左右曰一日無我誰可主軍皆稱爾朱兆榮曰兆雖勇於戰鬭然所將不過三千騎多則亂矣堪代我者唯賀六渾耳因戒兆曰爾非其匹終當為穿鼻乃以高歡為晉州刺史及兆引兵向洛遣使召歡歡遣長史孫騰詣兆辭以山蜀未平今方攻討不可委去致有後憂定蜀之日當隔河為犄角之勢兆不悅曰還白高晉州吾得吉夢夢與吾先人登高丘丘旁之地耕之已熟獨餘馬藺先人命吾拔之隨手而盡以此觀之往無不克騰還報歡曰兆狂愚如是而敢為悖逆吾勢不得乆事爾朱矣十二月壬寅朔爾朱兆攻丹谷都督崔伯鳯戰死都督史仵龍開壁請降源子恭退走兆輕兵倍道兼行從河橋西涉渡先是敬宗以大河深廣謂兆未能猝濟是日水不沒馬腹甲辰暴風黃塵漲天兆騎叩宮門宿衛乃覺彎弓欲射矢不得發一時散走華山王鷙斤之𤣥孫也素附爾朱氏帝始聞兆南下欲自帥諸軍討之鷙説帝曰黃河萬仞兆安得渡帝遂自安及兆入宮鷙復約止衛兵不使鬭帝步出雲龍門外遇城陽王徽乗馬走帝屢呼之不顧而去兆騎執帝鎖於永寧寺樓上帝寒甚就兆求頭巾不與兆營於尚書省用天子金鼓設刻漏於庭撲殺皇子汙辱嬪御妃主縱兵大掠殺司空臨淮王彧尚書左僕射范陽王誨青州刺史李延寔等城陽王徽走至山南抵前洛陽令冦祖仁家祖仁一門二刺史皆徽所引拔以有舊恩故投之徽齎金百斤馬五十匹祖仁利其財外雖容納而私謂子弟曰如聞爾朱兆購募城陽王得之者封千戶侯今日富貴至矣乃怖徽雲官捕將至令其逃於他所使人於路邀殺之送首於兆兆亦不加勲賞兆夢徽謂已曰我有金二百斤馬百匹在祖仁家卿可取之兆既覺意所夢為實即掩捕祖仁徵其金馬祖仁謂人宻告望風款服雲實得金百斤馬五十匹兆疑其隠匿依夢徵之祖仁家舊有金三十斤馬三十匹盡以輸兆兆猶不信發怒執祖仁懸首高樹大石墜足捶之至死爾朱世隆至洛陽兆自以為已功責世隆曰叔父在朝日乆耳目應廣如何令天柱受禍按劍瞋目聲色甚厲世隆遜辭拜謝然後得已由是深恨之爾朱仲逺亦自滑臺至洛戊申魏長廣王大赦爾朱榮之死也敬宗詔河西賊帥紇豆陵步蕃使襲秀容及兆入洛步蕃南下兵勢甚盛故兆不暇乆留亟還晉陽以禦之使爾朱世隆度律彥伯等留鎮洛陽甲寅兆遷敬宗於晉陽兆自於河梁監閲財資高歡聞敬宗向晉陽帥騎東巡以邀之不及因與兆書為陳禍福不宜害天子受惡名兆怒不納爾朱天光輕騎入洛見世隆等即還雍州初敬宗恐北軍不利慾為南走之計託雲征蠻以高道穆為南道大行臺未及發而兆入洛道穆託疾去世隆殺之主者請追李苗封贈世隆曰當時衆議更一二日即欲縱兵大掠焚燒郭邑賴苗之故京師獲全天下之善一也不宜復追爾朱榮之死也世隆等徵兵於大寧太守代人房謨謨不應前後斬其三使遣弟毓詣洛陽及兆得志其黨建州刺史是蘭安定執謨繋州獄郡中蜀人聞之皆叛安定給謨弱馬令軍前慰勞諸賊見謨莫不遙拜謨先所乗馬安定別給將士戰敗蜀人得之謂謨遇害莫不悲泣善養其馬不聽人乗之兒童婦女競投草粟皆言此房公馬也爾朱世隆聞之捨其罪以為其府長史北道大行臺楊津以衆少留鄴召募欲自滏口入幷州㑹爾朱兆入洛津乃散衆輕騎還朝爾朱世隆與兄弟宻謀慮長廣王母衛氏干預朝政伺其出行遣數十騎如劫盜者於京巷殺之尋懸牓以千萬錢募賊甲子爾朱兆縊敬宗於晉陽三級佛寺並殺陳留王寛是月紇豆陵步蕃大破爾朱兆於秀容南逼晉陽兆懼使人召高歡幷力僚屬皆勸歡勿應召歡曰兆方急保無他慮遂行歡所親賀拔焉過兒請緩行以弊之歡往往逗留辭以河無橋不得渡步蕃兵日盛兆屢敗告急於歡歡乃往從之兆時避歩蕃南出步蕃至平樂郡歡與兆進兵合撃大破之斬步蕃於石鼓山其衆退走兆德歡相與誓為兄弟將數十騎詣歡通夜宴飲初葛榮部衆流入幷肆者二十餘萬為契胡陵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誅夷者半猶謀亂不止兆患之問計於歡歡曰六鎮反殘不可盡殺宜選王腹心使統之有犯者罪其帥則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誰可使者賀拔允時在坐請使歡領之歡拳敺其口折一齒曰平生天柱時奴輩伏處分如鷹犬今日天下事取捨在王而阿鞠泥敢僣易妄言請殺之兆以歡為誠遂以其衆委焉歡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統州鎮兵可集汾東受號令乃建牙陽曲川陳部分軍士素惡兆而樂屬歡莫不皆至居無何又使劉貴請兆以幷肆頻嵗霜旱降戶掘田鼠而食之面無糓色徒汙人境內請令就食山東待溫飽更受處分兆從其議長史慕容紹宗諫曰不可今四方紛擾人懷異望高公雄才葢世復使握大兵於外譬如借蛟龍以雲雨將不可制矣兆曰有香火重誓何慮邪紹宗曰親兄弟尚不可信何論香火時兆左右已受歡金因稱紹宗與歡有舊隙兆怒囚紹宗趣歡發歡自晉陽出滏口道逢北鄉長公主自洛陽來有馬三百匹盡奪而易之兆聞之乃釋紹宗而問之紹宗曰此猶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歡至襄垣㑹漳水暴漲橋壞歡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馬非有他故備山東盜耳王信公主之䜛自來賜追今不辭度水而死恐此衆便叛兆自陳無此意因輕馬度水與歡坐幕下陳謝授歡刀引頸使歡斫之歡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賀六渾更何所仰但願大家千萬嵗以申力用耳今為旁人所構間大家何忍復出此言兆投刀於地復斬白馬與歡為誓因留宿夜飲尉景伏壯士欲執兆歡齧臂止之曰今殺之其黨必奔歸聚結兵飢馬瘦不可與敵若英雄乘之而起則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雖驍勇兇悍無謀不足圖也旦日兆歸營復召歡歡將上馬詣之孫騰牽歡衣歡乃止兆隔水肆罵馳還晉陽兆腹心念賢領降戶家屬別為營歡偽與之善覩其佩刀因取殺之士衆感悅益願附從 斛斯椿復棄汝南王悅奔魏
  三年春正月魏右僕射鄭先䕶聞洛陽不守士衆逃散遂來奔丙申以先䕶為征北大將軍魏自敬宗被囚宮室空近百日爾朱世隆鎮洛陽商旅流通盜賊不作世隆兄弟宻議以長廣王疎逺又無人望欲更立近親儀同三司廣陵王恭羽之子也好學有志度正光中領給事黃門侍郎以元義擅權託瘖病居龍華佛寺無所交通永安未有白敬宗言王陽瘖將有異志恭懼逃於上洛山洛州刺史執送之繋治乆之以無狀獲免關西大行臺郎中薛孝通説爾朱天光曰廣陵王高祖猶子夙有令望沈晦不言多歴年所若奉以為主必天人允葉天光與世隆等謀之疑其實瘖使爾朱彥伯潛往敦諭且脅之恭乃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喜孝通聰之子也二月己巳長廣王至邙山南世隆等為之作禪文使泰山太守遼西竇瑗執鞭獨入啟長廣王曰天人之望皆在廣陵願行堯舜之事遂署禪文廣陵王奉表三讓然後即位大赦改元普泰黃門侍郎邢子才為赦文敘敬宗枉殺太原王榮之狀節閔帝曰永安手翦強臣非為失德直以天未厭亂故逢成濟之禍耳因顧左右取筆自作赦文直言門下朕以寡德運屬樂推思與億兆同茲大慶肆眚之科一依常式帝閉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為明主望致太平庚午詔以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代稱王蓋遞為沖挹自秦以來競稱皇帝予今但稱帝亦已襃矣加爾朱世隆儀同三司贈爾朱榮相國晉王加九錫世隆使百官議榮配饗司直劉季明曰若配世宗於時無功若配孝明親害其母若配莊帝為臣不終以此論之無所可配世隆怒曰汝應死季明曰下官既為議首依禮而行不合聖心翦戮唯命世隆亦不之罪以榮配高祖廟廷又為榮立廟於首陽山因周公舊廟而為之以為榮功可比周公廟成尋為火所焚爾朱兆以不預廢立之謀大怒欲攻世隆世隆使爾朱彥伯往諭之乃止初敬宗使安東將軍史仵龍平北將軍楊文義各領兵三千守太行嶺侍中源子恭鎮河內及爾朱兆南向仵龍文義帥衆先降由是子恭之軍望風亦潰兆遂乗勝直入洛陽至是爾朱世隆論仵龍文義之功各封千戶侯魏主曰仵龍文義於王有功於國無勲竟不許爾朱仲逺鎮滑臺表用其下都督為西兗州刺史先用後表詔答曰已能近補何勞逺聞 幽安營幷四州行臺劉靈助自謂方術可以動人又推算知爾朱氏將衰乃起兵自稱燕王開府儀同三司大行臺聲言為敬宗復讎且妄述圖䜟雲劉氏當王由是幽瀛滄冀之民多從之從之者夜舉火為號不舉火者諸村共屠之引兵南至博陵之安國城爾朱兆遣監軍孫白鷂至冀州託言調發民馬欲俟高乾兄弟送馬而収之乾等知之與前河內太守封隆之等合謀濳部勒壯士襲據信都殺自鷂執刺史元嶷乾等欲推其父翼行州事翼曰和集鄉里我不如封皮乃奉隆之行州事為敬宗舉哀將士皆縞素升壇誓衆移檄州郡共討爾朱氏仍受劉靈助節度隆之磨奴之族孫也殷州刺史爾朱羽生將五千人襲信都高敖曹不暇擐甲將十餘騎馳撃之乾在城中繩下五百人追救未及敖曹已交兵羽生敗走敖曹馬矟絶世左右無不一當百時人比之項籍高歡屯壺關大王山六旬乃引兵東出聲言討信都信都人皆懼高乾曰吾聞高晉州雄略葢世其志不居人下且爾朱無道弒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之㑹今日之來必有深謀吾當輕馬迎之宻參意㫖諸君勿懼也乃將十餘騎與封隆之子子繪潛謁歡於滏口説歡曰爾朱酷逆痛結人神凡曰有知莫不思奮明公威德素著天下傾心若兵以義立則屈強之徒不足為明公敵矣鄙州雖小戶口不減十萬榖秸之稅足濟軍資願公熟思其計乾辭氣慷慨歡大悅與之同帳寢初河南太守趙郡李顯甫喜豪俠集諸李數千家於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之顯甫卒子元忠繼之家素富多出貸求利元忠悉焚契免責鄉人甚敬之時盜賊蠭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戌還經趙郡以路梗共投元忠元忠遣奴為導曰若逢賊但道李元忠遣如言賊皆舍避及葛榮起元忠帥宗黨作壘以自保坐大槲樹下前後斬違命者凡三百人賊至元忠輒撃卻之葛榮曰我自中山至此連為趙李所破何以能成大事乃悉衆攻圍執元忠以隨軍賊平就拜南趙郡太守好酒無政績及爾朱兆殺敬宗元忠棄官歸謀舉兵討之㑹高歡東出元忠乗露車載素箏濁酒以奉迎歡聞其酒容未即見之元忠下車獨坐酌酒擘脯食之謂門者曰本言公招延雋傑今聞國士到門不吐哺輟洗其人可知還吾刺勿通也門者以告歡遽見之引入觴再行元忠車上取箏鼓之長歌慷慨歌闋謂歡曰天下形勢可見明公猶事爾朱邪歡曰富貴皆因彼所致安敢不盡節元忠曰非英雄也高乾邕兄弟來未時乾已見歡歡紿之曰從叔輩麤何肯來元忠曰雖麤竝解事歡曰趙郡醉矣使人扶出元忠不肯起孫騰進曰此君天遣來不可違也歡乃復留與語元忠慷慨流涕歡亦悲不自勝元忠因進䇿曰殷州小無糧仗不足以濟大事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為明公主人啟州便以賜委冀殷既合滄瀛幽定自然弭服唯劉誕黠胡或當乖拒然非明公之敵歡急握元忠手而謝焉歡至山東約勒士卒絲毫之物不聴侵犯每過麥地歡輒步牽馬逺近聞之皆稱高儀同將兵整肅益歸心焉歡求糧於相州刺史劉誕誕不與有車營租米歡掠取之進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開門納之高敖曹時在外略地聞之以乾為婦人遺以布裙歡使世子澄以子孫禮見之敖曹乃與俱來 癸酉魏封長廣王曄為東海王以青州刺史魯郡王肅為太師淮陽王欣為太傅爾朱世隆為太保長孫稚為太尉趙郡王諶為司空徐州刺史爾朱仲逺雍州刺史爾朱天光並為大將軍幷州刺史爾朱兆為天柱大將軍賜高歡爵勃海王徵使入朝長孫稚固辭太傅乃以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爾朱兆辭天柱曰此叔父所終之官我何敢受固辭不拜尋加都督十州諸軍事世襲幷州刺史高歡辭不就徵爾朱仲逺徙鎮大梁復加兗州刺史爾朱世隆之初為僕射也畏爾朱榮之威嚴深自刻厲留心几案應接賓客有開敏之名及榮死無所顧憚為尚書令家居視事坐符臺省事無大小不先白世隆有司不敢行使尚書郎宋遊道邢昕在其聴事東西別坐受納辭訟稱命施行公為貪淫生殺自恣及欲収軍士之意汎加階級皆為將軍無復貟限自是勲賞之官大致猥濫人不復貴是時天光專制關右兆奄有幷汾仲逺擅命徐兗世隆居中用事競為貪暴而仲逺尤甚所部富室大族多誣以謀反籍沒其婦女財物入私家投其男子於河如是者不可勝數自滎陽以東租稅悉入其軍不入洛陽東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畏仲逺如豺狼由是四方之人皆惡爾朱氏而憚其強莫敢違也 己丑魏以涇州刺史賀抜岳為岐州刺史渭州刺史侯莫陳悅為秦州刺史並加儀同三司 魏使大都督侯淵驃騎大將軍代人叱列延慶討劉靈助至固城淵畏其衆欲引兵西入據關拒險以待其變延慶曰靈助庸人假妖術以惑衆大兵一臨彼皆恃其符厭豈肯戮力致死與吾爭勝負哉不如出營城外詐言西歸靈助聞之必自寛縱然後潛軍撃之往則成擒矣淵從之出頓城西聲雲欲還丙申簡精騎一千夜發直抵靈助壘靈助戰敗斬之傳首洛陽初靈助起兵自占勝負曰三月之末我必入定州爾朱氏不乆當滅及靈助首函入定州果以是月之末 夏四月癸丑魏以高歡為大都督東道大行臺冀州刺史 丙寅魏以侍中驃騎大將軍爾朱彥伯為司徒 魏高歡將起兵討爾朱氏鎮南大將軍斛律金軍主善無庫狄干與歡妻弟婁昭妻之姊夫段榮皆勸成之歡乃詐為書稱爾朱兆將以六鎮人配契胡為部曲衆皆憂懼又為幷州符徵兵討步落稽發萬人將遣之孫騰與都督尉景為請留五日如此者再歡親送之郊雪涕執別衆皆號慟聲震郊野歡乃諭之曰與爾俱為失鄉客義同一家不意在上徵發乃爾今直西向已當死後軍期又當死配國人又當死奈何衆曰唯有反耳歡曰反乃急計然當推一人為主誰可者衆共推歡歡曰爾鄉里難制不見葛榮乎雖有百萬之衆曽無法度終自敗滅今以吾為主當與前異毋得陵漢人犯軍令生死任吾則可不然不能為天下笑衆皆頓顙曰死生唯命歡乃椎牛饗士庚申起兵於信都亦未敢顯言叛爾朱氏也㑹李元忠舉兵逼殷州歡令高乾帥衆救之乾輕騎入見刺史爾朱羽生與指畫軍計羽生與乾俱出因擒斬之持羽生首謁歡歡撫膺曰今日反決矣乃以元忠為殷州刺史鎮廣阿歡於是抗表罪狀爾朱氏爾朱世隆匿之不通 魏楊播及弟椿津皆有名德播剛毅椿津謙恭家世孝友緦服同㸑男女百口人無間言椿津皆至三公一門七郡太守三十二州刺史敬宗之誅爾朱榮也播子侃預其謀城陽王徽李彧皆其姻戚也爾朱兆入洛侃逃歸華隂爾朱天光使侃婦父韋義逺招之與盟許貰其罪侃曰彼雖食言死者不過一人猶冀全百口乃出應之天光殺之時椿致仕與其子昱在華隂椿弟冀州刺史順司空津順子東雍州刺史辯正平太守仲宣皆在洛 秋七月爾朱世隆誣奏楊氏謀反請収治之魏主不許世隆苦請帝不得已命有司檢案以聞壬申夜世隆遣兵圍津第天光亦遣兵掩椿家於華隂東西之族無少長皆殺之籍沒其家世隆奏雲楊氏實反與収兵相拒皆已格殺帝惋悵乆之不言而已朝野聞之無不痛憤津子逸為光州刺史爾朱仲逺遣使就殺之唯津子愔於被収時適出在外逃匿獲免往見高歡於信都泣訢家禍因為言討爾朱氏之䇿歡甚重之即署行臺郎中 丙戌魏司徒爾朱彥伯以旱遜位戊子以彥伯為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彥伯於兄弟中差無過惡爾朱世隆固讓太保魏主特置儀同三司之官位次上公之下庚寅以世隆為之斛斯椿譖朱瑞於世隆世隆殺之 魏爾朱仲逺度律等聞高歡起兵恃其強不以為慮獨爾朱世隆憂之爾朱兆將步騎二萬出井陘趣殷州李元忠棄城奔信都八月丙午爾朱仲逺度律將兵討高歡九月己卯魏以仲逺為太宰庚辰以爾朱天光為大司馬孫騰説高歡曰今朝廷隔絶號令無所稟不權有所立則衆將沮散歡疑之騰再三固請乃立勃海太守元朗為帝朗融之子也 冬十月壬寅朗即位於信都城西改元中興以歡為侍中丞相都督中外諸軍大將軍録尚書事大行臺高乾為侍中司空高敖曹為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冀州刺史孫騰為尚書左僕射河北行臺魏蘭根為右僕射己酉爾朱仲逺度律與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賀拔勝車騎大將軍賈顯智軍於陽平顯智名智以字行顯度之弟也爾朱兆出井陘軍於廣阿衆號十萬高歡縱反間雲世隆兄弟謀殺兆復雲兆與歡同謀殺仲逺等由是迭相猜貳徘徊不進仲逺等屢使斛斯椿賀拔勝往諭兆兆帥輕騎三百來就仲逺同坐幕下意色不平手舞馬鞭長嘯凝望疑仲逺等有變遂趨出馳還仲逺遣椿勝等追曉説之兆執椿勝還營仲逺度律大懼引兵南遁兆數勝罪將斬之曰爾殺衛可孤罪一也天柱薨爾不與世隆等俱來而東征仲逺罪二也我欲殺爾乆矣今復何言勝曰可孤為國巨患勝父子誅之其功不小反以為罪乎天柱被戮以君誅臣勝寧負王不負朝廷今日之事生死在王但冦賊宻邇骨肉構隙自古及今未有如是而不亡者勝不憚死恐王失䇿兆乃捨之高歡將與兆戰而畏其衆強以問親信都督段韶韶曰所謂衆者得衆人之死所謂強者得天下之心爾朱氏上弒天子中屠公卿下暴百姓王以順討逆如湯沃雪何衆強之有歡曰雖然吾以小敵大恐無天命不能濟也韶曰韶聞小能敵大小道大淫皇天無親唯德是輔爾朱氏外亂天下內失英雄心智者不為謀勇者不為鬬人心已去天意安有不從者哉韶榮之子也辛亥歡大破兆於廣阿俘其甲卒五千餘人十一月庚辰魏高歡引兵攻鄴相州刺史劉誕嬰城固守
  四年春正月魏高歡攻鄴為地道施柱而焚之城陷入地壬午拔鄴擒劉誕以楊愔為行臺右丞時軍國多事文檄教令皆出於愔及開府諮議參軍崔㥄㥄逞之五世孫也 二月辛亥魏安定王追謚敬宗曰武懷皇帝甲子以高歡為丞相柱國大將軍太師三月丙寅以高澄為驃騎大將軍丁丑安定王帥百官入居於鄴爾朱兆與爾朱世隆等互相猜阻世隆卑辭厚禮諭兆欲使之赴洛唯其所欲又請節閔帝納兆女為後兆乃悅並與天光度律更立誓約復相親睦斛斯椿隂謂賀拔勝曰天下皆怨毒爾朱而吾等為之用亡無日矣不如圖之勝曰天光與兆各據一方欲盡去之甚難去之不盡必為後患奈何椿曰此易致耳乃説世隆追天光等赴洛共討高歡世隆屢徵天光天光不至使椿自往邀之曰高歡作亂非王不能定豈可坐視宗族夷滅邪天光不得已將東出問䇿於雍州刺史賀拔嶽嶽曰王家跨據三方士馬殷盛高歡烏合之衆豈能為敵但能同心戮力往無不捷若骨肉相疑則圖存之不暇安能制人如下官所見莫若且鎮關中以固根本分遣鋭師與衆軍合勢進可以克敵退可以自全天光不從閏月壬寅天光自長安兆自晉陽度律自洛陽仲逺自東郡皆㑹於鄴衆號二十萬夾洹水而軍節閔帝以長孫稚為大行臺總督之高歡令吏部尚書封隆之守鄴癸丑出頓紫陌大都督高敖曹將鄉里部曲王桃湯等三千人以從歡曰高都督所將皆漢兵恐不足集事欲割鮮卑兵千餘人相雜用之何如敖曹曰敖曹所將練習已乆前後格鬬不減鮮卑今若雜之情不相洽勝則爭功退則推罪不煩更配也庚申爾朱兆帥輕騎三千夜襲鄴城叩西門不克而退壬戌歡將戰馬不滿二千步兵不滿三萬衆寡不敵乃於韓陵為圓陳連繋牛騎以塞歸道於是將士皆有死志兆望見歡遙責歡以叛已歡曰本所以戮力者共輔帝室今天子何在兆曰永安枉殺天柱我報讎耳歡曰我昔親聞天柱訃汝在戶前立豈得言不反邪且以君殺臣何報之有今日義絶矣遂戰歡將中軍高敖曹將左軍歡從父弟岳將右軍歡戰不利兆等乘之岳以五百騎衝其前別將斛律敦収散卒躡其後敖曹以千騎自栗園出橫撃之兆等大敗賀拔勝與徐州刺史杜德於陳降歡兆對慕容紹宗撫膺曰不用公言以至於此欲輕騎西走紹宗反旗鳴角収散卒成軍而去兆還晉陽仲逺奔東郡爾朱彥伯聞度律等敗欲自將兵守河橋世隆不從度律天光將之洛陽大都督斛斯椿謂都督賈顯度賈顯智曰今不先報爾朱氏吾屬死無類矣乃夜於桑下盟約倍道先還世隆使其外兵參軍陽叔淵單騎馳赴北中簡閲敗衆以次內之椿至不得入城乃詭説叔淵曰天光部下皆是西人聞欲大掠洛邑遷部長安宜先內我以為之備叔淵信之 夏四月甲子朔椿等入據河橋盡殺爾朱氏之黨度律天光欲攻之㑹大雨晝夜不止士馬疲頓弓矢不可施遂西走至灅波津為人所擒送於椿所椿使行臺長孫稚詣洛陽奏狀別使賈顯智張歡帥騎掩襲世隆執之彥伯時在禁直長孫稚於神虎門啓陳高歡義功既振請誅爾朱氏節閔帝使舍人郭崇報彥伯彥伯狼狽走出為人所執與世隆俱斬於閶闔門外送其首並度律天光於高歡節閔帝使中書舍人盧辯勞歡於鄴歡使之見安定王辯抗辭不從歡不能奪乃捨之辯同之兄子也爾朱天光之東下也留其弟顯壽鎮長安召泰州刺史侯莫陳悅欲與之俱東賀拔岳知天光必敗欲留悅共圖顯壽以應高歡計未有所出宇文泰謂岳曰今天光尚近悅未必有貳心若以此告之恐其驚懼然悅雖為主將不能制物若先說其衆必人有留心悅進失爾朱之期退恐人情變動乗此説悅事無不遂岳大喜即令泰入悅軍説之悅遂與岳共襲長安泰帥輕騎為前驅顯壽棄城走追至華隂擒之歡以岳為關西大行臺岳以泰為行臺左丞領府司馬事無巨細皆委之辛巳安定王至邙山高歡以安定王疎逺使僕射魏蘭根慰諭洛邑且觀節閔帝之為人慾復奉之蘭根以帝神采高明恐於後難制與高乾兄弟及黃門侍郎崔㥄力勸歡廢之歡集百官問所宜立莫有應者太僕代人綦母雋盛稱節閔帝賢明宜主社稷歡欣然是之㥄作色曰若言賢明自可待我高王徐登大位廣陵既為逆胡所立何得猶為天子若從雋言王師何名義舉歡遂幽節閔帝於崇訓佛寺歡入洛陽斛斯椿謂賀拔勝曰今天下事在吾與君耳若不先制人將為人所制高歡初至圖之不難勝曰彼有功於時害之不祥比數夜與歡同宿具序往昔之懷兼荷兄恩意甚多何苦憚之椿乃止歡以汝南王悅高祖之子召欲立之聞其狂暴無常乃止時諸王多逃匿尚書左僕射平陽王修懷之子也匿於田舍歡欲立之使斛斯椿求之椿見修所親貟外散騎侍郎太原王思政問王所在思政曰須知問意椿曰欲立為天子思政乃言之椿從思政見修修色變謂思政曰得無賣我邪曰不也曰敢保之乎曰變態百端何可保也椿馳報歡歡遣四百騎迎修入氊帳陳誠泣下霑襟修讓以寡德歡再拜修亦拜歡出備服御進湯沐達夜嚴警昧爽文武執鞭以朝使斛斯椿奉勸進表椿入帷門罄折延首而不敢前修令思政取表視之曰便不得不稱朕矣乃為安定王作詔䇿而禪位焉戊子日武帝即位於東郭之外用代都舊制以黒氊蒙七人歡居其一帝於氊上西向拜天畢入御太極殿羣臣朝賀升閶闔門大赦改元大昌以高歡為大丞相天柱大將軍太師世襲定州刺史庚寅加高澄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初歡起兵信都爾朱世隆知司馬子如與歡有舊自侍中驃騎大將軍出為南岐州刺史歡入洛召子如為大行臺尚書朝夕左右參知軍國廣州刺史廣寧韓賢素為歡所善歡入洛凡爾朱氏所除官爵例皆削奪唯賢如故以前御史中尉樊子鵠兼尚書左僕射為東南道大行臺與徐州刺史杜德追爾朱仲逺仲逺已出境遂攻元樹於譙丞相歡徵賀拔岳為冀州刺史岳畏歡欲單馬入朝行臺右丞薛孝通説岳曰高王以數千鮮卑破爾朱百萬之衆誠亦難敵然諸將或素居其上或與之等夷雖屈首從之勢非獲已今或在京師或據州鎮高王除之則失人望留之則為腹心之疾且兆萬人雖復敗走猶在幷州高王方內撫羣雄外抗勍敵安能去其巢穴與公爭關中之地乎今關中豪俊皆屬心於公願效其智力公以華山為城黃河為塹進可以兼山東退可以封函谷奈何欲束手受制於人乎言未卒岳執孝通手曰君言是也乃遜辭為啟而不就壬辰丞相歡還鄴送爾朱度律天元於洛陽斬之 五月丙申魏主酖節閔帝於門下外省詔百司㑹喪葬用殊禮以沛郡王欣為太師趙郡王諶為太保南陽王寶炬為太尉長孫稚為太傅寶炬愉之子也丞相歡固辭天柱大將軍戊戌許之己酉清河王亶為司徒侍中河南高隆之本徐氏養子丞相歡命以為弟恃歡勢驕狎公卿南陽王寶炬敺之曰鎮兵何敢爾魏主以歡故六月丁卯黜寶炬為驃騎大將軍歸第 魏主避廣平武穆王之諱改謚武懷皇帝曰孝莊皇廟號敬宗 秋七月庚子魏復以南陽王寶炬為太尉 壬寅魏丞相歡引兵入滏口大都督庫狄干入井陘撃爾朱兆庚戌魏主使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高隆之帥步騎十萬㑹丞相歡於太原因以隆之為丞相軍司歡軍於武鄉爾朱兆大掠晉陽北走秀容幷州平歡以晉陽四塞乃建大丞相府而居之 冬十一月甲辰魏殺安定王朗東海王曄己酉以汝南王悅為侍中大司馬 魏主以汝南王悅屬近地尊丁亥殺之 十二月魏主納丞相歡女為後命太常卿李元忠納幣於晉陽歡與之宴論及舊事元忠曰昔日建義轟轟大樂比來寂寥無人問歡撫掌笑曰此人逼我起兵元忠戱曰若不與侍中當更求建義處歡曰建義不慮無止畏如此老翁不可遇耳元忠曰止畏此翁難遇所以不去因捋歡鬚大笑歡悉其雅意深重之爾朱兆既至秀容分兵守隘出入冦掠魏丞相歡揚聲討之師出復止者數四兆意怠歡揣其嵗首當宴㑹遣都督竇泰以精騎馳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歡以大軍繼之
  五年春正月魏竇泰奄至爾朱兆庭軍人因宴休惰忽見泰軍驚走追破之於赤谼嶺衆並降散兆逃於窮山命左右西河張亮及蒼頭陳山提斬已首以降皆不忍兆乃殺所乗白馬自縊於樹歡親臨厚葬之慕容紹宗攜爾朱榮妻子及兆餘衆詣歡降歡以義故待之甚厚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二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三上
  宋 袁樞 撰
  魏分東西
  梁武帝中大通四年魏高歡之誅爾朱氏也爾朱仲逺來奔仲逺帳下都督喬寧張子期自滑臺詣歡降歡責之曰汝事仲逺擅其榮利盟契百重許同生死前仲逺自徐州為逆汝為戎首今仲逺南走汝復叛之事天子則不忠事仲逺則無信犬馬尚識飼之者汝曽犬馬之不如遂斬之
  五年春正月魏侍中斛斯椿聞喬寧張子期之死內不自安與南陽王寶炬武衞將軍元毗王思政宻勸魏主圖丞相歡毗遵之𤣥孫也舍人元士弼又言歡受詔不敬帝由是不悅椿勸帝置閤內都督部曲又増武直人數自直閤已下員別數百皆選四方驍勇者充之帝數出遊幸椿自部勒別為行陳由是朝政軍謀帝專與椿決之帝以關中大行臺賀拔岳擁重兵宻與相結又出侍中賀拔勝為都督三荊等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欲倚勝兄弟以敵歡歡益不悅侍中司空高乾之在信都也遭父喪不暇終服及孝武帝即位表請解職行喪詔聴解侍中司空如故乾雖求退不謂遽見許既去內侍朝政多不關預居常怏怏帝既貳於歡冀乾為己用常於華林園宴罷獨留乾謂之曰司空奕世忠良今日復建殊効相與雖則君臣義同兄弟宜共立盟約以敦情契殷勤逼之乾對曰臣以身許國何敢有貳時事出倉猝且不謂帝有異圖遂不固辭亦不以啟歡及帝置部曲乾乃私謂所親曰主上不親勲賢而招集羣小數遣元士弼王思政往來關西與賀拔岳計議又出賀拔勝為荊州外示疎忌實欲樹黨令其兄弟相近冀據有西方禍難將作必及於我乃宻啟歡歡召乾詣并州面論時事乾因勸歡受魏禪歡以袖掩其口曰勿妄言今令司空復為侍中門下之事一以相委歡屢啟請帝不許乾知變難將起宻啟歡求為徐州二月辛酉以乾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 三月高乾將之徐州魏主聞其漏泄機事乃詔丞相歡曰乾邕與朕私有盟約今乃反覆兩端歡聞其與帝盟亦惡之即取乾前後數啟論時事者遣使封上帝召乾對歡使責之乾曰陛下自立異圖乃謂臣為反覆人主加罪其可辭乎遂賜死帝又宻敕東徐州刺史潘紹業殺其弟敖曹敖曹先聞乾死伏壯士於路執紹業得敕書於袍領遂將十餘騎奔晉陽歡抱其首哭曰天子枉害司空敖曹兄仲宻為光州刺史帝勅青州斷其歸路仲宻亦間行奔晉陽仲宻名慎以字行 秋七月壬辰魏以廣陵王欣為大司馬趙郡王諶為太師庚戌以前司徒賀拔允為太尉初賀拔岳遣行臺郎馮景詣晉陽丞相歡聞岳使至甚喜曰賀拔公詎憶吾邪與景㰱血約與岳為兄弟景還言於岳曰歡姦詐有餘不可信也府司馬宇文泰自請使晉陽以觀歡之為人歡奇其狀貌曰此兒視瞻非常將留之泰固求復命歡既遣而悔之發驛急追至關不及而返泰至長安謂岳曰高歡所以未簒者正憚公兄弟耳侯莫陳悅之徒非所忌也公但潛為之備圖歡不難今費也頭控弦之騎不下一萬夏州刺史斛拔彌俄突勝兵三千餘人靈州刺史曹泥河西流民紇豆陵伊利等各擁部衆未有所屬公若移軍近隴扼其要害震之以威懷之以惠可収其士馬以資吾軍西輯氐羌北撫沙塞還軍長安匡輔魏室此桓文之功也岳大悅復遣泰詣洛陽請事宻陳其狀魏主喜加泰武衞將軍使還報八月帝以岳為都督雍華等二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又割心前血遣使者齎以賜之岳遂引兵西屯平涼以牧馬為名斛拔彌俄突紇豆陵伊利及費也頭万俟受洛干鐵勒斛律沙門等皆附於岳唯曹泥附於歡秦南秦河渭四州刺史同㑹平涼受岳節度岳以夏州被邊要重欲求良刺史以鎮之衆舉宇文泰岳曰宇文左丞吾左右手何可廢也沈吟累日卒表用之 冬十二月魏丞相歡患賀拔岳侯莫陳悅之強右丞翟嵩曰嵩能間之使其自相屠滅歡遣之歡又使長史侯景招撫紇豆陵伊利伊利不從
  六年春正月壬辰魏丞相歡撃伊利於河西擒之遷其部落於河東魏主讓之曰伊利不侵不叛為國純臣王忽伐之詎有一介行人先請之乎 魏賀拔岳將討曹泥使都督武川趙貴至夏州與宇文泰謀之泰曰曹泥孤城阻逺未足為憂侯莫陳悅貪而無信宜先圖之岳不聴召悅㑹於高平與共討泥悅既得翟嵩之言乃謀取嶽嶽數與悅宴語長史武川雷紹諫不聴岳使悅前行至河曲悅誘岳入營坐論軍事悅陽稱腹痛而起其壻元洪景拔刀斬嶽嶽左右皆散走悅遣人諭之雲我別受㫖止取一人諸君勿怖衆以為然皆不敢動而悅心猶豫不即撫納乃還入隴屯水洛城岳衆散還平涼趙貴詣悅請岳屍葬之悅許之岳既死悅軍中皆相賀行臺郎中薛憕私謂所親曰悅才略素寡輒害良將吾屬今為人虜矣何賀之有憕真度之從孫也岳衆未有所屬諸將以都督武川冦洛年最長推使總諸軍洛素無威略不能齊衆乃自請避位趙貴曰宇文夏州英略冠世逺近歸心賞罰嚴明士卒用命若迎而奉之大事濟矣諸將或欲南召賀拔勝或欲東告魏朝猶豫未決都督盛樂杜朔周曰逺水不救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無能濟者趙將軍議是也朔周請輕騎告哀且迎之衆乃使朔周馳至夏州召泰泰與將佐賓客共議去留前太忠大夫潁川韓褒曰此天授也又何疑乎侯莫陳悅井中蛙耳使君往必擒之衆以為悅在水洛去平涼不逺若已有賀拔公之衆則圖之實難願且留以觀變泰曰悅既害元帥自應乗勢直據平涼而退屯水洛吾知其無能為也夫難得易失者時也若不早赴衆心將離夏州首望都督彌姐元進隂謀應悅泰知之與帳下都督高平蔡祐謀執之祐曰元進㑹當反噬不如殺之泰曰汝有大決乃召元進等入計事泰曰隴賊逆亂當與諸人戮力討之諸人似有不同者何也祐即被甲持刀直入瞋目諸將曰朝謀夕異何以為人今日必斷姦人首舉坐皆叩頭曰願有所擇祐乃叱元進斬之幷誅其黨因與諸將同盟討悅泰謂祐曰吾今以爾為子爾其以我為父乎泰與帳下輕騎馳赴平涼令杜朔周帥衆先據彈箏峽時民間惶懼逃散者多軍士爭欲掠之朔周曰宇文公方伐罪弔民柰何助賊為虐乎撫而遣之逺近悅附泰聞而嘉之朔周本姓赫連曽祖庫多汗避難改焉泰命復其舊姓名之曰達丞相歡使侯景招撫岳衆泰至安定遇之謂曰賀拔公雖死宇文泰尚存卿何為者景失色曰我猶箭耳唯人所射遂還泰至平涼哭岳甚慟將士皆悲喜歡復使侯景與散騎常侍代郡張華原義寧太守太安王基勞泰泰不受欲刧留之曰留則共享富貴不然命在今日華原曰明公欲脅使者以死亡此非華原所懼也泰乃遣之基還言泰雄傑請及其未定撃滅之歡曰卿不見賀拔侯莫陳乎吾當以計拱手取之魏主聞岳死遣武衞將軍元毗慰勞岳軍召還洛陽幷召侯莫陳悅毗至平涼軍中已奉宇文泰為主悅既附丞相歡不肯應召泰因元毗上表稱臣岳忽罹非命都督冦洛等令臣權掌軍事奉詔召岳軍入京今高歡之衆已至河東侯莫陳悅猶在水洛士卒多是西人顧戀鄉邑若逼令赴闕悅躡其後歡邀其前恐敗國殄民所損更甚乞少賜停緩徐事誘導漸就東引魏主乃以泰為大都督即統岳兵初岳以東雍州刺史李虎為左廂大都督岳死虎奔荊州説賀拔勝使収岳衆勝不從虎聞宇文泰代岳統衆乃自荊州還赴之至閿鄉為丞相歡別將所獲送洛陽魏主方謀取關中得虎甚喜拜衛將軍厚賜之使就泰虎歆之𤣥孫也泰與悅書責以賀拔公有大功於朝廷君名㣲行薄賀拔公薦君為隴右行臺又高氏專權君與賀拔公同受宻㫖屢結盟約而君黨附國賊共危宗廟口血未乾匕首已發今吾與君皆受詔還闕今日進退唯君是視君若下隴東邁吾亦自北道同歸若首鼠兩端吾則指日相見魏主問泰以安秦隴之策泰表言宜召悅授以內官或處以𤓰涼一藩不然終為後患原州刺史史歸素為賀拔岳所親任河曲之變反為悅守悅遣其黨王伯和成次安將兵二千助歸鎮原州泰遣都督侯莫陳崇帥輕騎一千襲之崇乘夜將十騎直抵城下餘衆皆伏於近路歸見騎少不設備崇即入據城門高平令隴西李賢及弟逺穆在城中為崇內應於是中外鼓譟伏兵悉起遂擒歸及次安伯和等歸於平涼泰表崇行原州事三月泰引兵撃悅至原州衆軍畢集 夏四月魏南秦州刺史隴西李弼説侯莫陳悅曰賀拔公無罪而公害之又不撫納其衆今奉宇文夏州以來聲言為主報讎此其勢不可敵也宜解兵謝之不然必及禍悅不從宇文泰引兵上隴留兄子導為都督鎮原州泰軍令嚴肅秋毫無犯百姓大悅軍出木狹關雪深二尺泰倍道兼行出其不意悅聞之退保略陽留萬人守水洛泰至水洛即降泰遣輕騎數百趣略陽悅退保上邽召李弼與之拒泰弼知悅必敗隂遣使詣泰請為內應悅棄州城南保山險弼謂所部曰侯莫陳公欲還秦州汝輩何不裝束弼妻悅之姨也衆咸信之爭趣上邽弼先據城門以安集之遂舉城降泰泰即以弼為秦州刺史其夜悅出軍將戰軍自驚潰悅性猜忌既敗不聴左右近已與其二弟並子及謀殺岳者七八人棄軍迸走數日之中盤桓往來不知所趣左右勸向靈州依曹泥悅從之自乗騾令左右皆步從欲自山中趣靈州宇文泰使原州都督賀拔穎追之悅望見追騎縊死於野泰入上邽引薛憕為記室參軍収悅府庫財物山積泰秋毫不取皆以賞士卒左右竊一銀甕以歸泰知而罪之即剖賜將士悅黨豳州刺史孫定兒據州不下有衆數萬泰遣都督中山劉亮襲之定兒以大軍逺不為備亮先豎一纛於近城高嶺自將二十騎馳入城定兒方置酒猝見亮至駭愕不知所為亮麾兵斬定兒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召大軍城中皆懾服莫敢動先是故氐王楊紹先乗魏亂逃歸武興復稱王涼州刺史李叔仁為其民所執氐羌吐谷渾所在蜂起自南岐至𤓰鄯跨州據郡者不可勝數宇文泰令李弼鎮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惡蚝鎮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渾道元鎮渭州衛將軍趙貴行秦州事徵豳涇東秦岐四州之粟以給軍楊紹先懼稱藩送妻子為質夏州長史于謹言於泰曰明公據關中險固之地將士驍勇土地膏腴今天子在洛迫於羣凶若陳明公之懇誠算時事之利害請都關右挾天子以令諸侯奉王命以討暴亂此桓文之業千載一時也泰善之丞相歡聞泰定秦隴遣使甘言厚禮以結之泰不受封其書使都督濟北張軌獻於魏主斛斯椿問軌曰高歡逆謀行路皆知之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賀拔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武能定亂椿曰誠如君言真可恃也魏主命泰發二千騎鎮東雍州助為勢援仍命泰稍引軍而東泰以大都督武川梁禦為雍州刺史使將步騎五千前行先是丞相歡遣其都督太安韓軌將兵一萬據蒲坂以救侯莫陳悅雍州刺史賈顯度以舟迎之梁禦見顯度説使從泰顯度即出迎禦禦入據長安魏主以泰為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關西大都督略陽縣公承制封拜泰乃以冦洛為涇州刺史李弼為秦州刺史前略陽太守張獻為南岐州刺史南岐州刺史盧待伯不受代泰遣輕騎襲而擒之侍中封隆之言於丞相歡曰斛斯椿等今在京師必構禍亂隆之與僕射孫騰爭尚魏主妹平原公主公主歸隆之騰泄其言於椿椿以白帝隆之懼逃還鄉里歡召隆之詣晉陽㑹騰帶仗入省擅殺御史懼罪亦逃就歡領軍婁昭辭疾歸晉陽帝以斛斯椿兼領軍改置都督及河南關西諸刺史華山王鷙在徐州歡使大都督邸珍奪其管鑰建州刺史韓賢濟州刺史蔡儁皆歡黨也帝省建州以去賢使御史舉儁罪以汝陽王叔昭代之歡上言儁勲重不可解奪汝陽懿德當受大藩臣弟永寶猥任定州宜避賢路帝不聴五月丙子魏主増置勲府庶子廂別六百人又增騎官廂別二百人魏主欲伐晉陽辛卯下詔戒嚴雲欲自將伐梁發河南諸州兵大閲於洛陽南臨洛水北際邙山帝戎服與斛斯椿臨觀之六月丁巳魏主宻詔丞相歡稱宇文黒獺賀拔勝頗有異志故假稱南伐潛為之備王亦宜共為形援讀訖燔之歡表以為荊雍將有逆謀臣今濳勒兵馬三萬自河東渡又遣恆州刺史庫狄乾等將兵四萬自來違津渡領軍將軍婁昭等將兵五萬以討荊州冀州刺史尉景等將山東兵七萬突騎五萬以討江左皆勒所部伏聴處分帝知歡覺其變乃出歡表命羣臣議之欲止歡軍歡亦集幷州僚佐共議還以表聞仍雲臣為嬖佞所間陛下一旦賜疑臣若敢負陛下使身受天殃子孫殄絶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動佞臣一二人願斟量廢出丁卯帝使大都督源子恭守陽湖汝陽王暹守石濟又以儀同三司賈顯智為濟州刺史帥豫州刺史斛斯元壽東趣濟州元壽椿之弟也蔡儁不受代帝愈怒辛未帝復録洛中文武議意以答歡且使舍人溫子昇為敕賜歡曰朕不勞尺刃坐為天子所謂生我者父母貴我者高王今若無事背王規相攻討則使身及子孫還如王誓近慮宇文為亂賀拔應之故戒嚴欲與王俱為聲援今觀其所為更無異跡東南不賓為日已乆今天下戶口減半未宜窮兵極武朕既闇昧不知佞人為誰頃高乾之死豈獨朕意王忽對昻言兄枉死人之耳目何易可輕如聞庫狄干語王雲本欲取懦弱者為主無事立此長君使其不可駕御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廢之更立餘者如此議論自是王間勲人豈出佞人之口去嵗封隆之叛今者孫騰逃去不罪不送誰不怪王王若事君盡誠何不斬送二首王雖啟雲西去而四道俱進或欲南度洛陽或欲東臨江左言之者猶應自怪聞之者寧能不疑王若晏然居北在此雖有百萬之衆終無圖彼之心王若舉旗南指縱無匹馬隻輪猶欲奮空拳而爭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無知或謂實可若為他人所圖則彰朕之惡假令還為王殺幽辱虀粉了無遺恨本望君臣一體若合符契不圖今日分疎至此中軍將軍王思政言於魏主曰高歡之心昭然可知洛陽非用武之地宇文泰乃心王室今往就之還復舊京何慮不克帝深然之遣散騎侍郎河東柳慶見泰於高平共論時事泰請奉迎輿駕慶復命帝復私謂慶曰朕欲向荊州何如慶曰關中形勝宇文泰才略可依荊州地非要害南迫梁冦臣愚未見其可帝又問閤內都督宇文顯和顯和亦勸帝西幸時帝廣徵州郡兵東郡太守河東裴俠帥所部詣洛陽王思政問曰今權臣擅命王室日卑柰何俠曰宇文泰為三軍所推居百二之地所謂已操戈矛寧肯授人以柄雖欲投之恐無異避湯入火也思政曰然則如何而可俠曰圖歡有立至之憂西巡有將來之慮且至關右徐思其宜耳思政然之乃進俠於帝授左中郎將初丞相歡以為洛陽乆經喪亂欲遷都於鄴帝曰高祖定鼎河洛為萬世之基王既功存社稷宜遵太和舊事歡乃止至是復謀遷都遣三千騎鎮建興益河東及濟州兵擁諸州和糴粟悉運入鄴城帝又敕歡曰王若厭伏人情杜絶物議唯有歸河東之兵罷建興之戌送相州之粟追濟州之軍使蔡儁受代邸珍出徐止戈散馬各事家業脫須糧廩別遣轉輸則䜛人結舌疑悔不生王高枕太原朕垂拱京洛矣王若馬首南向問鼎輕重朕雖不武為社稷宗廟之計欲止不能決在於王非朕能定為山止簣相為惜之歡上表極言宇文泰斛斯椿罪惡帝以廣寧太守廣寧任祥兼尚書左僕射加開府儀同三司祥棄官走渡河據郡待歡帝乃敕文武官北來者任其去留遂下制書數歡咎惡召賀拔勝赴行在所勝以問太保掾范陽盧柔柔曰高歡悖逆公席捲赴都與決勝負死生以之上䇿也北阻魯陽南幷舊楚東連兗豫西引關中帶甲百萬觀釁而動中䇿也舉三荊之地庇身於梁功名皆去下䇿也勝笑而不應帝以宇文泰兼尚書僕射為關西大行臺許妻以馮翊長公主謂泰帳內都督秦郡楊薦曰卿歸語行臺遣騎迎我以薦為直閤將軍泰以前秦州刺史駱超為大都督將輕騎一千赴洛又遣薦與長史宇文側出關候接丞相歡召其弟定州刺史琛使守晉陽命長史崔暹佐之暹挺之族孫也歡勒兵南出告其衆曰孤以爾朱擅命建大義於海內奉戴主上誠貫幽明橫為斛斯椿䜛構以忠為逆今者南邁誅椿而已以高敖曹為前鋒宇文泰亦移檄州郡數歡罪惡自將大軍發高平前軍屯𢎞農賀拔勝軍於汝水 秋七月己丑魏主親勒兵十餘萬屯河橋以斛斯椿為前驅陳於邙山之北椿請帥精騎二千夜度河掩其勞弊帝始然之黃門侍郎楊寛説帝曰高歡以臣伐君何所不至今假兵於人恐生他變椿若度河萬一有功是滅一高歡生一高歡矣帝遂敕椿停行椿嘆曰頃熒惑入南斗今上信左右間構不用吾計豈天道乎宇文泰聞之謂左右曰高歡數日行八九百里此兵家所忌當乗便撃之而主上以萬乗之重不能度河決戰方緣津據守且長河萬里扞禦為難若一處得渡大事去矣即以大都督趙貴為別道行臺自蒲坂濟趣并州遣大都督李賢將精騎一千赴洛陽帝使斛斯椿與行臺長孫稚大都督穎川王斌之鎮虎牢行臺長孫子彥鎮陜賈顯智斛斯元壽鎮滑臺斌之鑒之弟子彥稚之子也歡使相州刺史竇泰趣滑臺建州刺史韓賢趣石濟竇泰與顯智遇於長壽津顯智隂約降於歡引軍退軍司元𤣥覺之馳還請益師帝遣大都督侯幾紹赴之戰於滑臺東顯智以軍降紹戰死北中郎將田怙為歡內應歡濳軍至野王帝知之斬怙歡至河北十餘里再遣使口申誠欵帝不報丙午歡引軍度河魏主問計於羣臣或欲奔梁或雲南依賀拔勝或雲西就關中或雲守洛口死戰計未決元斌之與斛斯椿爭權棄椿還紿帝雲高歡兵已至丁未帝遣使召椿還遂帥南陽王寶炬清河王亶廣陽王湛以五千騎宿於瀍西南陽王別舍沙門惠臻負璽持千牛刀以從衆知帝將西出其夜亡者過半亶湛亦逃歸湛深之子也武衛將軍雲中獨孤信單騎追帝帝嘆曰將軍辭父母捐妻子而來世亂識忠臣豈虛言也戊申帝西奔長安李賢遇帝於崤中己酉歡入洛陽舍於永寧寺遣領軍婁昭等追帝請帝東還長孫子彥不能守陜棄城走高敖曹帥勁騎追帝至陜西不及帝鞭馬長騖糗漿乏絶三二日間從官唯飲澗水至湖城有王思村民以麥飯壺漿獻帝帝悅復一村十年至稠桑潼關大都督毛鴻賓迎獻酒食從官始解飢渴八月甲寅丞相歡集百官謂曰為臣奉主匡救危亂若處不諫爭出不陪從緩則耽寵爭榮急則委之逃竄臣節安在衆莫能對兼尚書左僕射辛雄曰主上與近習圖事雄等不得預聞及乗輿西幸若即追隨恐跡同佞黨留待大王又以不從蒙責雄等進退無所逃罪歡曰卿等備位大臣當以身報國羣佞用事卿等嘗有一言諫爭乎使國家之事一朝至此罪欲何歸乃収雄及開府儀同三司叱列延慶兼吏部尚書崔孝芬都官尚書劉廞兼度支尚書天水楊機散騎常侍元士弼皆殺之孝芬子司徒從事中郎猷間行入關魏主使以本官奏門下事歡推司徒清河王亶為大司馬承制決事居尚書省宇文泰使趙貴梁禦帥甲騎二千奉迎帝循河西行謂禦曰此水東流而朕西上若得復見洛陽親謁陵廟卿等功也帝及左右皆流涕泰備儀衛迎帝謁見於東陽驛免冠流涕曰臣不能式遏冦虐使乗輿播遷臣之罪也帝曰公之忠節著於遐邇朕以不德負乗致冦今日相見深用厚顔方以社稷委公公其勉之將士皆呼萬嵗遂入長安以雍州廨舍為宮大赦以泰為大將軍雍州刺史兼尚書令軍國之政咸取決焉別置二尚書分掌機事以行臺尚書毛遐周惠達為之時軍國草創二人積糧儲治器械簡士馬魏朝賴之泰尚馮翊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先是熒惑入南斗去而復還留止六旬上以諺雲熒惑入南斗天子下殿走乃跣而下殿以禳之及聞魏主西奔慙曰虜亦應天象邪 辛酉魏丞相歡自追迎魏主戊辰清河王亶下制大赦歡至𢎞農九月乙巳使行臺僕射元子思帥侍官迎帝己酉攻潼關克之擒毛鴻賓進屯華隂長城龍門都督薛崇禮以城降歡賀拔勝使長史元穎行荊州事守南陽自帥所部西赴關中至浙陽聞歡已屯華隂欲還行臺左丞崔謙曰今帝室顛覆主上蒙塵公宜倍道兼行朝於行在然後與宇文行臺同心勠力倡舉大義天下孰不望風響應今捨此而退恐人人解體一失事機後悔何及勝不能用遂還歡退屯河東使行臺尚書長史薛瑜守潼關大都督庫狄溫守封陵築城於蒲津西岸以薛紹宗為華州刺史使守之以高敖曹行豫州事歡自發晉陽至是凡四十啟魏主皆不報歡乃東還遣行臺侯景等引兵向荊州荊州民鄧誕等執元穎以應景賀拔勝至景逆撃之勝兵敗帥數百騎來奔 魏主之在洛陽也宻遣閤內都督河南趙剛召東荊州刺史馮景昭帥兵入援兵未及發魏主西入關景昭集府中文武議所從司馬馮道和請據州待北方處分剛曰公宜勒兵赴行在所乆之更無言者剛抽刀投地曰公若欲為忠臣請斬道和如欲從賊可速見殺景昭感悟即帥衆赴關中侯景引兵逼穰城東荊州民楊祖歡等起兵應之以其衆邀景昭於路景昭戰敗剛沒蠻中 冬十月丞相歡至洛陽又遣僧道榮奉表於孝武帝曰陛下若逺賜一制許還京洛臣當帥勒文武式清宮禁若返正無日則七廟不可無主萬國須有所歸臣寧負陛下不負社稷帝亦不答歡乃集百官耆老議所立時清河王亶出入已稱警蹕歡醜之乃託以孝昌以來昭穆失序永安以孝文為伯考永熈遷孝明於夾室業喪祚短職此之由遂立清河世子善見為帝謂亶曰欲立王不如立王之子亶不自安輕騎南走歡追還之丙寅孝靜帝即位於城東北時年十一大赦改元天平魏宇文泰進軍攻潼關斬薛瑜虜其卒七千人還長安進位大丞相東魏行臺薛修義等度河據楊氏壁魏司空參軍河東薛端紏帥村民撃卻東魏兵復取楊氏丞相泰遣南汾州刺史蘇景恕鎮之 丁卯以信武將軍元慶和為鎮北將軍帥衆伐東魏 庚午以咸陽王坦為太尉開府儀同三司髙盛為司徒髙敖曹為司空坦樹之弟也丞相歡以洛陽西逼西魏南近梁境乃議遷鄴書下三日即行丙子東魏主發洛陽四十萬戸狼狽就道収百官馬尚書丞郎已上非陪從者盡令乗驢歡留後部分事畢還晉陽改司州為洛州以尚書令元弼為洛州刺史鎮洛陽以行臺尚書司馬子如為尚書左僕射與右僕射髙隆之侍中髙岳孫騰留鄴共知朝政詔以遷民貲産未立出粟一百三十萬石以賑之十一月兗州刺史樊子鵠據瑕丘以拒東魏南青州刺史大野拔帥衆就之庚寅東魏主至鄴居北城相州之廨改相州刺史為司州牧魏郡太守為魏尹是時六坊之衆從孝武帝西行者不及萬人餘皆北徙並給常廩春秋賜帛以供衣服乃於常調之外隨豐稔之處折絹糴粟以供國用 十二月魏丞相泰遣儀同李虎李弼趙貴撃曹泥於靈州魏孝武帝復與丞相泰有隙帝飲酒遇酖而殂泰奉太宰南陽王寶炬而立之 東魏高敖曹侯景兵至荊州魏荊州刺史獨孤信兵少不敵與都督楊忠皆來奔大同元年春正月戊申朔魏文帝即位於城西大赦改元大統 魏渭州刺史可朱渾道元先附侯莫陳悅悅死丞相泰攻之不能克與盟而罷道元世居懷朔與東魏丞相歡善又母兄皆在鄴由是常與歡通泰欲撃之道元帥所部三千戶西北度烏蘭津抵靈州靈州刺史曹泥資送至雲州歡聞之遣資糧迎侯拜車騎大將軍道元至晉陽歡始聞孝武帝之喪啓請舉哀制服東魏主使羣臣議之太學博士潘崇和以為君遇臣不以禮則無反服是以湯之民不哭桀周武之臣不服紂國子博士衛既隆李同軌議以為高后於永熈離絶未彰宜為之服東魏從之 李虎等攻靈州凡四旬曹泥請降己酉魏進丞相略陽公泰為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大行臺封安定王泰固辭王爵及録尚書乃封安定公以尚書令斛斯椿為太保廣平王贊為司徒 己巳東魏以丞相歡為相國假黃鉞殊禮固辭 東魏大行臺尚書司馬子如帥大都督竇泰太州刺史韓軌等攻潼關魏丞相泰軍於霸上子如與軌回軍從蒲津宵濟攻華州刺史王羆合戰破之子如等遂引去夏四月元慶和攻東魏城父丞相歡遣高敖曹帥三萬人趣項竇泰帥三萬人趣城父侯景帥三萬人趣彭城以任祥為東南道行臺僕射節度諸軍 秋七月魏下詔數高歡二十罪且曰朕將親總六軍與丞相掃除凶醜歡亦移檄於魏謂宇文黒獺斛斯椿為逆徒且言今分命諸將領兵百萬刻期西討
  二年春正月甲子東魏丞相歡自將萬騎襲魏夏州身不火食四日而至縛矟為梯夜入其城擒刺史斛拔俄彌突因而用之留都督張瓊將兵鎮守遷其部落五千戶以歸 魏靈州刺史曹泥復叛降東魏 秋七月魏降將賀拔勝等北還壺口十二月丁丑東魏丞相歡督諸軍伐魏遣司徒高敖曹趣上洛大都督竇泰趣潼關三年春正月東魏丞相歡軍蒲坂造三浮橋欲渡河魏丞相泰軍廣陽謂諸將曰賊掎吾三面作浮橋以示必度此欲綴吾軍使竇泰得西入耳歡自起兵以來竇泰常為前鋒其下多鋭卒屢勝而驕今襲之必克克泰則歡不戰自走矣諸將皆曰賊在近捨而襲逺脫有蹉跌悔何及也不如分兵禦之丞相泰曰歡再攻潼關吾軍不出灞上今大舉而來謂吾亦當自守有輕我之心乗此襲之何患不克賊雖作浮橋未能徑度不過五日吾取竇泰必矣行臺左丞蘇綽中兵參軍代人達奚武亦以為然庚戌丞相泰還長安諸將意猶異同丞相泰隱其計以問族子直事郎中深深曰竇泰歡之驍將今大軍攻蒲坂則歡拒守而泰救之吾表裏受敵此危道也不如選輕鋭潛出小關竇泰躁急必來決戰歡持重未即救我急撃泰必可擒也擒泰則歡勢自沮回師撃之可以決勝丞相泰喜曰此吾心也乃聲言欲保隴右辛亥謁魏主而潛軍東出癸丑旦至小關竇泰猝聞軍至自風陵度丞相泰出馬牧澤撃竇泰大破之士衆皆盡竇泰自殺傳首長安丞相歡以河冰薄不得赴救撤浮橋而退儀同代人薛孤延為殿一日之中斫十五刀折乃得免丞相泰亦引軍還高敖曹自商山轉鬬而進所向無前遂攻上洛郡人泉岳及弟猛略與順陽人杜窋等謀翻城應之洛州刺史泉企知之殺岳及猛略杜窋走歸敖曹敖曹以為鄉導而攻之敖曹被流矢通中者三殞絶良乆復上馬免胄巡城企固守旬餘二子元禮仲遵力戰拒之仲遵傷目不堪復戰城遂陷企見敖曹曰吾力屈非心服也敖曹以杜窋為洛州刺史敖曹創甚曰恨不見季式作刺史丞相歡聞之即以高季式為濟州刺史敖曹欲入藍田關歡使人告曰竇泰軍沒人心恐動宜速還路險賊盛拔身可也敖曹不忍棄衆力戰全軍而還以泉企泉元禮自隨泉仲遵以傷重不行企私戒二子曰吾餘生無幾汝曹才器足以立功勿以吾在東遂虧臣節元禮於路逃還魏以元禮世襲洛州刺史 夏五月魏以賀拔勝為太師 秋七月獨孤信北還與楊忠皆至長安 魏宇文深勸丞相泰取恆農八月丁丑泰帥李弼等十二將伐東魏以北雍州刺史于謹為前鋒攻盤豆拔之戊子至恆農庚寅拔之擒東魏陜州刺史李徽伯俘其戰士八千時河北諸城多附東魏左丞楊檦自言父猛嘗為邵郡白水令知其豪傑請往説之以取邵郡泰許之檦乃與土豪王覆憐等舉兵収邵郡守程保及縣令四人斬之表覆憐為郡守遣諜説諭東魏城堡旬月之間歸附甚衆 閏九月東魏丞相歡將兵二十萬自壺口趣蒲津使高敖曹將兵三萬出河南時關中饑魏丞相泰所將將士不滿萬人館糓於恆農五十餘日聞歡將濟河乃引兵入關高敖曹遂圍恆農歡右長史薛琡言於歡曰西賊連年饑饉故冒死來入陜州欲取倉粟今敖曹已圍陜城粟不得出但置兵諸道勿與野戰比及麥秋其民自應餓死寶炬黒獺何憂不降願勿渡河侯景曰今茲舉兵形勢極大萬一不捷猝難収斂不如分為二軍相繼而進前軍若勝後軍全力前軍若敗後軍承之歡不從自蒲津濟河丞相泰遣使戒華州刺史王羆羆語使者曰老羆當道臥貉子那得過歡至馮翊城下謂罷曰何不早降羆大呼曰此城是王羆冢死生在此欲死者來歡知不可攻乃涉洛軍於許原西泰至渭南徵諸州兵皆未㑹欲進撃歡諸將以衆寡不敵請待歡更西以觀其勢泰曰歡若至長安則人情大擾今及其逺來新至可撃也即造浮橋於渭令軍士齎三日糧輕騎度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 冬十月壬辰泰至沙苑距東魏軍六十里諸將皆懼宇文深獨賀泰問其故對曰歡鎮撫河北甚得衆心以此自守未易可圖今懸師渡河非衆所欲獨歡恥失竇泰愎諫而來所謂忿兵可一戰擒也事理昭然何為不賀願假深一節發王羆之兵邀其走路使無遺類泰遣須昌縣公達奚武覘歡軍武從三騎皆效歡將士衣服日暮去營數百步下馬潛聴得其軍號因上馬歴營若警夜者有不如法往往撻之具知敵之情狀而還歡聞泰至癸巳引兵㑹之候騎告歡兵且至泰召諸將謀之開府儀同三司李弼曰彼衆我寡不可平地置陳此東十里有渭曲可先據以待之泰從之背水東西為陳李弼為右拒趙貴為左拒命將士皆偃戈於葦中約聞鼓聲而起晡時東魏兵至渭曲都督太安斛律羌舉曰黑獺舉國而來欲一死決譬如猘狗或能噬人且渭曲葦深土濘無所用力不如緩與相持宻分精鋭徑掩長安巢穴既傾則黒獺不戰成擒矣歡曰縱火焚之何如侯景曰當生擒黒獺以示百姓若衆中燒死誰復信之彭樂盛氣請鬬曰我衆賊寡百人擒一何憂不克歡從之東魏兵望見魏兵少爭進撃之無復行列兵將交丞相泰鳴鼓士皆奮起于謹等六軍與之合戰李弼等帥鐵騎橫撃之東魏兵中絶為二遂大破之李弼弟檦身小而勇每躍馬陷陳隱身鞍甲之中敵見皆曰避此小兒泰嘆曰膽決如此何必八尺之軀征虜將軍武川耿令貴殺傷多甲裳盡赤泰曰觀其甲裳足知令貴之勇何必數級彭樂乗醉深入魏陳魏人刺之腸出內之復戰丞相歡欲収兵更戰使張華原以簿歴營㸃兵莫有應者還白歡曰衆盡去營皆空矣歡猶未肯去阜城侯斛律金曰衆心離散不可復用宜急向河東歡據鞍未動金以鞭拂馬乃馳去夜度河船去岸逺歡跨槖駝就船乃得度喪甲士八萬人棄鎧仗十有八萬丞相泰追歡至河上選留甲士二萬餘人餘悉縱歸都督李穆曰高歡破膽矣速追之可獲泰不聴還軍渭南所徵之兵甫至乃於戰所人種柳一株以旌武功侯景言於歡曰黑獺新勝而驕必不為備願得精騎二萬徑往取之歡以告婁妃妃曰設如其言景豈有還理得黒獺而失景何利之有歡乃止魏加丞相泰柱國大將軍李弼等十二將皆進爵增邑有差高敖曹聞歡敗釋恆農退保洛陽己酉魏行臺宮景壽等向洛陽東魏洛州大都督韓賢撃走之州民韓木蘭作亂賢撃破之一賊匿屍間賢自按檢収鎧仗賊歘起斫之斷脛而卒魏復遣行臺馮翊王季海與獨孤信將步騎二萬趣洛陽洛州刺史李顯趣三荊賀拔勝李弼圍蒲坂東魏丞相歡之西伐也蒲坂民敬珍謂其從祖兄祥曰高歡迫逐乗輿天下忠義之士皆欲剚刃於其腹今又稱兵西上吾欲與兄起兵斷其歸路此千載一時也祥從之糾合鄉里數日有衆萬餘㑹歡自沙苑敗歸祥珍帥衆邀之斬獲甚衆賀拔勝李弼至河東祥珍帥猗氏等六縣十餘萬戶歸之丞相泰以珍為平陽太守祥為行臺郎中東魏秦州刺史薛崇禮守蒲坂別駕薛善崇禮之族弟也言於崇禮曰高歡有逐君之罪善與兄忝衣冠緒餘世荷國恩今大軍已臨而猶為高氏固守一旦城陷函首送長安署為逆賊死有餘愧及今歸欵猶為愈也崇禮猶豫不決善與族人斬關納魏師崇禮出走追獲之丞相泰進軍蒲坂略定汾絳凡薛氏預開城之謀者皆賜五等爵善曰背逆歸順臣子常節豈容闔門大小俱叨封邑與其弟慎固辭不受東魏行晉州事封祖業棄城走儀同三司薛修義追至洪洞説祖業還守祖業不從修義還據晉州安集固守魏儀同三司長孫子彥引兵至城下修義開門伏甲以待之子彥不測虛實遂退走丞相歡以修義為晉州刺史獨孤信至新安高敖曹引兵北度河信逼洛陽洛州刺史廣陽王湛棄城歸鄴信遂據金墉城孝武帝之西遷也散騎常侍河東裴寛謂諸弟曰天子既西吾不可以東附高氏帥家屬逃於大石嶺獨孤信入洛乃出見之時洛陽荒廢人士流散唯河東柳蚪在陽城裴諏之在潁川信俱徵之以蚪為行臺郎中諏之為開府屬東魏潁州長史賀若統執刺史田迄舉城降魏魏都督梁迥入據其城前通直散騎侍郎鄭偉起兵陳留攻東魏梁州執其刺史鹿永吉前大司馬從事中郎崔彥穆攻滎陽執其太守蘇淑與廣州長史劉志皆降於魏偉先䕶之子也丞相泰以偉為北徐州刺史彥穆為滎陽太守十一月東魏行臺任祥帥督將堯雄趙育是雲寶攻潁川丞相泰使大都督宇文貴樂陵公遼西怡峰將步騎二千救之軍至陽翟雄等軍已去潁川三十里祥帥衆四萬繼其後諸將咸以為彼衆我寡不可爭鋒貴曰雄等謂吾兵少必不敢進彼與任祥合兵攻穎川城必危矣若賀若統陷沒吾輩坐此何為今進據潁川有城可守又出其不意破之必矣遂疾趨據潁川背城為陳以待雄等至合戰大破之雄走趙育請降俘其士卒萬餘人悉縱遣之任祥聞雄敗不敢進貴與怡峰乗勝逼之祥退保宛陵貴追及撃之祥軍大敗是雲寶殺其陽州刺史那椿以州降魏魏以貴為開府儀同三司是雲寶趙育為車騎大將軍都督杜陵韋孝寛攻東魏豫州拔之執其行臺馮邕孝寛名叔裕以字行 丙子東魏以驃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万俟普為太尉 十二月魏行臺楊白駒與東魏陽州刺史段粲戰於蓼塢魏師敗績 愧荊州刺史郭鸞攻東魏東荊州刺史清都慕容儼儼晝夜拒戰二百餘日乗間出撃鸞大破之時河南諸州多失守唯東荊獲全河間邢磨納范陽盧仲禮仲禮從弟仲裕等皆起兵海隅以應魏東魏濟州刺史高季式有部曲千餘人馬八百匹鎧仗皆備濮陽民杜靈椿等為盜聚衆近萬人攻城剽野季式遣騎三百一戰擒之又撃陽平賊路文徒等悉平之於是逺近肅清或謂季式曰濮陽陽平乃畿內之郡不奉詔命又不侵境何急而使私軍逺戰萬一失利豈不獲罪乎季式曰君何言之不忠也我與國家同安共危豈有見賊而不討乎且賊知臺軍猝不能來又不疑外州有兵撃之乗其無備破之必矣以此獲罪吾亦無恨
  四年春二月東魏大都督善無賀拔仁攻魏南汾州刺史韋子粲降之丞相泰滅子粲之族東魏大行臺侯景等治兵於虎牢將復河南諸州魏梁迥韋孝寛趙繼宗皆棄城西歸侯景攻廣州數旬未拔聞魏救兵將至集諸將議之行洛州事盧勇請進觀形勢乃帥百騎至大隗山遇魏師日已暮勇多置幡旗於樹顛夜分騎為十隊鳴角直前擒魏儀同三司程華斬儀同三司王征蠻而還廣州守將駱超遂以城降東魏丞相歡以勇行廣州事勇辯之從弟也於是南汾潁豫廣四州復入東魏三月辛酉東魏丞相歡以沙苑之敗請解大丞相詔
  許之頃之復故 秋七月東魏侯景高敖曹等圍魏獨孤信於金墉太師歡帥大軍繼之景悉燒洛陽內外官寺民居存者什二三魏主將如洛陽拜園陵㑹信等告急遂與丞相泰俱東命尚書左僕射周惠達輔太子欽守長安開府儀同三司李弼車騎大將軍達奚武帥千騎為前驅八月庚寅丞相泰至糓城侯景等欲整陳以待其至儀同三司太安莫多婁貸文請帥所部撃其前鋒景等固止之貸文勇而専不受命與可朱渾道元以千騎前進夜遇李弼達奚武於孝水弼命軍士鼓譟曳柴揚塵貸文走弼追斬之道元單騎獲免悉俘其衆送恆農泰進軍瀍東侯景等夜解圍去辛卯泰帥輕騎追景至河上景為陳北據河橋南屬邙山與泰合戰泰馬中流矢驚逸遂失所之泰墜地東魏兵追及之左右皆散都督李穆下馬以䇿抶泰背罵曰籠東軍士爾曹主何在而獨留此追者不疑其貴人捨之而過穆以馬授泰與之俱逸魏兵復振撃東魏兵大破之東魏兵北走京兆忠武公高敖曹意輕泰建旗葢以陵陳魏人盡鋭攻之一軍皆沒敖曹單騎走投河陽南城守將北豫州刺史高永樂歡之從祖兄子也與敖曹有怨閉門不受敖曹仰呼求繩不得拔刀穿闔未徹而追兵至敖曹伏橋下追者見其從奴持金帶問敖曹所在奴指示之敖曹知不免奮頭曰來與汝開國公追者斬其首去高歡聞之如喪肝膽杖高永樂二百贈敖曹太師大司馬太尉泰賞殺敖曹者布絹萬段嵗嵗稍與之比及周亡猶未能足魏又殺東魏西兗州刺史宋顯等虜甲士萬五千人赴河死者以萬數初歡以万俟普尊老特禮之嘗親扶上馬其子洛免冠稽首曰願出死力以報深恩及邙山之戰諸軍北度橋洛獨勒兵不動謂魏人曰万俟受洛干在此能來可來也魏人畏之而去歡名其所營地為回洛是日東西魏置陳既大首尾懸逺從旦至未戰數十合氛霧四塞莫能相知魏獨孤信李逺居右趙貴怡峰居左戰並不利又未知魏主及丞相泰所在皆棄其卒先歸開府儀同三司李虎念賢等為後軍見信等退即與俱去泰由是燒營而歸留儀同三司長孫子彥守金墉王思政下馬舉長矟左右橫撃一舉輒踣數人陷陳既深從者盡死思政被重創悶絶㑹日暮敵亦収兵思政每戰常著破衣𡚁甲敵不知其將帥故得免帳下督雷五安於戰處哭求思政㑹其已蘇割衣裹創扶思政上馬夜乆始得還營平東將軍蔡祐下馬步鬬左右勸乗馬以備倉猝祐怒曰丞相愛我如子今日豈惜生乎帥左右十餘人合聲大呼撃東魏兵殺傷甚衆東魏人圍之十餘重祐彎弓持滿四面拒之東魏人募厚甲長刀者直進取之去祐可三十步左右勸射之祐曰吾曹之命在此一矢豈可虛發將至十步祐乃射之應弦而倒東魏兵稍卻祐徐引還魏主至恆農守將已棄城走所虜降卒在恆農者相與閉門拒守丞相泰攻拔之誅其魁首數百人蔡祐追及泰於恆農夜見泰泰曰承先爾來吾無憂矣泰驚不得寢枕祐股然後安祐每從泰戰常為士卒先戰還諸將皆爭功祐終無所言泰每嘆曰承先口不言勲我當代其論敘泰留王思政鎮恆農除侍中東道行臺魏之東伐也關中留守兵少前後所虜東魏士卒散在民間聞魏兵敗謀作亂李虎等至長安計無所出與太尉王盟僕射周惠達等奉太子欽出屯渭北百姓互相剽掠關中大擾於是沙苑所虜東魏都督趙青雀雍州民於伏德等遂反青雀據長安子城伏德保咸陽與咸陽太守慕容思慶各収降卒以拒還兵長安大城民相帥以拒青雀日與之戰大都督侯莫陳順撃賊屢破之賊不敢出順崇之兄也扶風公王羆鎮河東大開城門悉召軍士謂曰今聞大軍失利青雀作亂諸人莫有固志王羆受委於此以死報恩有能同心者可共固守必恐城陷任自出城衆感其言皆無異志魏主留閿鄉丞相泰以士馬疲弊不可速進且謂青雀等烏合不能為患曰我至長安以輕騎臨之必當面縛通直散騎常侍呉郡陸通諫曰賊逆謀乆定必無遷善之心蜂蠆有毒安可輕也且賊詐言東冦將至今若以輕騎臨之百姓謂為信然益當驚擾今軍雖疲弊精鋭尚多以明公之威總大軍以臨之何憂不克泰從之引兵西入父老見泰至莫不悲喜士女相賀華州刺史宇文導引兵襲咸陽斬思慶擒伏德南度渭與泰㑹攻青雀破之太保梁景睿以疾留長安與青雀通謀泰殺之東魏太師歡自晉陽將七千騎至孟津未濟聞魏師已遁遂濟河遣別將追魏師至崤不及而還歡攻金墉長孫子彥棄城走焚城中室屋俱盡歡毀金墉而還東魏之遷鄴也主客郎中裴讓之留洛陽獨孤信之敗也讓之弟諏之隨丞相泰入關為大行臺倉曹郎中歡囚讓之兄弟五人讓之曰昔諸葛亮兄弟事呉蜀各盡其心況讓之老母在此不忠不孝必不為也明公推誠待物物亦歸心若用猜忌去霸業逺矣歡皆釋之九月魏主入長安丞相泰還屯華州 冬十月魏歸高敖曹竇泰莫多婁貸文之首於東魏 十二月魏是雲寶襲洛陽東魏洛州刺史王元軌棄城走都督趙剛襲廣州拔之於是自襄廣以西城鎮復為魏 初魏伊川土豪李長壽為防蠻都督積功至北華州刺史孝武帝西遷長壽帥其徒拒東魏魏以長壽為廣州刺史侯景攻拔其壁殺之其子延孫復収集父兵以拒東魏魏之貴臣廣陵王欣録尚書長孫稚等皆攜家往依之延孫資遣衛送使達關中東魏高歡患之數遣兵攻延孫不能克魏以延孫為京南行臺節度河南諸軍事廣州刺史延孫以澄清伊洛為己任魏以延孫兵少更以長壽之壻京兆韋法保為東洛州刺史配兵數百以助之法保名祐以字行既至與延孫連兵置柵於伏流獨孤信之入洛陽也欲繕修宮室使外兵郎中天水權景宣帥徒兵三千出採運㑹東魏兵至河南皆叛景宣間道西走與李延孫相㑹攻孔城拔之洛陽以南尋亦西附丞相泰即留景宣守張白塢節度東南諸軍應關西者是嵗延孫為其長史楊伯蘭所殺韋法保即引兵據延孫之柵東魏將段琛等據宜陽遣陽州刺史牛道恆誘魏邊民魏南兗州刺史韋孝寛患之乃詐為道恆與孝寛書論歸欵之意使諜人遺之於琛營琛果疑道恆孝寛乗其猜阻出兵襲之擒道恆及琛崤澠遂清東道行臺王思政以玊壁險要請築城自恆農徙鎮之詔加都督汾晉并州諸軍事幷州刺史行臺如故
  六年春二月東魏大行臺侯景出三鵶將復荊州魏丞相泰遣李弼獨孤信各將五千騎出武關景乃還 夏五月乙酉魏行臺宮延和陜州刺史宮延慶降於東魏東魏以河北馬塲為義州以處之
  八年春三月魏初置六軍 秋八月東魏丞相歡撃魏入自汾絳連營四十里丞相泰使王思政守玉壁以斷其道歡以書招思政曰若降當受以幷州思政復書曰可朱渾道元降何以不得冬十月己亥歡圍玉壁九日遇大雪士卒飢凍多死者遂解圍去魏遣太子欽鎮蒲坂丞相泰出軍蒲坂至皂莢聞歡退度汾追之不及十一月東魏以可朱渾道元為幷州刺史
  九年春二月壬申東魏御史中尉高仲宻以虎牢叛降魏魏以仲宻為侍中司徒歡以仲宻之叛由崔暹將殺之高澄匿暹為之固請歡曰我匄其命須與苦手澄乃出暹而謂大行臺都官郎陳元康曰卿使崔暹得杖勿復相見元康為之言於歡曰大王方以天下付大將軍大將軍有一崔暹不能免其杖父子尚爾況於他人歡乃釋之高季式在永安戌仲宻遣信報之季式走告歡歡待之如舊魏丞相泰帥諸軍以應仲宻以太子少傅李逺為前驅至洛陽遣開府儀同三司于謹攻柏谷拔之三月壬申圍河橋南城東魏丞相歡將兵十萬至河北泰退軍瀍上縱火船於上流以燒河橋斛律金使行臺郎中張亮以小艇百餘載長鎖伺火船將至以釘釘之引鎖向岸橋遂獲全歡度河據邙山為陳不進者數日泰留輜重於瀍曲夜登邙山以襲歡候騎白歡曰賊距此四十餘里蓐食乾飯而來歡曰自當渴死乃正陳以待之戊申黎明泰軍與歡軍遇東魏彭樂以數千騎為右甄衝魏軍之北垂所向奔潰遂馳入魏營人告彭樂叛歡甚怒俄而西北塵起樂使來告捷虜魏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大都督臨洮王柬蜀郡王榮宗江夏王昇鉅鹿王闡譙郡王亮詹事趙善及督將僚佐四十八人諸將乗勝撃魏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歡使彭樂追泰泰窘謂樂曰汝非彭樂邪癡男子今日無我明日豈有汝邪何不急還營収汝金寶樂從其言獲泰金帶一囊以歸言於歡曰黒獺漏刃破膽矣歡雖喜其勝而怒其失泰令伏諸地親捽其頭連頓之幷數以沙苑之敗舉刃將下者三噤齘良乆樂曰乞五千騎復為王取之歡曰汝縱之何意而言復取邪命取絹三千匹壓樂背因以賜之明日復戰泰為中軍中山公趙貴為左軍領軍若干惠等為右軍中軍右軍合撃東魏大破之悉俘其步卒歡失馬赫連陽順下馬以授歡歡上馬走從者步騎七人追兵至親信都督尉興慶曰王速去興慶腰有百箭足殺百人歡曰事濟以爾為懷州刺史若死用爾子興慶曰兒小願用兄歡許之興慶拒戰矢盡而死東魏軍士有逃奔魏者告以歡所在泰募勇敢三千人皆執短兵配大都督賀抜勝以攻之勝識歡於行間執槊與十三騎逐之馳數里槊刄垂及因字之曰賀六渾賀拔破胡必殺汝歡氣殆絶河州刺史劉洪徽從傍射勝中其二騎武衛將軍段韶射勝馬斃之比副馬至歡已逸去勝嘆曰今日不執弓矢天也魏南郢州刺史耿令貴大呼獨入敵中鋒刀亂下人皆謂已死俄奮刀而還如是數四當令貴前者死傷相繼乃謂左右曰吾豈樂殺人壯士除賊不得不爾若不能殺賊又不為賊所傷何異逐坐人也左軍趙貴等五將戰不利東魏兵復振泰與戰又不利㑹日暮魏兵遂遁東魏兵追之獨孤信于謹収散卒自後撃之追兵驚擾魏諸軍由是得全若干惠夜引去東魏兵追之惠徐下馬顧命廚人營食食畢謂左右曰長安死此中死有以異乎乃建旗鳴角収散卒徐還追騎疑有伏兵不敢逼泰遂入關屯渭上歡進至陜泰使開府儀同三司達奚武等拒之行臺郎中封子繪言於歡曰混壹東西正在今日昔魏太祖平漢中不乗勝取巴蜀失在遲疑後悔無及願大王不以為疑歡深然之集諸將議進止咸以為野無青草人馬疲瘦不可逺追陳元康曰兩雄交爭嵗月已乆今幸而大捷天授我也時不可失當乗勝追之歡曰若遇伏兵孤何以濟元康曰王前沙苑失利彼尚無伏今奔敗若此何能逺謀若捨而不追必成後患歡不從使劉豐生將數千騎追泰遂東歸泰召王思政於玉壁將使鎮虎牢未至而泰敗乃使守恆農思政入城令開門解衣而臥慰勉將士示不足畏後數日劉豐生至城下憚之不敢進引軍還思政乃修城郭起樓櫓營農田積芻粟由是恆農始有守禦之備丞相泰求自貶魏主不許是役也魏諸將皆無功唯耿令貴與太子武衛率王胡仁都督王文達力戰功多泰欲以雍岐北雍三州授之以州有優劣使探籌取之仍賜胡仁名勇令貴名豪文達名傑用彰其功於是廣募關隴豪右以増軍旅高仲宻之將叛也隂遣人扇動冀州豪傑使為內應東魏遣高隆之馳驛慰撫由是得安高澄宻書與隆之曰仲宻枝黨與之俱西者宜悉収其家屬以懲將來隆之以為恩㫖既行理無追改若復収治示民不信脫致驚擾所虧不細乃啟丞相歡而罷之 夏四月丞相泰使諜濳入虎牢令守將魏光固守侯景獲之改其書雲宜速去縱諜入城光宵遁景獲高仲宻妻子送鄴北豫洛二州復入於東魏五月壬辰東魏以克復虎牢降死罪已下囚惟不赦高仲宻家丞相歡以高乾有義勲高昻死王事季式先自告皆為之請免其從坐 乙未以侯景為司空
  中大同元年秋八月魏徙幷州刺史王思政為荊州刺史使之舉諸將可代鎮王壁者思政舉晉州刺史韋孝寛丞相泰從之東魏丞相歡悉奉山東之衆將伐魏癸巳自鄴㑹兵於晉陽九月至玉壁圍之以挑西師西師不出 冬十月東魏丞相歡攻玉壁晝夜不息魏韋孝寛隨機拒之城中無水汲於汾歡使移汾一夕而畢歡於城南起土山欲乗之以入城上先有二樓孝寛縛木接之今常高於土山以禦之歡使告之曰雖爾縛樓至天我當穿地取爾乃鑿地為十道又用術士李業興孤虛法聚攻其北北天險也孝寛掘長塹邀其地道選戰士屯塹上每穿至塹戰士輒擒殺之又於塹外積柴貯火敵有在地道內者塞柴投火以皮排吹之一鼓皆焦爛敵以攻車撞城車之所及莫不摧毀無能禦者孝寛縫布為幔隨其所向張之布既懸空車不能壞敵又縛松麻於竿灌油加火以燒布並欲焚樓孝寛作長鉤利其刄火竿將至以鉤遙割之松麻俱落敵又於城四面穿地為二十道其中施梁柱縱火燒之柱折城崩孝寛隨崩處豎木柵以扞之敵不得入城外盡攻撃之術而城中守禦有餘孝寛又奪據其土山歡無如之何乃使倉曹參軍祖珽説之曰君獨守孤城而四方無救恐終不能全何不降也孝寛報曰我城池嚴固兵食有餘攻者自勞守者常逸豈有旬朔之間已須救援適憂爾衆有不返之危孝寛關西男子必不為降將軍也珽復謂城中人曰韋城主受彼榮祿或復可爾自外軍民何事相隨入湯火中乃射募格於城中雲能斬城主降者拜太尉封開國郡公賞帛萬匹孝寛手題書背返射城外雲能斬高歡者準此珽瑩之子也東魏苦攻凡五十日士卒戰及病死者七萬人共為一冢歡智力皆困因而發疾有星墜歡營中士卒驚懼十一月庚子解圍去先是歡別使侯景將兵趣齊子嶺魏建州刺史楊𢶏鎮車箱恐其冦邵郡帥騎禦之景聞𢶏至斫木斷路六十餘里猶驚而不安遂還河陽庚戌歡使段韶從太原公洋鎮鄴辛亥徵世子澄㑹晉陽魏以孝寛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建忠公時人以王思政為知人十二月己卯歡以無功表解都督中外諸軍東魏主許之歡之自玉壁歸也軍中訛言韋孝寛以定功弩射殺丞相魏人聞之因下令曰勁弩一發凶身自殞歡聞之勉至見諸貴使斛律金作敕勒歌歡自和之哀感流涕大清元年春正月丙午東魏勃海獻武王歡卒
  二年夏四月甲戌東魏遣太尉高岳行臺慕容紹宗大都督劉豐生等將步騎十萬攻魏王思政於潁川思政命臥鼓偃旗若無人者岳恃其衆四面陵城思政選驍勇開門出戰岳兵敗走岳更築土山晝夜攻之思政隨方拒守奪其土山置樓堞以助防守
  三年夏四月東魏高岳等攻魏潁川不克大將軍澄益兵助之道路相繼踰年猶不下山鹿忠武公劉豐生建䇿堰洧水以灌之城多崩頺岳悉衆分休迭進王思政身當矢石與士卒同勞苦城中泉涌懸釡而炊太師泰遣大將軍趙貴督東南諸州兵救之自長社以北皆為陂澤兵至穰不得前東魏人使善射者乗大艦臨城射之城垂陷燕郡景惠公慕容紹宗與劉豐生臨堰視之見東北塵起同入艦坐避之俄而暴風至逺近晦㝠纜斷飄船徑向城城上人以長鉤牽船弓弩亂發紹宗赴水溺死豐生游水向土山城上人射殺之 五月東魏高岳既失慕容紹宗等志氣沮喪不敢復逼長社城陳元康言於大將軍澄曰王自輔政以來未有殊功雖破侯景本非外賊今潁川垂陷願王自以為功澄從之戊寅自將步騎十萬攻長社親臨作堰堰三決澄怒推負土者及囊並塞之 六月長社城中無鹽人病攣腫死者什八九大風從西北起吹水入城城壞東魏大將軍澄令城中曰有能生致王大將軍者封侯若大將軍身有損傷親近左右皆斬王思政帥衆據土山告之曰吾力屈計窮惟當以死謝國因仰天大哭西向再拜欲自刎都督駱訓曰公常語訓等汝齎我頭出降非但得富貴亦完一城人今高相既有此令公獨不哀士卒之死乎衆共執之不得引決澄遣通直散騎趙彥深就土山遺以白羽扇執手申意牽之以下澄不令拜延而禮之思政初入穎川將士八千人及城陷纔三千人卒無叛者澄悉散配其將卒於逺方改潁川為鄭州禮遇思政甚重西閤祭酒盧潛曰思政不能死節何足可重澄謂左右曰我有盧潛乃是更得一王思政潛度世之曽孫也初思政屯襄陽欲以長社為行臺治所遣使者魏仲啟陳於太師泰並致書於浙州刺史崔猷猷復書曰襄城控帶京洛寔當今之要地如有動靜易相應接潁川既鄰寇境又無山川之固賊若潛來徑至城下莫若頓兵襄城為行臺之所潁川置州遣良將鎮守則表裏膠固人心易安縱有不虞豈能為患仲見泰具以啟聞泰令依猷䇿思政固請且約賊水攻期年陸攻三年之內朝廷不煩赴救泰乃許之及長社不守泰深悔之猷孝芬之子也侯景之南叛也丞相泰恐東魏復取景所部地使諸將分守諸城及潁川陷泰以諸城道路阻絶皆令拔軍還
  高氏簒東魏北齊
  梁武帝大清元年 東魏靜帝美容儀膂力過人能挾石師子踰宮牆射無不中好文學從容沈雅時人以為有孝文風烈大將軍澄深忌之始獻武王自病逐君之醜事靜帝禮甚恭事無大小必以聞可否聴㫖每侍宴俯伏上壽帝設法㑹乗輦行香歡執香爐步從鞠躬屏氣承望顔色故其下奉帝莫敢不恭及澄當國倨慢頓甚使中書黃門郎崔季舒察帝動靜小大皆令季舒知之澄與季舒書曰癡人比復何似癡勢小差未宜用心檢校帝嘗獵於鄴東馳逐如飛監衛都督烏那羅受工伐從後呼曰天子勿走馬大將軍嗔澄嘗侍飲酒舉大觴屬帝曰臣澄勸陛下酒帝不勝忿曰自古無不亡之國朕亦何用此生為澄怒曰朕朕狗腳朕使崔季舒毆帝三拳奮衣而出明日澄使季舒入勞帝帝亦謝焉賜季舒絹百匹帝不堪憂辱詠謝靈運詩曰韓亡子房奮秦帝魯連恥本自江海人忠義動君子常侍侍講潁川荀濟知帝意乃與祠部郎中元瑾長秋卿劉思逸華山王大器淮南王宣洪濟北王徽等謀誅澄大器鷙之子也帝謬為敕問濟曰欲以何日開講乃詐於宮中作土山開地道向北城至千秋門門者覺地下響以告澄澄勒兵入宮見帝不拜而坐曰陛下何意反臣父子功存社稷何負陛下邪此必左右妃嬪輩所為欲殺胡夫人及李嬪帝正色曰自古唯聞臣反君不聞君反臣王自欲反何乃責我我殺王則社稷安不殺則滅亡無日我身且不暇惜況於妃嬪必欲弒逆緩速在王澄乃下牀叩頭大啼謝罪於是酣飲夜乆乃出居三日幽帝於含章堂壬辰烹濟等於市初濟少居江東博學能文與上有布衣之舊知上有大志然負氣不服常謂人曰㑹於盾鼻上磨墨檄之上甚不平及即位或薦之於上上曰人雖有才亂俗好反不可用也濟上書諌上崇信佛法為塔寺奢費上大怒欲集朝衆斬之朱異宻告之濟逃奔東魏澄為中書監欲用濟為侍讀獻武王曰我愛濟欲全之故不用濟濟入宮必敗澄固請乃許之及敗侍中楊遵彥謂之曰衰暮何苦復爾濟曰壯氣在耳因下辨曰自傷年紀摧頺功名不立故欲挾天子誅權臣澄欲宥其死親問之曰荀公何意反濟曰奉詔誅高澄何謂反有司以濟老病鹿車載詣東市並焚之澄疑諮議溫子昇知瑾等謀方使之作獻武王碑既成餓於晉陽獄食弊襦而死棄屍路隅沒其家口太尉長史宋遊道収葬之澄謂遊道曰吾近書與京師諸貴論及朝士以卿僻於朋黨將為一病今乃知卿真是重故舊尚節義之人天下人代卿怖者是不知吾心也九月辛丑澄還晉陽
  三年夏四月甲辰東魏進大將軍勃海王澄位相國封齊王加殊禮丁未澄入朝於鄴固辭不許澄召將佐宻議之皆勸澄宜膺朝命獨散騎常侍陳元康以為未可澄由是嫌之崔暹乃薦陸元規為大行臺郎以分元康之權 秋七月東魏大將軍澄詣鄴辭爵位殊禮且請立太子澄謂濟隂王暉業曰比讀何書暉業曰數尋伊霍之傳不讀曹馬之書 八月辛卯東魏立皇子長仁為太子勃海文襄王高澄以其弟太原公洋次長意常忌之洋深自晦匿言不出口常自貶退與澄言無不順從澄輕之常曰此人亦得富貴相書亦何可解洋為其夫人趙郡李氏營服玩小佳澄輒奪取之夫人或恚未與洋笑曰此物猶應可求兄須何容吝惜澄或愧不取洋即受之亦無飾讓每退朝還第輒閉閤靜坐雖對妻子能竟日不言或時袒跣奔躍夫人問其故洋曰為爾漫戱其實葢欲習勞也澄獲衡州刺史蘭欽子京以為膳奴欽請贖之不許京屢自訴澄杖之曰更訴當殺汝京與其黨六人謀作亂澄在鄴居北城東柏堂嬖琅邪公主欲其往來無間侍衞者常遣出外辛卯澄與散騎常侍陳元康吏部尚書侍中楊愔黃門侍郎崔季舒屏左右謀受魏禪署擬百官蘭京進食澄卻之謂諸人曰昨夜夢此奴斫我當急殺之京聞之寘刀盤下冒言進食澄怒曰我未索食何為遽來京揮刀曰來殺汝澄自投傷足入於床下賊去床弒之愔狼狽走出遺一靴季舒匿於厠中元康以身蔽澄與賊爭刀被傷腸出庫真王紘冒刃禦賊紇奚舍樂鬬死時變起倉猝內外震駭太原公洋在城東雙堂聞之神色不變指麾部分入討羣賊斬而臠之徐出言曰奴反大將軍被傷無大苦也內外莫不驚異洋祕不發喪陳元康手書辭母口占使功曹參軍祖珽作書陳便宜至夜而卒洋殯之第中詐雲出使虛除元康中書令以王紘為領左右都督紘基之子也勲貴以重兵皆在幷州勸洋早如晉陽洋從之夜召大將軍督䕶太原唐邕使部分將士鎮遏四方邕支配須臾而畢洋由是重之癸巳洋諷東魏主以立太子大赦澄死問漸露東魏主竊謂左右曰大將軍今死似是天意威權當復歸帝室矣洋留太尉高岳太保高隆之開府儀同三司司馬子如侍中楊愔守鄴餘勲貴皆自隨甲午入謁東魏主於昭陽殿從甲士八千人登階者二百餘人皆攘袂扣刃若對嚴敵令主者傳奏曰臣有家事須詣晉陽再拜而出東魏主失色目送之曰此人又似不相容朕不知死在何日晉陽舊臣宿將素輕洋及至大㑹文武神彩英暢言辭敏洽衆皆大驚澄政令有不便者洋皆改之
  簡文帝大寶元年春正月戊辰東魏進太原公高洋位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大行臺齊郡王 三月庚申東魏進丞相洋爵為齊王 東魏齊王洋之為開府也勃海高德政為管記由是親昵言無不盡金帶光祿大夫丹楊徐之才北平太守廣宗宋景業皆善圖䜟以為太嵗在午當有革命因德政以白洋勸之受禪洋以告婁太妃太妃曰汝父如龍兄如虎猶以天位不可妄據終身北面汝獨何人慾行舜禹之事乎洋以告之才之才曰正為不及父兄故宜早升尊位耳洋鑄像卜之而成乃使開府儀同三司段韶問肆州刺史斛律金金來見洋固言不可以宋景業首陳符命請殺之洋與諸貴議於太妃前太妃曰吾兒懦直必無此心高德政樂禍教之耳洋以人心不壹使高德政如鄴察公卿之意未還洋擁兵而東至平都城召諸勲貴議之莫敢對長史杜弼曰關西國之勍敵若受魏禪恐彼挾天子自稱義兵而東向將何以待之徐之才曰今與王爭天下者彼亦欲為王所為縱其屈彊不過隨我稱帝耳弼無以應高德政至鄴諷公卿莫有應者司馬子如逆洋於遼陽固言未可洋欲還倉丞李集曰王來為何事而今欲還洋偽使於東門殺之而別令賜絹十匹遂還晉陽自是居常不悅徐之才宋景業等日陳隂陽雜占雲宜早受命高德政亦敦勸不已洋使術士李宻卜之遇大橫曰漢文之卦也又使宋景業筮之遇乾之鼎曰乾君也鼎五月卦也宜以仲夏受禪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終於其位景業曰王為天子無復下期豈得不終於其位乎洋大悅乃發晉陽高德政録在鄴諸事條進於洋洋令左右陳山提馳驛齎事條幷宻書與楊愔是月山提至鄴楊愔即召太常卿邢劭等議撰儀注祕書監魏収草九錫禪讓勸進諸文引魏宗室諸王入北宮留於東齋甲寅東魏進洋位相國總百揆備九錫洋行至前亭所乗馬忽倒意甚惡之至平都城不復肯進高德政徐之才苦請曰山提先去恐其漏泄即命司馬子如杜弼馳驛續入觀察物情子如等至鄴衆人以事勢已決無敢異言洋至鄴召夫齎築具集城南高隆之請曰用此何為洋作色曰我自有事君何問為欲族滅邪隆之謝而退於是作圓丘備法物丙辰司空潘樂侍中張亮黃門郎趙彥深等求入啟事東魏孝靜帝在昭陽殿見之亮曰五行遞運有始有終齊王聖德欽明萬方歸仰願陛下逺法堯舜帝斂容曰此事推挹已乆謹當遜避又曰若爾須作制書中書郎崔劼裴讓之曰制已作訖使侍中楊愔進之東魏主既署曰居朕何所愔對曰北城別有館宇乃下御坐步就東廊詠范蔚宗後漢書贊曰獻生不辰身播國屯終我四百永作虞賓所司請發帝曰古人念遺簮𡚁履朕欲與六宮別可乎高隆之曰今日天下猶陛下之天下況在六宮帝步入與妃嬪已下別舉宮皆哭趙國李嬪誦陳思王詩云王其愛玉體俱享黃髪期直長趙道德以故犢車一乗候於東閤帝登車道德超上抱之帝叱之曰朕自畏天順人何物奴敢逼人如此道德猶不下出雲龍門王公百僚拜辭高隆之灑泣遂入北城居司馬子如南宅遣太尉彭城王韶等奉璽綬禪位於齊戊午齊王即皇帝位於南郊大赦改元天保自魏敬宗以來百官絶祿至是始復給之己未封東魏主為中山王待以不臣之禮追尊齊獻武王為獻武皇帝廟號太祖後改為高祖文襄王為文襄皇帝廟號世宗辛酉尊王太后婁氏為皇太后乙丑降魏朝封爵有差其宣力霸朝及西南投化者不在降限 夏六月齊主封宗室高岳等十人功臣庫狄乾等七人皆為王癸未封弟浚為永安王淹為平陽王浟為彭城王演為常山王渙為上黨王淯為襄城王湛為長廣王湝為任城王湜為高陽王濟為博陵王凝為新平王潤為馮翊王洽為漢陽王
  二年齊主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隨王妃太原公主恆為之嘗飲食䕶視之冬十一月齊主飲公主酒使人鴆中山王殺之並其三子謚王曰魏孝靜皇帝葬於鄴西漳北其後齊主忽掘其陵投梓宮於漳水齊主初受禪魏神主悉寄於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彭城公元韶以髙氏壻寵遇異於諸元開府儀同三司美陽公元暉業以位望隆重又志氣不倫尤為齊主所忌從齊主在晉陽暉業於宮門外罵韶曰爾不及一老嫗負璽與人何不擊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爾亦詎得幾時齊主聞而殺之及臨淮公元孝友皆鑿汾水冰沈其屍孝友彧之弟也齊主嘗剃元韶鬢鬚加之粉黛以自隨曰吾以彭城為嬪御言其懦弱如婦人也
  宇文簒西魏後周
  梁武帝中大通六年 魏孝武帝閨門無禮從妹不嫁者三人皆封公主平原公主明月南陽王寶炬之同産也從帝入關丞相泰使元氏諸王取明月殺之帝不悅或時彎弓或時椎案由是復與泰有隙 冬閏十二月癸巳帝飲酒遇酖而殂泰與羣臣議所立多舉廣平王賛賛孝武帝之兄子也侍中濮陽王順於別室垂涕謂泰曰高歡逼逐先帝立㓜主以專權明公宜反其所為廣平沖㓜不如立長君而奉之泰乃奉太宰南陽王寶炬而立之順素之曾孫也殯孝武帝於草堂佛寺諫議大夫宋球慟哭嘔血漿粒不入口者數日泰以其名儒不之罪也
  大同八年魏丞相泰妻馮翊公主生子覺
  大清二年夏五月魏以丞相泰為太師
  元帝承聖二年春二月魏太師泰去丞相大行臺為都督中外諸軍事 冬十一月魏尚書元烈謀殺宇文泰事泄泰殺之
  三年 魏主自元烈之死有怨言宻謀誅太師泰臨淮王育廣平王賛垂涕切諫不聴泰諸子皆㓜兄子章武公導中山公䕶皆出鎮唯以諸壻為心膂大都督清河公李基義城公李暉常山公於翼俱為武衛將軍分掌禁兵基逺之子暉弼之子翼謹之子也由是魏主謀泄泰廢魏主置之雍州立其弟齊王廓去年號稱元年復姓拓跋氏九十九姓改為單者皆復其舊魏初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多滅絶泰乃以諸將功高者為三十六姓次者為九十九姓所將士卒亦改從其姓 夏四月庚戌魏太師泰酖殺廢帝
  敬帝紹泰元年 魏宇文泰諷淮安王育上表請如古制降爵為公於是宗室諸王皆降為公
  太平元年春正月丁丑魏初建六官以宇文泰為太師大冢宰 夏四月魏太師泰尚孝武妹馮翊公主生略陽公覺姚夫人生寧都公毓毓於諸子最長娶大司馬獨孤信女泰將立嗣謂公卿曰孤欲立子以嫡恐大司馬有疑如何衆黙然未有言者尚書左僕射李逺曰夫立子以嫡不以長略陽公為世子公何所疑若以信為嫌請先斬之遂拔刀而起泰亦起曰何至於是信又自陳解逺乃止於是羣公竝從逺議逺出外拜謝信曰臨大事不得不爾信亦謝逺曰今日賴公決此大議遂立覺為世子 太師泰北巡 秋八月泰北度河 冬十月魏安定文公宇文泰還至牽屯山而病驛召中山公䕶䕶至涇州見泰泰謂䕶曰吾諸子皆幼外寇方彊天下之事屬之於汝宜努力以成吾志乙亥卒於雲陽䕶還長安發喪泰能駕御英豪得其力用性好質素不尚虛飾明達政事崇儒好古凡所施設皆依倣三代而為之丙子世子覺嗣位為太師柱國大冢宰出鎮同州時年十五中山公䕶名位素卑雖為泰所屬而羣公各圖執政莫肯服從䕶問計於大司冦于謹謹曰謹早蒙先公非常之知恩深骨肉今日之事必以死爭之若對衆定䇿公必不得讓明日羣公㑹議謹曰昔帝室傾危非安定公無復今日今公一旦違世嗣子雖㓜中山公親其兄子兼受顧託軍國之事理須歸之辭色抗厲衆皆悚動䕶曰此乃家事䕶雖庸昧何敢有辭謹素與泰等夷䕶常拜之至是謹起而言曰公若統理軍國謹等皆有所依遂再拜羣公迫於謹亦再拜於是衆議始定䕶綱紀內外撫循文武人心遂安 十二月魏封世子覺為周公 魏宇文護以周公幼弱欲早使正位以定人心庚子以魏恭帝詔禪位於周使大宗伯趙貴持節奉冊濟北公迪致皇帝璽綬恭帝出居大司馬府
  陳高祖永定元年春正月辛丑周公即天王位柴燎告天朝百官於露門追尊王考文公為文王妣為文後大赦封魏恭帝為宋公以木德承魏水行夏之時服色尚黒以李弼為太師趙貴為太傅獨孤信為太保中山公䕶為大司馬 二月周人殺魏恭帝 秋八月晉公䕶廢周王為略陽公迎立岐州刺史寧都公毓後月餘䕶弒略陽公事見宇文䕶逆節
  二年秋九月甲申周封少師元羅為韓國公以紹魏後三年秋八月周御正中大夫崔猷建議以為聖人沿革因時制宜今天子稱王不足以威天下請遵秦漢舊制稱皇帝建年號己亥周王始稱皇帝追尊文王曰文皇帝改元武成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三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三下
  宋 袁樞 撰
  侯景之亂
  梁武帝中大同元年 東魏司徒河南大將軍大行臺侯景右足偏短弓馬非其長而多謀算諸將髙敖曹彭樂等皆勇冠一時景常輕之曰此屬皆如豕突勢何所至景嘗言於丞相髙歡願得兵三萬橫行天下要須濟江縛取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歡使將兵十萬専制河南杖任若已之半體景素輕髙澄嘗謂司馬子如曰髙王在吾不敢有異王沒吾不能與鮮卑小兒共事子如掩其口及歡疾篤澄詐為歡書以召景先是景與歡約曰今握兵在逺人易為詐所賜書皆請加㣲㸃歡從之景得書無㸃辭不至又聞歡疾篤用其行臺郎潁川王偉計遂擁兵自固歡謂澄曰我雖病汝面更有餘憂何也澄未及對歡曰豈非憂侯景叛耶對曰然歡曰景専制河南十四年矣常有飛揚跋扈之志顧我能畜養非汝所能駕御也今四方未定勿遽發哀庫狄干鮮卑老公斛律金敕勒老公並性遒直終不負汝可朱渾道元劉豐生逺來投我必無異心潘相樂本作道人心和厚汝兄弟當得其力韓軌少戅宜寛借之彭樂心腹難得宜防䕶之堪敵侯景者唯有慕容紹宗我故不貴之留以遺汝又曰段孝先忠亮仁厚智勇兼備親戚之中惟有此子軍旅大事宜共籌之又曰邙山之戰吾不用陳元康之言留患遺汝死不瞑目相樂廣寧人也太清元年春正月丙午東魏勃海獻武王歡卒侯景自念已與髙氏有隙內不自安辛亥據河南叛歸於魏潁川刺史司馬世雲以城應之景誘執豫州刺史髙元成㐮州刺史李宻廣州刺史懷朔暴顯等遣軍士二百人載仗暮入西兗州欲襲取之刺史邢子才覺之掩捕盡獲之因散檄東方諸州各為之備由是景不能取諸將皆以為景之叛由崔暹澄不得已欲殺暹以謝景陳元康諫曰今雖四海未清綱紀已定若以數將在外茍悅其心枉殺無辜虧廢刑典豈直上負天神何以下安黎庶晁錯前事願公慎之澄乃止遣司空韓軌督諸侯討景 二月魏以開府儀同三司若干惠為司空侯景為太傅河南大行臺上谷公庚辰景又遣其行臺郎中丁和來上表言臣與髙澄有隙請舉函谷以東瑕丘以西豫廣潁荊襄兗南兗濟東豫洛陽北荊北揚等十三州內附惟青徐數州僅須折簡且黃河以南皆臣所職易同反掌若齊宋一平徐事燕趙上召羣臣廷議尚書僕射謝舉等皆曰頃嵗與魏通和邊境無事今納其叛臣竊謂非宜上曰雖然得景則塞北可清機㑹難得豈宜膠柱是嵗正月乙夘上夢中原牧守皆以地來降舉朝稱慶旦見中書舍人朱異告之且曰吾為人少夢若有夢必實異曰此乃宇內混壹之兆也及丁和至稱景定計以正月乙夘上愈神之然意猶未決嘗獨言我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詎是事宜脫致紛紜悔之何及朱異揣知上意對曰聖明御宇南北歸仰正以事無機㑹未逹其心今侯景分魏土之半以來自非天誘其𠂻人贊其謀何以至此若拒而不納恐絶後來之望此誠易見願陛下無疑上乃定議納景壬午以景為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大行臺承制如鄧禹故事平西諮議參軍周𢎞正善占𠉀前此謂人曰國家數年後當有兵起及聞納景曰亂階在此矣 三月甲辰遣司州刺史羊鴉仁督兗州刺史桓和仁州刺史湛海珍等將兵三萬趣懸瓠運糧食應接侯景 夏五月髙澄遣武衛將軍元柱等將數萬衆晝夜兼行以襲侯景遇景於潁川北柱等大敗景以羊鴉仁等軍猶未至乃退保潁川 東魏司徒韓軌等圍侯景於潁川景懼割東荊北兗州魯陽長社四城賂魏以求救尚書左僕射于謹曰景少習兵姦詐難測不如厚其爵位以觀其變未可遣兵也荊州刺史王思政以為若不因機進取後悔無及即以荊州步騎萬餘從魯陽關向陽翟丞相㤗聞之加景大將軍兼尚書令遣太尉李弼儀同三司趙貴將兵一萬赴潁川景恐上責之遣中兵參軍栁昕奉啟於上以為王旅未接死亡交急遂求援關中自救目前臣既不安於髙氏豈見容於宇文但螫手解腕事不得已本圖為國願不賜咎臣獲其力不容即棄今以四州之地為餌敵之資已令宇文遣人入守自豫州以東齊海以西悉臣控壓見有之地盡歸聖朝懸瓠項城徐州南兗事須迎納願陛下速敕境土各置重兵與臣影響不使差互上報之曰大夫出境尚有所専況始創奇謀將建大業理須適事而行隨方以應卿誠心有本何假詞費 六月東魏韓軌等圍潁川聞魏李弼趙貴等將至己巳引兵還鄴侯景欲因㑹執弼與貴奪其軍貴疑之不往貴欲誘景入營而執之弼止之羊鴉仁遣長史鄧鴻將兵至汝水弼引兵還長安王思政入據潁川景陽稱略地引軍出屯懸瓠景復乞兵於魏丞相㤗使同軌防主韋灋保及都督賀蘭願徳等將兵助之大行臺左丞藍田王悅言於㤗曰侯景之於髙歡始敦鄉黨之情終定君臣之契任居上將位重台司今歡始死景遽外叛蓋所圗甚大終不為人下故也且彼既能背徳於髙氏豈肯盡節於朝廷今益之以勢援之以兵竊恐朝廷貽笑將來也㤗乃召景入朝景隂謀叛魏事計未成厚撫韋灋保等冀為己用外示親宻無猜間每往來諸軍間侍從至少魏軍中名將皆身自造詣同軌防長史裴寛謂灋保曰侯景狡詐必不肯入關欲託欵於公恐未可信若伏兵斬之此亦一時之功也如其不爾即應深為之防不得信其誑誘自貽後悔灋保深然之不敢圖景但自為備而已尋辭還所鎮王思政亦覺其詐宻召賀蘭願徳等還分布諸軍據景七州十二鎮景果辭不入朝遺丞相㤗書曰吾恥與髙澄鴈行安能比肩大弟㤗乃遣行臺郎中趙士憲悉召前後所遣諸軍援景者景遂決意來降魏將任約以所部千餘人降於景㤗以所授景使持節太傅大將軍兼尚書令河南大行臺都督河南諸軍事囬授王思政思政並讓不受頻使敦諭惟受都督河南諸軍事 秋七月庚申羊鴉仁入懸瓠城甲子詔更以懸瓠為豫州夀春為南豫州改合肥為合州以鴉仁為司豫二州刺史鎮懸瓠西陽太守羊思達為殷州刺史鎮項城 八月乙丑下詔大舉伐東魏遣南豫州刺史貞陽侯淵明南兗州刺史南康王㑹理分督諸將淵明懿之子㑹理續之子也始上欲以鄱陽王範為元帥朱異取急在外聞之遽入曰鄱陽雄豪葢世得人死力然所至殘暴非弔民之材且陛下昔登北顧亭以望謂江右有反氣骨肉為戎首今日之事尤宜詳擇上黙然曰㑹理何如對曰陛下得之矣㑹理懦而無謀所乗⿰輿施版屋冠以牛皮上聞不恱貞陽侯淵明時鎮夀陽屢請行上許之㑹理自以皇孫復為都督自淵明以下殆不對接淵明與諸將宻告朱異追㑹理還遂以淵明為都督 或告東魏大將軍澄雲侯景有北歸之志㑹景將蔡道遵北歸言景頗知悔過景母及妻子皆在鄴澄乃以書諭之語以闔門無恙若還許以豫州刺史終其身還其寵妻愛子所部文武更不追攝景使王偉復書曰今已引二邦揚旌北討熊豹齊奮克復中原幸自取之何勞恩賜昔王陵附漢母在不歸太上囚楚乞羮自若矧伊妻子而可介意脫謂誅之有益欲止不能殺之無損徒復阬戮家累在君何關僕也戊子詔以景録行臺尚書事 九月上命蕭淵明堰泗水於寒山以灌彭城俟得彭城乃進軍與侯景掎角癸夘淵明軍於寒山去彭城十八里斷流立堰侍中羊侃監作堰再旬而成東魏徐州刺史太原王則嬰城固守侃勸淵明乗水攻彭城不從諸將與淵明議軍事淵明不能對但云臨時制宜 冬十一月東魏大將軍澄使大都督髙岳救彭城欲以金門郡公潘樂為副陳元康曰樂緩於機變不如慕容紹宗且先王之命也公但推赤心於斯人景不足憂也時紹宗在外澄欲召見之恐其驚叛元康曰紹宗知元康特䝉顧待新使人來餉金元康欲安其意受之而厚答其書保無異也乙酉以紹宗為東南道行臺與岳樂偕行初景聞韓軌來曰噉豬腸兒何能為聞髙岳來曰兵精人凡諸將無不為所輕者及聞紹宗來叩鞍有懼色曰誰教鮮卑兒解遣紹宗來若然髙王定未死耶澄以廷尉卿杜弼為軍司攝行臺事澄臨發問以政事之要可為戒者使録一二條弼請口陳之曰天下大務莫過賞罰賞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罰一人使天下之人懼茍二事不失自然盡美澄大悅曰言雖不多於理甚要紹宗帥衆十萬據槖駝峴羊侃勸貞陽侯淵明乗其逺來擊之不從旦日又勸出戰亦不從侃乃帥所領出屯堰上丙午紹宗至城下引步騎萬人攻潼州刺史郭鳯營矢下如雨淵明醉不能起命諸將救之皆不敢出北兗州刺史胡貴孫謂譙州刺史趙伯超曰吾屬將兵而來本欲何為今遇敵而不戰乎伯超不能對貴孫獨帥麾下與東魏戰斬首二百級伯超擁衆數千不敢救謂其下曰虜盛如此與戰必敗不如全軍早歸可以免罪皆曰善遂遁還初侯景嘗戒梁人曰逐北不過二里紹宗將戰以梁人輕悍恐其衆不能支一 一引將卒謂之曰我當陽退誘呉兒使前爾擊其背東魏兵實敗走梁人不用景言乗勝深入魏將卒以紹宗之言為信爭共掩擊之梁兵大敗貞陽侯淵明及胡貴孫趙伯超等皆為東魏所虜失亡士卒數萬人羊侃結陳徐還上方晝寢宦者張僧𦙍白朱異啟事上駭之遽起升輿至文徳殿閣異曰韓山失律上聞之怳愴將墜牀僧𦙍扶而就坐乃歎曰吾得無復為晉家乎郭鳯退保潼州慕容紹宗進圍之十二月甲子朔鳯棄城走東魏使軍司杜弼作檄移梁朝曰皇家垂統光配彼天惟彼呉越獨阻聲教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雖嘉謀長算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彼獲其利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逺託關隴依憑姦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兄弟之親豈曰無恩終成難養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託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甘辭卑禮進孰圖身詭言浮說抑可知矣而偽朝大小幸災忘義主荒於上臣蔽於下連結姦惡斷絶鄰好徴兵保境縱盜侵國葢物無定方事無定勢或乗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呉侵齊境遂得句踐之師趙納韓地終有長平之役矧乃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舍舟徼利是以援枹秉麾之將拔拒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讎彼連營擁衆依山傍水舉螳蜋之斧被蛣蜣之甲當窮轍以待輪坐積薪而𠉀燎及鋒刄纔交埃塵且接已亡㦸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異姓縲紲相望曲直既殊彊弱不等獲一人而失一國見黃雀而忘深穽智者所不為仁者所不向誠既往之難逮猶將來之可追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雲之㑹位班三事邑啟萬家揣身量分乆當止足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乃授之以利器誨之以慢藏使其勢得容姦時堪乗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徴老賊姦謀將復作矣然推堅彊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計其雖非孫呉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乆涉行陳曾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衆拒此則作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餘終恐尾大於身踵麤於股倔彊不掉狼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舋小不徴則叛遲而禍大㑹應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淮南亦欲稱帝但恐楚國亡猨禍延林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橫使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彼梁主操行無聞輕險有素射雀論功蕩舟稱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散民流禮崩樂壞加以用舍乖方廢立失所矯情動俗飾智驚愚毒螫滿懷妄敦戒業躁競盈胷謬治清淨災異降於上怨讟興於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履霜有漸堅冰且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彊弩衝城長戈指闕徒探雀鷇無救府蔵之虛空請熊蹯詎延晷刻之命外崩中潰今實其時鷸蚌相持我乗其弊方使駿騎追風精甲輝日四七並列百萬為羣以轉石之形為破竹之勢當使鍾山渡江青葢入洛荊棘生於建業之宮麋鹿遊於姑蘇之館但恐革車之所轥轢劒騎之所蹂踐𣏌梓於焉傾折竹箭以此摧殘若吳之王孫蜀之公子歸欵軍門委命下吏當即授客卿之秩特加驃騎之號凡百君子勉求多福其後梁室禍敗皆如弼言侯景圍譙城不下退攻城父拔之壬申遣其行臺左丞王偉等詣建康説上曰鄴中文武合謀召臣共討髙澄事泄澄幽元善見於金墉殺諸元六十餘人河北物情俱念其主請立元氏一人以從人望如此則陛下有繼絶之名臣景有立功之效河之南北為聖朝之邾莒國之男女為大梁之臣妾上以為然乙亥下詔以太子舍人元貞為咸陽王資以兵力使還北主魏須度江許即位儀衛以乗輿之副給之貞樹之子也蕭淵明至鄴東魏主升閶闔門受俘讓而釋之送於晉陽大將軍澄待之甚厚慕容紹宗引軍擊侯景景輜重數千兩馬數千匹士卒四萬人退保渦陽紹宗士卒十萬旗甲耀日鳴鼓長驅而進景使謂之曰公等為欲送客為欲定雌雄耶紹宗曰欲與公決勝負遂順風布陳景閉壘俟風過乃出紹宗曰侯景多詭計好乗人背使備之果如其言景命戰士皆被短甲執短刀入東魏陳但低視斫人脛馬足東魏兵遂敗紹宗墜馬儀同三司劉豐生被傷顯州刺史張遵業為景所擒紹宗豐生俱奔譙城禆將斛律光張恃顯尤之紹宗曰吾戰多矣未見如景之難克者也君輩試犯之光等被甲將出紹宗戒之曰勿度渦水二人軍於水比光輕騎射之景臨渦水謂光曰爾求勲而來我懼死而去我汝之父友何為射我汝豈自解不度水南慕容紹宗教汝也光無以應景使其徒田遷射光馬洞胷光易馬隠樹又中之退入於軍景擒恃顯既而捨之光走入譙城紹宗曰今定何如而尤我也光金之子也開府儀同三司叚韶夾渦而軍潛於上風縱火景帥騎入水出而卻走草濕火不復然 侯景與東魏慕容紹宗相持數月景食盡司馬世雲降於紹宗
  二年春正月己亥慕容紹宗以鐵騎五千夾擊侯景景誑其衆曰汝輩家屬已為髙澄所殺衆信之紹宗遙呼曰汝輩家屬並完若歸官勲如舊被髪向北斗為誓景士卒不樂南渡其將暴顯等各帥所部降於紹宗景衆大潰爭赴渦水水為之不流景與腹心數騎自硤石濟淮稍收散卒得步騎八百人南過小城人登陴詬之曰跛奴欲何為耶景怒破城殺詬者而去晝夜兼行追軍不敢逼使謂紹宗曰景若就擒公復何用紹宗乃縱之甲辰豫州刺史羊鴉仁以東魏軍漸逼稱運糧不繼
  棄懸瓠還義陽殷州刺史羊思達亦棄項城走東魏人皆據之上怒責讓鴉仁鴉仁懼啟申後期頓軍淮上侯景既敗不知所適時鄱陽王範除南豫州刺史未至馬頭戊主劉神茂素為監州事韋黯所不容聞景至故住候之景問曰夀陽去此不逺城池險固欲往投之韋黯其納我乎神茂曰黯雖據城是監州耳王若馳至近郊彼必出迎因而執之可以集事得城之後徐以啟聞朝廷喜王南歸必不責也景執其手曰天教也神茂請帥步騎百人先為鄉導壬子景夜至夀陽城下韋黯以為賊也授甲登陴景遣其徒告曰河南王戰敗來投此鎮願速開門黯曰既不奉敕不敢聞命景謂神茂曰事不諧矣神茂曰黯懦而寡智可說下也乃遣夀陽徐思玉入見黯曰河南王為朝廷所重君所知也今失利來投何得不受黯曰吾之受命惟知守城河南自敗何預吾事思玉曰國家付君以閫外之略今君不肯開城若魏追兵來至河南為魏所殺君豈能獨守縱使或存何顔以見朝廷黯然之思玉出報景大恱曰活我者卿也癸丑黯開門納景景遣其將分守四門詰責黯將斬之既而撫手大笑置酒極歡黯叡之子也朝廷聞景敗未得審問或雲景與將士盡沒上下咸以為憂侍中太子詹事何敬容詣東宮太子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不如所傳敬容對曰得景遂死深為朝廷之福太子失色問其故敬容曰景翻覆叛臣終當亂國太子於𤣥圃自講老莊敬容謂學士呉孜曰昔西晉祖尚𤣥虛使中原淪於胡羯今東宮復爾江南亦將為戎乎甲寅景遣儀同三司於子恱馳以敗聞並自求貶削優詔不許景復求資給上以景兵新破未忍移易乙夘即以景為南豫州牧本官如故更以鄱陽王範為合州刺史鎮合肥光祿大夫蕭介上表諫曰竊聞侯景以渦陽敗績隻馬歸命陛下不悔前禍復敕容納臣聞凶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惡一也昔呂布殺丁原以事董卓終誅卓而為賊劉牢反王恭以歸晉還背晉以構妖何者狼子野心終無馴狎之性養虎之喻必見飢噬之禍侯景以凶狡之才荷髙歡卵翼之遇位忝台司任居方伯然而髙歡墳土未乾即還反噬逆力不逮乃復逃死關西宇文不容故復投身於我陛下前者所以不逆細流正欲比屬國降胡以討匈奴冀獲一戰之效耳今既亡師失地直是境上之匹夫陛下愛匹夫而棄與國臣竊不取也若國家猶待其更鳴之辰嵗暮之效臣竊惟侯景必非嵗暮之臣棄鄉國如脫屣背君親如遺芥豈知逺慕聖徳為江淮之純臣乎事跡顯然無可致惑臣朽老疾侵不應干預朝政但楚囊將死有城郢之忠衞魚臨亡亦有屍諫之直臣忝為宗室遺老敢忘劉向之心上歎息其忠然不能用介思話之孫也 二月東魏殺其南兗州刺史石長宣討侯景之黨也其餘為景所脅從者皆赦之 東魏既得懸瓠項城悉復舊境大將軍澄數遣書移復求通好朝廷未之許澄謂貞陽侯淵明曰先王與梁主和好十有餘年聞彼禮佛文雲奉為魏主並及先王此乃梁主厚意不謂一朝失信致此紛擾知非梁主本心當是侯景扇動耳宜遣使諮論若梁王不忘舊好吾亦不敢違先王之意諸人並即遣歸侯景家屬亦當同遣淵明乃遣省事夏侯僧辯奉啓於上稱勃海王𢎞厚長者若更通好當聴淵明還上得啟流涕與朝臣議之右衞將軍朱異御史中丞張綰等皆曰靜冦息民和實為便司農卿傅岐獨曰髙澄何事須和必是設間故命貞陽遣使欲令侯景自疑景意不安必圖禍亂若許通好正墮其計中異等固執宜和上亦厭用兵乃從異言賜淵明書曰知髙大將軍禮汝不薄省啟足以慰懷當別遣行人重敦鄰睦僧辯還過夀陽侯景竊訪知之攝問具服乃寫答淵明之書陳啟於上曰髙氏心懷鴆毒怨盈北土人願天從歡身殞越子澄嗣惡討滅待時所以昧此一勝者葢天蕩澄心以盈凶毒耳澄茍行合天心腹心無疾又何急急奉璧求和豈不以秦兵扼其喉胡騎迫其背故甘辭厚幣取安大國臣聞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何惜髙澄一豎以棄億兆之心竊以北魏安彊莫過天監之始鍾離之役匹馬不歸當其彊也陛下尚伐而取之及其弱也反慮而和之舍已成之功縱垂死之虜使其假命彊梁以遺後世非直愚臣扼腕實亦志士痛心昔伍相奔呉楚邦卒滅陳平去項劉氏用興臣雖才劣古人心同往事誠知髙澄忌賈在翟惡㑹居秦求盟請和冀除其患若臣死有益萬殞無辭唯恐千載有穢良史景又致書於朱異餉金三百兩異納金而不通其啓己夘上遣使弔澄景又啟曰臣與髙氏釁隙已深仰憑威靈期雪讎恥今陛下復與髙氏連和使臣何地自處乞申後戰宣暢皇威上報之曰朕與公大義已定豈有成而相納敗而相棄乎今髙氏有使求和朕亦更思偃武進退之宜國有常制公但清靜自居無勞慮也景又啟曰臣今蓄糧聚衆秣馬潛戈指日計期克清趙魏不容軍出無名故願以陛下為主耳今陛下棄臣遐外南北復通將恐微臣之身不免髙氏之手上又報曰朕為萬乗之主豈可失信於一物想公深得此心不勞復有啟也景乃詐為鄴中書求以貞陽侯易景上將許之舍人傅岐曰侯景以窮歸義棄之不祥且百戰之餘寧肯束手受縶謝舉朱異曰景奔敗之將一使之力耳上從之復書曰貞陽旦至侯景夕返景謂左右曰我固知呉老公薄心腸王偉說景曰今坐聴亦死舉大事亦死惟王圖之於是始為反計屬城居民悉召募為軍士輙停責市估及田租百姓子女悉以配將士夏五月上遣建康令謝挺散騎常侍徐陵聘於東魏復修前好陵摛之子也 秋八月侯景自至夀陽徴求無已朝廷未嘗拒絶景請娶於王謝上曰王謝門髙非偶可於朱張以下訪之景恚曰㑹將呉兒女配奴又啟求錦萬匹為軍人作袍中領軍朱異議以青布給之又以臺所給仗多不能精啟請東冶鍜工欲更營造敕並給之景以安北將軍夏侯䕫之子譒為長史徐思玉為司馬譒遂去夏稱侯託為族子上既不用景言與東魏和親是後景表疏稍稍悖慢又聞徐陵等使魏反謀益甚元貞知景有異志累啟還朝景謂曰河北事雖不果江南何慮失之何不小忍貞懼逃歸建康具以事聞上以貞為始興內史亦不問景臨賀王正徳所至貪暴不灋屢得罪於上由是憤恨隂養死士儲米積貨幸國家有變景知之正徳在北與徐思玉相知景遣思玉致牋於正徳曰今天子年尊姦臣亂國以景觀之計日禍敗大王屬當儲貳中被廢黜四海業業歸心大王景雖不敏實思自效願王允副蒼生鑒斯誠欵正徳大喜曰侯公之意闇與吾同天授我也報之曰朝廷之事如公所言僕之有心為日乆矣今僕為其內公為其外何有不濟機事在速今其時矣鄱陽王範宻啟景謀反時上以邊事専委朱異動靜皆關之異以為必無此理上報範曰景孤危寄命譬如嬰兒仰人乳哺以此事勢安能反乎範重陳之曰不早翦撲禍及生民上曰朝廷自有處分不須汝深憂也範復請自以合肥之衆討之上不許朱異謂範使曰鄱陽王遂不許朝廷有一客自是範啟異不復為通景邀羊鴉仁同反鴉仁執其使以聞異曰景數百叛虜何能為敕以使者付建康獄俄解遣之景益無所憚啟上曰若臣事是實應罹國憲如䝉照察請戮鴉仁景又上言髙澄狡猾寧可全信陛下納其詭語求與連和臣亦竊所笑也臣寧堪粉骨投命讎門乞江西一境受臣控督如其不許即帥甲騎臨江上向閩越非唯朝廷自恥亦是三公旰食上使朱異宣語答景使曰譬如貧家畜十客五客尚能得意朕惟有一客致有忿言亦朕之失也益加賞賜錦綵錢布信使相望戊戌景反於夀陽以誅中領軍朱異少府卿徐驎太子右衞率陸驗制局監周石珍為名異等皆以姦佞驕貪蔽主弄權為時人所疾故景託以興兵驎驗呉郡人石珍丹楊人驎驗迭為少府丞以苛刻為務百賈怨之異尤與之暱世人謂之三蠹司農卿傅岐梗直士也嘗謂異曰卿任參國鈞榮寵如此比日所聞鄙穢狼藉若使聖主發悟欲免得乎異曰外間謗讟知之乆矣心茍無媿何䘏人言岐謂人曰朱彥和將死矣恃謟以求容肆辯以拒諫聞難而不懼知惡而不改天奪其鑒其能乆乎景西攻馬頭遣其將宋子仙東攻木柵執戌主曹璆等上聞之笑曰是何能為吾折箠笞之敕購斬景者封三千戶公除州刺史甲辰詔以合州刺史鄱陽王範為南道都督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為北道都督司州刺史栁仲禮為西道都督通直散騎常侍裴之髙為東道都督以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邵陵王綸持節董督衆軍以討景正表宏之子仲禮慶逺之孫之髙邃之兄子也 九月侯景聞臺軍討之問策於王偉偉曰邵陵若至彼衆我寡必為所困不如棄淮南決志東向帥輕騎直掩建康臨賀反其內大王攻其外天下不足定也兵貴拙速宜即進路景乃留外弟中軍大都督王顯貴守夀陽癸未詐稱遊獵出夀陽人不之覺冬十月庚寅景揚聲趣合肥而實襲譙州助防董紹先開城降之執刺史豐城侯泰泰範之弟也先為中書舍人傾財以事時要超授譙州刺史至州徧發民丁使擔腰輿扇繖等物不限士庶恥為之者重加杖責多輸財者即縱免之由是人皆思亂及侯景至人無戰心故敗庚子詔遣寧逺將軍王質帥衆三千巡江防遏景攻歴陽太守莊鐵丁未鐵以城降因說景曰國家承平嵗乆人不習戰聞大王舉兵內外震駭宜乗此際速趨建康可兵不血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為備內外小安遣羸兵千人直據採石大王雖有精甲百萬不得濟矣景乃留儀同三司田英郭駱守歴陽以鐵為導引兵臨江江上鎮戌相次啟聞上問討景之策於都官尚書羊侃侃請以二千人急據採石令邵陵王襲取夀陽使景進不得前退失巢穴烏合之衆自然瓦解朱異曰景必無度江之志遂寢其議侃曰今茲敗矣戊申以臨賀王正徳為平北將軍都督京師諸軍事屯丹楊郡正徳遣大船數十艘詐稱載荻宻以濟景景將濟慮王質為梗使諜視之會臨川太守陳昕啟稱採石急須重鎮王質水軍輕弱恐不能濟上以昕為雲旗將軍代質戌採石徴質知丹楊尹事昕慶之之子也質去採石而昕猶未下渚諜告景雲質已退景使折江東樹枝為驗諜如言而返景大喜曰吾事辦矣己酉自橫江濟於採石有馬數百匹兵八千人是夕朝廷始命戒嚴景分兵襲姑孰執淮南太守文成侯寧南津校尉江子一帥舟師千餘人慾於下流邀景其副董桃生家在江北與其徒先潰走子一收餘衆歩還建康子一子四之兄也太子見事急戎服入見上稟受方畧上曰此自汝事何更問為內外軍事悉以付汝太子乃停中書省指授軍事物情惶駭莫有應募者朝廷猶不知臨賀王正徳之情命正徳屯朱雀門寧國公大臨屯新亭大府卿韋黯屯六門繕脩宮城為受敵之備大臨大器之弟也己酉景至慈湖建康大駭御街人更相劫掠不復通行赦東西冶尚方錢署及建康繫囚以揚州刺史宣城王大器都督城內諸軍事以羊侃為軍師將軍副之南浦侯推守東府西豐公大春守石頭輕車長史謝禧始興太守元貞守白下韋黯與右衛將軍栁津等分守宮城諸門及朝堂推秀之子大春大臨之弟津仲禮之父也攝諸寺庫公蔵錢聚之徳陽堂以充軍實庚戍侯景至板橋遣徐思玉來求見上實欲觀城中虛實上召問之思玉詐稱叛景請間陳事上將屏左右舍人髙善寶曰思玉從賊中來情偽難測安可使獨在殿上朱異侍坐曰徐思玉豈刺客耶思玉出景啟言異等弄權乞帶甲入朝除君側之惡異甚慚悚景又請遣了事舍人出相領解上遣中書舍人賀季主書郭寶亮隨思玉勞景於板橋景北面受敕季曰今者之舉何名景曰欲為帝也王偉進曰朱異等亂政除姦臣耳景既出惡言遂留季獨遣寶亮還宮百姓聞景至競入城公私混亂無復次第羊侃區分防擬皆以宗室間之軍人爭入武庫自取器甲所司不能禁侃命斬數人方止是時梁興四十七年境內無事公卿在位及閭里士大夫罕見甲兵賊至猝迫公私駭震宿將已盡後進少年並出在外軍旅指撝一決於侃侃膽力俱壯太子深仗之辛亥景至朱雀桁南太子以臨賀王正徳守宣陽門東宮學士新野庾信守朱雀門帥宮中文武三千餘人營桁北太子命信開大桁以挫其鋒正徳曰百姓見開桁必大驚駭可且安物情太子從之俄而景至信帥衆開桁始除一舶見景軍皆着鐵面退隠於門信方食甘蔗有飛箭中門柱信手甘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南塘遊軍沈子睦臨賀王正徳之黨也復閉桁度景太子使王質將精兵三千援信至領軍府遇賊未陳而走正徳帥衆於張侯橋迎景馬上交揖既入宣陽門望闕而拜歔欷流涕隨景度淮景軍皆着青袍正徳軍並着絳袍碧裏既與景合悉反其袍景乗勝至闕下城中恟懼羊侃詐稱得射書雲邵陵王西昌侯援兵已至近路衆乃少安西豐公大春棄石頭奔京口謝禧元貞棄白下走津主彭文粲等以石頭城降景景遣其儀同三司於子恱守之壬子景列兵繞臺城旛旗皆黑射啟於城中曰朱異等蔑弄朝權輕作威福臣為所䧟欲加屠戮陛下若誅朱異等臣則歛轡北歸上問太子有是乎對曰然上將誅之太子曰賊以異等為名耳今日殺之無救於急適足貽笑將來俟賊平誅之未晚上乃止景繞城既匝百道俱攻鳴鼓吹脣喧聲震地縱火燒大司馬東西華諸門羊侃使鑿門上為竅下水沃火太子自捧銀鞍往賞戰士直閣將軍朱思帥戰士數人踰城出外灑水乆之方滅賊又以長柯斧斫東掖門門將開羊侃鑿扇為孔以槊刺殺二人斫者乃退景據公車府正徳據左衞府景黨宋子仙據東宮范桃棒據同泰寺景取東宮妓數百分給軍士東宮近城景衆登其牆射城內至夜景於東宮置酒奏樂太子遣人焚之臺殿及所聚圖書皆盡景又燒乗黃廐士林館太府寺癸丑景作木驢數百攻城城上投石碎之景更作尖項木驢石不能破羊侃使作雉尾炬灌以膏蠟叢擲焚之俄盡景又作登城樓髙十餘丈欲臨射城中侃曰車髙塹虛彼來必倒可臥而觀之及車動果倒景攻既不克士卒死傷多乃築長圍以絶內外又啟求誅朱異等城中亦射賞格出外曰有能送景首者授以景位並錢一億萬布絹各萬匹朱異張綰議出兵擊之上問羊侃侃曰不可今出人若少不足破賊徒挫銳氣若多則一旦失利門隘橋小必大致失亡異等不從使千餘人出戰鋒未及交退走爭橋赴水死者大半侃子鷟為景所獲執至城下以示侃侃曰我傾宗報主猶恨不足豈計一子幸早殺之數日復持來侃謂鷟曰乆以汝為死矣猶在耶引弓射之景以其忠義亦不之殺莊鐵慮景不克託稱迎母與左右數十人趣歴陽先遣書紿田英郭駱曰侯王已為臺軍所殺國家使我歸鎮駱等大懼棄城奔夀陽鐵入城不敢守奉其母奔尋陽十一月戊午朔刑白馬祀蚩尤於太極殿前臨賀王正徳即帝位於儀賢堂下詔稱普通以來姦邪亂政上乆不豫社稷將危河南王景釋位來朝猥用朕躬紹茲寶位可大赦改元正平立其世子見理為皇太子以景為丞相妻以女並出家之寳貨悉助軍資於是景營於闕前分其兵二千人攻東府南浦侯推拒之三日不克景自徃攻之矢石雨下宣城王防閤許伯衆潛引景衆登城辛酉克之殺南浦侯推及城中戰士三千人載其屍聚於杜姥宅遙語城中人曰若不早降正當如此景聲言上已晏駕雖城中亦以為然壬戌太子請上巡城上幸大司馬門城上聞蹕聲皆鼓譟流涕衆心粗安江子一之敗還也上責之子一拜謝曰臣以身許國常恐不得其死今所部皆棄臣去臣以一夫安能擊賊若賊遂能至此臣誓當碎身以贖前罪不死闕前當死闕後癸亥子一啟太子與弟尚書左丞子四東宮主帥子五帥所領百餘人開承明門出戰子一直抵賊營賊伏兵不動子一呼曰賊輩何不速出乆之賊騎出夾攻之子一徑前引槊刺賊從者莫敢繼賊解其肩而死子四子五相謂曰與兄俱出何面獨旋皆免胄赴賊子四中稍洞胷而死子五傷脰還至塹一慟而絶景初至建康謂朝夕可拔號令嚴整士卒不敢侵暴及屢攻不克人心離沮景恐援兵四集一旦潰去又食石頭常平諸倉既盡軍中乏食乃縱士卒掠奪民米及金帛子女是後米一升直七八萬錢人相食餓死者什五六乙丑景於城東西起土山驅迫士民不限貴賤亂加敺捶疲羸者因殺以填山號哭動地民不敢竄匿並出從之旬日間衆至數萬城中亦築土山以應之太子宣城王以下皆親負土執畚鍤於山上起芙蓉層樓髙四丈飾以錦罽募敢死士二千人厚衣袍鎧謂之僧騰客分配二山晝夜交戰不息㑹大雨城內土山崩賊乗之垂入苦戰不能禁羊侃令多擲火為火城以斷其路徐於內築城賊不能進景募人奴降者悉免為良得朱異奴以為儀同三司異家資産悉與之奴乗良馬衣錦袍於城下仰詬異曰汝五十年仕宦方得中領軍我始事侯王已為儀同矣於是三日之中羣奴出就景者以千數景皆厚撫以配軍人人感恩為之致死荊州刺史湘東王繹聞景圍臺城丙寅戒嚴移檄所督湘州刺史河東王譽雍州刺史岳陽王詧江州刺史當陽公太心郢州刺史南平王恪等發兵入援大心大器之弟恪偉之子也朱異遺景書為陳禍福景報書並告城中士民以為梁自近嵗以來權倖用事割剝齊民以供嗜欲如曰不然公等試觀今日國家池苑王公第宅僧尼寺塔及在位庶僚姬妾百室僕從數千不耕不織錦衣玉食不奪百姓從何得之僕所以趨赴闕庭指誅權佞非傾社稷今城中指望四方入援吾觀王侯諸將志在全身誰能竭力致死與吾爭勝負哉長江天險二曹所歎吾一葦航之日明氣淨自非天人允協何能如是幸各三思自求元吉景又奉啟於東魏主稱臣進取夀春暫欲停憇而蕭衍識此運終自辭寶位臣軍未入其國已投同泰捨身去月二十九日屆此建康江海未蘇干戈暫止永言故鄉人馬同戀尋當整轡以奉聖顔臣之母弟乆謂屠滅近奉明敕始承猶在斯乃陛下寛仁大將軍恩念臣之弱劣知何仰報今輙齎啟迎臣母弟妻兒伏願聖慈特賜裁放己巳湘東王繹遣司馬呉畢天門太守樊文皎等將兵發江陵陳昕為景所擒景與之極飲使昕收集部曲欲用之昕不可景使其儀同三司范桃棒囚之昕因說桃棒使帥所部襲殺王偉宋子仙詣城降桃棒從之潛遣昕夜縋入城上大喜敕鐫銀劵賜桃棒曰事定之日封汝河南王即有景衆並給金帛女樂太子恐其詐猶豫不決上怒曰受降常理何忽致疑太子召公卿㑹議朱異傅岐曰桃棒降必非謬桃棒既降賊景必驚乗此擊之可大破也太子曰吾堅城自守以俟外援援兵既至賊豈足平此萬全策也今開門納桃棒桃棒之情何易可知萬一為變悔無所及社稷事重須更詳之異曰殿下若以社稷之急宜納桃棒如其猶豫非異所知太子終不能決桃棒又使昕啟曰今止將所領五百人若至城門皆自脫甲乞朝廷開門賜容事濟之後保擒侯景太子見其懇切愈疑之朱異拊膺曰失此社稷事去矣俄而桃棒為部下所告景拉殺之陳昕不知如期而出景邀得之逼使射書城中曰桃棒且輕將數十人先入景欲𠂻甲隨之昕不肯期以必死乃殺之景使蕭見理與儀同三司盧暉略戌東府見理凶險夜與羣盜剽劫於大桁中流矢而死邵陵王綸行至鍾離聞侯景已度採石綸晝夜兼道旋軍入援濟江中流風起人馬溺者十一二遂帥寧逺將軍西豐公大春新塗公大成永安侯確安南侯駿前譙州刺史趙伯超武州刺史蕭弄璋等歩騎三萬自京口西上大成大春之弟確綸之子駿懿之孫也景遣軍至江乗拒綸軍趙伯超曰若從黃城大路必與賊遇不如徑指鍾山突據廣莫門出賊不意城圍必解矣綸從之夜行失道迂二十餘里庚辰旦營於蔣山景見之大駭悉送所掠婦女珍貨於石頭具舟欲走分兵三道攻綸綸與戰破之時山巔寒雪乃引軍下愛敬寺景陳兵於覆舟山北乙酉綸進軍𤣥武湖側與景對陳不戰至暮景更約明日㑹戰綸許之安南侯駿見景軍退以為走即與壯士逐之景旋軍擊之駿敗走趣綸軍趙伯超望見亦引兵走景乗勝追擊之諸軍皆潰綸收餘兵近千人入天保寺景追之縱火燒寺綸犇朱方士卒踐冰雪徃徃墮足景悉收綸輜重生擒西豐公大春安前司馬莊丘慧主帥霍俊等而還丙戍景陳所獲綸軍首虜鎧仗及大春等於城下使言曰邵陵王已為亂兵所殺霍俊獨曰王小失利已全軍還京口城中但堅守援軍尋至賊以刀敺其背俊辭色彌厲景義而釋之臨賀王正徳殺之是日晚鄱陽王範遣其世子嗣與西豫州刺史裴之髙建安太守趙鳯舉各將兵入援軍於蔡洲以待上流諸軍範以之髙督江右援軍事景悉驅南岸居民於水北焚其廬舍大街以西掃地俱盡北徐州刺史封山侯正表鎮鍾離上召之入援正表託以船糧未集不進景以正表為南兗州刺史封南郡王正表乃於歐陽立柵以斷援軍帥衆一萬聲言入援實欲襲廣陵宻書誘廣陵令劉詢使燒城為應詢以告南兗州刺史南康王㑹理十二月㑹理使詢帥歩騎千人夜襲正表大破之正表走還鍾離詢收其兵糧歸就㑹理與之入援癸巳侍中都官尚書羊侃卒城中益懼侯景大造攻具陳於闕前大車髙數丈一車二十輪丁酉復進攻城以蝦蟇車運土填塹湘東王繹遣世子方等將歩騎一萬入援建康庚子發公安繹又遣竟陵太守王僧辯將舟師萬人出自漢川載糧東下方等有俊才善騎射每戰親犯矢石以死節自任壬寅侯景以火車焚臺城東南樓材官呉景有巧思於城內構地為樓火纔滅新樓即立賊以為神景因火起潛遣人於其下穿城城將崩乃覺之呉景於城內更築迂城狀如卻月以擬之兼擲火焚其攻具賊乃退走太子遣洗馬元孟㳟將千人自大司馬門出盪孟㳟與左右奔降於景己酉景土山稍逼城樓栁津命作地道以取其土外山崩壓賊且盡又於城內作飛橋懸罩二土山上景衆見飛橋逈出崩騰而走城內擲雉尾炬焚其東山樓柵蕩盡賊積死於城下乃棄土山不復修自焚其攻具材官將軍宋嶷降於景教之引𤣥武湖水以灌臺城闕前皆為洪流上徴衡州刺史韋粲為散騎常侍以都督長沙歐陽頠監州事粲放之子也還至廬陵聞侯景亂粲簡閱部下得精兵五千倍道赴援至豫章聞景已出橫江粲就內史劉孝儀謀之孝儀曰必如此當有敕豈可輕信人言妄相驚動或恐不然時孝儀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賊已度江便逼宮闕水陸俱斷何暇有報假令無敕豈得自安韋粲今日何情飲酒即馳馬出部分將發㑹江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遣使邀粲粲乃馳往見大心曰上游藩鎮江州去京最近殿下情計誠宜在前但中流任重當須應接不可闕鎮今宜且張聲勢移鎮湓城遣偏將賜隨於事便足大心然之遣中兵栁昕帥兵二千人隨粲粲至南洲外弟司州刺史桞仲禮亦帥歩騎萬餘人至橫江粲即送糧伏贍給之並散私金帛以賞其戰士西豫州刺史裴之髙自張公洲遣船度仲禮丙辰夜粲仲禮及宣猛將軍李孝欽前司州刺史羊鴉仁南陵太守陳文徹合軍屯新林王遊苑粲議推仲禮為大都督報下流衆軍裴之髙自以年位恥居其下議累日不決粲抗言於衆曰今者同赴國難義在除賊所以推栁司州者正以乆悍邊疆先為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銳無出其前若謂位次栁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於粲直以社稷之計不得復論今日形勢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舊徳豈應復挾私情以沮大計粲請為諸軍解之乃單舸至之髙營切讓之曰今二宮危逼猾冦滔天臣子當戮力同心豈可自相矛楯豫州必欲立異鋒鏑便有所歸之髙垂泣致謝遂推仲禮為大都督宣城內史楊白華遣其子雄將郡兵繼至援軍大集衆十餘萬緣淮樹柵景亦於北岸樹柵以應之裴之髙與弟之橫以舟師一萬屯張公洲景囚之髙弟姪子孫臨水陳兵連鏁列於陳前以鼎鑊刀鋸隨其後謂曰裴公不降今即烹之之髙召善射者使射其子再發皆不中景帥歩騎萬人於後渚挑戰仲禮欲出擊之韋粲曰日晚我勞未可戰也仲禮乃堅壁不出景亦引退湘東王繹將銳卒三萬發江陵留其子綏寧侯方諸居守諮議參軍劉之迡等三上牋請留荅教不許鄱陽王範遣其將梅伯龍攻王顯貴於夀陽克其羅城攻中城不克而退範益其衆使復攻之 丙辰晦栁仲禮夜入韋粲營部分衆軍旦日㑹戰諸將各有據守令粲頓青塘粲以青塘當石頭中路賊必爭之頗憚之仲禮曰青塘要地非兄不可若疑兵少當更遣軍相助乃使直閣將軍劉叔𦙍助之
  三年春正月丁巳朔栁仲禮自新亭徙營大桁忽大霧韋粲軍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立柵未合侯景望見之亟帥銳卒攻粲粲使軍主鄭逸逆擊之命劉叔𦙍以舟師截其後叔𦙍畏懦不敢進逸遂敗景乗勝入粲營左右牽粲避賊粲不動叱子弟力戰遂與子尼及三弟助警構從弟昂皆戰死親戚死者數百人仲禮方食投箸被甲與其麾下百騎馳往救之與景戰於青塘大破之斬首數百級沈淮水死者千餘人仲禮矟將及景而賊將支伯仁自後斫仲禮中肩馬䧟於淖賊聚矟刺之騎將郭山石救之得免仲禮被重瘡㑹稽人惠臶吮瘡斷血故得不死自是景不敢復濟南岸仲禮亦氣衰不復言戰矣邵陵王綸復收散卒與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新淦公大成等自東道並至庚申列營於桁南亦推栁仲禮為大都督大連大臨之弟也朝野以侯景之禍共尤朱異異慚憤發疾庚申卒故事尚書官不以為贈上痛惜異特贈尚書右僕射甲子湘東世子方等及王僧辯軍至 己巳太子遷居永福省髙州刺史李遷仕天門太守樊文皎將援兵萬餘人至城下臺城與援軍信命乆絶有羊車兒獻策作紙鴟繫以長繩寫敕於內放以從風冀達衆軍題雲得鴟送援軍賞銀百兩太子自出太極殿前乗西北風縱之賊怪之以為厭勝射而下之援軍募人能入城送啟者鄱陽世子嗣左右李朗請先受鞭詐為得罪叛投賊因得入城城中方知援兵四集舉城鼓譟上以朗為直閣將軍賜金遣之朗緣鍾山之後宵行晝伏積日乃達癸未鄱陽世子嗣永安侯確莊鐵羊鴉仁栁敬禮李遷仕樊文皎將兵度淮攻東府前柵焚之侯景退衆軍營於青溪之東遷仕文皎帥銳卒五千獨進深入所向摧靡至菰首橋東景將宋子仙伏兵擊之文皎戰死遷仕遁還敬禮仲禮之弟也仲禮神情傲狠陵蔑諸將邵陵王綸每日執鞭至門亦移時弗見由是與綸及臨城公大連深相仇怨大連又與永安侯確有隙諸軍互相猜阻莫有戰心援軍初至建康士民扶老攜幼以𠉀之纔過淮即縱兵剽掠由是士民失望賊中有謀應官軍者聞之亦止 臨賀王記室呉郡顧野王起兵討侯景二月己丑引兵來至初臺城之閉也公卿以食為念男女貴賤並出負米得四十萬斛收諸府藏錢帛五十萬億並聚徳陽堂而不備薪芻魚鹽至是壞尚書省為薪撤薦剉以飼馬薦盡又食以飯軍士無膎或煮鎧熏䑕捕雀而食之御甘露廚有乾苔味酸鹹分給戰士軍人屠馬於殿省間雜以人肉食者必病侯景衆亦飢抄掠無所獲東城有米可支一年援軍斷其路又聞荊州兵將至景甚患之王偉曰今臺城不可猝拔援兵日盛吾軍乏食若偽且求和以緩其勢東城之米足支一年因求和之際運米入石頭援軍必不得動然後休士息馬繕修器械伺其懈怠擊之一舉可取也景從之遣其將任約於子恱至城下拜表求和乞復先鎮太子以城中窮困白上請許之上怒曰和不如死太子固請曰侯景圍逼已乆援軍相仗不戰宜且許其和更為後圖上遲回乆之乃曰汝自圖之勿令取笑千載遂報許之景乞割江右四州之地並求宣城王大器出送然後濟江中領軍傅岐固爭曰豈有賊舉兵圍宮闕而更與之和乎此特欲卻援軍耳戎狄獸心必不可信且宣城嫡嗣之重國命所繫豈可為質上乃以大器之弟石城公大款為侍中出質於景又敕諸軍不得復進下詔曰善兵不戰止戈為武可以景為大丞相都督江西四州諸軍事豫州牧河南王如故己亥設壇於西華門外遣僕射王克上甲侯韶吏部郎蕭瑳與於子恱任約王偉登壇共盟太子詹事栁津出西華門景出柵門遙相對更殺牲㰱血為盟既盟而景長圍不解專修鎧仗託雲無船不得即發又雲恐南軍見躡遣石城公還臺求宣城王出送邀求稍廣了無去志太子知其詐言猶羈縻不絶韶懿之孫也庚子前南兗州刺史南康王㑹理前青冀二州刺史湘潭侯退西昌侯世子彧衆合三萬至於馬卬洲景慮其自白下而上啟雲請敕北軍聚還南岸不爾妨臣濟江太子即勒㑹理自白下城移軍江潭苑退恢之子也辛丑以邵陵王綸為司空鄱陽王範為征北將軍栁仲禮為侍中尚書右僕射景以於子恱任約傅士悊皆為儀同三司夏侯譒為豫州刺史董紹先為東徐州刺史徐思玉為北徐州刺史王偉為散騎常侍上以偉為侍中乙夘景又啟曰適有西岸信至髙澄已得夀陽鍾離臣今無所投足求借廣陵並譙州俟得夀陽即奉還朝廷又雲援軍既在南岸須於京口度江太子並荅許之癸夘大赦庚戍景又啟曰永安侯確直閣趙威方頻隔柵見詬雲天子自與汝盟我終當破汝乞召侯及威方入即當引路上遣吏部尚書張綰召確辛亥以確為廣州刺史威方為盱眙太守確累啟固辭不入上不許確先遣威方入城因欲南奔邵陵王綸泣謂確曰圍城既乆聖上憂危臣子之情切於湯火故欲且盟而遣之更申後計成命已決何得拒違時臺使周石珍東宮主書左法生在綸所確謂之曰侯景雖雲欲去而不解長圍意可見也今召僕入城何益於事石珍曰敕㫖如此郎那得辭確意尚堅綸大怒謂趙伯超曰譙州為我斬之持其首去伯超揮刃眄確曰伯超識君侯刀不識也確乃流涕入城上常蔬食及圍城日乆上廚蔬茹皆絶乃食雞子綸因使者蹔通上雞子數百枚上手自料簡歔欷哽咽湘東王繹軍於郢州之武城湘州刺史河東王譽軍於青草湖信州刺史桂陽王慥軍於西峽口託雲俟四方援兵淹留不進中記室參軍蕭賁骨鯁士也以繹不早下心非之嘗與繹雙六食子未下賁曰殿下都無下意繹深衘之及得上敕繹欲旋師賁曰景以人臣舉兵向闕今若放兵未及度江童子能斬之矣必不為也大王以十萬之衆未見賊而退柰何繹不恱未幾因事殺之慥懿之孫也 侯景運東府米入石頭既畢王偉聞荊州軍退援軍雖多不相統一乃說景曰王以人臣舉兵圍守宮闕逼辱妃主殘穢宗廟擢王之髪不足數罪今日持此欲安所容身乎背盟而捷自古多矣願且觀其變臨賀王正徳亦謂景曰大功垂就豈可棄去景遂上啟陳上十失且曰臣方事暌違所以冒陳讜直陛下崇飾虛誕惡聞實録以妖怪為嘉禎以天譴為無咎敷演六藝排擯前儒王莽之法也以鐵為貨使輕重無常公孫之制也爛羊䥴印朝章鄙雜更始趙倫之化也豫章以所天為血讎邵陵以父存而冠布石虎之風也修建浮圖百度糜費使四民飢餒苲融姚興之代也又言建康宮室崇侈陛下惟與主書參斷萬機政以賄成諸閹豪盛衆僧殷實皇太子珠玉是好酒色是耽吐言止於輕薄賦詠不出桑中邵陵所在殘破湘東羣下貪縱南康定襄之屬皆如沐猴而冠耳親為孫姪位則藩屏臣至百日誰肯勤王此而靈長未之有也昔鬻拳兵諫王卒改善今日之舉復奚罪乎伏願陛下小懲大戒放讒納忠使臣無再舉之憂陛下無嬰城之辱則萬姓幸甚上覽啟且慚且怒三月丙辰朔立壇於太極殿前告天地以景違盟舉烽鼓譟初閉城之日男女十餘萬擐甲者二萬餘人被圍既乆人多身腫氣急死者十八九乗城者不滿四千人率皆羸喘橫屍滿路不可瘞埋爛汁滿溝而衆心猶望外援栁仲禮惟聚妓妾置酒作樂諸將日往請戰仲禮不許安南侯駿說邵陵王綸曰城危如此而都督不救若萬一不虞殿下何顔自立於世今宜分軍為三道出賊不意攻之可以得志綸不從栁津登城謂仲禮曰汝君父在難不能竭力百世之後謂汝為何仲禮亦不以為意上問策於津對曰陛下有邵陵臣有仲禮不忠不孝賊何由平戊午南康王㑹理與羊鴉仁趙伯超等進營於東府城北約夜度軍既而鴉仁等曉猶未至景衆覺之營未立景使宋子仙擊之趙伯超望風退走㑹理等兵大敗戰及溺死者五千人景積其首於闕下以示城中景又使於子恱求和上使御史中丞沈浚至景所景實無去志謂浚曰今天時方熱軍未可動乞且留京師立效浚發憤責之景不對橫刀叱之浚曰負恩忘義違棄詛盟固天地所不容沈浚五十之年常恐不得死所何為以死相懼耶因徑去不顧景以其忠直捨之於是景決石闕前水百道攻城晝夜不息邵陵世子堅屯太陽門終日蒱飲不恤吏士其書佐董勛熊曇朗恨之丁夘夜向曉勛曇朗於城西北樓引景衆登城永安侯確力戰不能卻乃排闥入啟上雲城已䧟上安臥不動曰猶可一戰乎對曰不可上歎曰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亦復何恨因謂確曰汝速去語汝父勿以二宮為念因使慰勞在外諸軍俄而景遣王偉入文徳殿奉謁上命褰簾開戶引偉入偉拜呈景啟稱為姦佞所蔽領衆入朝驚動聖躬今詣闕待罪上問景何在可召來景入見於太極東堂以甲士五百人自衛景稽顙殿下典儀引就三公榻上神色不變問曰卿在軍中日乆無乃為勞景不敢仰視汗流被面又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猶在北耶景皆不能對任約從旁代對曰臣景妻子皆為髙氏所屠惟以一身歸陛下上又問初度江有幾人景曰千人圍臺城幾人曰十萬今有幾人曰率土之內莫非己有上俛首不言景復至永福省見太子太子亦無懼容侍衛皆驚散惟中庶子徐摛通事舍人陳郡殷不害側侍摛謂景曰侯王當以禮見何得如此景乃拜太子與言又不能對景退謂其廂公王僧貴曰吾常跨鞍對陳矢刃交下而意氣安緩了無怖心今見蕭公使人自慴豈非天威難犯吾不可以再見之於是悉撤兩宮侍衛縱兵掠乗輿服御宮人皆盡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使王偉守武徳殿於子恱屯太極東堂矯詔大赦自加大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建康士民逃難四出太子洗馬蕭允至京口端居不行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禍之所來皆生於利茍不求利禍從何生己巳景遣石城公大款以詔命解外援軍栁仲禮召諸將議之邵陵王綸曰今日之命委之將軍仲禮熟視不對裴之髙王僧辯曰將軍擁衆百萬致宮闕淪沒正當悉力決戰何所多言仲禮竟無一言諸軍乃隨方各散南兗州刺史臨城公大連湘東世子方等鄱陽世子嗣北兗州刺史湘潭侯退呉郡太守袁君正晉陵太守陸經等各還本鎮君正昻之子也邵陵王綸奔㑹稽仲禮及弟敬禮羊鴉仁王僧辯趙伯超並開營降軍士莫不歎憤仲禮等入城先拜景而後見上上不與言仲禮見父津津慟哭曰汝非我子何勞相見湘東王繹使全威將軍㑹稽王琳送米二十萬石以饋軍至姑孰聞臺城䧟沈米於江而還景命燒臺內積屍病篤未絶者亦聚而焚之庚申詔征鎮牧守可復本任景留栁敬禮羊鴉仁而遣栁仲禮歸司州王僧辯歸竟陵初臨賀王正徳與景約平城之日不得全二宮及城開正徳帥衆揮刀欲入景先使其徒守門故正徳不果入景更以正徳為侍中大司馬百官皆復舊職正徳入見上拜且泣上曰啜其泣矣何嗟及矣秦郡陽平旴眙三郡皆降景景改陽平為北滄州改秦郡為西兗州 侯景以儀同三司蕭邕為南徐州刺史代西昌侯淵藻鎮京口又遣其將徐相攻晉陵陸經以郡降之 侯景以前臨江太守董紹先為江北行臺使齎上手敕召南兗州刺史南康王㑹理壬午紹先至廣陵衆不滿二百皆積日飢疲㑹理士馬甚盛僚佐說㑹理曰景已䧟京邑欲先除諸藩然後篡位若四方拒絶立當潰敗柰何委全州之地以資冦手不如殺紹先發兵固守與魏連和以待其變㑹理素懦即以城授之紹先既入衆莫敢動㑹理弟通理請先還建康謂其姊曰事既如此豈可闔家受斃前途亦思立效但未知天命如何耳紹先悉收廣陵文武部曲鎧仗金帛遣㑹理單馬還建康湘潭侯退與北兗州刺史定襄侯祇出奔東魏侯景以蕭弄璋為北兗州刺史州民發兵拒之景遣直閣將軍羊海將兵助之海以其衆降東魏東魏遂據淮隂祗偉之子也 癸未侯景遣於子恱等將羸兵數百東略呉郡新城戌主戴僧逷有精甲五千說太守袁君正曰賊今乏食臺中所得不支一旬若閉關拒守立可餓死土豪陸映公等恐不能勝而資産被掠皆勸君正迎之君正素怯載米及牛酒郊迎子恱執君正掠奪財物子女東人皆立堡拒之景又以任約為南道行臺鎮姑孰 夏四月湘東世子方等至江陵湘東王繹始知臺城不守命於江陵四旁七里樹木為柵掘塹三重而守之 上雖外為侯景所制而內甚不平景欲以宋子仙為司空上曰調和隂陽安用此物景又請以其黨二人為便殿主帥上不許景不能強心甚憚之太子入泣諫上曰誰令汝來若社稷有靈猶當克復如其不然何事流涕景使其軍士入直省中或驅驢馬帶弓刀出入宮庭上怪而問之直閣將軍周石珍對曰侯丞相甲士上大怒叱石珍曰是侯景何謂丞相左右皆懼是後上所求多不遂志飲饍亦為所裁節憂憤成疾太子以幼子大圜屬湘東王繹並翦爪髪以寄之五月丙辰上臥淨居殿口苦索蜜不得再曰荷荷遂殂年八十六景祕不發喪遷殯於昭陽殿迎太子於永福省使如常入朝王偉陳慶皆侍太子太子嗚咽流涕不敢泄聲殿外文武皆莫之知 辛巳發髙祖喪升梓宮於太極殿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侯景出屯朝堂分兵守衛壬午詔北人有在南為奴婢者皆免之所免萬計景或更加超擢冀收其力髙祖之末建康士民服食器用爭尚豪華糧無半年之儲常資四方委輸自景作亂道路斷絶數月之間人至相食猶不免餓死存者百無一二貴戚豪族皆自出採穭填委溝壑不可勝紀癸未景遣儀同三司來亮入宛陵宣城太守楊白華誘而斬之甲申景遣其將李賢明攻之不克景又遣中軍侯子鑒入呉郡以廂公蘇單于為呉郡太守遣儀同宋子仙等將兵東屯錢塘新城戌主戴僧逷據縣拒之御史中丞沈浚避難東歸至呉郡太守張嵊與之合謀舉兵討景嵊稷之子也東揚州刺史臨城公大連亦據州不受景命景號令所行惟呉郡以西南陵以北而已 六月丁亥立宣城王大器為皇太子 壬辰封皇子大心為尋陽王大款為江陵王大臨為南海王大連為南郡王大春為安陸王大成為山陽王大封為宜都王 宋子仙圍戴僧逷不克丙午呉盜陸緝等起兵襲呉郡殺蘇單于推前淮南太守文成侯寧為主 臨賀王正徳怨侯景賣已宻書召鄱陽王範使以兵入景遮得其書癸丑縊殺正徳景以儀同三司郭元建為尚書僕射北道行臺總江北諸軍事鎮新秦封元羅等諸元十餘人皆為王景愛永安侯確之勇常寘左右邵陵王綸潛遣人呼之確曰景輕佻一夫力耳我欲手刃之正恨未得其便卿還啟家王勿以確為念景與確遊鍾山引弓射鳥因欲射景弦斷不發景覺而殺之 侯景以趙威方為豫章太守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遣軍拒之擒威方繫州獄威方逃還建康 陸緝等競為暴掠呉人不附宋子仙自錢塘旋軍擊之壬戌緝棄城奔海鹽子仙復據呉郡戊辰侯景置呉州於呉郡以安陸王大春為刺史 鄱陽王範聞建康不守戒嚴欲入僚佐或說之曰今魏人已據夀陽大王移足則虜騎必窺合肥前賊未平後城失守將若之何不如待四方兵集使良將將精卒赴之進不失勤王退可固本根範乃止㑹東魏大將軍澄遣西兗州刺史李伯穆逼合肥又使魏收為書諭範範方謀討侯景藉東魏為援乃帥戰士二萬出東關以合州輸伯穆並遣諮議劉靈議送二子勤廣為質於東魏以乞師範屯濡須以待上游之軍遣世子嗣將千餘人守安樂柵上遊軍皆不下範糧乏采苽稗菱藕以自給勤廣至鄴東魏人竟不為出師範進退無計乃泝流西上軍於樅陽景出屯姑孰範將裴之悌以衆降之之悌之髙之弟也 秋八月甲申朔侯景遣其中軍都督侯子鑒等擊呉興 侯景以宋子仙為司徒郭元建為尚書左僕射與領軍任約等四十人並開府儀同三司仍詔自今開府儀同不須更加將軍是後開府儀同至多不可復記矣 鄱陽王範自樅陽遣信告江州刺史尋陽王大心大心遣信邀之範引兵詣江州大心以湓城處之 吳興兵力寡弱張嵊書生不閑軍旅或勸嵊効袁君正以郡迎侯子鑒嵊嘆曰袁氏世濟忠貞不意君正一旦隳之吾豈不知呉郡既沒呉興勢難乆全但以身許國有死無貳耳九月癸丑朔子鑒軍至呉興嵊戰敗還府整服安坐子鑒執送建康侯景嘉其守節欲活之嵊曰吾叅任專城朝廷傾危不能匡復今日速死為幸景猶欲存其一子嵊曰吾一門已在鬼録不就爾虜求恩景怒盡殺之並殺沈浚 冬十月宋子仙自呉郡趣錢塘劉神茂自呉興趣富陽前武州刺史富陽孫國恩以城降之 十一月乙夘葬武皇帝於脩陵廟號髙祖 百濟遣使入貢見城闕荒圯異於曏來哭於端門侯景怒録送莊嚴寺不聽出 壬戍宋子仙急攻錢塘戴僧逷降之 宋子仙乗勝度浙江至㑹稽邵陵王綸聞錢塘已敗出奔鄱陽鄱陽內史開建侯蕃以兵拒之範進擊蕃破之 南郡王大連為東揚州刺史時㑹稽豐沃勝兵數萬糧仗山積東土人懲侯景殘虐咸樂為用而大連朝夕酣飲不恤軍士司馬東陽留異凶狡殘暴為衆所患大連悉以軍事委之十二月庚寅宋子仙攻㑹稽大連棄城走異奔還鄉里尋以其衆降於子仙大連欲奔鄱陽異為子仙鄉導追及大連於信安執送建康大連猶醉不之知帝聞之引帷自蔽掩袂而泣於是三呉盡沒於景公侯在㑹稽者俱南度嶺景以留異為東陽太守收其妻子為質 邵陵王綸進至九江尋陽王大心以江州讓之綸不受引兵西上
  簡文帝大寶元年春正月始興太守陳霸先發兵討侯景事見蕭勃據嶺南 廣陵人來嶷說前廣陵太守祖皓曰董紹先輕而無謀人情不附襲而殺之此壯士之任耳今欲紏帥義勇奉戴府君若其克㨗可立桓文之勲必天未悔禍猶足為梁室忠臣皓曰此僕所願也乃相與紏合勇士得百餘人癸酉襲廣陵斬南兗州刺史董紹先據城馳檄逺近推前太子舍人蕭勔為刺史乙亥景遣郭元建帥衆奄至皓嬰城固守 二月侯景遣任約於慶等帥衆二萬攻諸藩 侯景遣侯子鑒帥舟師八千自帥徒兵一萬攻廣陵三日克之執祖皓縛而射之箭徧體然後車裂以徇城中無少長皆埋之於地馳馬射而殺之以子鑒為南兗州刺史鎮廣陵景還建康 宣城內史楊白華進據安呉侯景遣於子恱等帥衆攻之不克 侯景納上女溧陽公主甚愛之三月甲申景請上禊宴於樂遊苑帳飲三日上還宮景與公主共據御牀南面並坐羣臣文武列坐侍宴 鄱陽世子嗣與任約戰於三章約敗走因徙鎮三章謂之安樂柵 夏四月丙午侯景請上幸西州上御素輦侍衛四百餘人景浴鐵數千翼衛左右上聞絲竹悽然泣下命景起舞景亦請上起舞酒闌坐散上抱景於牀曰我念丞相景曰陛下如不念臣臣何得至此逮夜乃罷時江南連年旱蝗江揚尤甚百姓流亡相與入山谷江湖采草根木葉菱芡而食之所在皆盡死者蔽野富室無食皆鳥面鵠形衣羅綺懷金玉俯伏牀帷待命聴終千里絶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景性殘酷於石頭立大碓有犯法者𢷬殺之常戒諸將曰破柵平城當淨殺之使天下知吾威名故諸將每戰勝專以焚掠為事斬刈人如草芥以資戱笑由是百姓雖死終不附之又禁人偶語犯者刑及外族為其將帥者悉稱行臺來降附者悉稱開府其親寄隆重者曰左右廂公勇力兼人者曰庫直都督 侯景召宋子仙還京口 湘東王繹自去嵗聞髙祖之喪以長沙未下故匿之壬寅始發喪刻檀為髙祖像置於百福殿事之甚謹動靜必咨焉繹以為天子制於賊臣不肯從大寶之號猶稱太清四年丙午繹下令大舉討侯景移檄逺近 鄱陽王範至湓城以晉熈為晉州遣其世子嗣為刺史江州郡縣多輙改易尋陽王大心政令所行不出一郡大心遣兵擊莊鐵嗣與鐵素善請發兵救之範遣侯瑱帥精甲五千助鐵由是二鎮互相猜忌無復討賊之志大心使徐嗣徽帥衆二千築壘稽亭以備範市糴不通範數萬之衆無所得食多餓死範憤恚疽發於背五月乙夘卒其衆祕不發喪奉範弟安南侯恬為主有衆數千人 丙辰侯景以元思䖍為東道大行臺鎮錢塘丁巳以侯子鑒為南兗州刺史六月侯景以羊鴉仁為五兵尚書庚子鴉仁出奔江西將赴江陵至東莞盜疑其懷金邀殺之 湘東王繹以霸先為豫州刺史領豫章內史 初東魏遣儀同武威牒雲洛等迎鄱陽世子嗣使鎮皖城嗣未及行任約軍至洛等引去嗣遂失援出戰敗死約遂略地至湓城尋陽王大心遣司馬韋質出戰而敗帳下猶有戰士千餘人咸勸大心走保建州大心不能用戊辰以江州降約先是大心使前太子洗馬韋臧鎮建昌有甲士五千聞尋陽不守欲帥衆犇江陵未發為麾下所殺臧粲之子也於慶略地至豫章侯瑱力屈降之慶送瑱於建康景以瑱同姓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為質遣瑱隨慶狥蠡南諸郡以瑱為湘州刺史初巴山人黃灋𣰰有勇力侯景之亂合徒衆保鄉里太守賀詡下江州命灋𣰰監郡事灋𣰰屯新淦於慶自豫章分兵襲新淦灋𣰰敗之陳霸先使周文育進軍擊慶灋𣰰引兵㑹之 邵陵王綸聞任約將至使司馬蔣思安將精兵五千襲之約衆潰思安不設備約收兵襲之思安敗走 秋九月任約進冦西陽武昌初寧州刺史彭城徐文盛募兵數萬人討侯景湘東王繹以為秦州刺史使將兵東下與約遇於武昌繹以廬陵王應為江州刺史以文盛為長史行府州事督諸將拒之應續之子也邵陵王綸引齊兵未至移營馬柵距西陽八十里任約聞之遣儀同叱羅子通等將鐵騎二百襲之綸不為備策馬亡走時湘東王繹亦與齊連和故齊人觀望不助綸定州刺史田祖龍迎綸綸以祖龍為繹所厚懼為所執復歸齊昌行至汝南魏所署汝南城主李素綸之故吏也開城納之任約遂據西陽武昌裴之髙帥子弟部曲千餘人至夏首湘東王繹召之
  以為新興永寧二郡太守又以南平王恪為武州刺史鎮武陵 初邵陵王綸以衡陽王獻為齊州刺史鎮齊昌任約擊擒之送建康殺之獻暢之孫也 乙亥進侯景位相國封二十郡為漢王如殊禮 冬十月乙未侯景自加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以詔文呈上上驚曰將軍乃有宇宙之號乎 十一月丁夘徐文盛軍貝磯任約帥水軍逆戰文盛大破之斬叱羅子通趙威方仍進軍大舉口侯景遣宋子仙等將兵二萬助約以約守西陽乆不能進自出屯晉熈南康王㑹理以建康空虛與太子左衛將軍栁敬禮西鄉侯勸東鄉侯勔謀起兵誅王偉安樂侯乂理出奔長蘆集衆得千餘人建安侯賁中宿世子子邕知其謀以告偉偉收㑹理敬禮勸勔及㑹理弟祁陽侯通理俱殺之乂理為左右所殺錢塘禇冕以㑹理故舊捶掠千計終無異言㑹理隔壁謂之曰禇郎卿豈不為我致此卿雖忍死明我我心實欲殺賊冕竟不服景乃宥之勸昺之子賁正徳之弟子子邕憺之孫也帝自即位以來景防衛甚嚴外人莫得進見惟武林侯諮及僕射王克舍人殷不害並以文弱得出入臥內帝與之講論而已及㑹理死克不害懼禍稍自疎諮獨不離帝朝請無絶景惡之使其仇人刁戍刺殺諮於廣莫門外帝之即位也景與帝登重雲殿禮佛為誓雲自今君臣兩無猜貳臣固不負陛下陛下亦不得負臣及㑹理謀泄景疑帝知之故殺諮帝自知不乆指所居殿謂殷不害曰龐涓當死此下景自帥衆討楊白華於宣城白華力屈而降景以其北人全之以為左民尚書誅其兄子彬以報來亮之怨十二月丙子朔景封建安侯賁為竟陵王中宿世子子邕為隨王仍賜姓侯氏 侯景還建康
  二年春正月新呉余孝頃舉兵拒侯景景遣於慶攻之不克 庚戍湘東王繹遣䕶軍將軍尹恱安東將軍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將兵二萬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節度 張彪遣其將趙稜圍錢塘孫鳯圍富春侯景遣儀同三司田遷趙伯超救之稜鳯敗走稜伯超之兄子也 侯景以王克為太師宋子仙為太保元羅為太傅郭元建為太尉張化仁為司徒任約為司空王偉為尚書左僕射索超世為右僕射景置三公官動以十數儀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為佐命元功偉超世為謀主於子恱彭雋主擊斷陳慶呂季略盧暉略丁和等為爪牙梁人為景用者則故將軍趙伯超前制局監周石珍內監嚴亶邵陵王記室伏知命自餘王克元羅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𢎞正等景從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北兗州刺史蕭邕謀降魏侯景殺之 三月乙夘徐文盛等克武昌進軍蘆洲 任約告急侯景自帥衆西上攜太子大器從軍以為質留王偉居守閏月景發建康自石頭至新林舳艫相接約分兵襲破定州刺史田祖龍於齊安壬寅景軍至西陽與徐文盛夾江築壘癸夘文盛擊破之射其右丞庫狄式和墜水死景遁走還營 夏四月郢州刺史蕭方諸年十五以行事鮑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牀騎背為馬恃徐文盛軍在近不復設備日以蒲酒為樂後景聞江夏空虛乙巳使宋子仙任約帥精騎四百由淮內襲郢州丙午大風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見賊者告泉曰虜騎至矣泉曰徐文盛大軍在下賊何因得至當是王珣軍人還耳既而走告者稍衆始命閉門子仙等已入城方諸方踞泉腹以五色綵辮其髯見子仙至方諸迎拜泉匿於牀下子仙俯窺見泉素髯間綵驚愕遂擒之及司馬虞豫送於景所景因便風中江舉帆遂越文盛等軍丁未入江夏文盛衆懼而潰與長沙王韶等逃歸江陵王珣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於景湘東王繹以王僧辯為大都督帥巴州刺史丹楊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龕宣州刺史王綝郴州刺史裴之橫東擊景徐文盛以下並受節度戊申僧辯等軍至巴陵聞郢州已䧟因留戍之繹遺僧辯書曰賊既乗勝必將西下不勞逺擊但守巴丘以逸待勞無慮不克又謂將佐曰景若水歩兩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據夏首積兵糧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辯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無所掠暑疫時起食盡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羅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陽武州刺史杜崱自武陵引兵㑹僧辯景使丁和將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將兵一萬為前驅趣巴陵分遣任約直指江陵景率大兵水歩繼進於是緣江戍邏望風請服景拓邏至於隠磯僧辯乗城固守偃旗臥鼓安若無人壬戌景衆濟江遣輕騎至城下問城內為誰答曰王領軍騎曰何不早降僧辯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騎去頃之執王珣等至城下使說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討賊不能死難曽不內慚翻欲賜誘取弓射之珣慚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譟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衆乃退僧辯遣輕兵出戰凡十餘返皆㨗景被甲在城下督戰僧辯著綬乗輿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膽勇 五月侯景晝夜攻巴陵不克軍中食盡疾疫死傷大半湘東王繹遣晉州刺史蕭惠正將兵援巴陵惠正辭不堪舉胡僧祐自代僧祐時坐謀議忤㫖繫獄即出之拜武猛將軍令赴援戒之曰賊若水戰但以大艦臨之必克若欲歩戰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須交鋒也僧祐至湘浦景遣任約帥銳卒五千據白塉以待之僧祐由它路西上約謂其畏已急追之及於芊口呼僧祐曰呉兒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應潛引兵至赤沙亭㑹信州刺史陸法和至與之合軍法和有異術先隠於江陵百里洲衣食居處一如苦行沙門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測侯景之圍臺城也或問之曰事將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時不撩自落固問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約向江陵法和自請擊之繹許之壬寅約至赤亭六月甲辰僧祐法和縱兵擊之約兵大潰殺溺死者甚衆擒約送江陵景聞之乙巳焚營宵遁以丁和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衆號二萬戍郢城別將支化仁鎮魯山范希榮行江州事儀同三司任延和晉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晉州景與麾下兵數千順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殺鮑泉及虞預沈於黃鶴磯任約至江陵繹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獄死巴州刺史余孝頃遣兄子僧重將兵救鄱陽於慶退走繹以王僧辯為征東將軍尚書令胡僧祐等皆進位號使引兵東下陸法和請還既至謂繹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賊將至請守險以待之乃引兵屯峽口庚申王僧辯至漢口先攻魯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羅城斬首千級宋子仙退據金城僧辯四面起土山攻之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須邀景破其後軍景奔歸船前後相失太子船入樅陽浦船中腹心皆勸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國家喪敗志不圖生主上䝉塵寧忍違離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賊也因涕泗鳴咽即命前進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輸郢城身還就景王僧辯偽許之命給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謂為信然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帥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譟奄進水軍主宋遙帥樓船暗江雲合子仙且戰且走至白楊浦大破之周鐵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殺之 秋七月乙亥湘東王繹以長沙王韶監郢州事丁亥侯景還至建康於慶自鄱陽還豫章侯瑱閉門拒之慶走江州據郭黙城繹以瑱為兗州刺史景悉殺瑱子弟辛丑王僧辯乗勝下湓城陳霸先帥所部三萬人將㑹之屯於巴丘西軍乏食霸先有糧五十萬石分三十萬以資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辯前軍襲於慶慶棄郭黙城走范希榮亦棄尋陽城走晉熈王僧振等起兵圍郡城僧辯遣沙州刺史丁道貴助之任延和等棄城走湘東王繹命僧辯且頓尋陽以待諸軍之集初景既克建康常言呉兒怯弱易以掩取當須拓定中原然後為帝景尚帝女溧陽公主嬖之妨於政事王偉屢諫景以告主主有惡言偉恐為所讒因說景除帝及景自巴陵敗歸猛將多死自恐不能乆存欲早登大位王偉曰自古移鼎必須廢立既示我威權且絶彼民望景從之使前夀光殿學士謝昊為詔書以為弟姪爭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緒召亂致災宜禪位於豫章王棟使呂季略齎入逼帝書之棟歡之子也戊午景遣衛尉卿彭雋等帥兵入殿廢帝為晉安王幽於永福省悉撤內外侍衛使突騎左右守之牆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詔迎豫章王棟棟時幽拘廩餼甚薄仰蔬茹為食方與妃張氏鉏葵法駕奄至棟驚不知所為泣而升輦景殺哀太子大器尋陽王大心西陽王大鈞建平王大球義安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餘人太子神明端嶷於景黨未嘗屈意所親竊問之太子曰賊若於事義未須見殺吾雖陵慢呵叱終不敢言若見殺時至雖一日百拜亦無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阨而神貌怡然不貶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賊前若諸叔能滅賊賊必先見殺然後就死若其不然賊亦殺我以取富貴安能以必死之命為無益之愁乎及難太子顔色不變徐曰乆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將以衣帶絞之太子曰此不能見殺命取繫帳繩絞之而絶壬戌棟即帝位大赦改元天正太尉郭元建聞之自秦郡馳還謂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無愆失何得廢之景曰王偉勸吾雲早除民望吾故從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挾天子令諸侯猶懼不濟無故廢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復位以棟為太孫王偉曰廢立大事豈可數改即乃止乙丑景又使使殺南海王大臨於呉郡南郡王大連於姑孰安陸王大春於㑹稽髙唐王大壯於京口以太子妃賜郭元建元建曰豈有皇太子妃乃為人妾乎竟不與相見聴使入道丙寅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為安皇帝以劉神茂為司空王偉說侯景弒太宗以絶衆心景從之冬十月壬寅
  夜偉與左衛將軍彭雋王脩纂進酒於太宗太宗極飲既醉而寢偉乃出雋進土囊脩纂坐其上而殂偉撤戶扉為棺遷殯於城北酒庫中諡曰明皇帝廟號髙宗司空東道行臺劉神茂聞侯景自巴丘敗還隂謀叛景呉中士大夫咸勸之乃與儀同三司尹思合劉歸義王曄雲麾將軍元頵等據東陽以應江陵遣頵及別將李占下據建徳江口張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靈洗起兵據郡以應神茂於是浙江以東皆附江陵湘東王繹以靈洗為譙州刺史領新安太守 十一月侯景以趙伯超為東道行臺據錢塘以田遷為軍司據富春以李慶緒為中軍都督謝答仁為右廂都督李遵為左廂都督以討劉神茂 己夘加侯景九錫漢國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棟禪位於景景即皇帝位於南郊還登太極殿其黨數萬皆吹脣呼譟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棟為淮隂王並其二弟橋樛同鎖於宻室王偉請立七廟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祭七世祖考並請七世諱景曰前世吾不復記惟記我父名標且彼在朔州那得來噉此衆咸笑之景黨有知景祖召乙羽周者自外皆王偉制其名位追尊父標為元皇帝景之作相也以西州為府文武無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舊不得見由是諸將多怨望景好獨乗小馬彈射飛鳥王偉每禁止之不許輕出景鬰鬰不樂更成失志曰吾無事為帝與受擯不殊 十二月丁未謝答仁李慶緒攻建徳擒元頵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狥經日乃死
  元帝承聖元年春正月湘東王命王僧辯等東擊侯景二月庚子諸軍發尋陽舳艫數百里陳霸先帥甲士三萬舟艦二千自南江出湓口㑹僧辯於白茅灣築壇㰱血共讀盟文流涕慷慨癸夘僧辯使侯瑱襲南陵鵲頭二戍克之戊申僧辯等軍於大雷丙辰發鵲頭戊午侯子鑒還至戰鳥西軍奄至子鑒驚懼奔還淮南 侯景儀同三司謝答仁攻劉神茂於東陽程靈洗張彪皆勒兵將救之神茂欲專其功不許營於下淮或謂神茂曰賊長於野戰下淮地平四面受敵不如據七里瀬賊必不能進不從神茂偏禆多北人不與神茂同心別將王曄酈通並據外營降於答仁劉歸義尹思合等棄城走神茂孤危辛未亦降於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癸酉王僧辯等至蕪湖侯景守將張黒棄城走景聞之甚懼下詔赦湘東王繹王僧辯之罪衆咸笑之侯子鑒據姑孰南洲以拒西師景遣其黨史安和等將兵二千助之三月己巳朔景下詔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鑒曰西人善水戰勿與爭鋒往年任約之敗良為此也若得歩騎一交必當可破汝但結營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鑒乃捨舟登岸閉營不出僧辯等停軍蕪湖十餘日景黨大喜告景曰西師畏吾之彊勢將遁矣不擊且失之景乃復命子鑒為水戰之備丁丑僧辯至姑孰子鑒帥歩騎萬餘人度洲於岸挑戰又以鵃䑠千艘載戰士僧辯麾細船皆令退縮留大艦夾泊兩岸子鑒之衆謂水軍欲退爭出趨之大艦斷其歸路鼓譟大呼合戰中江子鑒大敗士卒赴水死者數千人子鑒僅以身免收散卒走還建康據東府僧辯留虎臣將軍莊丘慧達鎮姑孰引軍而前歴陽戍迎降景聞子鑒敗大懼涕下覆面引衾而臥良乆方起歎曰誤殺乃公庚辰僧辯督諸軍至張公洲辛巳乗潮入淮進至禪靈寺前景召石頭津主張賔使引淮中艤䑰及海艟以石縋之塞淮口緣淮作城自石頭至於朱雀街十餘里中樓堞相接僧辯問計於陳霸先霸先曰前栁仲禮數十萬兵隔水而坐韋粲在青溪竟不度岸賊登髙望之表裏俱盡故能覆我師徒今圍石頭須度北岸諸將若不能當鋒霸先請先往立柵壬午霸先於石頭西落星山築柵衆軍次連入城直出石頭西北景恐西州路絶自帥侯子鑒等亦於石頭東北築五城以遏大路景使王偉等守臺城乙酉景殺湘東王世子方諸前平東將軍杜幼安 劉神茂至建康丙戍景命為大剉碓先進其足寸寸斬之以至於頭留異外同神茂而潛通於景故得免禍 丁亥王僧辯進軍招提寺北侯景帥衆萬餘人鐵騎八百餘匹陳於西州之西陳霸先曰我衆賊寡應分其兵勢以彊制弱何故聚其鋒銳令致死於我乃命諸將分處置兵景衝將軍王僧志陳僧志小縮霸先遣將軍安陸徐度將弩手二千橫截其後景兵乃卻霸先與王琳杜龕等以鐵騎乗之僧辯以大軍繼進景兵敗退據其柵龕岸之兄子也景儀同三司盧暉略守石頭城開北門降僧辯入據之景與霸先殊死戰景帥百餘騎棄稍執刀左右衝陳陳不動衆遂大潰諸軍逐北至西明門景至闕下不敢入臺召王偉責之曰爾令我為帝今日誤我偉不能對繞闕而藏景欲走偉執鞚諫曰自古豈有叛天子耶宮中衛士猶足一戰棄此將欲安之景曰我昔敗賀拔勝破葛榮揚名河朔度江平臺城降栁仲禮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觀石闕歎息乆之以皮囊盛其江東所生二子掛之鞍後與房世貴等百餘人東走欲就謝答仁於呉侯子鑒王偉陳慶奔朱方僧辯命裴之橫杜龕屯杜姥宅杜崱入據臺城僧辯不戢軍士剽掠居民男女裸露自石頭至於東城號泣滿道是夜軍士遺火焚太極殿及東西堂寶器羽儀輦輅無遺戊子僧辯命侯瑱等帥精甲五千追景王克元羅等帥臺內舊臣迎僧辯於道僧辯勞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對又問璽紱何在克良乆曰趙平原持去僧辯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墜僧辯迎太宗梓宮升朝堂帥百官哭踴如禮己丑僧辯等上表勸進且迎都建業湘東王答曰淮海長鯨雖雲授首襄陽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燭爾乃議之庚寅南兗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買陽平戍主魯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並據城降僧辯之發江陵也啟湘東王曰平賊之後嗣君萬福未審何以為禮王曰六門之內自極兵威僧辯曰討賊之謀臣為己任成濟之事請別舉人王乃宻諭宣猛將軍朱買臣使為之所及景敗太宗已殂豫章王棟及二弟橋樛相扶出於宻室逄杜崱於道為去其鎖二弟曰今日始免橫死矣棟曰倚伏難知吾猶有懼辛夘遇朱買臣呼之就船共飲未竟並沈於水僧辯遣陳霸先將兵向廣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諸將多私使別索馬仗㑹侯子鑒度江至廣陵謂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讎何顔復見其主不若投北可得還鄉遂皆降齊霸先至歐陽齊行臺辛術已據廣陵王偉與侯子鑒相失直瀆戍主黃公喜獲之送建康王僧辯問曰卿為賊相不能死節而求活草閒耶偉曰廢興命也使漢帝早從偉言明公豈有今日尚書左丞虞隲嘗為偉所辱乃唾其面偉曰君不讀書不足與語隲慚而退僧辯命羅州刺史徐嗣徽鎮朱方壬辰侯景至晉陵得田遷餘兵因驅掠居民東趨呉郡 謝答仁討劉神茂還至富陽聞侯景敗走帥萬人慾北出𠉀之趙伯超據錢塘拒之侯景進至嘉興聞伯超叛之乃退據呉己酉侯瑱追及景於松江景猶有船二百艘衆數千人瑱進擊敗之擒彭雋田遷房世貴蔡夀樂王伯醜瑱生剖雋腹抽其腸雋猶不死手自收之乃斬之景與腹心數十人單舸走推墮二子於水將入海瑱遣副將焦僧度追之景納羊侃之女為小妻以其兄鵾為庫直都督待之甚厚鵾隨景東走與景所親王元禮謝葳㽔宻圖之葳㽔答仁之弟也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夘景晝寢鵾語海師此中何處有蒙山汝但聴我處分遂直向京口至於豆洲景覺大驚問岸上人云郭元建猶在廣陵景大喜將依之鵾拔刀叱海師向京口因謂景曰吾等為王効力多矣今至於此終無所成欲就乞頭以取富貴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鵾以刀斫之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鵾以矟刺殺之尚書右僕射索超世在別船葳㽔以景命召而執之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斬超世以鹽納景腹中送其屍於建康僧辯傳首江陵截其手使謝葳㽔送於齊暴景屍於市士民爭取食之併骨皆盡溧陽公主亦預食焉初景之五子在北齊世宗剝其長子面而烹之㓜者皆下蠶室齊顯祖即位夢獮猴坐其御牀乃盡烹之趙伯超謝答仁皆降於侯瑱瑱並田遷等送建康王僧辯斬房世貴於市送王偉呂季略周石珍嚴亶趙伯超伏知命於江陵丁巳湘東王下令解嚴乙丑葬簡文帝於莊陵廟號大宗 侯景之敗也以傳國璽自隨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趙思賢掌之曰若我死宜沈於江勿令呉兒復得之思賢自京口濟江遇盜從者棄之草間至廣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與辛術壬申術送之至鄴 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復勸進湘東王猶不受遣侍中豐城侯泰等謁山陵脩復廟社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梟之於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庫庚辰以南平王恪為揚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辯為司徒鎮衛將軍封長寧公陳霸先為征虜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長城縣侯乙酉誅侯景所署尚書僕射王偉左民尚書呂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嚴亶於市趙伯超伏知命餓死於獄以謝答仁不失禮於太宗特宥之王偉於獄中上五百言詩湘東王愛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於王曰前日偉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視之檄雲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王大怒釘其舌於柱剜腹臠肉而殺之 丁亥下令以王偉等既死自餘衣冠舊貴被逼偷生猛士勲豪和光茍免者皆不問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三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四上
  宋 袁樞 撰
  梁氏亂亡陳霸先簒梁
  梁武帝中大通三年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統卒 五月丙申立太子母弟晉安王綱為皇太子朝野多以為不順司議侍郎周𢎞正嘗為晉安王主簿乃奏記曰謙讓道廢多厯年所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將聖四海歸仁是以皇上發徳音以大王為儲副意者願聞殿下抗目夷上仁之義執子臧大賢之節逃玉輿而弗乗棄萬乗如脫屣庶改澆競之俗以大呉國之風古有其人今聞其語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誰使無為之化復生於遂古讓王之道不墜於來葉豈不盛歟王不能從 六月癸丑立華容公歡為豫章王其弟枝江公譽為河東王曲阿公詧為岳陽王上以人言不息故封歡兄弟以大郡用慰其心
  中大同元年上年高諸子心不相下互相猜忌邵陵王綸為丹楊尹湘東王繹在江州武陵王紀在益州皆權侔人主太子綱惡之嘗選精兵以衛東宮八月以綸為南徐州刺史 冬十月乙亥以前東揚州刺史岳陽王詧為雍州刺史上捨詧兄弟而立太子綱內常愧之寵亞諸子以㑹稽人物殷阜故用詧兄弟迭為東揚州以慰其心詧兄弟亦內懐不平詧以上衰老朝多秕政遂蓄聚貨財折節下士招募勇敢左右至數千人以襄陽形勝之地梁業所基遇亂可以圖大功乃克已為政撫循士民數施恩惠延納規諫所部稱治
  太清三年 初上以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纉為雍州刺史代岳陽王詧纉恃其才望輕譽少年迎候有闕譽至檢括州府付度事留纉不遣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纉纉恐為所害輕舟夜遁將之雍部復慮詧拒之纉與湘東王繹有舊欲因之以殺譽兄弟乃如江陵及臺城陷諸王各還州鎭譽自湖口歸湘州桂陽王慥以荊州督府留軍江陵欲待繹至拜謁乃還信州纉遺繹書曰河東戴檣上水欲襲江陵岳陽在雍共謀不逞江陵遊軍主朱榮亦遣使告繹雲桂陽留此欲應譽詧繹懼鑿船沉米斬纜自蠻中步道馳歸江陵囚慥殺之 湘東王繹之入援也令所督諸州皆發兵雍州刺史岳陽王詧遣府司馬劉方貴將兵出漢口繹召詧使自行詧不從方貴潛與繹相知謀襲襄陽未發㑹詧以它事召方貴方貴以為謀泄遂據樊城拒命詧遣軍攻之繹厚資遣張纉使赴鎭纉至大堤詧已㧞樊城斬方貴繹至襄陽詧推遷未去但以城西白馬寺處之詧猶總軍府之政聞臺城陷遂不受代助防杜岸紿纉曰觀岳陽勢不容使君不如且徃西山以避禍岸既襄陽豪族兄弟九人皆以驍勇著名纉乃與岸結盟著婦人衣乗青布輿逃入西山詧使岸將兵追擒之纉乞為沙門更名法纉詧許之 夏五月丙辰上殂 辛巳太子即皇帝位 六月上甲侯韶自建康出犇江陵稱受高祖密詔徵兵以湘東王繹為侍中假黃鉞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司徒承制自餘藩鎭並加位號 湘州刺史河東王譽驍勇得士心湘東王繹將討侯景遣使督其糧衆譽曰各自軍府何忽𨽻人使者三返譽不與湘東王世子方等請討之繹乃以少子安南侯方矩為湘州刺史使方等將精卒二萬送之方等將行謂所親曰是行也吾必死之死得其所吾復奚恨 湘東世子方等軍至麻溪河東王譽將七千人擊之方等軍敗溺死安南侯方矩收餘衆還江陵湘東王繹無戚容 西江督䕶陳霸先起兵討侯景 湘東王繹遣竟陵太守王僧辯信州刺史東海鮑泉擊湘州分給兵糧刻日就道僧辯以竟陵部下未盡至欲俟衆集然後行與泉入白繹求申期日繹疑僧辯觀望案劍厲聲曰卿憚行拒命欲同賊邪今唯有死耳因斫僧辯中其左髀悶絶乆之方蘇即送獄泉震怖不敢言僧辯母徒行流涕入謝自陳無訓繹意解賜以良藥故得不死丁卯鮑泉獨將兵擊湘州 秋八月己亥鮑泉軍於石槨寺河東王譽逆戰而敗辛丑又敗於橘洲戰及溺死者萬餘人譽退保長沙泉引軍圍之 九月河東王譽告急於岳陽王詧詧留諮議參軍濟陽蔡大寳守襄陽帥衆二萬騎二千伐江陵以救湘州湘東玉繹大懼遣左右就獄中問計於王僧辯僧辯具陳方畧繹乃赦之以為城中都督乙卯詧至江陵作十三營以攻之㑹大雨平地水深四尺詧軍氣沮繹與新興太守杜崱有舊密邀之乙丑崱與兄岌岸弟㓜安兄子龕各帥所部降於繹岸請以五百騎襲襄陽晝夜兼行去襄陽三十里城中覺之蔡大寳奉詧母龔保林登城拒戰詧聞之夜遁棄糧食金帛鎧仗於湕水不可勝紀張纉病足詧載以隨軍及敗走守者恐為追兵所及殺之棄屍而去詧至襄陽岸犇廣平依其兄南陽太守巚 湘東王繹以鮑泉圍長沙乆不克怒之以平南將軍王僧辯代為都督數泉十罪命舍人羅重懽與僧辯偕行泉聞僧辯來愕然曰得王竟陵來助我賊不足平拂席待之僧辯入背泉而坐曰鮑郎卿有罪令㫖使我鎻卿卿勿以故意見期使重懽宣令鎻之牀側泉為啟自申且謝淹緩之罪繹怒解遂釋之 冬十一月岳陽王詧使將軍薛暉攻廣平㧞之獲杜岸送襄陽詧㧞其舌鞭其靣支解而烹之又發其祖父墓焚其骸而揚之以其頭為漆椀詧既與湘東王繹為敵恐不能自存遣使求援於魏請為附庸丞相泰令東閣祭酒榮權使於襄陽繹使司州刺史柳仲禮鎭竟陵以圖詧詧懼遣其妃王氏及世子嶚為質於魏丞相泰欲經畧江漢以開府儀同三司楊忠都督三荊等十五州諸軍事鎭穰城仲禮至安陸安陸太守桞勰以城降之仲禮留長史馬岫與其弟子禮守之帥衆一萬趣襄陽泰遣楊忠及行臺僕射長孫儉將兵擊仲禮以救詧魏楊忠將至義陽太守馬伯符以下溠城降之忠以伯符為鄉導伯符岫之子也 十二月魏楊忠㧞隨郡執太守桓和
  簡文帝大寳元年春正月陳霸先進軍南康湘東王繹承制授霸先明威將軍交州刺史 魏楊忠圍安陸柳仲禮馳歸救之諸將恐仲禮至則安陸難下請急攻之忠曰攻守勢殊未可猝㧞若引日勞師表裏受敵非計也南人多習水軍不閑野戰仲禮師在近路吾出其不意以竒兵襲之彼怠我奮一舉可克克仲禮則安陸不攻自㧞諸城可傳檄定也乃選騎二千銜枚夜進敗仲禮於漴頭獲仲禮及其弟子禮盡俘其衆馬岫以安陸別將王叔孫以竟陵皆降於忠於是漢東之地盡入於魏 二月魏楊忠乗勝至石頭欲進逼江陵湘東王繹遣舍人庾恪說忠曰詧來伐叔而魏助之何以使天下歸心忠遂停湕北繹遣舍人王孝祀等送子方畧為質以求和魏人許之繹與忠盟曰魏以石城為封梁以安陸為界請同附庸並送質子貿遷有無永敦鄰睦忠乃還 邵陵王綸欲救河東王譽而兵糧不足乃致書於湘東王繹曰天時地利不及人和況乎手足肱支豈可相害今社稷危恥創巨痛深唯應剖心嘗膽泣血枕戈其餘小忿或宜容貰若外難未除家禍仍構料今訪古未或不亡夫征戰之理唯求克勝至於骨肉之戰愈勝愈酷㨗則非功敗則有喪勞兵損義虧失多矣侯景之軍所以未窺江外者良為藩屏盤固宗鎭彊密弟若陷洞庭不戢兵刃雍川疑廹何以自安必引進魏軍以求形援弟若不安家國去矣必希解湘州之圍存社稷之計繹復書陳譽過惡不赦且曰詧引揚忠來相侵逼頗遵談笑用卻秦軍曲直有在不復自陳臨湘旦平暮便即路綸得書投之於案慷慨流涕曰天下之事一至於斯湘州若敗吾亡無日矣 夏四月邵陵王綸在郢州以聽事為正陽殿內外齋閣悉加題署其部下陵暴軍府郢州將佐莫不怨之諮議參軍江仲舉南平王恪之謀主也説恪圖綸恪驚曰若我殺邵陵寜靜一鎭荊益兄弟必皆內喜海內若平則以大義責我矣且巨逆未梟骨肉相殘自亡之道也卿且息之仲舉不從部分諸將刻日將發謀泄綸壓殺之恪狼狽徃謝綸曰羣小所作非由兄也兇黨已斃兄勿深憂 王僧辯急攻長沙辛巳克之執河東王譽斬之傳首江陵湘東王繹反其首而葬之繹以僧辯為左衛將軍加侍中鎭西長史六月魏人慾令岳陽王詧發哀嗣位詧辭不受丞相泰使榮權冊命詧為梁王始建臺置百官 秋七月辛酉梁王詧入朝於魏 邵陵王綸大脩鎧仗將討侯景湘東王繹惡之八月甲午遣左衛將軍王僧辯信州刺史鮑泉等帥舟師一萬東趣江郢聲言拒任約且雲迎邵陵王還江陵授以湘州 九月王僧辯軍至鸚鵡洲郢州司馬劉龍虎等潛送質於僧辯邵陵王綸聞之遣其子威正侯礩將兵擊之龍虎敗犇於僧辯綸以書責僧辯曰將軍前年殺人之姪今嵗伐人之兄以此求榮恐天下不許僧辯送書於湘東王繹繹命進軍辛酉綸集其麾下於西園涕泣言曰我本無佗志在滅賊湘東常謂與之爭帝遂爾見伐今日欲守則交絶糧儲欲戰則取笑千載不容無事受縛當於下流避之麾下壯士爭請出戰綸不從與礩自倉門登舟北出僧辯入據郢州繹以南平王恪為尚書令開府儀同三司世子方諸為郢州刺史王僧辯為領軍將軍綸遇鎭東將軍裴之高於道之高之子畿掠其軍器綸與左右輕舟犇武昌澗飲寺僧灋馨匿綸於巖穴之下綸長史韋質司馬姜律等聞綸尚存馳徃迎之說七柵流民以求糧仗綸出營巴水流民八九千人附之稍收散卒屯於齊昌遣使請降於齊齊以綸為梁王岳陽王詧還襄陽 冬十一月甲子南平王恪帥文武拜牋推湘東王繹為相國總百揆繹不許 十二月邵陵王綸在汝南脩城池集士卒將圖安陸魏安州刺史馬祐以告丞相泰泰遣楊忠將萬人救安陸
  二年春正月魏楊忠圍汝南李素戰死二月乙亥城陷執邵陵攜王綸殺之投屍江岸岳陽王詧取而葬之齊遣散騎常侍曹文皎使於江陵湘東王繹使兼散騎常侍王子敏報之 三月己未齊以湘東王繹為梁相國建梁臺總百揆承制 岳陽王詧聞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寳將兵一萬進據武寜遣使至江陵詐稱赴援衆議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軍湘東王繹曰今語以退軍是趣之令進也乃使謂大寳曰岳陽累啟連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據武寜今當遣天門太守胡僧祐精甲二萬鐡馬五千頓湕水待時進軍詧聞之召其軍還僧祐南陽人也 秋八月侯景廢帝為晉安王下詔迎豫章王棟壬戌棟即帝位 九月己亥湘東王繹以尚書令王僧辯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陳霸先為東揚州刺史冬十月壬寅侯景弒太宗 王僧辯等聞太宗殂丙
  辰啟湘東王繹請上尊號繹弗許 十一月乙亥王僧辯復上表勸進湘東王繹不許 己丑豫章王棟禪位於侯景景封棟為淮隂王
  元帝承聖元年春三月己丑王僧辯等上表勸進且迎都建業不許辛卯宣猛將軍朱買臣沈豫章王棟於水夏四月王僧辯啟陳霸先鎭京口 五月庚午司空
  南平王恪等復勸進湘柬王猶不受庚辰以南平王恪為揚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辯為司徒鎭衛將軍封長寜公陳霸先為征虜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長城縣侯齊主使其散騎常侍曹文皎等來聘湘東王使散騎常侍柳暉等報之 齊主使潘樂郭元建將兵圍秦郡行臺尚書辛術諫曰朝廷與湘東王信使不絶陽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辯已遣嚴超達守秦郡於義何得復爭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師弗從陳霸先命別將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齊衆七萬攻之甚急王僧辯使左衛將軍杜崱救之霸先亦自歐陽來㑹與元建大戰於士林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千餘人元建收餘衆北遁猶以通好不窮追也 六月立安南侯方矩為王太子 齊政煩賦重江北之民不樂屬齊其豪傑數請兵於王僧辯僧辯以與齊通好皆不許 秋七月廣陵僑人朱盛等潛聚黨數千人謀襲殺齊刺史溫仲邕遣使求援於陳霸先雲已克其外城霸先使告僧辯僧辯曰人之情偽未易可測若審克外城亟須應援如其不爾無煩進軍使未報霸先已濟江僧辯乃命武州刺史杜崱等助之㑹盛等謀泄霸先因進軍圍廣陵 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甲申以王僧辯為揚州刺史 齊主使告王僧辯陳霸先曰請釋廣陵之圍必歸廣陵厯陽兩城霸先引兵還京口江北之民從霸先濟江者萬餘口湘東王以霸先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徵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頊詣江陵以昌為員外散騎常侍頊為領直霸公卿藩鎭數勸進於湘東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於江陵改元大赦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己卯立王太子方矩為皇太子更名元良皇子方智為晉安王方畧為始安王方等之子莊為永嘉王侯景之亂州郡大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長江為限荊州界北盡武寜西拒硤口嶺南復為蕭勃所據詔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戸著籍者不盈三萬而已
  二年春正月王僧辯發建康承制使陳霸先代鎭揚州秋八月下詔將還建康領軍將軍胡僧祐太府卿黃
  羅漢吏部尚書宗懍御史中丞劉瑴諫曰建業王氣已盡與虜止隔一江若有不虞悔無及也且古老相承雲荊州洲數滿百當出天子今枝江生洲百數已滿陛下龍飛是其應也上令朝臣議之黃門侍郎周𢎞正尚書右僕射王襃曰今百姓未見輿駕入建康謂是列國諸王願陛下從四海之望時羣臣多荊州人皆曰𢎞正等東人也志願東下恐非良計𢎞正面折之曰東人勸東謂非良計君等西人慾西豈成長䇿上笑又議於後堂㑹者五百人上問之曰吾欲還建康諸卿以為如何衆莫敢先對上曰勸吾去者左𥘵左袒者過半武昌太守朱買臣言於上曰建康舊都山陵所在荊鎭邉彊非王者之宅願陛下勿疑以致後悔臣家在荊州豈不願陛下居此但恐是臣富貴非陛下富貴耳上使術士杜景豪卜之不吉對上曰未去退而言曰此兆為鬼賊所留也上以建康彫殘江陵全盛意亦安之卒從僧祐等議九月庚午詔王僧辯還鎭建康陳霸先復還京口
  齊主使郭元建治水軍二萬餘人於合肥將襲建康納湘潭侯退又遣將軍邢景逺步大汗薩帥衆繼之陳霸先在建康聞之白上上詔王僧辯鎭姑孰以禦之 冬十月己酉王僧辯至姑孰遣婺州刺史侯瑱呉郡太守張彪呉興太守裴之橫築壘東關以待齊師 閏月丁丑南豫州刺史侯瑱與郭元建戰於東關齊師大敗溺死者萬計湘潭侯退復歸於鄴王僧辯還建康 十一月丙寅上使侍中王琛使於魏太師泰隂有圖江陵之志梁王詧聞之益重其貢獻
  三年春正月陳霸先自丹徒濟江圍齊廣陵秦州刺史嚴超達自齊郡進圍涇州南豫州刺史侯瑱呉郡太守張彪皆出石樑為之聲援 三月己酉魏侍中宇文仁恕來聘會齊使者亦至江陵帝接仁恕不及齊使仁恕歸以告太師泰帝又請據舊圖定疆境辭頗不遜泰曰古人有言天之所棄誰能興之其蕭繹之謂乎荊州刺史長孫儉屢陳攻取之䇿泰徵儉入朝問以經畧復命還鎭密為之備馬伯符密使告帝帝弗之信 夏四月丙寅上使散騎常侍庾信等聘於魏 癸酉以陳霸先為司空 五月散騎郎新野庾季才言於上曰去年八月丙申月犯心中星今月丙戌赤氣干北斗心為天王丙主楚分臣恐建子之月有大兵入江陵陛下宜留重臣鎭江陵整斾還都以避其患假令魏虜侵蹙止失荊湘在於社稷猶得無慮上亦曉天文知楚有災歎曰禍福在天避之何益 六月壬午齊步大汗薩將兵四萬趣涇州王僧辯使侯瑱張彪自石樑引兵助嚴超達拒之瑱彪遲留不進將軍尹令思將萬餘人謀襲盱眙齊冀州刺史段韶將兵討東方白額於宿預廣陵涇州皆來告急諸將患之韶曰梁氏喪亂國無定主人懐去就彊者從之霸先等外託同徳內有離心諸君不足憂吾揣之熟矣乃留儀同三司敬顯攜等圍宿預自引兵倍道趣涇州塗出盱眙令思不意齊兵猝至望風退走韶進擊超達破之回趣廣陵陳霸先解圍走杜僧明還丹徒侯瑱張彪還秦郡 秋九月乙巳魏遣柱國常山公于謹中山公宇文䕶大將軍楊忠將兵五萬入冦冬十月壬戌發長安長孫儉問謹曰為蕭繹之計將如何謹曰耀兵漢沔席捲渡江直據丹楊上䇿也移郭內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軍中䇿也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下䇿也儉曰揣繹定出何䇿謹曰下䇿儉曰何故謹曰蕭氏保據江南緜厯數紀屬中原多故未遑外畧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斷愚民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所以知其用下䇿也癸亥武寜太守宗均告魏兵且至帝召公卿議之領軍胡僧祐太府卿黃羅漢曰二國通好未有嫌隙必應不爾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無此理乃復使琛使魏丙寅于謹至樊鄧梁王詧帥衆㑹之丁卯內外戒嚴王琛至石梵未見魏軍馳書報黃羅漢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兒戱耳帝聞而疑之辛未帝使主書李膺至建康徵王僧辯為大都督荊州刺史命陳霸先徙鎭揚州僧辯遣豫州刺史侯瑱帥程靈洗等為前軍兗州刺史杜僧明帥呉明徹等為後軍甲戌帝夜登鳯凰閣徙倚歎息曰客星入翼軫今必敗矣嬪御皆泣陸法和聞魏師至自郢州入漢口將赴江陵帝使逆之曰此自能破賊但鎭郢州不須動也灋和還州堊其城門著衰絰坐葦席終日乃脫之十一月帝大閱於津陽門外遇北風暴雨輕輦還宮癸未魏軍濟漢于謹令宇文䕶楊忠帥精騎先據江津斷東路甲申䕶克武寜執宗均是日帝乗馬出城行柵挿木為之周圍六十餘里以領軍將軍胡僧祐都督城東諸軍事尚書右僕射張綰為之副左僕射王襃都督城西諸軍事四廂領直元景亮為之副王公已下各有所守丙戌命太子廵行城樓令居人助運木石夜魏軍至黃華去江陵四十里丁亥至柵下戊子嶲州刺史裴畿畿弟新興太守機武昌太守朱買臣衡陽太守謝答仁開枇杷門出戰裴機殺魏儀同三司胡文伐畿之高之子也帝徵廣州刺史王琳為湘州刺史使引兵入援丁酉柵內火焚數千家及城樓二十五帝臨所焚樓望魏軍濟江四顧歎息是夜遂止宮外宿民家己亥移居祗洹寺于謹令築長圍中外信命始絶庚子信州刺史徐世譜晉安王司馬任約等等築壘於馬頭遙為聲援是夜帝廵城猶口占為詩羣臣亦有和者帝裂帛為書趣王僧辯曰吾忍死待公可以至矣壬寅還宮癸卯出長沙寺戊申王襃胡僧祐朱買臣謝答仁等開門出戰皆敗還己酉帝移居天居寺癸丑移居長沙寺朱買臣按劍進曰唯斬宗懍黃羅漢可以謝天下帝曰曩實吾意宗黃何罪二人退入衆中王琳軍至長沙鎭南府長史裴政請間道先報江陵至百里洲為魏人所獲梁王詧謂政曰我武皇帝之孫也不可為爾君乎若從我計貴及子孫如或不然腰領分矣政詭曰唯命詧鎻之至城下使言曰王僧辯聞臺城被圍已自為帝王琳孤弱不復能至政告城中曰援兵大至各思自勉吾以間使被擒當碎身報國監者擊其口詧怒命速殺之西中𭅺參軍蔡大業諫曰此民望也殺之則荊州不可下矣乃釋之政之禮之子大業大寳之弟也時徵兵四方皆未至甲寅魏人百道攻城城中負戸䝉楯胡僧祐親當矢石晝夜督戰奬勵將士明行賞罰衆咸致死所向摧殄魏不得前俄而僧祐中流矢死內外大駭魏悉衆攻柵反者開西門納魏師帝與太子王襃謝答仁朱買臣退保金城令汝南王大封晉熈王大圓質於于謹以請和魏軍之初至也衆以王僧辯子侍中顗可為都督帝不用更奪其兵使與左右十人入守殿中及胡僧祐死乃用為都督城中諸軍事裴畿裴機厯陽侯峻皆出降于謹以機手殺胡文伐並畿殺之峻淵猷之子也時城南雖破而城北諸將猶苦戰日暝聞城䧟乃散帝入東閣竹殿命舍人高善寳焚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將自赴火宮人左右共止之又以寳劍擊柱令折歎曰文武之道今夜盡矣乃使御史中丞王孝祀作降文謝答仁朱買臣諌曰城中兵衆猶彊乗闇突圍而出賊必驚因而薄之可度江就任約帝素不便走馬曰事必無成秖增辱耳答仁求自扶帝以問王襃襃曰答仁侯景之黨豈足可信成彼之勲不如降也答仁又請守子成收兵可得五千人帝然之即授城中大都督配以公主既而召王襃謀之以為不可答仁請入不得歐血而去于謹徵太子為質帝使王襃送之謹子以襃善書給之紙筆襃乃書曰柱國常山公家奴王襃有頃黃門郎裴政犯門而出帝遂去羽儀文物白馬素衣出東門抽劍擊闔曰蕭世誠一至此乎魏軍士度塹牽其轡至白馬寺北奪其所乗駿馬以駑馬代之遣長壯胡人手扼其背以行逢于謹胡人牽帝使拜梁王詧使鐡騎擁帝入營囚於烏幔之下甚為詧所詰辱帝性殘忍且懲高祖寛縱之弊故為政尚嚴及魏師圍城獄中死囚且數千人有司請釋之以充戰士帝不許悉令棓殺之事未成而城䧟十二月丙辰徐世譜任約退戍巴陵于謹逼帝使為書召王僧辯帝不可使者曰王今豈得自由帝曰我既不自由僧辯亦不由我又從長孫儉求宮人王氏茍氏及㓜子犀首儉並還之或問何意焚書帝曰讀書萬卷猶有今日故焚之 辛未帝為魏人所殺梁王詧遣尚書傅準監刑以土囊隕之詧使以布帊纒屍斂以蒲蓆束以白茅葬於津陽門外並殺愍懐太子元良始安王才畧桂陽王大成等世祖性好書常令左右讀書晝夜不絶雖熟睡卷猶不釋或差誤及欺之帝輒驚寤作文章援筆立就常言我韜於文士愧於武夫論者以為得言魏立梁王詧為梁主資以荊州之地延袤三百里仍取其雍州之地詧居江陵東城魏置防主將兵居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傋禦內實防之以前儀同三司王恱留鎭江陵于謹收府庫珍寳及宋渾天儀梁銅晷表大玉徑四尺及諸灋物盡俘王公以下及選百姓男女數萬口為奴婢分賞三軍驅歸長安小弱者皆殺之得免者三百餘家而人馬所踐及凍死者什二三魏師之在江陵也梁王詧將尹徳毅說詧曰魏虜貪惏肆其殘忍殺掠士民不可勝紀江東之人塗炭至此咸謂殿下為之殿下既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讎也誰與為國今魏之精銳盡萃於此若殿下為設享㑹請于謹等為歡預伏武士因而斃之分命諸將掩其營壘大殱羣醜俾無遺類收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羣寮隨材銓授魏人懾息未敢送死王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後朝服濟江入踐皇極晷刻之間大功可立古人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殿下恢𢎞逺畧勿懐匹夫之行詧曰卿此䇿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厚未可背徳若遽為卿計人將不食吾餘既而闔城長㓜被虜又失襄陽詧乃歎曰恨不用尹徳毅之言王僧辯陳霸先共奉江州刺史晉安王方智為太宰承制王襃王克劉瑴宗懍殷不害及尚書右丞呉興沈炯至長安太師泰皆厚禮之
  敬帝紹泰元年春正月壬午朔邵陵太守劉棻將兵援江陵至三百里灘部曲宋文徹殺之帥其衆還據邵陵梁王詧即皇帝位於江陵改元大定追尊昭明太子
  為昭明皇帝廟號高宗妃蔡氏為昭徳皇后尊其母龔氏為皇太后立妻王氏為皇后子巋為皇太子賞刑制度並同王者唯上疏於魏則稱臣奉其正朔至於官爵其下亦依梁氏之舊其勲級則兼用柱國等名以諮議參軍蔡大寳為侍中尚書令參掌選事外兵參軍太原王操為五兵尚書大寳嚴整有智謀雅達政事文辭贍速後梁主推心任之以為謀主比之諸葛孔明操亦亞之追贈邵陵王綸太宰諡曰壯武河東王譽丞相諡曰武桓 齊主使清河王岳將兵攻魏安州以救江陵岳至義陽江陵䧟因進軍臨江郢州刺史陸灋和及儀同三司宋蒞舉州降之長史江夏太守王岷不從殺之甲午齊召岳還使儀同三司清都慕容儼戍郢州王僧辯遣江州刺史侯瑱攻郢州任約徐世譜宜豐侯循皆引兵㑹之 辛丑齊立貞陽侯淵明為梁主使其上黨王渙將兵送之徐陵湛海珍等皆聽從淵明歸貞陽侯陷魏事見侯景之亂 二月癸丑晉安王至自尋陽入居朝堂即梁王位時年十三以太尉王僧辯為中書監録尚書驃騎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加陳霸先征西大將軍 齊主先使殿中尚書邢子才馳傳詣建康與王僧辯書以為嗣主沖藐未堪負荷彼貞陽侯梁武猶子長沙之𦙍以年以望堪保金陵故置為梁主納於彼國卿宜部分舟艫迎接今主並心一力善建良圖乙卯貞陽侯淵明亦與僧辯書求迎僧辯復書曰嗣主體自宸極受於文祖明公儻能入朝同奬王室伊呂之任僉曰仰歸意在主盟不敢聞命甲子齊以陸灋和為都督荊雍等十州諸軍事太尉大都督西南道大行臺又以宋蒞為郢州刺史蒞弟簉為湘州刺史甲戌上黨王渙克譙郡己卯淵明又與僧辯書僧辯不從 故劉棻主帥趙朗殺宋文徹以邵陵歸於王琳 三月貞陽侯淵明至東關散騎常侍裴之橫禦之丙戌齊克東關斬裴之橫俘數千人王僧辯大懼出屯姑孰謀納淵明 夏五月王琳迎永嘉王莊送之建康 王僧辯遣使奉啟於貞陽侯淵明定君臣之禮又遣別使奉表於齊以子顯及顯母劉氏弟子世珍為質於淵明遣左民尚書周𢎞正至厯陽奉迎因求以晉安王為皇太子淵明許之淵明求度衛士三千僧辯慮其為變止受散卒千人庚子遣龍舟灋駕迎之淵明與齊上黨王渙盟於江北辛丑自採石濟江於是梁輿南度齊師北返僧辯疑齊擁檝中流不敢就西岸齊侍中裴英起衛送淵明與僧辯㑹於江寜癸卯淵明入建康望朱雀門而哭道逆者以哭對丙午即皇帝位改元天成以晉安王為皇太子王僧辯為大司馬陳霸先為侍中 六月齊慕容儼始入郢州而侯瑱等奄至城下儼隨方備禦瑱等不能克乗間出擊瑱等軍大破之城中食盡煮草木根葉及靴皮帶角食之與士卒分甘共苦堅守半嵗人無異志貞陽侯淵明立乃命瑱等解圍瑱還鎭豫章齊人以城在江外難守因割以還梁儼歸望齊主悲不自勝齊主呼前執其手脫㡌看髮歎息乆之 呉興太守杜龕王僧辯之壻也僧辯以呉興為震州用龕為刺史又以其弟侍中僧愔為豫章太守 壬子齊主以梁國稱藩詔凡梁民悉遣南還 初王僧辯與陳霸先共滅侯景情好甚篤僧辯為子頠娶霸先女㑹僧辯有母喪未成昏僧辯居石頭城霸先在京口僧辯推心待之頠兄顗屢諫不聽及僧辯納貞陽侯淵明霸先遣使苦爭之徃返數四僧辯不從霸先竊歎謂所親曰武帝子孫甚多唯孝元能復讎雪恥其子何罪而忽廢之吾與王公並處託孤之地而王公一旦改圖外依戎狄援立非次其志欲何所為乎乃密具袍數千領及錦綵金銀為賞賜之具㑹有告齊師大舉至壽春將入冦者僧辯遣記室江旴告霸先使為之備霸先因是留旴於京口舉兵襲僧辯九月壬寅召部將侯安都周文育及安陸徐度錢塘杜稜謀之稜以為難霸先懼其謀泄以手巾絞稜悶絶於地因閉於別室部分將士分賜金帛以弟子著作郎曇朗鎭京口知留府事使徐度侯安都帥水軍趨石頭霸先帥馬步自江乗羅落㑹之是夜皆發召杜稜與同行知其謀者唯安都等四將外人皆以為江旴徵兵禦齊不之怪也甲辰安都引舟艦將趣石頭霸先控馬未進安都大懼追霸先罵曰今日作賊事勢已成生死須決在後欲何所望若敗俱死後期得免斫頭邪霸先曰安都嗔我乃進安都至石頭城北棄舟登岸石頭城北接岡阜不甚危峻安都被甲帶長刀軍人捧之投於女垣內衆隨而入進及僧辯臥室霸先兵亦自南門入僧辯方視事外白有兵俄而兵自內出僧辯遽走遇子頠與俱出閤帥左右數十人苦戰於聽事前力不敵走登南門樓拜請求哀霸先欲縱火焚之僧辯與頠俱下就執霸先曰我有何辜公欲與齊師賜討且曰何意全無備僧辯曰委公北門何謂無備是夜霸先縊殺僧辯父子既而竟無齊兵亦非霸先之譎也前青州刺史新安程靈洗帥所領救僧辯力戰於石頭西門軍敗霸先遣使招諭乆之乃降霸先深義之以為蘭陵太守使助防京口乙巳霸先為檄布告中外列僧辯罪狀且曰資斧所指唯王僧辯父子兄弟其餘親黨一無所問丙午貞陽侯淵明遜位出就邸百僚上晉安王表勸進冬十月己酉晉安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中外文武賜位一等以貞陽侯淵明為司徒封建安公告齊雲僧辯隂圖篡逆故誅之仍請稱臣於齊永為藩國齊遣行臺司馬恭與梁人盟於厯陽 壬子加陳霸先尚書令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將軍揚南徐二州刺史 杜龕恃王僧辯之勢素不禮於陳霸先在呉興毎以灋繩其宗族霸先深怨之及將圖僧辯密使兄子蒨還長城立柵以備龕僧辯死龕據呉興拒霸先義興太守韋載以郡應之呉郡太守王僧智僧辯之弟也亦據城拒守陳蒨至長城收兵纔數百人杜龕遣其將杜泰將精兵五千奄至將士相視失色蒨言笑自若部分益明衆心乃定泰日夜苦攻數旬不克而退霸先使周文育攻義興義興屬縣卒皆霸先舊兵善用弩韋載收得數十人繫以長鎻命所親監之使射文育軍約曰十發不兩中者死故毎發輒斃一人文育軍稍卻載因於城外據水立柵相持數旬杜龕遣其從弟北叟將兵拒戰北叟敗歸於義興霸先聞文育軍不利辛未自表東討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稜宿衛臺省甲戌軍至義興丙子㧞其水柵譙秦二州刺史徐嗣徽從弟嗣先僧辯之甥也僧辯死嗣先亡就嗣徽嗣徽以州入於齊及陳霸先東討義興嗣徽密結南豫州刺史任約將精兵五千乗虛襲建康是日入據石頭游騎至闕下侯安都閉門藏旗幟示之以弱令城中曰登陴闚賊者斬及夕嗣徽等收兵還石頭安都夜為戰備將旦嗣徽等又至安都帥甲士三百開東西掖門出戰大破之嗣徽等犇還石頭不敢復逼臺城陳霸先遣韋載族弟翽齎書諭戰丁丑載及杜北叟皆降霸先厚撫之以翽監義興郡引載置左右與之謀議覇先巻甲還建康使周文育討杜龕救長城將軍黃他攻王僧智於呉郡不克霸先使寜逺將軍裴忌助之忌選所部精兵輕行倍道自錢塘直趣呉郡夜至城下鼓譟薄之僧智以為大軍至輕舟犇呉興忌入據呉郡因以忌為太守十一月己卯齊遣兵五千度江據姑孰以應徐嗣徽任約陳霸先使合州刺史徐度立柵於冶城庚寅齊又遣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劉士榮淮州刺史柳達摩將兵萬人於胡墅度米三萬石馬千匹入石頭霸先問計於韋載載曰齊師若分兵先據三呉之路畧地東境則時事去矣今可急於淮南因侯景故壘築城以通東道轉輸分兵絶彼之糧運使進無所資則齊將之首旬日可致霸先從之癸未使侯安都夜襲胡墅燒齊船千餘艘仁威將軍周鐡虎斷齊運輸擒其北徐州刺史張領州仍遣韋載於大航築侯景故壘使杜稜守之齊人於倉門水南立二柵與梁兵相拒壬辰齊大都督蕭軌將兵屯江北 甲辰徐嗣徽等攻冶城柵陳霸先將精甲自西明門出擊之嗣徽等大敗留柳達摩等守城自徃採石迎齊援 十二月癸丑侯安都襲秦郡破徐嗣徽柵俘數百人收其家得其琵琶及鷹遣使送之曰昨至弟處得此今以相還嗣徽大懼丙辰陳霸先對冶城立航悉度衆軍攻其水南二柵柳達摩等度淮置陳霸先督兵疾戰縱火燒柵齊兵大敗爭舟相擠溺死者以千數呼聲震天地盡收其船艦是日嗣徽與任約引齊兵水步萬餘人還據石頭霸先遣兵詣江寜據要險嗣徽等水步不敢進頓江寜浦口霸先遣侯安都將水軍襲破之嗣徽等單舸脫走盡收其軍資器械己未霸先四面攻石頭城中無水升水直絹一匹庚申達摩遣使請和於霸先且求質子時建康虛弱糧運不繼朝臣皆欲與齊和請以霸先從子曇朗為質霸先曰今在位諸賢欲息肩於齊若違衆議謂孤愛曇朗不恤國家今決遣曇朗棄之冦庭齊人無信謂我微弱必當背盟齊寇若來諸君須為孤力鬭也乃以曇朗及永嘉王莊丹陽尹王沖之子珉為質與齊人盟於城外將士恣其南北辛酉霸先陳兵石頭南門送齊人歸北徐嗣徽任約皆犇齊收齊馬仗船米不可勝計齊主誅柳達摩壬戌齊和州長史烏丸逺自南州犇還厯陽江寜令陳嗣黃門侍郎曹朗據姑孰反霸先命侯安都等討平之霸先恐陳曇朗亡竄自帥步騎至京口迎之太平元年春正月癸未陳霸先使從事中郎江旴說徐嗣徽使南歸嗣徽執旴送齊 陳蒨周文育合軍攻杜龕於呉興龕勇而無謀嗜酒常醉其將杜泰隂與蒨等通龕與蒨等戰敗泰因說龕使降龕然之其妻王氏曰霸先讐隙如此何可求和因出私財賞募復擊蒨等大破之既而杜泰降於蒨龕尚醉未覺蒨遣人負出於項王寺前斬之王僧智與其弟豫章太守僧愔俱犇齊東揚州刺史張彪素為王僧辯所厚不附霸先二月庚戌陳蒨周文育輕兵襲㑹稽彪兵敗走入若邪山中蒨遣其將呉興章昭達追斬之東陽太守留異饋蒨糧食霸先以異為縉州刺史江州刺史侯瑱本事王僧辯亦擁兵據豫章及江州不附霸先霸先以周文育為南豫州刺史使將兵擊湓城庚申又遣侯安都周鐡虎將舟師立柵於梁山以備江州 癸亥徐嗣徽任約襲採石執戍主明州刺史張懐鈞送於齊 三月戊戌齊遣儀同三司蕭軌庫狄伏連尭難宗東方老等與任約徐嗣徽合兵十萬入寇出柵口向梁山陳霸先帳內盪主黃叢逆擊破之齊師退保蕪湖霸先遣定州刺史沈泰等就侯安都共據梁山以禦之周文育攻湓城未克召之還夏四月丁巳霸先如梁山廵撫諸軍 侯安都輕兵襲齊行臺司馬恭於厯陽大破之俘獲萬計 五月齊人召建安公淵明詐許退師陳霸先具舟送之癸未淵明疽發背卒甲申齊兵發蕪湖庚寅入丹陽縣丙申至秣陵故治陳霸先遣周文育屯方山徐度頓馬牧杜稜頓大航南以禦之 辛丑齊人跨淮立橋柵度兵夜至方山徐嗣徽等列艦於青墩至於七磯以斷周文育歸路文育鼓譟而發嗣徽等不能制至旦反攻嗣徽嗣徽驍將鮑砰獨以小艦殿軍文育乗單舴艋與戰跳入艦中斬砰仍牽其艦而還嗣徽衆大駭因留船蕪湖自丹陽步上陳霸先追侯安都徐度皆還癸卯齊兵自方山進及倪塘游騎至臺建康震駭帝總禁兵出頓長樂寺內外纂嚴霸先拒嗣徽等於白城適與周文育㑹將戰風急霸先曰兵不逆風文育曰事急矣何用古灋抽槊上馬先進衆軍從之風亦尋轉殺傷數百人侯安都與嗣徽等戰於耕壇南安都帥十二騎突其陳破之生擒齊儀同三司乞伏無勞霸先潛撤精卒三千配沈泰度江襲齊行臺趙彥深於瓜步獲艦百餘艘粟萬斛六月甲辰齊兵潛至鍾山侯安都與齊將王敬寳戰於龍尾軍主張纂戰死丁未齊師至幕府山霸先遣別將錢明將水軍出江乘邀擊齊人糧運盡獲其船米齊軍乏食殺馬驢食之庚戌齊軍踰鍾山霸先與衆軍分頓樂遊苑東及覆舟山北斷其衝要壬子齊軍至𤣥武湖西北將據北郊壇衆軍自覆舟東移頓壇北與齊人相對㑹連日大雨平地水丈餘齊軍晝夜坐立泥中足指皆爛懸鬲以㸑而臺中及潮溝北路燥梁軍毎得番易時四方壅隔糧運不至建康戸口流散徵求無所甲寅少霽霸先將戰調市人得麥飯分給軍士士皆飢疲㑹陳蒨饋米二千斛鴨千頭霸先命炊米煮鴨人人以荷葉裹飯婫以鴨肉數臠乙卯未明蓐食比曉霸先帥麾下出幕府山侯安都謂其部將蕭摩訶曰卿驍勇有名千聞不如一見摩訶對曰今日令公見之及戰安都墜馬齊人圍之摩訶單騎大呼直衝齊軍齊軍披靡安都乃免霸先與呉明徹沈泰等衆軍首尾齊舉縱兵大戰安都自白下引兵橫出其後齊師大潰斬獲數千人相蹂藉而死者不可勝計生擒徐嗣徽及弟嗣宗斬之以徇追犇至於臨沂其江乗攝山鍾山等諸軍相次克㨗虜蕭軌東方老王敬寳等將帥凡四十六人其軍士得竄至江者縛荻筏以濟中江而溺流屍至京口翳水彌岸唯任約王僧愔得免丁巳衆軍出南州燒齊舟艦戊午大赦己未解嚴軍士以賞俘貿酒一人裁得一醉庚申斬齊將蕭軌等齊人聞之亦殺陳曇朗霸先啟解南徐州以授侯安都 秋七月丙子以陳霸先為中書監司徒揚州刺史進爵長城公餘如故 九月以陳霸先為丞相録尚書事鎭衛大將軍揚州牧義興公
  陳高祖永定元年夏五月王琳將攻陳霸先霸先以侯安都周文育帥舟師㑹武昌以擊之事見王琳犇齊 秋八月甲午進丞相霸先位太傅加黃銊殊禮賛拜不名九月辛丑進丞相為相國總百揆封陳公備九錫陳國置百司 冬十月戊辰進陳公爵爲王辛未梁敬帝禪位於陳 陳王使中書舍人劉師知引宣猛將軍沈恪勒兵入宮衛送梁主如別宮恪排闥見王叩頭謝曰恪身經事蕭氏今日不忍見此分受死耳決不奉命王嘉其意不復逼更以盪主王僧志代之乙亥王即皇帝位於南郊還宮大赦改元奉梁敬帝為江隂王梁太后為太妃皇后為妃
  二年春正月王琳求援於齊且請納梁永嘉王莊以主梁祀 三月齊發兵援送永嘉王莊於江南冊拜王琳為梁王相琳奉莊即皇帝位 乙丑上使人害梁敬帝立梁武林侯諮之子季卿為江隂王
  文帝天嘉元年王琳兵敗犇齊御史中丞劉仲威奉永嘉王莊犇齊 六月詔葬梁元帝於江寜車旗禮章悉用梁典
  三年閏二月後梁主以封疆褊隘邑居殘毀干戈日用鬰鬰不得志疽發背而殂葬平陵諡曰宣皇帝廟號中宗太子巋即皇帝位改元太保
  宣帝太建二年冬十月永嘉王莊卒於鄴
  十三年梁主遣其弟太宰巖入賀於隋
  長城公至徳元年夏五月乙巳梁太子琮入朝於隋三年梁主殂謚曰孝明皇帝廟號世宗太子琮嗣位禎明元年秋八月隋徵梁主入朝梁主帥其羣臣二百餘人發江陵庚申至長安九月隋主廢梁國遣尚書左僕射高熲安集遺民梁中宗世宗各給守冢十戸拜梁主琮上柱國賜爵莒公
  西魏取蜀
  梁簡文帝大寶元年 侯景之亂太尉益州刺史武陵王紀移告征鎭使世子圓照帥兵三萬受湘東王節度圓照軍至巴水繹授以信州刺史令屯白帝未許東下冬十一月武陵王紀帥諸軍發城都湘東王繹遣使
  以書止之曰蜀人勇悍易動難安弟可鎭之吾自當滅賊又別紙雲地擬孫劉各安境界情深魯衛書信恆通二年江安侯圓正為西陽太守寛和好施歸附者衆有兵一萬湘東王繹欲圖之署為平南將軍及至弗見使南平王恪與之飲醉因囚之內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荊益之釁自此起矣 冬十一月益州長史劉孝勝等勸武陵王紀稱帝紀雖未許而大造乗輿車服元帝承聖元年 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紀頗有武畧在蜀十七年南開寜州越嶲西通資陵吐谷渾內脩耕桑鹽鐡之政外通商賈逺方之利故能殖其財用器甲殷積有馬八千匹聞侯景陷臺城湘東王將討之謂僚佐曰七官文士豈能匡濟內寢柏殿柱繞節生花紀以為已瑞夏四月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圓照為皇太子圓正為西陽王圓滿為竟陵王圓普為譙王圓肅為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豐侯撝為征西大將軍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馬王僧畧直兵參軍徐怦固諫不從僧畧僧辯之弟怦勉之從子也初臺城之圍怦勸紀速入援紀意不欲行內銜之㑹蜀人費合告怦反怦有與將帥書雲事事徃人口具紀即以為反徵謂怦曰以卿舊情當使諸子無恙對曰生兒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紀乃盡誅之梟首於市亦殺王僧畧永豐侯撝歎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國之基也今先殺之不亡何待紀徵宜封侯諮議參軍劉璠為中書侍郎使者八反乃至紀令劉孝勝深布腹心璠苦求還中記室韋登私謂璠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將致大禍孰若共構大廈使身名俱羙哉璠正色曰卿欲緩頰於我邪我與府侯分義已定豈以夷險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義於天下終不逞志於一夫紀知必不為己用乃厚禮遣之秋八月武陵王紀舉兵由外水東下以永豐侯撝為
  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圓肅副之
  二年春二月上聞武陵王紀東下使方士畫版為紀像親釘支體以厭之又執侯景之俘以報紀初紀之舉兵皆太子圓照之謀也圓照時鎭巴東執留使者啟紀雲侯景未平宜急進討已聞荊鎭為景所破紀信之趣兵東下上甚懼與魏書曰子糾親也請君討之太師泰曰取蜀制梁在茲一舉諸將咸難之大將軍代人尉遲迥泰之甥也獨以為可克泰問以方畧迥曰蜀與中國隔絶百有餘年恃其險逺不虞我至若以鐡騎兼行襲之無不克矣泰乃遣迥督開府儀同三司原珍等六軍甲士萬二千騎萬匹自散關伐蜀 夏五月武陵王紀至巴郡聞有魏兵遣前梁州刺史巴西譙淹還軍救蜀初楊乾運求為梁州刺史紀以為潼州楊灋琛求黎州刺史以為沙州二人皆不恱乾運兄子畧說乾運曰今侯景初平宜同心戮力保國寜民而兄弟尋戈此自亡之道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難佐不如送欵關中可以功名兩全乾運然之令畧將二千人鎭劍閣又遣其壻樂廣鎭安州與灋琛皆潛通於魏魏太師泰密賜乾運鐡券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梁州刺史尉遲迥以開府儀同三司侯呂陵始為前軍至劍閣畧退就樂廣翻城應始始入據安州甲戌迥至涪水乾運以州降迥分軍守之進襲成都時成都見兵不滿萬人倉庫空竭永豐侯撝嬰城自守迥圍之譙淹遣江州刺史景欣幽州刺史趙㧞扈援成都迥使原珍等擊走之武陵王紀至巴東知侯景已平乃自悔召太子圓照責之對曰侯景雖平江陵未服紀亦以既稱尊號不可復為人下欲遂東進將卒日夜思歸其江州刺史王開業以為宜還救根本更思後圖諸將皆以為然圓照及劉孝勝固言不可紀從之宣言於衆曰敢諫者死己丑紀至西陵軍勢甚盛舳艫翳川䕶軍陸灋和築二城於峽口兩岸運石塡江鐡鎻斷之帝赦任約於獄以為晉安王司馬使助灋和拒紀謂之曰汝罪不容誅我不殺汝本為今日因撤禁兵以配之仍許妻以盧陵王續之女使宣猛將軍劉棻與之俱 夏六月壬辰武陵王紀築連城攻絶鐡鎻陸灋和告急相繼上以謝答仁為步兵校尉配兵使助灋和 武陵王紀遣將軍侯叡將衆七千築壘與陸灋和相拒上遣使與紀書許其還蜀專制一方紀不從報書如家人禮上復與紀書曰吾年為一日之長屬有平亂之功膺此樂推事歸當璧儻遣使乎良所遲也如曰不然於此投筆友於兄弟分形共氣兄肥弟瘦無復相見之期讓棗推梨永罷懽愉之日心乎愛矣書不盡言紀頓兵日乆頻戰不利又聞魏冦深入成都孤危憂懣不知所為乃遣其度支尚書樂奉業詣江陵求和請依前㫖還蜀奉業知紀必敗啟上曰蜀軍乏糧士卒多死危亡可待上遂不許其和紀以黃金一斤為餅餅百為篋至有百篋銀五倍於金錦罽繒綵稱是毎戰懸示將士不以為賞寜州刺史陳智祖請散之以募勇士弗聽智祖哭而死有請事者紀辭疾不見由是將卒解體秋七月辛未巴東民符昇等斬峽口城主公孫晃降於王琳謝答仁任約進攻侯叡破之㧞其三壘於是兩岸十四城俱降紀不獲退順流東下逰擊將軍南陽樊猛追擊之紀衆大潰赴水死者八千餘人猛圍而守之上密敕猛曰生還不成功也猛引兵至紀所紀在舟中繞牀而走以金囊擲猛曰以此雇卿送我一見七官猛曰天子何由可見殺足下金將安之遂斬紀及其㓜子圓滿陸灋和收太子圓照兄弟三人送江陵上絶紀屬籍賜姓饕餮氏下劉孝勝獄已而釋之上使謂江安侯圓正曰西軍已敗汝父不知存亡意欲使其自裁圓正聞之號哭稱世子不絶聲上頻使覘之知不能死移送廷尉獄見圓照曰兄何乃亂人骨肉使痛酷如此圓照唯雲計誤上並命絶食於獄至齧臂啖之十三日而死逺近聞而悲之 魏尉遲迥圍成都五旬永豐侯撝屢出戰皆敗乃請降諸將欲不許迥曰降之則將士全逺人恱攻之則將士傷逺人懼遂受之八月戊戌撝與宜都王圓肅帥文武詣軍門降迥以禮接之與盟於益州城北吏民皆復其業唯收奴婢及儲積以賞將士軍無私焉魏以撝及圓肅並為開府儀同三司以迥為大都督益潼等十二州諸軍事益州刺史
  三年魏加益州刺史尉遲迥督六州通前十八州自劍閣以南得承制封拜及黜陟迥明賞罰布威恩綏輯新民經畧未附華夷懐之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四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四中
  宋 袁樞  撰
  蕭勃據嶺南
  梁武帝太清三年 西江督䕶陳霸先欲起兵討侯景景使人誘廣州刺史元景仲許奉以為主景仲由是附景隂圖霸先霸先知之與成州刺史王懐明等集兵南海馳檄以討景仲曰元景仲與賊合從朝廷遣曲陽侯蕭勃為刺史軍已頓朝亭景仲所部聞之皆棄景仲而散秋七月甲寅景仲縊於閤下霸先迎定州刺史蕭勃鎮廣州前髙州刺史蘭裕欽之弟也與其諸弟扇誘始興等十郡攻監衡州事歐陽頠勃使霸先救之悉擒裕等勃因以霸先監始興郡事 冬十二月始興太守陳霸先結郡中豪傑欲討侯景郡人矦安都張偲等各帥衆千餘人歸之霸先遣主帥杜僧明將二千人頓於嶺上廣州刺史蕭勃遣人止之曰侯景驍雄天下無敵前者援軍十萬士馬精彊猶不能克君以區區之衆將何所之如聞嶺北王矦又皆鼎沸親尋干戈以君踈外詎可暗投未若且留始興遙張聲勢保太山之安也霸先曰僕荷國恩往聞矦景渡江即欲赴援遭值元蘭梗我中道今京都覆沒君辱臣死誰敢愛命君侯體則皇枝任重方岳遣僕一軍猶賢乎已乃更止之乎乃遣使間道詣江陵受湘東王繹節度時南康土豪蔡路養起兵據郡勃乃以腹心譚世逺為曲江令與路養相結同遏霸先
  簡文帝大寳元年春正月陳霸先發始興至大庾嶺蔡路養將二萬人軍於南野以拒之路養妻姪蘭陵蕭摩訶年十三單騎出戰無敢當者杜僧明馬被傷陳霸先救之授以所乗馬僧明上馬復戰衆軍因而乗之路養大敗脫身走
  元帝承聖三年廣州刺史曲江矦勃自以非上所授內不自安上亦疑之勃啟求入朝五月乙巳上以王琳為廣州刺史勃為晉州刺史 秋九月曲江侯勃遷居始興
  陳髙祖永定元年初梁世祖以始興郡為東衡州以歐陽頠為刺史久之徙頠為郢州刺史蕭勃留頠不遣世祖以王琳代勃為廣州刺史勃遣其將孫盪監廣州盡帥所部屯始興以避之頠別據一城不往謁閉門自守勃怒遣兵襲之盡收其貲財馬仗尋赦之使復其所與之結盟江陵䧟頠遂事勃二月庚午勃起兵於廣州遣頠及其將傅泰蕭孜為前軍孜勃之從子也南江州刺史余孝頃以兵㑹之詔平西將軍周文育帥諸軍討之歐陽頠等出南康頠屯豫章之苦竹灘傅泰據蹠口城余孝頃遣其弟孝勱守郡城自出豫章據石頭巴山太守熊曇朗誘頠共襲髙州刺史黃灋𣰰又語灋𣰰約共破頠且曰事捷與我馬仗遂出軍與頠俱進至灋𣰰城下曇朗陽敗走灋𣰰乗之頠失援而走曇朗取其馬仗歸於巴山周文育軍少舡余孝頃有舡在上牢文育遣軍主焦僧度襲之盡取以歸仍於豫章立柵軍中食盡諸將欲退文育不許使人間行遺衡州刺史周迪書約為兄弟迪得書甚喜許饋以糧於是文育分遣老弱乗故舡㳂流俱下燒豫章柵偽若遁去者孝頃望之大喜不復設備文育由間道兼行據芉韶芉韶上流則歐陽頠蕭孜下流則傅泰余孝頃營文育據其中間築城饗士頠等大駭頠退入泥溪文育遣嚴威將軍周鐡虎等襲頠癸巳擒之文育盛陳兵甲與頠乗舟而宴廵蹠口城下使其將丁法洪攻泰擒之孜孝頃退走 三月庚子周文育送歐陽頠傅泰於建康丞相霸先與頠有舊釋而厚待之 曲江矦勃在南康聞歐陽頠等敗軍中忷懼甲寅徳州刺史陳法武前衡州刺史譚世逺攻勃殺之 夏四月故曲江矦勃主帥蘭敳襲殺譚世逺軍主夏侯明徹殺敳持勃首降勃故記室李寳藏奉懐安矦任據廣州蕭孜余孝頃猶據石頭為兩城各居其一多設舡艦夾水而陳丞相霸先遣平南將軍矦安都助周文育擊之戊戌安都潛師夜燒其舡艦文育帥水軍安都帥步騎進攻之蕭孜出降孝頃逃歸新吳文育等引兵還丞相霸先以歐陽頠聲著南土復以頠為衡州刺史使討嶺南未至其子紇已克始興頠至嶺南諸郡皆降遂克廣州嶺南悉平 五月戊辰余孝頃遣使詣丞相府乞降
  二年王琳之引兵東下也衡州刺史周迪欲自據南川乃總召所部八郡守宰結盟齊言入赴上恐其為變厚慰撫之新吳洞主余孝頃遣沙門道林說琳曰周廸黃法𣰰皆依附金陵隂窺間隙大軍若下必為後患不如先定南川然後東下孝頃請席捲所部以從下吏琳乃遣輕車將軍樊猛平南將軍李孝欽平東將軍劉廣徳將兵八千赴之使孝頃總督三將屯於臨川故郡徴兵糧於迪以觀其所為 夏五月癸巳余孝頃等屯二萬軍於工塘連八城以逼周迪迪懼請和並送兵糧樊猛等欲受盟而還孝頃貪其利不許樹柵圍之由是猛等與孝頃不協 秋七月髙州刺史黃法𣰰吳興太守沈恪寧州刺史周敷合兵救周迪敷自臨川故郡斷江口分兵攻余孝頃別城樊猛等不救而沒劉廣徳乗流先下故獲全孝頃等皆棄舟引兵步走迪追擊盡擒之送孝頃及李孝欽於建康歸樊猛於王琳 九月余孝頃之弟孝勱及子公颺猶據舊柵不下庚午詔開府儀同三司周文育都督衆軍出豫章討之
  三年夏五月周文育周迪黃法𣰰共討余公颺豫章太守熊曇朗引兵㑹之衆且萬人文育軍於金口公颺詐降謀執文育文育覺之囚送建康文育進屯三陂王琳遣其將曹慶帥二千人救余孝勱慶分遣主帥常衆愛與文育相拒自帥其衆攻周迪及安南將軍吳明徹迪等敗文育退據金口熊曇朗因其失利謀殺文育以應衆愛監軍孫白象聞其謀勸文育先之文育不從時周迪棄舡走不知所在乙酉文育得迪書自齎以示曇朗曇朗殺之於坐而併其衆因據新淦城曇朗將兵萬人襲周敷敷擊破之曇朗單騎犇巴山 六月周文育之討余孝勱也帝令南豫州刺史矦安都繼之文育死安都還遇王琳將周炅周協南歸與戰擒之孝勱弟孝猷帥所部四千家詣安都降安都進軍至左里擊曹慶常衆愛破之衆愛奔廬山庚寅廬山民斬之傳首
  文帝天嘉元年王琳之東下也帝徴南川兵江州刺史周迪髙州刺史黃法𣰰帥舟師將赴之熊曇朗據城列艦塞其中路迪等與周敷共圍之琳敗曇朗部衆離心迪攻拔其城虜男女萬餘口曇朗走入村中村民斬之傳首建康盡滅其族
  王琳奔齊陳伐齊
  梁元帝承聖元年冬十月戊申湘東王執湘州刺史王琳於殿中殺其副將殷宴琳本會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宮故琳少在王左右琳好勇王以為將帥琳傾身下士所得賞賜不以入家麾下萬人多江淮羣盜從王僧辯平矦景與杜龕功居第一在建康恃寵縱暴僧辯不能禁僧辯以宮殿之燒恐得罪欲以琳塞責乃宻啟王請誅琳王以琳為湘州琳自疑及禍使長史陸納帥部曲赴湘州身詣江陵陳謝謂納等曰吾若不返子將安之咸曰請死之相泣而別至江陵王下琳吏辛酉以王子方略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黃羅漢為長史使與太舟卿張載至巴陵先據琳軍載有寵於王而御下峻刻荊州人疾之如讐羅漢等至琳軍陸納及士卒並哭不肯受命執羅漢及載王遣宦者陳旻往諭之納對旻刳載腹抽膓以繫馬足使繞而走腸盡氣絶又臠割出其心向之忭舞焚其餘骨以黃羅漢清謹而勉之納與諸將引兵襲湘州時州中無主納遂據之 十一月湘東王即皇帝位於江陵 陸納襲擊衡州刺史丁道貴於淥口破之道貴奔零陵其衆悉降於納上聞之遣使徴司徒王僧辯右衛將軍杜崱平北將軍裴之橫與宜豐矦循共討納循軍巴陵以待之
  二年春三月陸納遣其將吳藏潘烏黒李賢明等下據車輪王僧辯至巴陵宜豐矦循讓都督於僧辯僧辯弗受上乃以僧辯循為東西都督夏四月丙申僧辯軍於車輪 陸納夾岸為城以拒王僧辯納士卒皆百戰之餘僧辯憚之不敢輕進稍作連城以逼之納以僧辯為怯不設備五月甲子僧辯命諸軍水陸齊進急攻之僧辯親執旗鼓宜豐矦循身受矢石拔其二城納衆大敗步走保長沙 六月上遣使送王琳令說諭陸納乙未琳至長沙僧辯使送示之納衆悉拜且泣使謂僧辯曰朝廷若赦王郎乞聽入城僧辯不許復送江陵陸法和求救不已上欲召長沙兵恐失陸納乃復遣琳許其入城琳既入納遂降湘州平上復琳官爵 秋八月以湘州刺史王琳為衡州刺史
  三年夏五月乙巳以王琳為廣州刺史上以琳部衆彊盛又得衆心故欲逺之琳與主書廣漢李膺厚善私謂膺曰琳小人也䝉官拔擢至此今天下未定遷琳嶺南如有不虞安得琳力竊揆官意不過疑琳琳分望有限豈與官爭為帝乎何不以琳為雍州刺史鎮武寧琳自放兵作田為國禦捍膺然其言而弗敢啟 冬十一月魏師圍江陵帝徴廣州刺史王琳為湘州刺史使引兵入援王琳軍至長沙鎮南府長史裴政間道先報江陵為魏人所獲臺城䧟帝為魏人所殺事見梁氏亂亡
  敬帝紹㤗元年春正月梁王詧即皇帝位於江陵以莫勇為武州刺史魏永壽為巴州刺史 湘州刺史王琳將兵自小桂北下至蒸城聞江陵已䧟為世祖發哀三軍縞素遣別將矦平帥舟師攻後梁琳屯兵長沙傳檄州郡為進取之計長沙王韶及上㳺諸將皆推琳為盟主 二月矦平攻後梁巴武二州故劉棻主帥趙朗殺宋文徹以邵陵歸於王琳 夏五月庚辰矦平等擒莫勇魏永壽江陵之䧟也永嘉王莊生七年矣尼法慕匿之王琳迎莊送之建康 秋八月辛巳王琳自蒸城還長沙 冬十月以王琳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十二月以陳霸先從子曇朗及永嘉王莊為質於齊事見梁氏亂亡
  太平元年春二月後梁主擊矦平於公安平與長沙王韶引兵還長沙王琳遣平鎮巴州 夏五月矦平頻破後梁軍以王琳兵威不接更不受指麾琳遣將討之平殺巴州助防呂旬收其衆奔江州矦瑱與之結為兄弟琳軍勢益衰乙丑遣使奉表詣齊並獻馴象江陵之䧟也琳妻蔡氏世子毅皆沒於魏琳又獻欵於魏以求妻子亦稱臣於梁 秋七月魏太師泰遣安州長史鉗耳康買使於王琳琳遣長史席豁報之且請歸世祖及愍懐太子之柩泰許之 八月魏以王琳為大將軍長沙郡公 九月甲子王琳以舟師襲江夏冬十月壬申豐城矦泰以州降之 十二月辛丑豐城矦泰奔齊齊以為永州刺史詔徴王琳為司空琳辭不至留其將潘純陀監郢州身還長沙魏人歸其妻子
  陳髙祖永定元年春正月詔以王琳為司空驃騎大將軍 三月甲辰以司空王琳為湘郢二州刺史 夏五月王琳既不就徴大治舟艦將攻陳霸先六月戊寅霸先以開府儀同三司矦安都為西道都督周文育為南道都督將舟師二萬㑹武昌以擊之 秋八月丁卯周人歸梁世祖柩及諸將家屬千餘人於王琳 冬十月梁敬帝禪位於陳 矦安都至武昌王琳將樊猛棄城走周文育自豫章㑹之安都聞上受禪歎曰吾今茲必敗戰無名矣時兩將俱行不相統攝部下交爭稍不相平軍至郢州琳將潘純陀於城中遙射官軍安都怒進軍圍之未克而王琳至弇口安都乃釋郢州悉衆詣沌口留沈泰一軍守漢曲安都遇風不得進琳據東岸安都等據西岸相持數日乃合戰安都等大敗安都文育及禆將徐敬成周鐡虎程靈洗皆為琳所擒沈泰引軍奔歸琳引見諸將與語周鐵虎辭氣不屈琳殺鐵虎而囚安都等總以一長鏁繫之置琳所坐䑽下令所親宦者王子晉掌視之琳乃移湘州軍府就郢城又遣其將樊猛襲據江州
  二年春正月王琳引兵下至湓城屯於白水浦帶甲十萬琳以北江州刺史魯悉達為鎮北將軍上亦以悉達為征西將軍各送鼓吹女樂悉達兩受之遷延顧望皆不就上遣安西將軍沈泰襲之不克琳欲引軍東下而悉達制其中流琳遣使說誘終不從己亥琳遣記室宗虩求援於齊且請納梁永嘉王莊以主梁祀 三月齊發兵援送梁永嘉王莊於江南冊拜王琳為梁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琳遣兄子叔寶帥所部十州刺史子弟赴鄴琳奉莊即皇帝位改元天啟追諡建安公淵明曰閔皇帝帝以琳為侍中大將軍中書監餘依齊朝之命 夏六月己巳詔司空矦瑱領軍將軍徐度帥舟師為前軍以討王琳 秋七月戊戌上幸石頭送矦瑱等 甲辰上遣吏部尚書謝哲往諭王琳哲朏之孫也 八月謝哲返命王琳請還湘州詔追衆軍還癸未衆軍至自大雷 冬十二月後梁主遣其大將軍王操將兵略取王琳之長沙武陵南平等郡
  三年春正月王琳召桂州刺史淳于量量雖與琳合而潛通於陳二月辛酉以量為開府儀同三司 三月梁永嘉王莊至郢州遣使入貢於齊王琳遣其將雷文策襲後梁監利太守蔡大有殺之 夏六月丁酉上不豫丙午殂 冬十月王琳聞髙祖殂乃以少府卿吳郡孫瑒為郢州刺史總留任奉梁永嘉王莊出屯濡須口齊揚州道行䑓慕容儼帥衆臨江為之聲援十一月乙卯琳冦大雷詔矦瑱矦安都及儀同徐度將兵禦之安州刺史吳明徹夜襲湓城琳遣巴陵太守任忠擊明徹大破之明徹僅以身免琳因引兵東下
  文帝天嘉元年春二月王琳至柵口矦瑱督諸軍出屯蕪湖相持百餘日東關春水稍長舟艦得通琳引合肥漅湖之衆舳艫相次而下軍勢甚盛瑱進軍虎檻州琳亦出船列於江西隔洲而泊明日合戰琳軍少卻退保西岸及夕東北風大起吹其舟艦竝壊沒於沙中浪大不得還浦及旦風靜琳入浦治舡瑱等亦引軍退入蕪湖周人聞琳東下遣都督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史寧將兵數萬乗虗襲郢州孫瑒嬰城自守琳聞之恐其衆潰乃帥舟師東下去蕪湖十里而泊擊柝聞於陳軍齊儀同三司劉伯球將兵萬餘人助琳水戰行䑓慕容恃徳之子子㑹將鐡騎二千屯蕪湖西岸為之聲勢丙申瑱令軍中晨炊蓐食以待之時西南風急琳自謂得天助引兵直趣建業瑱等徐出蕪湖躡其後西南風翻為瑱用琳擲火炬以燒陳舡皆反燒其舡瑱發拍以擊琳艦又以牛皮冐䝉衝小舡以觸其艦並鎔鐵灑之琳軍大敗軍士溺死者什二三餘皆棄舡登岸走為陳軍所殺殆盡齊步騎在西岸者自相蹂踐並䧟於蘆荻泥淖中騎皆棄馬脫走得免者什二三擒劉伯球慕容子㑹斬獲萬計盡收梁齊軍資器械琳乗舴艋冐陳走至湓城欲收合離散衆無附者乃與妻妾左右十餘人奔齊先是琳使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劉仲威侍衛永嘉王莊及敗左右皆散泌以輕舟送莊達於齊境拜辭而還遂來降仲威奉莊奔齊泌昻之子也樊猛及其兄毅帥部曲來降 周軍復至郢州孫瑒士卒皆死戰周人不能克既而聞王琳敗陳兵將至乃解圍去瑒遣使舉中流之地來降
  二年春正月齊主使王琳出合肥召募傖楚更圖進取合州刺史裴景徽琳兄珉之壻也請以私屬為鄉導齊主使琳與行臺左丞盧潛將兵赴之琳沉吟不決景徽恐事泄挺身奔齊齊主以琳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鎮壽陽
  三年春閏二月齊揚州刺史行臺王琳數欲南侵尚書盧潛以為時事未可上遣移書壽陽欲與齊和親潛以其書奏齊朝仍上啟且請息兵齊主許之遣散騎常侍崔瞻來聘且歸南康愍王曇朗之䘮琳由是與潛有隙更相表列齊主徴琳赴鄴以潛為揚州刺史領行臺尚書瞻㥄之子也 秋七月上遣使聘齊 冬十一月丁丑齊遣兼散騎常侍封孝琰來聘
  四年夏六月乙卯齊主使兼散騎常侍崔子武來聘五年夏四月辛卯齊主使兼散騎常侍皇甫亮來聘冬十一月戊戍齊主使兼散騎常侍劉逖來聘
  六年夏六月己巳齊主使兼散騎常侍王季髙來聘天康元年夏六月齊遣兼散騎常侍韋道儒來聘臨海王光大元年夏四月癸丑齊遣散騎常侍司馬㓜之來聘
  二年春正月癸亥齊主使兼散騎常侍鄭大護來聘宣帝太建二年春正月戊申齊使兼散騎常侍裴讞之來聘 冬十月齊以梁永嘉王莊為開府儀同三司梁王許以興復竟不果及齊亡莊憤邑卒於鄴
  三年春正月丁巳齊使兼散騎常侍劉環儁來聘 夏四月齊遣使來聘
  五年春三月帝謀伐齊公卿各有異同唯鎮前將軍吳明徹決䇿請行帝謂公卿曰朕意已決卿可共舉元帥衆議以中權將軍淳于量位重共署推之尚書左僕射徐陵獨曰吳明徹家在淮左悉彼風俗將略人才當今亦無過者都官尚書河東裴忌曰臣同徐僕射陵應聲曰非但明徹良將裴忌即良副也壬午分命衆軍以明徹都督征討諸軍事忌監軍事統衆十萬伐齊明徹出秦郡都督黃法𣰰出歴陽 夏四月齊人於秦郡置秦州州前江浦通塗水齊人以大木為柵於水中辛亥吳明徹遣豫章內史程文季將驍勇拔其柵克之文季靈洗之子也齊人議禦陳師開府儀同三司王紘曰官軍比屢失利人情騷動若復出頓江淮恐北狄西冦乗𡚁而來則世事去矣莫若薄賦省徭息民養士使朝廷恊睦遐邇歸心天下皆當肅清豈直陳氏而已不從遣軍救歴陽庚申黃法𣰰擊破之又遣開府儀同三司尉破胡長孫洪略救秦州趙彥深私問計於祕書監源文宗曰吳賊侏張遂至於此弟往為秦涇刺史悉江淮間情事今何術以禦之文宗曰朝廷精兵必不肯多付諸將數千已下適足為吳人之餌尉破胡人品王之所知敗績之事匪朝伊夕國家待遇淮南失之同於蒿箭如文宗計者不過專委王琳招募淮南三四萬人風俗相通能得死力兼令舊將將兵屯於淮北足以固守且琳之於頊必不肯北面事之明矣竊謂此計之上者若不推赤心於琳更遣餘人掣肘復成速禍彌不可為彥深歎曰弟此䇿誠足制勝千里但口舌爭之十日已不見從時事至此安可盡言因相顧流涕文宗名彪以字行子恭之子也文宗子師為左外兵郎中攝祠部嘗白髙阿那肱龍見當雩阿那肱驚曰何處龍見其色如何師曰龍星初見禮當雩祭非真龍也阿那肱怒曰漢兒多事彊知星宿遂不祭師出竊歎曰禮既廢矣齊能久乎齊師選長大有膂力者為前隊號蒼頭犀角大力其鋒甚銳又有西域胡善射弦無虗發衆軍尤憚之辛酉戰於呂梁將戰吳明徹謂巴山太守蕭摩訶曰若殪此胡則彼軍奪氣君才不減關侯矣摩訶曰願示其狀當為公取之明徹乃召降人有識胡者使指示之自酌酒以飲摩訶摩訶飲畢馳馬衝齊軍胡挺身出陳前十餘步彀弓未發摩訶遙擲銑鋧正中其額應手而仆齊軍大力十餘人出戰摩訶又斬之於是齊軍大敗尉破胡走長孫洪略戰死破胡之出師也齊人使侍中王琳與之俱琳謂破胡曰吳兵甚銳宜以長䇿制之慎勿輕鬬破胡不從而敗琳單騎僅免還至彭城齊人即使之赴壽陽召募以拒陳師復以盧潛為揚州道行臺尚書甲子南譙太守徐槾克石樑城五月己巳瓦梁城降癸酉陽平郡降甲戌徐槾克廬江城歴陽窮蹙乞降黃法𣰰緩之則又拒守法𣰰怒帥卒急攻丙子克之盡殺戍卒進軍合肥合肥望旗請降法𣰰禁侵掠撫勞戌卒與之盟而縱之 己卯齊北髙唐郡降辛巳詔南豫州刺史黃法𣰰徙鎮歴陽乙酉南齊昌太守黃詠克齊昌外城丙戌廬陵內史任忠軍於東關克其東西二城進克蘄城戊子又克譙郡城秦州城降癸巳𤓰步胡墅二城降 六月庚子郢州刺吏李綜克灄口城乙巳任忠克合州外城庚戌淮陽沐陽郡並棄城走 癸丑程文季攻齊涇州拔之乙卯宣毅司馬湛陀克新蔡城 癸亥黃法𣰰克合州吳明徹進攻仁州甲子克之 秋七月戊辰齊遣尚書左丞陸騫將兵二萬救齊昌出自巴蘄遇西陽太守汝南周炅炅留羸弱設疑兵以當之身率精銳由間道邀其後大破之己巳征北大將軍吳明徹軍至峽口克其北岸城南岸守者棄城走周炅克巴州淮北絳城及榖陽士民並殺其戍主以城降齊巴陵王王琳與揚州刺史王貴顯保壽陽外郭吳明徹以琳初入衆心未固丙戍乗夜攻之城潰齊兵退據相國城及金城八月乙未山陽城降壬寅盱眙城降壬子戎昭將軍徐敬辯克海安城青州東海城降戊午平固矦敬㤗等克晉州九月甲子陽平城降壬申髙陽太守沈善慶克馬頭城甲戌齊安城降丙子左衛將軍樊毅克廣陵楚子城冬十月吳明徹攻壽陽堰肥水以灌城城中多病腫
  泄死者什六七齊行臺右僕射琅邪皮景和等救壽陽以尉破胡新敗怯懦不敢前屯於淮口敕使屢促之然始度淮衆數十萬去壽陽三十里頓軍不進諸將皆懼曰堅城未拔大援在近將若之何明徹曰兵貴神速而彼結營不進自挫其鋒吾知其不敢戰明矣乙巳躬擐甲冑四面疾攻一鼓拔之生擒王琳王貴顯盧潛及扶風王可朱渾道裕尚書左丞李騊駼送建康景和北遁盡收其駝馬輜重琳體貌閑雅喜怒不形於色彊記明敏軍府佐吏千數皆能識其姓名刑罰不濫輕財愛士得將卒心雖失地流寓在鄴齊人皆重其忠義及被擒故麾下將卒多在明徹軍中見者皆𭭔欷不能仰視爭為請命及致資給明徹恐其為變遣使追斬之於壽陽東二十里哭者聲如雷有一叟以酒脯來祭哭盡哀收其血而去田夫野老知與不知聞者莫不流涕齊穆提婆韓長鸞聞壽陽䧟握槊不輟曰本是彼物從其取去齊主聞之頗以為憂提婆等曰假使國家盡失黃河以南猶可作一龜茲國更可憐人生如寄唯當行樂何用愁為左右嬖臣因共賛和之帝即大喜酣飲鼓舞仍使於黎陽臨河築城戍丁未齊遣萬人至頴口樊毅擊走之辛亥遣兵援蒼陵又破之齊主以皮景和全軍而還賞之除尚書令丙辰詔以壽陽復為豫州以黃城為司州以明徹為都督豫合等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豫州刺史遣謁者蕭淳風就壽陽冊命於城南設壇士卒二十萬陳旗鼔戈甲明徹登壇拜受成禮而退將卒榮之上置酒舉杯屬徐陵曰賞卿知人陵避席曰定䇿聖𠂻非臣力也以黃法𣰰為征西大將軍合州刺史戊午湛陀克齊昌城十一月甲戍淮隂城降庚辰威虜將軍劉桃枝克朐山城辛巳樊毅克濟隂城己丑魯廣達攻濟南徐州克之以廣達為北徐州刺史鎮其地齊北徐州民多起兵以應陳逼其州城祖珽命不閉城門禁人不得出衢路城中寂然反者不測其故疑人走城空不設備珽忽令鼓譟震天反者皆驚走既而復結陳向城珽令録事叅軍王君植將兵拒之自乗馬臨陳左右射反者先聞其盲謂其必不能出忽見之大驚穆提婆欲令城䧟不遣援兵珽且戰且守十餘日反者竟散走詔懸王琳首於建康市故吏梁驃騎倉曹叅軍朱瑒致書徐陵求其首曰竊以典午將滅徐廣為晉家遺老當塗已謝馬孚稱魏室忠臣梁故建寧公琳當離亂之辰總方伯之任天厭梁徳尚思匡繼徒藴包胥之志終遘萇𢎞之眚至使身沒九泉頭行千里伏惟聖恩博厚明詔爰發赦王經之哭許田橫之塟不使壽春城下唯傳報葛之人滄洲島上獨有悲田之客陵為之啟上十二月壬辰朔詔琳首皆還其親屬瑒瘞琳於八公山側義故㑹塟者數千人瑒間道奔齊別議迎塟尋有壽陽人茅智勝等五人宻送其柩於鄴齊贈琳開府儀同三司録尚書事謚曰忠武王給輼輬車以塟之
  齊顯祖狂暴常山王篡立附
  梁敬帝紹㤗元年 初齊平秦王歸彥幼孤髙祖令清河昭武王岳養之岳情禮甚薄歸彥心銜之及顯祖即位歸彥為領軍大將軍大被寵遇岳謂其徳已更倚賴之岳屢將兵立功有威名而性豪侈好酒色起第於城南㕔事後開巷歸彥譛之於帝曰清河僣擬宮禁制為永巷但無闕耳帝由是惡之帝納倡婦薛氏於後宮岳先嘗因其姊迎之至第帝夜逰於薛氏家其姊為父乞司徒帝大怒縣其姊鋸殺之讓岳以姦岳不服帝益怒十一月乙亥使歸彥鴆嶽嶽自訴無罪歸彥曰飲之則家全飲之而卒塟贈如禮薛嬪有寵於帝久之帝忽思其與岳通無故斬首藏之於懐出東山宴飲勸酬始合忽探出其首投於柈上支解其屍弄其髀為琵琶一座大驚帝方收取對之流涕曰佳人難再得載屍以出被髮步哭而隨之
  太平元年齊發丁匠三十餘萬修廣三臺宮殿齊顯祖之初立也留心政術務存簡靖坦於任使人得盡力又能以法馭下或有違犯不容勳戚內外莫不肅然至於軍國機䇿獨決懐抱每臨行陳親當矢石所向有功數年之後漸以功業自矜遂嗜酒淫佚肆行狂暴或身自歌舞盡日通宵或散髮胡服雜衣錦綵或袒露形體塗傅粉黛或乗牛驢槖駞白象不施鞍勒或令崔季舒劉桃枝負之而行擔胡鼓拍之勳戚之第朝夕臨幸㳺行市里街坐巷宿或盛夏日中暴身或隆冬去衣馳走從者不堪帝居之自若三䑓構木髙二十七丈兩棟相距二百餘尺工匠危怯皆繫䋲自防帝登脊疾走殊無怖畏時復雅儛折旋中節傍人見者莫不寒心嘗於道上問婦人曰天子何如曰顛顛癡癡何成天子帝殺之婁太后以帝酒狂舉杖擊之曰如此父生如此兒帝曰即當嫁此老母與胡太后大怒遂不言笑帝欲太后笑自匍匐以身舉牀墜太后於地頗有所傷既醒大慙恨使積柴熾火欲入其中太后驚懼親自持挽彊為之笑曰曏汝醉耳帝乃設地席命平秦王歸彥執杖口自責數脫背就罰謂歸彥曰杖不出血當斬汝太后前自抱之帝流涕苦請乃笞腳五十然後衣冠拜謝悲不自勝因是戒酒一旬又復如初帝幸李後家以鳴鏑射後母崔氏罵曰吾醉時尚不識太后老婢何事馬鞭亂擊一百有餘雖以楊愔為宰相使進厠籌以馬鞭鞭其背流血浹袍嘗欲以小刀剺其腹崔季舒託俳言曰老小公子惡戱因掣刀去之又置愔於棺中載以轜車又嘗持槊走馬以擬左丞相斛律金之胷者三金立不動乃賜帛千段髙氏婦女不問親疎多與之亂或以賜左右又多方苦辱之彭城王浟太妃爾朱氏魏敬宗之後也帝欲蒸之不從手刄殺之故魏樂安王元昻李後之姊壻也其妻有色帝數幸之欲納為昭儀召昻令伏以鳴鏑射之百餘下凝血垂將一石竟至於死後啼不食乞讓位於姊太后又以為言帝乃止又嘗於衆中召都督韓哲無罪斬之作大鑊長鋸剉碓之屬陳之於庭每醉輒手殺人以為𭟼樂所殺者多令支解或焚之於火或投之於水楊愔乃簡鄴下死囚置之仗內謂之供御囚帝欲殺人輒執以應命三月不殺則宥之開府參軍裴謂之上書極諫帝謂楊愔曰此愚人何敢如是對曰彼欲陛下殺之以成名於後世耳帝曰小人我且不殺爾焉得名帝與左右飲曰樂哉都督王紘曰有大樂亦有大苦帝曰何謂也對曰長夜之飲不寤國亡身隕所謂大苦帝縛紘欲斬之思其有救世祖之功乃捨之帝逰宴東山以關隴未平投盃震怒召魏收於前立為詔書宣示逺近將事西行魏人震恐常為度隴之計然實未行一日泣謂羣臣曰黒獺不受我命奈何都督劉桃枝曰臣得三千騎請就長安擒之以來帝壯之賜帛千匹趙道徳進曰東西兩國彊弱力均彼可擒之以來此亦可擒之以往桃枝妄言應誅陛下奈何濫賞帝曰道徳言是囬絹賜之帝乗馬欲下峻岸入於漳道徳攬轡回之帝怒將斬之道徳曰臣死不恨當於地下啟先帝論此兒酣酗顛狂不可敎訓帝黙然而止它日帝謂道徳曰我飲酒過須痛杖我道徳抶之帝走道徳逐之曰何物人為此舉止典御丞李集面諫比帝於桀紂帝令縛置流中沈沒久之復令引出謂曰吾何如桀紂集曰向來彌不及矣帝又令沈之引出更問如此數四集對如初帝大笑曰天下有如此癡人方知龍逢比干未是俊物遂釋之頃之又被引入見似有所諫帝令將出要斬其或斬或赦莫能測焉內外𢡚𢡚各懐怨毒而素能黙識彊記加以嚴斷羣下戰慄不敢為非又能委政楊愔愔總攝機衡百度脩敕故時人皆言主昏於上政清於下秋八月庚申齊主將西巡百官辭於紫陌帝使矟騎圍之曰我舉鞭即殺之日晏帝醉不能起黃門郎是連子暢曰陛下如此羣臣不勝忍怖帝曰大怖邪若然勿殺遂如晉陽 冬十二月齊自西河總秦戍築長城東至於海前後所築東西凢三千餘里
  陳髙祖永定元年秋七月河南北大蝗齊主問魏郡丞崔叔瓉曰何故致蝗對曰五行志土功不時蝗蟲為災今外築長城內興三臺殆以此乎齊主大怒使左右敺之擢其髮以溷沃其頭曵足以出叔瓉季舒之兄也初齊有術士言亾髙者黒衣故髙祖每出不欲見沙門顯祖在晉陽問左右何物最黑對曰無過於漆帝以上黨王渙於兄弟第七使庫直都督破六韓伯昇之鄴徴渙渙至紫陌橋殺伯昇而逃浮河南度至濟州為人所執送鄴帝之為太原公也與永安王浚偕見世宗帝有時洟出浚責帝左右曰何不為二兄拭鼻帝心銜之及即位浚為青州刺史聰明矜恕吏民恱之浚以帝嗜酒私謂親近曰一兄因酒敗徳朝臣無敢諫者大敵未滅吾甚以為憂欲乘驛至鄴面諫不知用吾言不或宻以白帝帝益銜之浚入朝從幸東山帝裸裎為樂浚進諫曰此非人主所宜帝不恱浚又於屏處石楊愔譏其不諌帝時不欲大臣與諸王交通愔懼奏之帝大怒曰小人由來難忍遂罷酒還宮浚尋還州又上書切諫詔徴浚浚懼禍謝疾不至帝遣馳驛收浚老㓜泣送者數千人至鄴與上黨王渙皆盛以鐡籠寘於北城地牢飲食溲穢共在一所
  二年冬十一月齊三䑓成更名銅爵曰金鳯金虎曰聖應氷井曰崇光甲午齊主至鄴大赦齊主遊三䑓𭟼以槊刺都督尉子輝應手而斃常山王演以帝沈湎憂憤形於顔色帝覺之謂曰但令汝在我何為不縱樂演唯涕泣拜伏竟無所言帝亦大悲抵盃於地曰汝似嫌我如是自今敢進酒者斬之因取所御盃盡壊棄未㡬沈湎益甚或於諸貴戚家角力批拉不限貴賤唯演至則內外肅然演又宻撰事條將諫其友王晞以為不可演不從因間極言遂逢大怒演性頗嚴尚書郎中剖斷有失輙加捶楚令史姦慝即考竟帝乃立演於前以刀鐶擬脅召被演罰者臨以白刄求演之短咸無所陳乃釋之晞昕之弟也帝疑演假辭於晞以諫欲殺之王私謂晞曰王博士明日當作一條事為欲相活亦圗自全宜深體勿怪乃於衆中杖晞二十帝尋發怒聞晞得杖以故不殺髠鞭配甲坊居三年演又因諫爭被敺撻閉口不食太后日夜涕泣帝不知所為曰儻小兒死奈我老母何於是數往問演疾謂曰努力彊食當以王晞還汝乃釋晞令詣演演抱晞曰吾氣息惙然恐不復相見晞流涕曰天道神明豈令殿下遂斃此舍至尊親為人兄尊為人主安可與計殿下不食太后亦不食殿下縱不自惜獨不念太后乎言未卒演彊坐而飯晞由是得免徒還為王友及演録尚書事除官者皆詣演謝去必辭晞言於演曰受爵天朝拜恩私第自古以為不可宜一切約絶演從之久之演從容謂晞曰主上起居不恆卿宜耳目所具吾豈可以前逢一怒遂爾結舌卿宜為撰諫草吾當伺便極諫晞遂條十餘事以呈因謂演曰今朝廷所恃者唯殿下乃欲學匹夫耿介輕一朝之命狂藥令人不自覺刀箭豈復識親疎一旦禍出理外將奈殿下家業何奈皇太后何演欷𭭔不自勝曰乃至是乎明日見晞曰吾長夜久思今遂息意即命火對晞焚之後復承間苦諫帝使力士反接拔白刃注頸罵曰小子何知是誰教汝演曰天下噤口非臣誰敢有言帝趣杖亂捶之數十㑹醉臥得解帝䙝黷之逰遍於宗戚所往留連唯至常山第多無適而去尚書左僕射崔暹屢諫演謂暹曰今太后不敢致言吾兄弟杜口僕射獨能犯顔內外深相感愧太子殷自幼溫裕開朗禮士好學關覧時政甚有美名帝常嫌太子得漢家性質不似我欲廢之帝登金鳯䑓召太子使手刄囚太子惻然有難色再三不斷其首帝大怒親以馬鞭捶之太子由是氣悸語吃精神昬擾帝因酣宴屢雲太子性懦社稷事重終當傳位常山太子少傅魏收謂楊愔曰太子國之根本不可動揺至尊三爵之後每言傳位常山令臣下疑二若其實也當決行之此言非所以為戱恐徒使國家不安愔以收言白帝帝乃止帝既殘忍有司訊囚莫不嚴酷或燒犁耳使立其上或燒車釭使以臂貫之既不勝苦皆至誣服唯三公郎中武彊蘇瓊厯職中外所至皆以寛平為治時趙州及清河屢有人告謀反者前後皆付瓊推檢事多申雪尚書崔昻謂瓊曰若欲立功名當更思餘理數雪反逆身命何輕瓊正色曰所雪者寃枉耳不縱反逆也昻大慙帝怒臨漳令嵇曄舍人李文師以賜臣下為奴中書侍郎彭城鄭頥私誘祠部尚書王昕曰自古無朝士為奴者昕曰箕子為之奴頥以白帝曰王元景比陛下於紂帝銜之頃之帝與朝廷酣飲昕稱疾不至帝遣騎執之見方揺膝吟詠遂斬扵殿前投屍漳水齊主北築長城南助蕭莊士馬死者以數十萬計重以脩築臺殿賜與無節府藏之積不足以供乃減百官之祿撒軍人常廩併省州郡縣鎮戍之職以節費用焉 十二月齊主如北城因視永安簡平王浚上黨剛肅王渙於地牢帝臨穴謳歌令浚等和之浚等惶怖且悲不覺聲顫帝愴然為之下泣將赦之長廣王湛素與浚不睦進曰猛虎安可出穴帝黙然浚等聞之呼湛小字曰步落稽皇天見汝帝亦以浚與渙皆有雄略恐為後害乃自刺渙又使壯士劉桃枝就籠亂刺槊每下浚渙輙以手拉折之號哭呼天於是薪火亂投燒殺之填以土石後出之皮髮皆盡屍色如炭逺近為之痛憤三年春二月丙戍齊主於甘露寺禪居深觀唯軍國大事乃以聞尚書左僕射崔暹卒齊主幸其第哭之謂其妻李氏曰頗思暹乎對曰思之帝曰然則自往省之因手斬其妻擲首牆外 夏閏四月齊髙徳政與楊愔同為相愔常忌之齊主酣飲徳政數彊諫齊主不恱謂左右曰髙徳政恆以精神凌逼人徳政懼稱疾欲自退帝謂楊愔曰我大憂徳政病對曰陛下若用為冀州刺史病當自差帝從之徳政見除書即起帝大怒召徳政謂曰聞爾病我為爾針親以小刀刺之血流霑地又使曵下斬去其足劉桃枝執刀不敢下帝責桃枝曰爾頭即墮地桃枝乃斬其足之三指帝怒不解囚徳政於門下其夜以氊輿送還家明旦徳政妻出珍寳滿四牀欲以寄人帝奄至其宅見之怒曰我內府猶無是物詰其所從得皆諸元賂之遂曵出斬之妻出拜又斬之並其子伯堅 五月齊太史奏今年當除舊布新齊主問於特進彭城公元韶曰漢光武何故中興對曰為誅諸劉不盡於是齊主悉殺諸元厭之癸未誅始平公元世哲等二十五家囚韶等十九家幽於地牢絶食㗖衣袖而死秋七月齊顯祖將如晉陽乃盡誅諸元或祖父為王
  或身嘗貴顯皆斬於東市其嬰兒投於空中承之以矟前後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棄屍漳水剖魚者往往得人爪甲鄴下為之久不食魚使元黃頭與諸囚自金鳯臺各乗紙鴟以飛黃頭獨能至紫陌乃墮仍付御史中丞畢義雲餓殺之唯開府儀同三司元蠻祠部郎中元文遙等數家獲免蠻繼之子常山王演之妃父文遙遵之五世孫也定襄令元景安䖍之𤣥孫也欲請改姓髙氏其從兄景皓曰安有棄其本宗而從人之姓者乎丈夫寧可玊碎何能瓦全景安以其言白帝帝收景皓誅之賜景安姓髙氏 齊顯祖嗜酒成疾不復能食自知不能久謂李後曰人生必有死何足致惜但憐正道尚幼人將奪之耳又謂常山王演曰奪則任汝慎勿殺也尚書令開封王楊愔領軍大將軍平秦王歸彥侍中廣漢燕子獻黃門侍郎鄭頥皆受遺詔輔政冬十月甲午殂癸卯發喪羣臣號哭無下淚者唯楊愔涕泗嗚咽太子殷即位大赦庚戌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皇太后 辛未齊顯祖之喪至鄴
  文帝天嘉元年齊髙陽王湜以滑稽便辟有寵於顯祖常在左右執杖以撻諸王太皇太后深銜之及顯祖殂湜有罪太皇太后杖之百餘正月癸亥卒 齊主自晉陽還至鄴 二月己亥齊以常山王演為太師録尚書事以長廣王湛為大司馬並省録尚書事 齊顯祖之喪常山王演居禁中䕶喪事婁太后欲立之而未果太子即位乃就朝列以天子諒隂詔演居東館欲奏之事皆先咨決楊愔等以演與長廣王湛位地親逼恐不利於嗣主心忌之居頃之演出歸第自是詔敕多不關預或謂演曰鷙鳥離巢必有探卵之患今日王何宜屢出中山太守楊休之詣演演不見休之謂王友王晞曰昔周公朝讀百篇書夕見七十士猶恐不足録王何所嫌疑乃爾拒絶賔客先是顯祖之世羣臣人不自保及濟南王立演謂王晞曰一人垂拱吾曹亦保優閑因言朝廷寛仁真守文良主王晞曰先帝時東宮委一胡人傅之今春秋尚富驟覽萬機殿下宜朝夕先後親承音旨而使他姓出納詔命大權必有所歸殿下雖欲守藩其可得邪借令得遂沖退自審家祚得保靈長乎演黙然久之曰何以處我晞曰周公抱成王攝政七年然後復子明辟惟殿下慮之演曰我何敢自比周公晞曰殿下今日地望欲不為周公得邪演不應顯祖嘗使畨人康虎兒保䕶太子故晞言及之齊主將發晉陽時議謂常山王必當留守根本之地執政欲使常山王從帝之鄴留長廣王鎮晉陽既而又疑之乃敕二王俱從至鄴外朝聞之莫不駭愕又敕以王晞為并州長史演既行晞出郊送之演恐有覘察命晞還城執晞手曰努力自慎因躍馬而去平秦王歸彥總知禁衛楊愔宣敕留從駕五千兵於西中隂備非常至鄴數日歸彥乃知之由是怨愔領軍大將軍可朱渾天和道元之子也尚帝姑東平公主每曰若不誅二王少主無自安之理燕子獻謀處太皇太后於北宮使歸政皇太后又自天保八年以來爵賞多濫楊愔欲加澄汰乃先自表解開府及開封王諧叨竊恩榮者皆從黜免由是嬖寵失職之徒盡歸心二叔平秦王歸彥初與楊燕同心既而中變盡以疎忌之跡告二王侍中宋欽道弁之孫也顯祖使在東宮教太子以吏事欽道面奏帝稱二叔威權既重宜速去之帝不許曰可與令公共詳其事愔等議出二王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啟皇太后具述安危宮人李昌儀即髙仲宻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愛以啟示之昌儀宻啟太皇太后愔等又議不可令二王俱出乃奏以長廣王湛鎮晉陽以常山王演録尚書事二王既拜職乙巳於尚書省大㑹百僚愔等將赴之散騎常侍兼中書侍郎鄭頥止之曰事未可量不宜輕脫愔曰吾等至誠體國豈常山拜職有不赴之理長廣王湛旦伏家僮數十人於録尚書後室仍與席上勲貴賀拔仁斛律金等數人相知約曰行酒至愔等我各勸雙盃彼必致辭我一曰執酒二曰執酒三曰何不執爾軰即執之及宴如之愔大言曰諸王反逆欲殺忠良邪尊天子削諸侯赤心奉國何罪之有常山王演欲緩之湛曰不可於是拳杖亂敺愔及天和欽道皆頭面血流各十人持之燕子獻多力頭又少髪狼狽排衆走出門斛律光逐而擒之子獻歎曰丈夫為計遲遂至於此使太子太保薛孤延等執頥於尚藥局頥曰不用智者言至此豈非命也二王與平秦王歸彥賀拔仁斛律金擁愔等唐突入雲龍門見都督叱利騷招之不進使騎殺之開府儀同三司成休寧抽刃呵演演使歸彥諭之休寧厲聲不從歸彥久為領軍素為軍士所服皆弛仗休寧方歎息而罷演入至昭陽殿湛及歸彥在朱華門外帝與太皇太后竝出太皇太后坐殿上皇太后及帝側立演以㙛叩頭進言曰臣與陛下骨肉至親楊遵彥等欲獨擅朝權威福自己自王公已下皆重足屏氣共相唇齒以成亂階若不早圗必為宗社之害臣與湛為國事重賀拔仁斛律金惜獻武皇帝之業共執遵彥等入宮未敢刑戮專擅之罪誠當萬死時庭中及兩廡衛士二千餘人皆被甲待詔武衛娥永樂武力絶倫素為顯祖所厚叩刀仰視帝不睨之帝素吃訥倉猝不知所言太皇太后令卻仗不退又厲聲曰奴軰即今頭落乃退永樂內刀而泣太皇太后因問楊郎何在賀拔仁曰一眼已出太皇太后愴然曰楊郎何所能為留使豈不佳邪乃讓帝曰此等懐逆欲殺我二子次將及我爾何為縱之帝猶不能言太皇太后怒且悲曰豈可使我母子受漢老嫗斟酌太后拜謝太皇太后又為太后誓言演無異志但欲去逼而已演叩頭不止太后謂帝何不安慰爾叔帝乃曰天子亦不敢為叔惜況此漢軰但匄兒命兒自下殿去此屬任叔父處分遂皆斬之長廣王湛以鄭頥昔嘗讒已先拔其舌截其手而殺之演令平秦王歸彥引侍衛之士向華林園以京畿軍士入守門閣斬娥永樂於園太皇太后臨愔喪哭曰楊郎忠而獲罪以御金為之一眼親內之曰以表我意演亦悔殺之於是下詔罪狀愔等且曰罪止一身家屬不問頃之復簿録五家王晞固諫乃各沒一房孩㓜盡死兄弟皆除名以中書令趙彥深代楊愔總機務鴻臚少卿楊休之私謂人曰將涉千里殺騏驎而䇿蹇驢可悲之甚也戊申演為大丞相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湛為太傅京畿大都督段韶為大將軍平陽王淹為太尉平秦王歸彥為司徒彭城王浟為尚書令 齊大丞相演入晉陽既至謂王晞曰不用卿言㡬至傾覆今君側雖清終當何以處我晞曰殿下往時位地猶可以名教出處今日事勢遂關天時非復人理所及演奏趙郡王叡為長史王晞為司馬三月甲寅詔軍國之政皆申晉陽稟大丞相規筭 秋七月齊丞相演以王晞儒緩恐不允武將之意每夜載入晝則不與語嘗進晞宻室謂曰比王矦諸貴每見敦迫言我違天不祥恐當或有變起吾欲以法䋲之何如晞曰朝廷比者疎逺親戚殿下倉猝所行非復人臣之事芒刺在背上下相疑何由可久殿下雖欲謙退粃糠神器實恐違上𤣥之意墜先帝之基演曰卿何敢發此言須置卿於法晞曰天時人事皆無異謀是以敢冒犯斧鉞抑亦神明所賛耳演曰拯難匡時方俟聖哲吾何敢私議幸勿多言丞相從事中郎陸杳將出使握晞手使之勸進晞以杳言告演演曰若內外咸有此意趙彥深朝夕左右何故初無一言晞乃以事隙宻問彥深彥深曰我比亦驚此聲論每欲陳聞則口噤心悸弟既發端吾亦當昧死一披肝膽因兵勸演演遂言於太皇太后趙道徳曰相王不效周公輔成王而欲骨肉相奪不畏後世謂之篡邪太皇太后曰道徳之言是也未㡬演又啟雲天下人心未定恐奄忽變生須早定名位太皇太后乃從之八月壬千太皇太后下令廢齊主為濟南王出居別宮以常山王演入纂大統且戒之曰勿令濟南有他也肅宗即皇帝位於晉陽大赦改元皇建太皇太后還稱皇太后皇太后稱文宣皇后宮曰昭信乙酉詔紹封功臣禮賜耆老延訪直言襃賞死事追贈名徳帝謂王晞曰卿何為自同外客略不可見自今假非局司但有所懐隨宜作一牒俟少隙即徑進也因敕與尚書楊休之鴻臚卿崔勂等三人每日職務罷竝入東廊共舉録厯代禮樂職官及田市徴稅或不便於時而相承施用或自古為利而於今廢墜或道徳髙雋久在沈淪或巧言眩俗妖邪害政者悉令詳思以漸條奏朝晡給御食畢景聽還帝識度沈敏少居臺閣明習吏事即位尤自勤勵大革顯祖之𡚁時人服其明而譏其細羣臣進言帝皆從容受納戊子以長廣王湛為右丞相平陽王淹為太傅彭城王浟為大司馬 冬十一月辛巳立世子百年為太子百年時纔五歲二年齊主之謀誅楊燕也許以長廣王湛為太弟既而立太子百年湛心不平帝在晉陽湛居守於鄴散騎常侍髙元海髙祖之從孫也留典機宻帝以領軍代人庫狄伏連為幽州刺史以斛律光之弟羨為領軍以分湛權湛留伏連不聽羨視事先是濟南閔悼王常在鄴望氣者言鄴中有天子氣平秦王歸彥恐濟南王復立為己不利勸帝除之帝乃使歸彥至鄴徴濟南王如晉陽湛內不自安問計於髙元海元海曰皇太后萬福至尊孝友異常殿下不須異慮湛曰此豈我推誠之意邪元海乞還省一夜思之湛即留元海於後堂元海達旦不眠唯遶床徐步夜漏未盡湛遽出曰神筭如何元海曰有三䇿恐不堪用耳請殿下如梁孝王故事從數騎入晉陽先見太后求哀後見主上請去兵權以死為限不干朝政必保太山之安此上䇿也不然當具表雲威權太盛恐取謗衆口請青齊二州刺史沈靖自居必不招物議此中䇿也更問下䇿曰發言即恐族誅固逼之元海曰濟南世嫡主上假太后令而奪之今集文武示以徴濟南之敕執斛律豐樂斬髙歸彥尊立濟南號令天下以順討逆此萬世一時也湛大恱然性怯狐疑未能用使術士鄭道謙等卜之皆曰不利舉事靜則吉有林慮令潘子宻曉占𠉀潛謂湛曰宮車當晏駕殿下為天下主湛拘之於內以𠉀之又令巫覡卜之多雲不須舉兵自有大慶湛乃奉詔令數百騎送濟南王至晉陽九月帝使人酖之濟南王不從乃扼殺之帝尋亦悔之冬十月齊肅宗出畋有兎驚馬墜地絶肋婁太后視疾問濟南所在者三齊主不對太后怒曰殺之邪不用吾言死其宜矣遂去不顧十一月甲辰詔以嗣子沖眇可遣尚書右僕射趙郡王叡諭旨徴長廣王湛統茲大寶又與湛書曰百年無罪汝可以樂處置之勿效前人也是日殂於晉陽宮臨終言恨不見太后山陵 顔之推論曰孝昭天性至孝而不知忌諱乃至於此良由不學之所為也 趙郡王叡先使黃門侍郎王松年馳至鄴宣肅宗遺命湛猶疑其詐使所親先詣殯所發而視之使者復命湛喜馳赴晉陽使河南王孝瑜先入宮改易禁衛癸丑世祖即皇帝位於南宮大赦改元太寧立太子百年為樂陵王
  三年春正月乙亥齊主至鄴辛巳祀南郊壬午享太廟丙戌立妃胡氏為皇后子緯為皇太子後魏兗州刺史安定胡延之之女也戊子齊大赦己亥以馮翊王潤為尚書左僕射 閏二月丁未齊以太宰平陽王淹為青州刺史太傅平秦王歸彥為太宰冀州刺史歸彥為肅宗所厚恃勢驕盈陵侮貴戚世祖即位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髙元海御史中丞畢義雲黃門郎髙乾和數言其短且雲歸彥威權震主必為禍亂帝亦尋其反覆之跡漸忌之伺歸彥還家召魏收於帝前作詔草除歸彥冀州使乾和繕寫畫日仍敕門司不聽歸彥輒入宮時歸彥縱酒為樂經宿不知至明欲叅至門知之大驚而退及通名謝敕令早發別賜錢帛等物甚厚又敕督將悉送至清陽宮拜辭而退莫敢與語唯趙郡王叡與之久語時無聞者 秋七月齊平秦王歸彥至冀州內不自安欲待齊主如晉陽乗虗入鄴其郎中令呂思禮告之詔大司馬段韶司空婁叡討之歸彥於南境置私驛聞大軍將至即閉城拒守長史宇文仲鸞等不從皆殺之歸彥自稱大丞相有衆四萬齊主以都官尚書封子繪冀州人祖父世為本州刺史得人心使乗傳至信都巡城諭以禍福吏民降者相繼城中動靜小大皆知之歸彥登城大呼雲孝昭皇帝初崩六軍百萬悉在臣手投身向鄴奉迎陛下當時不反今日豈反耶正恨髙元海畢義雲髙乾和誑惑聖上疾忌忠良但為殺此三人即臨城自刎既而城破單騎北走至交津獲之鎻送鄴乙未載以露車銜木靣縛劉桃枝臨之以刃擊鼓隨之並其子孫十五人皆棄市命封子繪行冀州事齊主知歸彥前譛清河王岳以歸彥家良賤百口賜岳家贈岳太師丁酉以段韶為太傅婁叡為司徒平陽王淹為太宰斛律光為司空趙郡王叡為尚書令河間王孝琬為左僕射
  五年夏六月齊主殺樂陵王百年時白虹暈日再重又橫貫而不達赤星見齊主欲以百年厭之㑹博陵人賈徳胄教百年書百年嘗作數敕字徳胄封以奏之帝發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不免割帶玦留與其妃斛律氏見帝於涼風堂使百年書敕字騐與徳胄所奏相似遣左右亂捶之又令曵之遶堂行且捶所過血皆遍地氣息將盡乃斬之棄諸池池水盡赤妃把玦哀號不食月餘亦卒玦猶在手拳不可開其父光自擘之乃開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四中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四下
  宋 袁樞 撰
  安成王篡立
  陳文帝天嘉元年江陵之䧟也長城世子昌及中書侍郎頊皆沒於長安高祖即位屢請之於周周人許而不遣高祖殂周人乃遣昌還以王琳之難居於安陸琳敗昌發安陸將濟江致書於上辭甚不遜上不懌召侯安都從容謂曰太子將至須別求一藩為歸老之地安都曰自古豈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詔因請自迎昌於是羣臣上表請加昌爵命春二月庚戍以昌為驃騎將軍湘州牧封衡陽王 三月甲戌衡陽獻王昌入境詔主書舍人縁道迎候丙子濟江中流隕之使以溺告侯安都以功進爵清逺公初高祖遣榮陽毛喜從安城王頊詣江陵梁世祖以喜為侍郎沒於長安與昌俱還因進和親之䇿上乃使侍中周𢎞正通好於周
  二年夏六月乙酉周主使御正殷不害來聘 冬十一月周人許歸安成王頊使司㑹上士京兆杜果來聘上恱即遣使報之拜賂以黔中地及魯山郡
  三年春正月丁未周以安成王頊為柱國大將軍遣杜杲送之南歸 三月丙子安成王頊至建康詔以為中書監中衛將軍上謂杜杲曰家弟今䝉禮遣實周朝之惠然魯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對曰安成長安一布衣耳而陳之介弟也其價豈止一城而已哉本朝敦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太祖遺㫖下思繼好之義是以遣之南歸今乃雲以尋常之土易骨肉之親非使臣之所敢聞也上甚慚曰前言戱之耳待果之禮有加焉頊妃柳氏及子叔寳猶在穰成上復遣毛喜如周請之周人皆歸之
  天康元年夏四月上不豫臺閣衆事並令尚書僕射到仲舉五兵尚書孔奐共決之奐琇之之曾孫也疾篤奐仲舉與司空尚書令揚州刺史安成王頊吏部尚書袁樞中書舍人劉師知入侍醫藥樞君正之子也太子伯宗柔弱上憂其不能守位謂頊曰吾欲遵太伯之事頊拜伏泣涕固辭上又謂仲舉奐等曰今三方鼎峙四海事重宜須長君朕欲近則晉成逺隆殷法卿等宜遵此意孔奐流涕對曰陛下御膳違和痊復非久皇太子春秋鼎盛聖徳日躋安成王介弟之尊足為周旦若有廢立之心臣等愚誠不敢聞詔上曰古之遺直復見於卿乃以奐為太子詹事 臣光曰夫臣之事君宜將順其美正救其惡孔奐在陳處腹心之重任決社稷之大計茍以世祖之言為不誠則當如竇嬰面辯袁盎廷爭防微杜漸以絶顗覦之心以為誠邪則當請明下詔書宣告中外使世祖有宋宣之美髙宗無楚靈之惡不然謂太子嫡嗣不可動揺欲保輔而安全之則當盡忠竭節以死繼之如晉之荀息趙之肥義奈何於君之存則逆探其情而求合焉及其既沒則權臣移國而不能救嗣主失位而不能死斯乃姦諛之尤者而世祖謂之遺直以託六尺之孤豈不悖哉癸酉上殂太子即位大赦 五月庚寅以安成王頊
  為驃騎大將軍司徒録尚書都督中外諸軍事
  臨海王光大元年 初髙祖為梁相用劉師知為中書舍人師知渉學工文練習儀體厯世祖朝雖位宦不遷而委任甚重與揚州刺史安成王頊尚書僕射到仲舉同受遺詔輔政師知仲舉恆居禁中參決衆事頊與左右三百人入居尚書省師知見頊地望權勢為朝野所屬心忌之與尚書左丞王暹等謀出頊於外衆猶豫未敢先發東宮通事舍人殷不佞素以名節自任又受委東宮乃馳詣相府矯敕謂頊曰今四方無事王可還東府經理州務頊將出中記室毛喜馳入見頊曰陳有天下日淺國禍繼臻中外危懼太后深惟至計令王入省共康庶績今日之言必非太后之意宗社之重願王三思須更聞奏無使姦人得肆其謀今出外即受制於人譬如曹爽願作富家翁其可得邪頊遣喜與領軍將軍呉明徹籌之明徹曰嗣君諒闇萬機多闕殿下親實周召當輔安社稷願留中勿疑頊乃稱疾召劉師知留之與語使毛喜先入言於太后太后曰今伯宗㓜弱政事並委二郎此非我意喜又言於帝帝曰此自師知等所為朕不知也喜出以報頊頊因囚師知自入見太后及帝以陳師知之罪仍自草敕請畫以師知付廷尉其夜於獄中賜死以到仲舉為金紫光祿大夫王暹殷不佞並付治不佞不害之弟也少有孝行頊雅重之故獨得不死免官而已王暹伏誅自是國政盡歸於頊右衛將軍㑹稽韓子高鎭領軍府在建康諸將中士馬最盛與仲舉通謀事未發毛喜請簡士馬配子高拜賜鐡炭使脩噐甲頊驚曰子高謀反方欲收執何為更如是邪喜曰山陵始畢邉冦尚多而子高受委前朝名為杖順若收之恐不即授首或能為人患宜推心安誘使不自疑伺間圖之一壯士之力耳頊深然之仲舉既廢歸私第心不自安子郁尚世祖妹信義長公主除南康內史未之官子高亦自危求出為衡廣諸鎮郁毎乗小輿䝉婦人衣與子高謀㑹前上虞令陸昉及子高軍主告其謀反頊在尚書省因召文武在位議立皇太子平旦仲舉子高入省皆執之並郁送廷尉下詔於獄賜死餘黨一無所問癸丑以東揚州刺史始興王伯茂為中衛大將軍開
  府儀同三司伯茂帝之母弟也劉師知韓子高之謀伯茂皆預之司徒頊恐扇動中外故以為中衛專使之居禁中與帝遊處 夏四月湘州刺史華皎聞韓子高死內不自安繕甲聚徒撫循所部啟求廣州以卜朝廷之意司徒頊偽許之而詔書未出皎遣使潛引周兵又自歸於梁以其子𤣥響為質五月癸巳頊以丹陽尹呉明徹為湘州刺史 司徒頊遣呉明徹帥舟師三萬趣郢州丙申遣征南大將軍淳于量帥舟師五萬繼之又遣冠武將軍楊文通從安成歩道出茶陵巴山太守黃法慧從宜陽出澧陵共襲華皎並與江州刺史章昭達郢州刺史程靈洗合謀進討六月壬寅以司空徐度為車騎將軍總督建康諸軍歩道趣湘州 華皎使者至長安梁王亦上書言狀且乞師周人議出師應之司㑹崔猷曰前嵗東征死傷過半比雖循撫瘡痍未復今陳氏保境息民共敦鄰好豈可利其土地納其叛臣違盟約之信興無名之師乎晉公䕶不從閏六月戊寅遣襄州總管衛公直督柱國陸通大將軍田𢎞權景宣元定等將兵助之 秋八月華皎遣使誘章昭達昭達執送建康又誘程靈洗靈洗斬之皎以武州居其心腹遣使誘都督陸子隆子隆不從遣兵攻之不克巴州刺史戴僧朔等並𨽻於皎長沙太守曹慶等本𨽻皎下遂為之用司徒頊恐上流守宰皆附之乃曲赦湘巴二州九月乙巳悉誅皎家屬梁以皎為司空遣其柱國王操將兵二萬㑹之周權景宣將水軍元定將陸軍衛公直總之與皎俱下淳于量軍夏口直軍魯山使元定以歩騎數千圍郢州皎軍於白螺與呉明徹等相持徐度楊文通由嶺路襲湘州盡獲其所留軍士家屬皎自巴陵與周梁水軍順流乘風而下軍勢甚盛戰於沌口量明徹募軍中小艦多賞金銀令先出當西軍大艦受其拍西軍諸艦發拍皆盡然後量等以大艦拍之西軍艦皆碎沒於中流西軍又以艦載薪因風縱火俄而風轉自焚西軍大敗皎與戴僧朔單舸走過巴陵不敢登岸徑犇江陵衛公直亦犇江陵元定孤軍進退無路斫竹開徑且戰且引欲趣巴陵巴陵已為徐度等所據度等遣使偽與結盟許縱之還國定信之解仗就度度執之盡俘其衆並擒梁大將軍李廣定憤恚而卒皎黨曹慶等四十餘人並伏誅唯以岳陽太守章昭裕昭達之弟杜陽太守曹宣高祖舊臣衡陽內史汝隂任忠嘗有密啟皆宥之呉明徹乘勝攻梁河東㧞之周衛公直歸罪於梁柱國殷亮梁主知非其罪然不敢違遂誅之周與陳既交惡周沔州刺史裴寛白襄州總管請益戍兵並遷城於羊蹄山以避水總管兵未至程靈洗舟師奄至城下㑹大雨水暴漲靈洗引大艦臨城發拍擊樓堞皆碎矢石晝夜攻之三十餘日陳人登城寛猶帥衆執短兵拒戰又二日乃擒之
  二年春正月己亥安城王頊進位太傅領司徒加殊禮 冬十一月始興王伯茂以安成王頊專政意甚不平屢肆惡言甲寅以太皇太后令誣帝雲與劉師知華皎等通謀且曰文皇知子之鑒事等帝堯傳弟之懐又符太伯今可還申曩志崇立賢君遂廢帝為臨海王以安成王入纂又下令黜伯茂為溫麻侯寘諸別館安成王使盜邀之於道殺之車中宣帝大建元年春正月甲午安成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復太皇太后為皇太后皇太后為文皇后立妃柳氏為皇后世子叔寳為太子封皇子叔陵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乙未上謁太廟丁酉以尚書僕射沈欽為左僕射度支尚書王勱為右僕射勱份之孫也
  周陳之叛
  梁敬帝紹泰元年 初晉安民陳羽世為閩中豪姓其子寳應多權詐郡中畏服侯景之亂晉安太守賔化侯雲以郡讓羽羽老但治郡事令寳應典兵時東境荒饉而晉安獨豐衍寳應數自海道出寇抄臨安永嘉㑹稽或戴米粟與之貿易由是能致富彊侯景平世祖因以羽為晉安太守及陳霸先輔政羽求傳郡於寳應霸先許之
  太平元年 初侯景之亂臨川民周續起兵郡中始興王毅以郡讓之而去續部將皆郡中豪族多驕橫續裁製之諸將皆怨相與殺之續宗人廸勇冠軍中衆推為主廸素寒微恐郡人不服以同郡周敷族望高顯折節交之敷亦事廸甚謹廸據上塘敷據故郡朝廷以廸為衡州刺史領臨州內史時民遭侯景之亂皆棄農業羣聚為盜唯廸所部獨務農桑各有贏儲政教嚴明徵歛必至餘郡乏絶者皆仰以取給廸性質樸不事威儀居常徒跣雖外列兵衛內有女伎挼繩破篾傍若無人訥於言語而襟懐信實臨川人皆附之
  陳武帝永定元年詔給事黃門侍郎蕭乾招諭閩中時熊曇朗在豫章周廸在臨川留異在東陽陳寳應在晉安共相連結閩中豪帥徃徃立砦以自保上患之使乾諭以禍福豪師皆帥衆請降即以乾為建安太守乾子範之子也
  文帝天嘉二年 初高祖以帝女豐安公主妻留異之子貞臣徵異為南徐州刺史異遷延不就帝即位復以異為縉州刺史領東陽太守異屢遣其長史王澌入朝澌毎言朝廷虛弱異信之雖外示臣節恆懐兩端與王琳自鄱陽信安嶺濳通使徃來琳敗上遣左衛將軍沈恪代異實以兵襲之異出軍下淮以拒恪恪與戰而敗退還錢塘異復上表遜謝時衆軍方事湘郢乃降詔書慰諭且羈縻之異知朝廷終將討己乃以兵戌下淮及建徳以傋江路十二月丙午詔司空南徐州刺史侯安都討之
  三年春二月帝徵江州刺史周廸出鎭湓城又徵其子入朝廸趑且顧望並不至其餘南江酋帥私署令長多不受召朝廷未暇致討但羈縻之豫章太守周敷獨先入朝進號安西將軍給鼓吹一部賜以女妓金帛令還豫章廸以敷素出已下深不平之乃隂與留異相結遣其弟方興將兵襲敷敷與戰破之又遣其兄子伏甲船中詐為賈人慾襲湓城未發事覺尋陽太守監江州事晉陵華皎遣兵逆擊之盡獲其船仗上以閩州刺史陳寳應之父為光祿大夫子女皆受封爵命宗正編入屬籍而寳應以留異女為妻隂與異合虞荔弟寄流寓閩中荔思之成疾上為荔徴之寳應留不遣寄常從容諷以逆順寳應輙引它語以亂之寳應嘗使人讀漢書臥而聼之至蒯通說韓信曰相君之背貴不可言蹶然起坐曰可謂智士寄曰通一說殺三士何足稱智豈若班彪王命識所歸乎寄知寳應不可諫恐禍及己乃著居士服居東山寺陽稱足疾寳應使人燒其屋寄安臥不動親近將扶之出寄曰吾命有所懸避將安徃縱火者自救之 三月丁丑以安右將軍呉明徹為江州刺史督高州刺史黃法𣰰豫章太守周敷共討周廸 留異始謂臺軍必自錢塘上既而侯安都歩由諸暨出永康異大驚犇桃枝嶺於巖口𥪡柵以拒之安都為流矢所中血流至踝乗轝指麾容止不變因其山勢迮而為堰㑹潦水漲滿安都引船入堰超樓艦與異城等發拍碎其樓堞異與其子忠臣脫身犇晉安依陳寶應安都虜其妻及餘子盡収鎧仗而還異黨向文政據新安上以貞毅將軍程文季為新安太守帥精甲三百徑往攻之文政戰敗遂降文季靈洗之子也  秋九月吳明徹至臨川攻周廸不能克丁亥詔安成王頊代之
  四年春正月甲申周廸衆潰脫身踰嶺犇晉安依陳寳應官軍克臨川獲廸妻子寳應以兵資廸留異又遣子忠臣隨之虞寄與寳應書以十事諫之曰自天厭梁徳英雄互起人人自以為得之然夷凶翦亂四海樂推者陳氏也豈非厯數有在惟天所授乎一也以王琳之彊侯瑱之力進足以揺蕩中原爭衡天下退足以屈彊江外雄張偏隅然或命一旅之帥或資一士之說琳則瓦解氷泮投身異域瑱則厥角稽顙委命闕廷斯又天假之威而除其患二也今將軍以藩戚之重東南之衆盡忠奉上戮力勤王豈不勲高竇融寵過呉芮析珪判野南靣稱孤乎三也聖朝棄瑕忘過寛厚得人至於余孝頃潘純陀李孝欽歐陽頠等悉委以心腹任以爪牙胷中豁然曾無纎芥況將軍亹非張繡罪異畢諶當何慮於危亡何失於富貴四也方今周齊鄰睦境外無虞並兵一向匪朝伊夕非劉項競逐之機楚趙連從之勢何得雍容高拱坐論西伯哉五也且留將軍狼顧一隅亟經摧衂聲實虧喪膽氣衰沮其將帥首䑕兩端唯利是視孰能被堅執銳長驅深入繫馬埋輪奮不顧命以先士卒者乎六也將軍之彊孰如侯景將軍之衆孰如王琳武皇㓕侯景於前今上摧王琳於後此乃天時非復人力且兵革已後民皆厭亂其孰能棄墳墓捐妻子出萬死不顧之計從將軍於白刄之間乎七也厯觀前古子陽季孟傾覆相尋餘善右渠危亡繼及天命可畏山川難恃況將軍欲以數郡之地當天下之兵以諸侯之資拒天子之命彊弱逆順可得侔乎八也且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愛其親豈能及物留將軍身縻國爵子尚王姬猶且棄天屬而弗顧背明君而孤立危急之日豈能同憂共患不背將軍者乎至於師老力屈懼誅利賞必有韓智晉陽之謀張陳井陘之勢九也北軍萬里逺鬪鋒不可當將軍自戰其地人多顧後衆寡不敵將帥不侔師以無名而出事以無機而動以此稱兵未知其利十也為將軍計莫若絶親留氏遣子入質釋甲偃兵一遵詔㫖方今藩維尚少皇子㓜沖凡預宗枝皆䝉寵樹況以將軍之地將軍之才將軍之名將軍之勢而克脩藩服北靣稱臣寜與劉澤同年而語其功業哉寄感恩懐徳不覺狂言斧鉞之誅其甘如薺寳應覽書大怒或謂寳應曰虞公病勢漸篤言多錯謬寳應意乃小釋亦以寄民望故優容之 秋九月周廸復越東興嶺為寇辛未詔䕶軍章昭達將兵討之 冬十一月辛酉章昭達大破周廸廸脫身潛竄山谷民相與匿之雖加誅戮無肯言者 十二月章昭達進軍度嶺趣建安討陳寳應詔益州刺史余孝頃督㑹稽東陽臨海永嘉諸軍自東道㑹之
  五年冬十月周廸復出東興宣城太守錢肅鎭東興以城降廸呉州刺史陳詳將兵擊之詳兵大敗廸衆復振南豫州刺史西豐脫侯周敷帥所部擊之至定川與廸對壘廸紿敷曰吾昔與弟戮力同心豈規相害今願伏罪還朝因弟披露心腑先乞挺身共盟敷許之方登壇為廸所殺 陳寳應據建安晉安二郡水陸為柵以拒章昭達昭達與戰不利因據上流命軍士伐木為筏施拍其上㑹大雨江漲昭達放筏衝寳應水柵盡壊之又出兵攻其歩軍方合戰上遣將軍余孝頃自海道適至併力乘之十一月己丑寳應大敗逃至莆口謂其子曰早從虞公計不至今日昭達追擒之並擒留異及其族黨送建康斬之異子貞臣以尚主得免寳應賔客皆死上聞虞寄嘗諫寳應命昭達禮遣詣建康既見勞之曰管寜無恙以為衡陽王掌書記
  六年秋七月上遣都督程靈洗自鄱陽別道擊周廸破之廸與麾下十餘人竄於山穴中日月浸乆從者亦稍苦之後遣人潛出臨州市魚鮭臨川太守駱牙執之令取廸自效因使腹心勇士隨之入山其人誘廸出獵勇士伏於道傍出斬之丙戌傳首至建康
  宇文䕶逆節
  陳高祖永定元年春二月周楚公趙貴衛公獨孤信故皆與太祖等夷及晉公䕶専政皆怏怏不服貴謀殺䕶信止之開府儀同三司宇文盛告之丁亥貴入朝䕶執而殺之免信官 三月周晉公䕶以趙景公獨孤信名重不欲顯誅之己酉逼令自殺 夏四月周儀同三司齊軌謂御正中大夫薛善曰軍國之政當歸天子何得猶在權門善以告晉公䕶䕶殺之以善為中外府司馬周孝愍帝性剛果惡晉公䕶之專權司㑹李植自太
  祖時為相府司録參掌朝政軍司馬孫恆亦乆居權要及䕶執政植恆恐不見容乃與宮伯乙弗鳯賀㧞提等共譖之於周主植恆曰䕶自誅趙貴以來威權日盛謀臣宿將爭徃附之大小之政皆決於䕶以臣觀之將不守臣節願陛下早圖之王以為然鳯提曰以先王之明猶委植恆以朝政今以事付二人何患不成且䕶常自比周公臣聞周公攝政七年陛下安能七年邑邑如此乎王愈信之數引武士於後園講習為執縛之勢植等又引宮伯張光洛同謀光洛以告䕶䕶乃出植為梁州刺史恆為潼州刺史欲散其謀後王思植等毎欲召之䕶泣諫曰天下至親無過兄弟若兄弟尚相疑它人誰可信者太祖以陛下富於春秋屬臣後事臣情兼家國實願竭其股肱若陛下親覽萬機威加四海臣死之日猶生之年但恐除臣之後姦回得志非唯不利陛下亦將傾覆社稷使臣無靣目見太祖於九泉且臣既為天子之兄位至宰相尚復何求願陛下勿信讒人之言疎棄骨肉王乃止不召而心猶疑之鳯等益懼密謀滋甚刻日召羣公入醼因執䕶誅之張光洛又以告䕶䕶乃召柱國賀蘭祥領軍尉遲綱等謀之祥等勸䕶廢立時綱總領禁兵䕶遣綱入宮召鳯等議事及至以次執送䕶第因罷散宿衛兵王方悟獨在內殿令宮人執兵自守䕶遣賀蘭祥逼王遜位幽於舊第悉召公卿㑹議廢王為畧陽公迎立岐州刺史寜都公毓公卿皆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是聽乃斬鳯等於門外孫恆亦伏誅時李植父柱國大將軍逺鎮𢎞農䕶召逺及植還朝逺疑有變沉吟乆之乃曰大丈夫寜為忠鬼安可作叛臣邪遂就徴至長安䕶以逺功名素重猶欲全之引與相見謂之曰公児遂有異謀非止屠戮䕶身乃是傾危宗社叛臣賊子理宜同疾公可早為之所乃以植付逺逺素愛植植又口辯自陳初無此謀逺謂為信然詰朝將植謁䕶䕶謂植已死左右曰植亦在門䕶大怒曰陽平公不信我乃召入仍命逺同坐令畧陽公與植相質於逺前植辭窮謂畧陽公曰本為此謀欲安社稷利至尊耳今日至此何事云云逺聞之自投於牀曰若爾誠合萬死於是䕶乃害植並逼逺令自殺植弟叔詣叔謙叔讓亦死餘子以㓜得免初逺弟開府儀同三司穆知植非保家之主毎勸逺除之逺不能用及逺臨刑泣謂穆曰吾不用汝言以至此穆當從坐以前言獲免除名為民及其子弟亦免官植弟浙州刺史基尚義歸公主當從坐穆請以二子代基命䕶兩釋之後月餘䕶弒畧陽公黜王后元氏為尼癸亥寧都公自岐州至長安甲子即天王位大赦二年春正月周以晉公䕶為太師 夏四月周以太師䕶為雍州牧
  三年春正月周太師䕶上表歸政周王始親萬機軍旅之事䕶猶總之 周處士韋夐孝寛兄也志尚夷簡魏周之際十徴不屈周太祖甚重之不奪其志世宗禮敬尤厚號曰逍遙公晉公䕶延之至第訪以政事䕶盛脩第舍夐仰視堂歎曰酣酒嗜音峻宇彫牆有一於此未或不亡䕶不恱文帝天嘉元年夏四月周世宗明敏有識量晉公䕶憚之使膳部中大夫李安寘毒於糖䭔而進之帝頗覺之庚子大漸口授遺詔五百餘言且曰朕子年㓜未堪當國魯公朕之介弟寛仁大度海內共聞能宏我周家必此子也辛丑殂魯公㓜有器質特為世宗所親愛朝廷大事多與之參議性深沉有逺識非因顧問終不輙言世宗毎歎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壬寅魯公即皇帝位大赦
  二年春正月戊申周改元保定以大冢宰䕶為都督中外諸軍事令五府總於天官事無巨細皆先斷後聞四年春二月辛酉周詔大冢宰晉國公親則懿昆任當元輔自今詔誥及百司文書並不得稱公名䕶抗表固讓
  宣帝大建四年 初周太祖為魏相立左右十二軍總屬相府太祖殂皆受晉公䕶處分凡所徵發非䕶書不行䕶第屯兵侍衛盛於宮闕諸子僚屬皆貪殘恣橫士民患之周主深自晦匿無所關預人不測其淺深䕶問稍伯大夫庾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季才對曰荷恩深厚敢不盡言頃上台有變公宜歸政天子請老私門此則享期頥之壽受旦奭之羙子孫常為藩屏不然非復所知䕶沉吟乆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辭未獲免耳公既為王官可依朝例無煩別參寡人也自是疎之衛公直帝之母弟也深昵於䕶及沌口之敗坐免官由是怨䕶勸帝誅之冀得其位帝乃密與直及右宮伯中大夫字文神舉內史下大夫太原王軌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謀之神舉顯和之子孝伯安化公深之子也帝毎於禁中見䕶常行家人禮太后賜䕶坐帝立侍於旁丙辰䕶自同州還長安帝御文安殿見之因引䕶入含仁殿謁太后且謂之曰太后春秋高頗好飲酒雖屢諫未䝉垂納兄今入朝願更啟請因出懐中酒誥授之曰以此諫太后䕶既入如帝所戒讀酒誥未畢帝以玉珽自後擊之䕶踣於地帝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懼斫不能傷衛公直匿於戸內躍出斬之時神舉等皆在外更無知者帝召宮伯長孫覽等告以䕶已誅令收䕶子柱國譚公㑹大將軍莒公至崇業公靜正平公乾嘉及其弟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並柱國北地侯龍恩龍恩弟大將軍萬壽大將軍劉勇中外府司録尹公正袁傑膳部下大夫李安等於殿中殺之覽稚之孫也初䕶既殺趙貴等諸將多不自安侯龍恩為䕶所親其從弟開府儀同三司植謂龍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繫於數公若多所誅戮以自立威權豈唯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縁此而敗兄安得知而不言龍恩不能從植又承間言於䕶曰公以骨肉之親當社稷之寄願推誠王室擬跡伊周則率土幸甚䕶曰我誓以身報國卿豈謂吾有佗志邪又聞其先與龍恩言隂忌之植以憂卒及䕶敗龍恩兄弟皆死高祖以植為忠特免其子孫大司馬兼小冡宰雍州牧齊公憲素為䕶所親任賞罰之際皆得參預權勢頗盛䕶欲有所陳多令憲聞奏其間或有可不憲慮主相嫌隙毎曲而暢之帝亦察其心及䕶死召憲入憲免冠拜謝帝慰勉之使詣䕶弟收兵符及諸文籍衛公直素忌憲固請誅之帝不許䕶世子訓為蒲州刺史是夜帝遣柱國越公盛乗傳徵訓至同州賜死昌城公深使突厥未還遣開府儀同三司宇文徳齎璽書就殺之䕶長史代郡叱羅協司録𢎞農馮遷及所親任者皆除名丁巳大赦改元以宇文孝伯為車騎大將軍與王軌並加開府儀同三司初孝伯與帝同日生太祖愛之養於第中㓜與帝同學及即位欲引致左右託言欲與孝伯講習舊經故䕶弗之疑也以為右侍上士出入臥內預聞機務孝伯為人沉正忠諒朝政得失外間細事無不使帝聞之帝閱䕶書記有假託符命妄造異謀者皆坐誅唯得庾季才書兩紙盛言緯候災祥宜返政歸權帝賜季才粟三百石帛二百叚遷太中大夫癸亥以尉遲㢠為太師柱國竇熾為太傅李穆為太保齊公憲為大冡宰衛公直為大司徒陸通為大司馬柱國辛威為大司冦趙公招為大司空時帝始親覽朝政頗事威刑雖骨肉無所寛借齊公憲雖遷冡宰實奪之權又謂憲侍讀裴文舉曰昔魏末不綱太祖輔政及周室受命晉公復執大權積習生常愚者謂灋應如是豈有年三十天子而可為人所制乎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謂天子耳卿雖陪侍齊公不得遽同為臣欲効死於所事宜輔以正道勸以義方輯睦我君臣協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文舉咸以白憲憲指心撫幾曰吾之夙心公寜不知但當盡忠竭節耳知復何言衛公直性浮詭貪狠意望大冡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請為大司馬欲據兵權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長㓜有序豈可返居下列由是用為大司徒 夏四月庚寅周追尊畧陽公為孝閔皇帝
  周伐齊周齊爭宜陽附
  陳文帝天嘉四年 初周人慾與突厥木杆可汗連兵伐齊許納其女為後遣御伯大夫楊薦及左武伯太原王慶徃結之齊人聞之懼亦遣使求昏於突厥賂遺甚厚木杆貪齊幣重欲執薦等送齊薦知之責木杆曰太祖昔與可汗共敦鄰好蠕蠕部落數千來降太祖悉以付可汗使者以快可汗之意如何今日遽欲背恩忘義獨不愧鬼神乎木杆慘然良乆曰君言是也吾意決矣當相與共平東賊然後遣女薦等復命公卿請發十萬人擊齊柱國楊忠獨以為得萬騎足矣戊子遣忠將歩騎一萬與突厥自北道伐齊又遣大將軍達奚武帥歩騎三萬自南道出平陽期㑹於晉陽 冬十二月周楊忠㧞齊二十餘城齊人守陘嶺之隘忠擊破之突厥木杆地頭歩離三可汗以十萬騎㑹之己丑自恆州三道俱入時大雪數旬南北千餘里平地數尺齊主自鄴倍道赴之戊午至晉陽斛律光將歩騎三萬屯平陽己未周師及突厥逼晉陽齊主畏其彊戎服帥宮人慾東走避之趙郡王叡河間王孝琬叩馬諫孝琬請委叡部分必得嚴整帝從之命六軍進止皆取叡節度而使并州刺史叚韶總之
  五年春正月庚申齊主登北城軍容甚整突厥咎周人曰爾言齊亂故來伐之今齊人眼中亦有鐡何可當邪周人以歩卒為前鋒從西山下去城二里許諸將咸欲逆擊之叚韶曰歩卒力勢自當有限今積雪既厚逆戰非便不如陳以待之彼勞我逸破之必矣既至齊悉其銳兵鼓譟而出突厥震駭引上西山不肯戰周師大敗而還突厥引兵出塞縱兵大掠自晉陽以徃七百餘里人畜無遺叚韶追之不敢逼突厥還至陘嶺凍滑乃鋪氊以度胡馬寒痩膝已下皆無毛比至長城馬死且盡截矟杖之以歸達奚武至平陽未知忠退斛律光與書曰鴻鵠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武得書亦還光逐之入周境獲二千餘口而還光見帝於晉陽帝以新遭大冦抱光頭而哭任城王湝進曰何至於此乃止初齊顯祖之世周人常懼齊兵西度每至冬月守河椎氷及世祖即位嬖倖用事朝政漸紊齊人椎氷以備周兵之逼斛律光憂之曰國家常有吞關隴之志今日至此而唯翫聲色乎 初周太祖之從賀㧞岳在關中也遣人迎晉公䕶於晉陽䕶母閻氏及周主之姑皆留晉陽齊人以配中山宮及䕶用事遣間使入齊求之莫知音息齊遣使者至玉璧求通互市䕶欲訪求母姑使司馬下大夫尹公正至玉璧與之言使者甚恱勲州刺史韋孝寛獲關東人復縱之因致書為言西朝欲通好之意是時周人以前攻晉陽不得志謀與突厥再伐齊齊主聞之大懼許遣䕶母西歸且求通好先遣其姑歸 秋八月周遣柱國楊忠將兵㑹突厥伐齊至北河而還九月突厥冦齊幽州衆十餘萬入長城大掠而還 周皇姑之歸也齊主遣人為晉公䕶母作書言䕶㓜時數事又寄其所著錦袍以為信驗且曰吾屬千載之運䝉大齊之徳矜老開恩許得相見禽獸草木母子相依吾有何罪與汝分離今復何福還望見汝言此悲喜死而更蘇世間所有求皆可得母子異國何處可求假汝貴極王公富過山海有一老母八十之年飄然千里死亡旦夕不得一朝蹔見不得一日同處寒不得汝衣饑不得汝食汝雖窮榮極盛光耀世間於吾何益吾今日之前汝既不得申其供養事徃何論今日以後吾之殘命唯繫於汝爾戴天履地中有鬼神勿雲𡨋昧而可欺負䕶得書悲不自勝復書曰區宇分崩遭遇災禍違離膝下三十五年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子為公侯母為俘𨽻暑不見母暑寒不見母寒衣不知有無食不知饑飽冺如天地之外無由暫聞分懐寃酷終此一生死若有知冀奉見於泉下耳不謂齊朝解網惠以徳音摩敦四姑並許矜放初聞此㫖魂爽飛越號天叩地不能自勝齊朝霈然之恩既已霑洽有家有國信義為本伏度來期已應有日一得奉見慈顔永畢生願生死肉骨豈過今恩負山戴岳未足勝荷齊人留䕶母使更與䕶書邀䕶重報徃返再三時叚韶拒突厥軍於塞下齊主遣黃門徐世榮乗傳齎周書問韶韶以周人反覆本無信義比晉陽之役其事可知䕶外託為相其實主也既為母請和不遣一介之使若據移書即送其母恐示之以弱不如且外許之待和親堅定然後遣之未晩齊主不聽即遣之閻氏至周舉朝稱慶周主為之大赦 突厥自幽州還留屯塞北更集諸部兵遣使告周欲與共擊齊如前約閏月乙巳突厥冦齊幽州晉公䕶新得其母未欲伐齊又恐負突厥約更生邊患不得已徵二十四軍及左右廂散𨽻秦隴巴蜀之兵並羌胡內附者凡二十萬人 冬十月甲子周主授䕶斧鉞於廟庭丁卯親勞軍於沙苑癸酉還宮䕶軍至潼關遣柱國尉遲迥帥精兵十萬為前鋒趣洛陽大將軍權景宣帥山南之兵趣懸瓠少師楊檦出軹關 十一月周晉公䕶進屯𢎞農甲午尉遲迥圍洛陽雍州牧齊公憲同州刺史達奚武涇州總管王雄軍於邙山 初周楊檦為邵州刺史鎭捍東境二十餘年數與齊戰未嘗不㨗由是輕之既出軹關獨引兵深入又不設備甲辰齊大尉婁叡將兵奄至大破檦軍檦遂降齊權景宣圍懸瓠十二月齊豫州道行臺豫州刺史太原王士良永州刺史蕭世怡並以城降之景宣使開府郭彥守豫州謝徹守永州送士良世怡及降卒千人於長安周人為土山地道以攻洛陽三旬不克晉公䕶命諸將塹斷河陽路遏齊救兵然後同攻洛陽諸將以為齊兵必不敢出唯張斥候而已齊遣蘭陵王長恭大將軍斛律光救洛陽畏周兵之彊未敢進齊主召并州刺史叚韶謂曰洛陽危急今欲遣王救之突厥在北復須鎭禦如何對曰北虜侵邊事等疥癬今西鄰闚逼乃腹心之病請奉詔南行齊主曰朕意亦爾乃令韶督精騎一千發晉陽丁巳齊主亦自晉陽赴洛陽 叚韶自晉陽行五日濟河㑹連日隂霧壬戍韶至洛陽帥帳下三百騎與諸將登邙阪觀周軍形勢至太和谷與周軍遇韶即馳告諸營追集騎士結陳以待之韶為左軍蘭陵王長恭為中軍斛律光為右軍周人不意其至皆忷懼韶遙謂周人曰汝宇文䕶纔得其母遽來為冦何也周人曰天遣我來有何可問韶曰天道賞善罰惡當遣汝送死來耳周人以歩兵在前上山逆戰韶且戰且卻以誘之待其力弊然後下馬擊之周師大敗一時瓦解投墜溪谷死者甚衆蘭陵王長恭以五百騎突入周軍遂至金墉城下城上人弗識長恭免胄示之靣乃下弩手救之周師在城下者亦解圍遁去委棄營幕自邙山至榖水三十里中軍資器械彌滿川澤唯齊公憲達奚武及庸忠公王雄在後勒兵拒戰王雄馳馬衝斛律光陳光退走雄追之光左右皆散惟餘一奴一矢雄按矟不及光者丈餘謂光曰吾惜爾不殺當生將爾見天子光射雄中額雄抱馬走至營而卒軍中益懼齊公憲拊循督勵衆心小安至夜收軍憲欲待明更戰達奚武曰洛陽軍散人情震駭若不因夜速還明日欲歸不得武在軍乆傋見形勢公少年未經事豈可以數營士卒委之虎口乎乃還權景宣亦棄豫州走丁卯齊主至洛陽己巳以叚韶為太宰斛律光為太尉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壬申齊主如虎牢遂自滑臺如黎陽丙子至鄴楊忠引兵出沃野應接突厥軍糧不給諸軍憂之計無所出忠乃招誘稽胡酋長咸在坐詐使河州刺史王傑勒兵鳴鼓而至曰大冡宰已平洛陽欲與突厥共討稽胡之不服者坐者皆懼忠慰諭而遣之於是諸胡相帥饋輸軍糧塡積屬周師罷歸忠亦還晉公䕶本無將畧是行也又非本心故無功與諸將稽首謝罪周主慰勞罷之
  六年五月突厥遣使至齊始與齊通
  宣帝太建元年秋八月庚辰盜殺周孔城防主以其地入齊九月辛卯周遣齊公憲與柱國李穆將兵趣宜陽築崇徳等五城 冬十二月周齊公憲等圍齊宜陽絶其糧道
  二年春正月齊太傅斛律光將歩騎三萬救宜陽屢破周軍築統關豐化二城以通宜陽糧道而還周軍追之光縱擊又破之獲其開府儀同三司字文英梁景興二月己巳齊以斛律光為右丞相併州刺史又以任城王湝為太師賀㧞仁録尚書事 周齊爭宜陽乆不決勲州刺史韋孝寛謂其下曰宜陽一城之地不足損益兩國爭之勞師彌年彼豈無智謀之士若棄崤東來圖汾北我必失地令宜速於華谷及長秋築城以杜其意脫其先我圖之是難乃畫地形具陳其狀晉公䕶謂使者曰韋公子孫雖多數不滿百汾北築城遣誰守之事遂不行齊斛律光果出晉州道於汾北築華谷龍門二城光至汾東與孝寛相見光曰宜陽小城乆勞爭戰今既舍彼欲於汾北取償幸勿怪也孝寛曰宜陽彼之要衝汾北我之所棄我棄彼取其償安在君輔翼㓜主位望隆重不撫循百姓而極武窮兵茍貪尋常之地塗炭疲弊之民竊為君不取也光進圍定陽築南汾城以逼之周人釋宜陽之圍以救汾北晉公䕶問計於齊公憲憲曰兄宜暫出同州以為聲勢憲請以精兵居前隨機攻取䕶從之
  三年春正月齊斛律光築十三城於西境馬上以鞭指畫而成拓地五百里而未嘗伐功又與周韋孝寛戰於汾北破之齊公憲督諸將東拒齊師 三月周齊公憲自龍門度河斛律光退保華谷憲攻㧞其新築五城齊太宰叚韶蘭陵王長恭將兵禦周師攻柏谷城㧞之而還 夏四月周陳公純等取齊宜陽等九城齊斛律光將歩騎五萬赴之 五月周晉公䕶使中外府參軍郭榮城於姚襄城南定陽城西齊叚韶引兵襲周師破之六月韶圍定陽城周汾州刺史楊敷固守不下韶急攻之屠其外城時韶臥病謂蘭陵王長恭曰此城三靣重澗皆無走路唯慮東南一道耳賊必從此出宜簡精兵專守之此必成擒長恭乃令壯士千餘人伏於東南澗口城中糧盡齊公憲總兵救之憚韶不敢進敷帥見兵突圍夜走伏兵擊擒之盡俘其衆乙巳齊取周汾州及姚襄城唯郭榮所築城獨存敷愔之族子也 齊斛律光與周師戰於宜陽城下取周建安等四戌捕虜千餘人而還軍未至鄴齊主敕使散兵光以軍士多有功者未得慰勞乃密通表請遣使宣㫖軍仍且進齊朝發使遲留軍還將至紫陌光乃駐營待使帝聞光軍已逼心甚惡之亟令舍人召光入見然後宣勞散兵
  吐谷渾盛衰
  晉元帝建武元年河南王吐谷渾卒吐谷渾者慕容廆之庶兄也父渉歸分戸一千七百以𨽻之及廆嗣位二部馬闘廆遣使讓吐谷渾曰先公分建有別奈何不相逺異而令馬有闘傷吐谷渾怒曰馬是六畜闘乃其常何至怒及於人慾逺別甚易恐後㑹為難耳今當去汝萬里之外遂帥其衆西徙廆悔之遣其長史乙那婁馮追謝之吐谷渾曰先公嘗稱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當彊盛祚流後世我孽子也理無並大今因馬而別殆天意乎遂不復還西傅隂山而居屬永嘉之亂因度隴而西據洮水之西極於白蘭地方數千里鮮卑謂兄為阿干廆追思之為之作阿干之歌吐谷渾有子六十人長子吐延嗣吐延長大有勇力羗胡皆畏之
  成帝咸和四年 河南王吐延雄勇多猜忌羌酋姜聰刺之吐延不抽劍召其將紇扢埿使輔其子葉延保於白蘭抽劍而死葉延孝而好學以為禮公孫之子得以王父字為氏乃自號其國曰吐谷渾
  穆帝永和七年 吐谷渾葉延卒子辟奚立
  文帝咸安元年吐谷渾王辟奚聞楊纂敗五月遣使獻馬千匹金銀五百斤於秦秦以辟奚為安逺將軍漒川侯辟奚葉延之子也好學仁厚而無威斷三弟専恣國人患之長史鍾惡地西漒羌豪也謂司馬乞宿雲曰三弟縱橫勢出王右㡬亡國矣吾二人位為元輔豈得坐而視之詰朝月望文武並會吾將討焉王之左右皆吾羌子轉目一顧必可擒也宿雲請先白王惡地曰王仁而無斷白之必不從萬一事泄吾屬無類矣事已出口何可中變遂於坐收三弟殺之辟奚驚怖自投牀下惡地宿雲趨而扶之曰臣昨夢先王敕臣雲三弟將為逆不可不討故誅之耳辟奚由是發病恍惚命世子視連曰吾禍及同生何以見之於地下國事大小任汝治之吾餘年殘命寄食而已遂以憂卒視連立不飲酒遊畋者七年軍國之事委之將佐鍾惡地諫以為人主當自娯樂建威布徳視連泣曰孤自先世以來以仁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愛之不終悲憤而亡孤雖纂業屍存而已聲色遊娯豈所安也威徳之建當付之將來耳武帝太元十五年吐谷渾視連遣使獻見於金城王乾歸乾歸拜視連沙州牧白蘭王 秋九月吐谷渾視連卒子視羆立視羆以其父祖慈仁為四鄰所侵侮乃督厲將士欲建功業冬十月金城王乾歸遣使拜視羆沙州牧白蘭王視羆不受
  安帝隆安二年九月西秦王乾歸遣秦州牧益州武衛將軍慕兀冠軍將軍翟瑥帥騎二萬伐吐谷渾 西秦乞伏益州與吐谷渾王視羆戰於度周川視羆大敗走保白蘭山遣子宕豈為質於西秦以請和西秦王乾歸以宗女妻之
  四年夏四月吐谷渾視羆卒世子樹洛干方九嵗弟烏紇堤立妻樹洛干之母念氏生慕璝慕延烏紇堤懦弱荒滛不能治國念氏專制國事有膽智國人畏服之義熈元年春正月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大破之俘萬餘口而還大孩走死胡園視羆世子樹洛干帥其餘衆數千家犇莫何川自稱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干輕徭薄賦信賞必罰吐谷渾復興沙漒諸戎皆附之
  八年春二月河南王乾歸擊吐谷渾樹洛干於赤水降之
  九年夏四月河南王熾盤遣安北將軍烏地延冠軍將軍翟紹擊吐谷渾別統句旁於涇勒川大破之 秋七月河南王熾盤擊吐谷渾支旁於長柳川虜旁及其民五千餘戶而還 九月河南王熾磐擊吐谷渾別統掘逵於渇渾川大破之擄男女二萬三千冬十月掘逵帥其餘衆降於熾磐
  十三年春二月西秦安東將軍木弈干擊吐谷渾樹洛干破其弟阿柴於堯杆川俘五千餘口而還樹洛干走保白蘭山慚憤發疾將卒謂阿柴曰吾子拾䖍㓜弱今以大事付汝樹洛干卒阿柴立自稱驃騎將軍沙州刺史謚樹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併其旁小種地方數千里遂為彊國宋武帝永初二年夏四月吐谷渾王阿柴遣使降秦秦王熾磐以阿柴為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安州牧白蘭王
  營陽王景平元年吐谷渾王阿柴遣使入貢詔以阿柴為督塞表諸軍事安西將軍沙州刺史澆河公
  文帝元嘉元年冬十月吐谷渾威王阿柴卒阿柴有子二十人疾病召諸子弟謂之曰先公車騎以大業之故捨其子拾䖍而授孤孤敢私於緯代而忘先君之志乎我死汝曹當奉慕璝為主緯代者阿柴之長子慕璝者阿柴之母弟叔父烏紇堤之子也阿柴又命諸子各獻一箭取一箭授其弟慕利延使折之慕利延折之又取十九箭使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柴乃諭之曰汝曹知之乎孤則易折衆則難摧汝曹當戮力一心然後可以保國寜家言終而卒慕璝亦有才畧撫納秦涼失業之民及氏羌雜種至五六百落部衆轉盛
  三年秋九月吐谷渾掘逵等帥部衆二萬餘落叛秦犇昴州附於吐谷渾王慕璝
  六年冬十二月吐谷渾王慕璝遣使入貢
  七年春正月癸巳以吐谷渾王慕璝為征西將軍沙州刺史隴西公 夏四月吐谷渾王慕璝將其衆萬八千襲秦定連秦輔國大將軍段暉等擊走之
  八年秋八月吐谷渾王慕璝遣侍郎謝太寧奉表於魏請送赫連定己丑魏以慕璝為大將軍西秦王
  九年春三月壬申吐谷渾王慕璝送赫連定於魏魏人殺之慕璝上表曰臣俘擒僣逆獻㨗王府爵秩雖崇而土不增廓車旗既飾而財不周賞願垂鑒察魏主下其議公卿以為慕璝所致唯定而已塞外之民皆為己有而貪求無厭不可許也魏主乃詔曰西秦王所得金城枹罕隴西之地朕即與之乃是裂土何須復廓西秦欵至綿絹隨使疏數臨時增益非一賜而止也自是慕璝貢使至魏者稍簡 吐谷渾王慕璝遣其司馬趙敘入貢且來告㨗 乙未以吐谷渾王慕璝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西秦河二州刺史進爵隴西王且命慕璝悉歸南方將士先沒於夏者得百五十餘人
  十三年冬十二月吐谷渾惠王慕璝卒弟慕利延立十四年秋九月丁酉魏主遣使者拜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鎮西大將軍儀同三司改封西平王
  十五年春二月丁未以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諸軍事鎭西大將軍西秦河二州刺史隴西王
  十六年夏六月己酉改封隴西王吐谷渾慕利延為河南王 冬十二月吐谷渾王慕利延聞魏克涼州大懼帥衆西遁踰沙漠魏主以其兄慕璝有擒赫連定之功遣使撫諭之慕利延乃還故地
  二十一年夏六月吐谷渾王慕利延兄子緯世與魏使者謀降魏慕利延殺之是月緯世弟叱力延等八人犇魏魏以叱力延為歸義王 秋八月吐谷渾叱力延等請師於魏以討吐谷渾王慕利延魏主使晉王伏羅督諸軍擊之 魏晉王伏羅至樂都引兵從間道襲吐谷渾至大母橋吐谷渾王慕利延大驚逃犇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犇河西魏軍斬首五千餘級慕利延從弟伏念等帥師萬三千部落降於魏
  二十二年夏四月庚戌魏主遣征西大將軍高涼王那等擊吐谷渾王慕利延於白蘭秦州刺史代人封敕文安逺將軍乙烏頭繫慕利延兄子什歸於枹罕 吐谷渾什歸聞魏軍將至棄城夜遁八月丁亥封敕文入枹罕分徙其民千家還上邽留乙烏頭守枹罕萬度歸至敦煌留輜重以輕騎五千度流沙襲鄯善壬辰鄯善王真達靣縛出降度歸留軍屯守與真達詣平城西域復通 壬寅魏高涼王那軍至寜頭城吐谷渾王慕利延擁其部落西度流沙吐谷渾慕璝之子被囊逆戰那擊破之被囊遁走中山公杜豐帥精騎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及吐谷渾什歸乞伏熾磐之子成龍皆送平城慕利延遂西入于闐殺其王據其地死者數萬人二十三年吐谷渾復還舊土
  二十七年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魏所逼上表求入保越嶲上許之慕利延竟不至
  二十九年秋九月吐谷渾王慕利延卒樹洛干之子拾寅立始居伏羅川遣使來請命於魏丁亥以拾寅為安西將軍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魏以拾寅為鎭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
  武帝大明四年吐谷渾王拾寅兩受宋魏爵命居止出入擬於王者魏人忿之定陽侯曹安表言拾寅今保白蘭若分軍出其左右必走保南山不過十日人畜乏食可一舉而定六月甲午魏遣征西大將軍陽平王新成等督統萬高平諸軍出南道南郡公中山李惠等督涼州諸軍出北道以擊吐谷渾 秋七月魏軍至西平吐谷渾王拾寅走保南山九月魏軍濟河追之㑹疾疫引還獲雜畜三十餘萬
  明帝泰始六年春二月魏主遣征西大將軍上黨王長孫觀擊吐谷渾 夏四月戊申魏長孫觀與吐谷渾王拾寅戰於曼頭山拾寅敗走遣別駕康盤龍入貢魏主囚之
  蒼梧王元徽元年吐谷渾王拾寅寇魏澆河夏四月戊申魏以司空長孫觀為大都督發兵討之 秋八月庚申魏長孫觀入吐谷渾境芻其秋稼吐谷渾王拾寅窘急請降遣子斤入侍自是嵗修職貢
  齊高帝建元三年吐谷渾王拾寅卒世子度易侯立冬十月戊子朔以度易侯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武帝永明八年秋八月河南王度易侯卒乙酉以其世子伏連籌為秦河二州刺史遣振武將軍丘冠先拜授且弔之伏連籌逼冠先使拜冠先不從伏連籌推冠先墜崖而死上厚賜其子雄敕以喪委絶域不可復尋仕進無嫌
  九年 初魏主召吐谷渾王伏連籌入朝伏連籌辭疾不至輙修洮陽泥和二城置戌兵焉二月乙亥魏枹罕鎭將長孫百年請擊二戍魏主許之 五月魏長孫百年攻洮陽泥和二戍克之俘三千餘人
  十年魏文明太后之喪使人告於吐谷渾吐谷渾王伏連籌拜命不恭羣臣請討之魏主不許又請還其貢物帝曰貢物乃人臣之禮今而不受是棄絶之彼雖欲自新其路無由矣因命歸洮陽泥和之俘秋七月庚申吐谷渾遣其世子賀虜頭入朝於魏詔以伏連籌為都督西垂諸軍事西海公吐谷渾王遣兼員外散騎常侍張禮使於吐谷渾伏連籌謂禮曰曩者宕昌常曰稱名而見謂為大王今忽稱僕又拘執使人慾使偏師徃問何如禮曰君與宕昌皆為魏藩比輙興兵攻之殊違臣節離京師之日宰輔有言以為君能自知其過則藩業可保若其不悛禍難將至矣伏連籌黙然
  東昏侯永元二年吐谷渾王伏連籌事魏盡禮而居其國置百官皆如天子之制稱制於其鄰國魏主遣使責而宥之
  梁武帝天監三年秋九月以吐谷渾王伏連籌為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大同六年冬十一月吐谷渾自莫折念生之亂不通於魏伏連籌卒子夸呂立始稱可汗居伏俟城其地東西三千里南北千餘里官有王僕射尚書郎中將軍之號是嵗始遣使假道柔然聘於東魏
  元帝承聖二年夏四月吐谷渾可汗夸呂雖通使於魏而冦抄不息宇文泰將騎三萬踰隴至姑臧討之夸呂懼請服既而復通使於齊涼州刺史史寜覘知其還襲之於赤泉獲其僕射乞伏觸狀
  敬帝太平元年秋九月突厥木杆可汗假道於涼州以襲吐谷渾魏太師泰使涼州刺史史寜帥騎隨之至畨禾吐谷渾覺之犇南山木杆將分兵追之寜曰樹敦賀真二城吐谷渾之巢穴也㧞其本根餘衆自散木杆從之木杆從北道趣賀真寜從南道趣樹敦吐谷渾可汗夸呂在賀真使其征南王將數千人守樹敦木杆破賀真獲夸呂妻子寜破樹敦虜征南王還與木杆㑹於青海木杆歎寜勇決贈遺甚厚
  陳武帝永定元年春正月吐谷渾為冦於周攻涼鄯河三州秦州都督遣渭州刺史於翼赴援翼不從僚屬咸以為言翼曰攻取之術非北俗所長此冦之來不過抄掠邊牧耳掠而無獲勢將自走勞師以徃必無所及翼揣之已了幸勿復言數日問至果如翼所䇿
  文帝天康元年夏五月吐谷渾龍涸王莫昌帥部落附於周以其地為扶州
  宣帝太建八年春二月辛酉周主命太子廵撫西土因伐吐谷渾 秋八月周太子伐吐谷渾至伏俟城而還十三年秋八月吐谷渾冦涼州隋主遣行軍元帥樂安公元諧等歩騎數萬擊之諧擊破吐谷渾於豐利山又敗其太子可博汗於青海俘斬萬計吐谷渾震駭其王侯三十人各帥所部來降吐谷渾可汗夸呂帥親兵逺遁隋主以其高寜王移茲裒為河南王使統降衆以元諧為寜州刺史留行軍總管賀婁子幹鎮涼州
  長城公至徳元年夏四月庚午吐谷渾冦隋臨洮洮州刺史皮子信出戰敗死汶州總管梁逺擊走之又冦廓州州兵擊走之 夏六月庚辰隋行軍總管梁逺破吐谷渾於爾汗山
  二年夏四月隋上大將軍賀婁子幹發五州兵擊吐谷渾殺男女萬餘口二旬而還帝以隴西頻被冦掠而俗不設村塢命子幹勒民為堡仍營田積榖子幹上書曰隴西河右土曠民稀邊境未寜不可廣佃比見屯田之所獲少費多虛役人功卒逢踐暴屯田疎逺者請皆廢省但隴右之民以畜牧為事若更屯聚彌不自安但使鎮戍連接烽堠相望民雖散居必謂無慮帝從之以子幹曉習邊事丁巳以為榆關總管
  四年吐谷渾可汗夸呂在位百年屢因喜怒廢殺太子後太子懼謀執夸呂而降請兵於隋邊吏秦州總管河間王𢎞請以兵應之隋主不許太子謀洩為夸呂所殺復立其少子嵬王訶為太子疊州刺史杜粲請因其釁而討之隋主又不許是嵗嵬王訶復懼誅謀帥部落萬五千戶降隋遣使詣闕請兵迎之隋主曰渾賊風俗特異人倫父既不慈子復不孝朕以徳訓人何有成其惡逆乎乃謂使者曰父有過失子當諫爭豈可潛謀非法受不孝之名溥天之下皆朕臣妾各為善事即稱朕心嵬王既欲歸朕唯教嵬王為臣子之法不可逺遣兵馬助為惡事嵬王訶乃止
  禎明二年吐谷渾禆王拓䟦木彌請以千餘家降隋隋主曰溥天之下皆是朕臣朕之撫育俱存仁孝渾賊惛狂妻子懐怖並思歸化自救危亡然叛夫背父不可收納又其本意正自避死今若違拒又復不仁若更有音信但宜慰撫任其自㧞不須出兵應接其妹夫及甥欲來亦任其意不勞勸誘也
  隋文帝開皇十一年春二月戊午吐谷渾遣使入貢吐谷渾可汗夸呂聞陳亡大懼遁逃保險不敢為冦夸呂卒子世伏立使其兄子無素奉表稱藩並獻方物請以女傋後庭上謂無素曰若依來請佗國聞之必當相傚何以拒之朕情存安養各令遂性豈可聚歛子女以實後宮乎竟不許
  十六年冬十一月帝以光化公主妻吐谷渾可汗世伏世伏上表請稱公主為天后上不許
  十七年吐谷渾大亂國人殺世伏立其弟伏允為主遣使陳廢立之事並謝專命之罪且請依俗尚主上從之自是朝貢嵗至
  煬帝大業四年秋七月裴矩說鐡勒使擊吐谷渾大破之吐谷渾可汗伏允東走入西平境內遣使請降求救帝遣安徳王雄出澆河許公宇文述出西平迎之述至臨羌城吐谷渾畏述兵盛不敢降帥衆西遁述引兵追之㧞曼頭赤水二城斬三千餘級獲其王公以下二百人擄男女四千口而還伏允南犇雪山其故地皆空東西四千里南北二千里皆為隋有置郡縣鎮戌天下輕罪徙居之
  五年夏四月癸亥上出臨津關度黃河至西平陳兵講武將擊吐谷渾五月吐谷渾可汗伏允帥衆保覆袁川帝分命內史元壽南屯金山兵部尚書叚文振北屯雪山太僕卿楊義臣東屯琵琶峽將軍張壽西屯泥嶺四靣圍之伏允以數十騎遁出遣其名王詐稱伏允保車我真山壬辰詔右屯衛大將軍張定和徃捕之定和輕其衆少不被甲挺身登山吐谷渾伏兵射殺之其亞將柳武建擊吐谷渾破之甲午吐谷渾仙頭王窮䠞帥男女十餘萬口來降六月丁酉遣左光祿大夫梁黙等追討伏允兵敗為伏允所殺衛尉卿彭城劉權出伊吾道擊吐谷渾至青海虜獲千餘口乗勝追奔至伏俟城 初吐谷渾伏允使其子順來朝帝留順不遣伏允敗走無以自資帥數千騎客於党項帝立順為可汗送至玉門令統其餘衆以其大寳王尼洛周為輔至西平其部下殺洛周順不果入而還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四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五上
  宋 袁樞 撰
  周滅齊
  陳文帝天嘉三年齊主之為長廣王也清都和士開以善握槊彈琵琶有寵辟為開府行參軍及即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
  四年齊侍中開府儀同三司和士開有寵於齊主齊主外朝視事或在內宴賞湏㬰之間不得不與士開相見或累日不歸一日數入或放還之後俄傾即追未至之間連騎督趣姦謟百端寵愛日隆前後賞賜不可勝紀每侍左右言辭容止極諸鄙䙝以夜繼晝無復君臣之禮常謂帝曰自古帝王盡為灰土堯舜桀紂竟復何異陛下宜及少壯極意為樂縱橫行之一日取快可敵千年國事盡付大臣何慮不辦無為自勤約也帝大悅於是委趙彥深掌官爵元文遙掌財用唐邕掌外騎兵信都馮子琮胡長粲掌東宮帝三四日一視朝書數字而已略無所言須㬰罷入長粲僧敬之子也帝使士開與胡後握槊河南康獻王孝瑜諫曰皇后天下之母豈可與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趙郡王叡其父死扵非命不可親近由是叡及士開共譖之士開言孝瑜奢僭叡言山東唯聞河南王不聞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孝瑜竊與爾朱御女言帝聞之大怒夏六月庚申頓飲孝瑜酒三十七盃孝瑜體肥大腰帶十圍帝使左右婁子彥載以出酖之扵車至西華門煩躁投水而絶贈太尉録尚書事諸侯在宮中者莫敢舉聲唯河間王孝琬大哭而出六年齊著作郎祖珽有文學多技藝而疎率無行嘗為髙祖中外府功曹因宴失金叵羅於珽髻上得之又坐詐盜官粟三千石鞭二百配甲坊顯祖時珽為秘書丞盜華林遍略及有它𧷢當絞除名為民顯祖雖憎其數犯法而愛其才技令直中書省世祖為長廣王珽為胡桃油獻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徵夢殿下乗龍上天王曰若然當使兄大富貴及即位擢拜中書侍郎遷散騎常侍與和士開共為姦謟珽私說士開曰君之寵幸振古無比宮車一日晚駕欲何以克終士開因從問計珽曰宜說主上雲文襄文宣孝昭之子俱不得立今宜令皇太子早踐大位以定君臣之分若事成中宮少主必皆徳君此萬全計也請君微說主上令粗解珽當自外上表論之士開許諾㑹有彗星見太史奏雲彗除舊布新之象當有易主珽於是上書言陛下雖為天子未為極貴宜傳位東宮且以上應天道並上魏顯祖禪子故事齊主從之丙子使太宰叚韶持節奉皇帝璽綬傳位於太子緯太子即皇帝位於晉陽宮大赦改元天統又詔以太子妃斛律氏為皇后於是羣公上世祖尊號為太上皇帝軍國大事咸以聞使黃門侍郎馮子琮尚書左丞胡長粲輔導少主出入禁中専典敷奏子琮胡後之妺夫也祖珽拜祕書監加儀同三司大被親寵見重二宮 齊世祖之為長廣王也數為顯祖所捶心常銜之顯祖毎見祖珽常呼為賊故珽亦怨之且欲求媚於世祖乃說世祖曰文宣狂暴何得稱文既非創業何得稱祖若文宣為祖陛下萬歲後當何所稱帝從之己丑改諡太祖獻武皇帝為神武皇帝廟號髙祖獻明皇后為武明皇后令有司更議文宣諡號 十二月庚午齊改諡文宣皇帝為景烈皇帝廟號威宗
  天康元年冬十二月齊河間王孝琬怨執政為草人而射之和士開祖珽譖之於上皇曰草人以擬聖躬也又前突厥至并州孝琬脫兠鍪抵地雲我豈老嫗須著此物此言屬大家也又魏世謡言河南種榖河北生白楊樹端金雞鳴河南北者河間也孝琬將建金雞大赦耳上皇頗惑之㑹孝琬得佛牙置第內夜有光上皇聞之使捜之得填庫矟幡數百上皇以為反具収訊諸姫有陳氏者無寵誣孝琬雲孝琬常畫陛下像而哭之其實世宗像也上皇怒使武衛赫連輔𤣥倒鞭撾之孝琬呼叔上皇曰何敢呼我為叔孝琬曰臣神武皇帝嫡孫文襄皇帝嫡子魏孝靜皇帝之甥何為不得呼叔上皇愈怒折其兩脛而死安徳王延宗哭之淚赤又為草人鞭而訊之曰何故殺我兄奴告之上皇覆延宗於地馬鞭鞭之二百㡬死
  臨海王光大元年 齊秘書監祖珽與黃門侍郎劉逖友善珽欲求宰相乃疏趙彥深元文遙和士開罪狀令逖奏之逖不敢通彥深等聞之先詣上皇自陳上皇大怒執珽詰之珽固陳士開文遙彥深等朋黨弄權賣官鬻獄事上皇曰爾乃誹謗我珽曰臣不敢誹謗陛下取人女上皇曰我以其飢饉収飬之耳珽曰何不開倉振給乃買入後宮乎上皇益怒以刀鐶築其口鞭杖亂下將撲殺之珽呼曰陛下勿殺臣臣為陛下合金丹遂得少寛珽曰陛下有一范増不能用上皇又怒曰爾自比范増以我為項羽邪珽曰項羽布衣帥烏合之衆五年而成覇業陛下藉父兄之資纔得至此臣以為項羽未易可輕上皇愈怒令以土塞其口珽且吐且言乃鞭二百配甲坊尋徙光州敕令牢掌別駕張奉福曰牢者地牢也乃置地牢中桎梏不離身夜以蕪菁子為燭眼為所熏由是失明
  二年齊尚書左僕射徐之才善醫上皇有疾之才療之既愈中書監和士開欲得次遷乃出之才為兗州刺史夏五月癸夘以尚書右僕射胡長仁為左僕射和士開為右僕射長仁太上皇后之兄也 冬十月辛巳齊以和士開為左僕射中書監唐邕為右僕射十一月齊上皇疾作驛追徐之才未至辛未疾亟以後事屬和士開握其手曰勿負我也遂殂於士開之手明日之才至復遣還州士開祕喪三日不發黃門侍郎馮子琮問其故士開曰神武文襄之喪皆祕不發今至尊年少恐王公有貳心者意欲盡追集於涼風堂然後與公議之士開素忌太尉録尚書事趙郡王叡及領軍婁定逺子琮恐其矯遺詔出叡於外奪定逺禁兵乃說之曰大行先已傳位於今上羣臣富貴者皆至尊父子之恩但令在內貴臣一無改易王公必無異志世異事殊豈得與覇朝相比且公不出宮門已數日升遐之事行路皆傳久而不舉恐有佗變士開乃發喪丙子大赦戊寅尊太上皇后為皇太后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以馮子琮胡太后之妺夫恐其賛太后干預朝政與趙郡王叡和士開謀出子琮為鄭州刺史
  宣帝太建元年春二月齊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並省尚書令婁定逺為司空初侍中尚書右僕射和士開為世祖所親狎出入臥內無復期度遂得幸於胡後及世祖殂齊主以士開受顧托深委任之威權益盛與婁定逺及録尚書事趙彥深侍中尚書左僕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度支尚書胡長粲俱用事時號八貴太尉趙郡王叡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徳王延宗與婁定逺元文遙皆言於齊主請出士開為外任㑹胡太后觴朝貴於前殿叡面陳士開罪失雲士開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納貨賂穢亂宮掖臣等義無杜口冒死陳之太后曰先帝在時王等何不言今日欲欺孤寡邪且飲酒勿多言叡等詞色愈厲儀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本商胡得在諸貴行末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太后曰異日論之王等且散叡等或投冠扵地或拂衣而起明日叡等復詣雲龍門令文遙入奏之三返太后不聼左丞相叚韶使胡長粲傳太后言曰梓宮在殯事太怱怱欲王等更思之叡等遂皆拜謝長粲復命太后曰成妺母子家者兄之力也厚賜叡等罷之太后及齊主召問士開對曰先帝於羣臣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諒闇始爾大臣皆有覬覦今若出臣正是翦陛下羽翼宜謂叡等雲文遙與臣並為先帝任用豈可一去一留並可用為州且出納如舊待過山陵然後遣之叡等謂臣真出心必喜之帝及太后然之告叡等如其言乃以士開為兗州刺史文遙為西兗州刺史葬畢叡等促士開就路太后欲留士開過百日叡不許數日之內太后數以為言有中人知太后宻㫖者謂叡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違叡曰吾受委不輕今嗣主㓜沖豈可使邪臣在側不守之以死何靣戴天遂更見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賜叡叡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巵酒言訖遽出士開載美女珠(⿱𥫗亷)-- 簾詣婁定逺謝曰諸貴欲殺士開蒙王力特全其命用為方伯今當奉別謹上二女子一珠(⿱𥫗亷)-- 簾定逺喜謂士開曰欲還入不士開曰在內久不自安今得出實遂本志不願更入但乞王保䕶長為大州刺史足矣定逺信之送至門士開曰今當逺出願得一辭覲二宮定逺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及帝進説曰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觀朝貴意勢欲以陛下為乾明臣出之後必有大變臣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因慟哭帝太后皆泣問計安出士開曰臣已得入復何所慮正須數行詔書耳於是詔出定逺為青州刺史責趙郡王叡以不臣之罪旦日叡將復入諌妻子咸止之叡曰社稷事重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至殿門又有人謂曰殿下勿入恐有變叡曰吾上不負天死亦無恨入見太后太后復以為言叡執之彌固出至永巷遇兵執送華林園雀離佛院令劉桃枝拉殺之叡乆典朝政清正自守朝野寃惜之復以士開為侍中尚書左僕射定逺歸士開所遺加以餘珍賂之 齊主年少多嬖寵武衛將軍髙阿那肱素以謟佞為世祖及和士開所厚世祖多令在東宮侍齊主由是有寵累遷並省尚書令封淮隂王世祖簡都督二十人使侍衛東宮昌黎韓長鸞預焉齊主獨親愛長鸞長鸞名鳳以字行累遷侍中領軍總知內省機密宮婢陸令萱者其夫漢陽駱超坐謀叛誅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沒為奴齊主之在襁褓令萱保飬之令萱巧黠善取媚有寵於胡太后宮掖之中獨擅威福封為郡君和士開髙阿那肱皆為之養子齊主以令萱為女侍中令萱引提婆入侍齊主朝夕戱狎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武衛大將軍宮人穆舍利者斛律後之從婢也有寵於齊主令萱欲附之乃為之養母薦為𢎞徳夫人因令提婆冒姓穆氏然和士開用事最久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寵齊王思祖珽就囚流中除海州刺史珽乃遺陸媼弟儀同三司悉逹書曰趙彥深心腹隂沈欲行伊霍事儀同姊弟豈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開亦以珽有膽略欲引為謀主乃棄舊怨虛心待之與陸媼言扵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獨在帝位者祖孝徵之力也人有功不可不報孝徵心行雖薄竒略出人緩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無反心請呼取問以籌䇿齊主從之召入為祕書監加開府儀同三司士開譖尚書令隴東王胡長仁驕恣出為齊州刺史長仁怨憤謀遣刺客殺士開事覺士開與珽謀之珽引漢文帝誅薄昭故事遂遣使就州賜死
  二年秋七月甲寅齊以中領軍和士開為尚書令賜爵淮陽王士開威權日盛朝士不知廉恥者或為之假子與富商大賈同在伯仲之列
  三年春二月壬寅齊以蘭陵王長恭為太尉趙彥深為司空和士開錄尚書事徐之才為尚書令唐邕為左僕射吏部尚書馮子琮為右僕射仍攝選子琮素謟附士開至是自以太后親屬且典選頗擅引用人不復啟稟由是與士開有隙 夏四月壬午齊以琅邪王儼為太保琅邪王儼以和士開穆提婆等專橫奢縦意甚不平二人相謂曰琅邪王眼光奕奕數歩射人向者暫對不覺汗出吾輩見天子奏事尚不然由是忌之乃出儼居北宮五日一朝不得無時見太后儼之除太保也餘官悉解猶帶中丞及京畿士開等以北城有武庫欲移儼於外然後奪其兵權治書侍御史王子宜與儼所親開府儀同三司髙舍洛中常侍劉辟彊說儼曰殿下被䟽正由士開間構何可出北宮入民間也儼謂侍中馮子琮曰士開罪重兒欲殺之何如子琮心欲廢帝而立儼因勸成之儼令子宜表彈士開罪請禁推子琮雜佗文書奏之齊主不審省而可之儼誑領軍庫狄伏連曰奉敕令領軍収士開伏連以告子琮且請覆奏子琮曰琅邪受敕何必更奏伏連信之發京畿軍士伏於神虎門外並戒門者不聽士開入秋七月庚午旦士開依常早參伏連前執士開手曰今有一大好事王子宜授以一函雲有敕令王向臺因遣軍士護送儼遣都督馮永洛就臺斬之儼本意唯殺士開其黨因逼儼曰事既然不可中止儼遂帥京畿軍士三千餘人屯千秋門帝使劉桃枝將禁兵八十人召儼桃枝遙拜儼命反縳將斬之禁兵散走帝又使馮子琮召儼儼辭曰士開昔來寔合萬死謀廢至尊剃家家髮為尼臣為是矯詔誅之尊兄若欲殺臣不敢逃罪若赦臣願遣姊姊來迎臣即入見姊姊謂陸令萱也儼欲誘出殺之令萱執刀在帝後聞之戰栗帝又使韓長鸞召儼儼將入劉辟彊牽衣諌曰若不斬穆提婆母子殿下無由得入廣寧王孝珩安徳王延宗自西來曰何不入辟彊曰兵少延宗顧衆而言曰孝昭帝殺楊遵彥止八十人今有數千何謂少帝泣啟太后曰有緣復見家家無縁永別乃急召斛律光儼亦召之光聞儼殺士開撫掌大笑曰龍子所為固自不似凡人入見帝扵永巷帝帥宿衛者歩騎四百授甲將出戰光曰小兒輩弄兵與交手即亂鄙諺雲奴見大家心死至尊宜自至千秋門琅邪必不敢動帝從之光歩道使人走出曰大家來儼徒駭散帝駐馬橋上遙呼之儼猶立不進光就謂曰天子弟殺一夫何所苦執其手強引以前請於帝曰琅邪王年少腸肥腦滿輕為舉措稍長自不復然願寛其罪帝拔儼所帶刀鐶亂築辮頭良久乃釋之收庫狄伏連髙舍洛王子宜劉辟彊都督翟顯貴於後園支解暴之都街帝欲盡殺儼府文武職吏光曰此皆勳貴子弟誅之恐人心不安趙彥深亦曰春秋責帥於是罪之各有差太后責問儼儼曰馮子琮教兒太后怒遣使就內省以弓絃絞殺子琮使內參以庫車載屍歸其家自是太后常置儼於宮中毎食必自嘗之 九月齊祖珽說陸令萱出趙彥深為兗州刺史齊主以珽為侍中陸令萱說帝曰人稱琅邪王聰明雄勇當今無敵觀其相表殆非人臣自專殺以來常懐恐懼宜早為之計幸臣何洪珍等亦請殺之帝未決以食轝密迎珽問之珽稱周公誅管叔季友酖慶父帝乃攜儼之晉陽使右衛大將軍趙元侃誘儼執之元侃曰臣昔事先帝見先帝愛王今寧就死不忍行此帝出元侃為豫州刺史庚午帝啟太后曰明旦欲與仁威早出獵夜四鼓帝召儼儼疑之陸令萱曰兄呼兒何為不去儼出至永巷劉桃枝反接其手儼呼曰乞見家家尊兄桃枝以袖塞其口反袍䝉頭負出至大明宮鼻血滿面拉殺之時年十四裹之以席埋於室內帝使啟太后太后臨哭十餘聲即擁入殿遺腹四男皆幽死冬十月罷京畿府入領軍 齊胡太后出入不節與沙門統曇獻通諸僧至有戱呼曇獻為太上皇者齊主聞太后不謹而未之信後朝太后見二尼恱而召之乃男子也於是曇獻事亦發皆伏誅己亥帝自晉陽奉太后還鄴至紫陌遇大風舍人魏僧伽習風角奏言即時當有暴逆事帝詐雲鄴中有變彎弓纒弰馳入南城遣宦者鄧長顒幽太后於北宮仍敕內外諸親皆不得與胡太后相見太后或為帝設食帝亦不敢嘗
  四年春二月庚寅齊以侍中祖珽為左僕射初胡太后既幽於北宮珽欲以陸令萱為太后為令萱言魏保太后故事且謂人曰陸雖婦人然實雄傑自女媧以來未之有也令萱亦謂珽為國師國寶由是得僕射 齊尚書左僕射祖珽勢傾朝野左丞相咸陽王斛律光惡之遙見輙罵曰多事乞索小人慾行何計又嘗謂諸將曰邊境消息兵馬處分趙令恆與吾輩參論盲人掌機密以來全不與吾輩語正恐誤國家事耳光嘗在朝堂垂(⿱𥫗亷)-- 簾坐珽不知乗馬過其前光怒曰小人乃敢爾後珽在內省言聲髙慢光適過聞之又怒珽覺之私賂光從奴問之奴曰自公用事相王毎夜抱膝歎曰盲人入國必破矣穆提婆求娶光庶女不許齊主賜提婆晉陽田光言於朝曰此田神武帝以來常種禾飼馬數千匹以擬㓂敵今賜提婆無乃闕軍務也由是祖穆皆怨之斛律後無寵珽因而間之光弟羨為都督幽州刺史行臺尚書令亦善治兵士馬精彊鄣候嚴整突厥畏之謂之南可汗光長子武都為開府儀同三司梁兗二州刺史光雖貴極人臣性節儉不好聲色罕接賓客杜絶饋餉不貪權勢毎朝廷㑹議常獨後言言輒合理或有表䟽令人執筆口占之務從省實行兵倣其父金之法營舍未定終不入幕或竟日不坐身不脫介冑常為士卒先士卒有罪惟大杖撾背未嘗妄殺衆皆爭為之死自結髮從軍未嘗敗北深為鄰敵所憚周勲州刺史韋孝寛密為謡言曰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又曰髙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舉令諜人傳之扵鄴鄴中小兒歌之於路珽因續之曰盲老公背受大斧饒舌老母不得語使其妻兄鄭道蓋奏之帝以問珽珽與陸令萱皆曰實聞有之珽因解之曰百升者斛也盲老公謂臣也與國同憂饒舌老母似謂女侍中陸氏也且斛律累世大將明月聲震闗西豊樂威行突厥女為皇后男尚公主謡言甚可畏也帝以問韓長鸞長鸞以為不可事遂𥨊珽又見帝請間唯何洪珍在側帝曰前得公啟即欲施行長鸞以為無此理珽未對洪珍進曰若本無意則可既有此意而不決行萬一泄露如何帝曰洪珍言是也然猶未決㑹丞相府佐封士讓密啟雲光前西討還敕令散兵光引兵逼帝城將行不軌事不果而止家藏弩甲僮奴千數毎遣使往豐樂武都所隂謀往來若不早圖恐事不可測帝遂信之謂何洪珍曰人心亦大靈我前疑其欲反果然帝性怯恐即有變令洪珍馳召祖珽告之欲召光恐其不從命珽請遣使賜以駿馬語雲明日將逰東山王可乗此同行光必入謝因而執之帝如其言六月戊辰光入至涼風堂劉桃枝自後撲之不仆顧曰桃枝常為如此事我不負國家桃枝與三力士以弓絃罥其頸拉而殺之血流於地剗之跡終不滅於是下詔稱其謀反並殺其子開府儀同三司世雄儀同三司恆伽祖珽使二千石郎刑祖信簿録光家珽於都省問所得物祖信曰得弓十五宴射箭百刀七賜矟二珽厲聲曰更得何物曰得棗杖二十束擬奴僕與人鬭者不問曲直即杖之一百珽大慙乃下聲曰朝廷已加重刑郎中何宜為雪及出人尤其抗直祖信慨然曰賢宰相尚死我何惜餘生齊主遣使就州斬斛律武都又遣中領軍賀拔伏恩乗驛捕斛律羨仍以洛州行臺僕射中山獨孤永業代羨與大將軍鮮于桃枝發定州騎卒續進伏恩等至幽州門者曰使人衷甲馬有汗宜閉城門羨曰敕使豈可疑拒出見之伏恩執而殺之初羨常以盛滿為懼表解所職不許臨刑嘆曰富貴如此女為皇后公主滿家常使三百兵何得不敗及其五子伏護世逹世遷世辦世酋皆死周主聞光死為之大赦祖珽與侍中髙元海共執齊政元海妻陸令萱之甥也元海數以令萱密語告珽珽求為領軍齊主許之元海密言扵帝曰孝徵漢人兩目又盲豈可為領軍因言珽與廣寧王孝珩交結由是中止珽求見自辨且言臣與元海素嫌必元海譖臣帝弱顔不能諱以實告之珽因言元海與司農卿尹子華等結為朋黨又以元海所泄密語告令萱令萱怒出元海為鄭州刺史子華等皆被黜珽自是専主機衡總知騎兵外兵事內外親戚皆得顯位帝常令中要人扶侍出入直至永巷毎同御榻論決政事委任之重羣臣莫比 秋八月庚午齊廢皇后斛律氏為庶人 初齊胡太后自愧失徳欲求說於齊主乃飾其兄長仁之女置宮中令帝見之帝果悅納為昭儀及斛律後廢陸令萱欲立穆夫人太后欲立胡昭儀力不能遂乃卑辭厚禮以求令萱結為姊妹令萱亦以胡昭儀寵幸方隆不得已與祖珽白帝立之戊子立皇后胡氏冬十月齊陸令萱欲立穆昭儀為皇后毎私謂齊主
  曰豈有男為皇太子而身為婢妾者乎胡後有寵於帝不可離間令萱乃使人行厭蠱之術旬朔之間胡後精神恍惚言笑無恆帝漸畏而惡之令萱一旦忽以皇后服御衣被穆昭儀又別造寶帳爰及枕席器玩莫非珍竒坐昭儀扵帳中謂帝曰有一聖女出將大家㸔之及見昭儀令萱乃曰如此人不作皇后遣何物人作帝納其言甲午立穆氏為右皇后以胡氏為左皇后 十二月齊胡後之立非陸令萱意令萱一旦於太后前作色而言曰何物親姪作如此語太后問其故令萱曰不可道固問之乃曰語大家雲太后行多非法不可以訓太后大怒呼後出立剃其髮送還家辛丑廢胡後為庶人然齊主猶思之毎致物以通意自是令萱與其子侍中穆提婆勢傾內外賣官鬻獄聚歛無厭毎一賜與動傾府藏令萱則自太后以下皆受其指麾提婆則唐邕之徒皆重跡屏氣殺生與奪唯意所欲
  五年春正月戊寅齊以並省尚書令髙阿那肱録尚書事總知外兵及內省機密與侍中城陽王穆提婆領軍大將軍昌黎王韓長鸞共處衡軸號曰三貴蠧國害民日月滋甚長鸞弟萬歲子寶行寶信並開府儀同三司萬歲仍兼侍中寶行寶信皆尚公主毎羣臣旦參帝常先引長鸞顧訪出後方引奏事官若不視事內省有急事皆附長鸞奏聞軍國要密無不經手尤疾士人朝夕宴私唯事譖訴常帶刀走馬未嘗安行瞋目張拳有噉人之勢朝士咨事莫敢仰視動致呵叱毎罵雲漢狗大不可耐唯須殺之 齊自和士開用事以來政體隳紊及祖珽執政頗收舉才望內外稱美珽復欲増損政務沙汰人物官號服章並依故事又欲黜諸閹豎及羣小輩為致治之方陸令萱穆提婆議頗同異珽乃諷御史中丞麗伯律令劾主書王子沖納賂知其事連提婆欲使贓罪相及望因此並坐及令萱猶恐齊主溺扵近習欲引後黨為援乃請以胡後兄君瑜為侍中中領軍又徵君瑜兄梁州刺史君璧欲以為御史中丞令萱聞而懐怒百方排毀出君瑜為金紫光祿大夫解中領軍君璧還鎮梁州胡後之廢頗亦由此釋王子沖不問珽日以益踈諸宦者更共譖之帝以問陸令萱令萱憫嘿不對三問乃下牀拜曰老婢應死老婢始聞和士開言孝徵多才慱學意謂善人故舉之比來觀之大是奸臣人寔難知老婢應死帝令韓長鸞撿案長鸞素惡珽得其詐出敕受賜等十餘事帝以嘗與之重誓故不殺解珽侍中僕射出為北徐州刺史珽求見帝長鸞不許遣人推出栢閣珽坐不肯行長鸞令牽曵而出癸巳齊以領軍穆提婆為尚書左僕射侍中中書監叚孝言為右僕射孝言韶之弟也初祖珽執政引孝言為助除吏部尚書孝言凡所進擢非賄則舊求仕者或於廣㑹膝行跪伏公自陳請孝言氣色揚揚以為己任隨事酬許將作丞崔成忽扵衆中抗言曰尚書天下尚書豈獨叚家尚書也孝言無辭以應惟厲色遣下而已既而與韓長鸞等共構祖珽逐而代之 冬十月齊國子祭酒張雕以經授齊主為侍讀帝甚重之雕與寵胡何洪珍相結穆提婆韓長鸞等惡之洪珍薦雕為侍中加開府儀同三司奏度支事大為帝所委信常呼博士雕自以出扵㣲賤致位大臣欲立效以報恩論議抑揚無所囬避省宮掖不急之費禁約左右驕縱之臣數譏切寵要獻替帷幄帝亦深倚仗之雕遂以澄清為己任意氣甚髙貴倖皆側目隂謀䧟之尚書左丞封孝琰隆之之弟子也與侍中崔季舒皆為祖珽所厚孝琰嘗謂珽曰公是衣冠宰相異於餘人近習聞之大以為恨㑹齊主將如晉陽季舒與張雕議以為壽陽被圍大軍出拒之信使往還須稟節度且道路小人或相驚恐以為大駕向并州畏避南冦若不啟諌恐人情駭動遂與從駕文官連名進諌時貴臣趙彥深唐邕叚孝言等意有異同季舒與爭未決長鸞遽言於帝曰諸漢官連名總署聲雲諌幸并州其實未必不反宜加誅戮辛丑齊主悉召已署名者集含章殿斬季舒雕孝琰及散騎常侍劉逖黃門侍郎裴澤郭遵於殿庭家屬皆徙北邊婦女配奚官㓜男下蠶室沒入貲産癸夘遂如晉陽
  六年春正月齊主還鄴秋八月齊主如晉陽
  七年春正月齊主還鄴 二月齊主言語澁吶不喜見朝士自非寵私昵狎未嘗交語性懦不堪人視雖三公令録奏事莫得仰視皆略陳大指驚走而出承世祖奢㤗之餘以為帝王當然後宮皆寶衣玉食一裙之費至直萬匹競為新巧朝衣夕弊盛修宮苑窮極壯麗所好不常數毀又復百工土木無時休息夜則然火照作寒則以湯為泥鑿晉陽西山為大像一夜然油萬盆光照宮中毎有災異冦盜不自貶損惟多設齋以為修徳好自彈琵琶為無愁之曲近侍和之者以百數民間謂之無愁天子於華林園立貧兒村帝自衣藍縷之服行乞其間以為樂又寫築西鄙諸城使人衣黒衣攻之帝自帥內參拒鬭寵任陸令萱穆提婆髙阿那肱韓長鸞等宰制朝政宦官鄧長顒陳徳信胡兒何洪珍等並參預機權各引親黨超居顯位官由財進獄以賄成競為姦謟蠧政害民舊蒼頭劉桃枝等皆開府封王其餘宦官胡兒歌舞人見鬼人官奴婢等濫得富貴者殆將萬數庶姓封王者以百數開府千餘人儀同無數領軍一時至二十人侍中中常侍數十人乃至狗馬及鷹亦有儀同郡君之號有鬭雞號開府皆食其幹祿諸嬖倖朝夕娯侍左右一戱之賞動踰巨萬既而府藏空竭乃賜二三郡或六七縣使之賣官取直由是為守令者率皆富商大賈競為貪縱賦繁役重民不聊生周髙祖謀伐齊命邊鎮益儲偫加戍卒齊人聞之亦増修守禦柱國於翼諫曰彊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相侵互有勝負徒損兵儲無益大計不如解嚴繼好使彼懈而無備然後乗間出其不意一舉可取也周主從之韋孝寛上䟽陳三䇿其一曰臣在邊積年頗見間隙不因際㑹難以成功是以往歳出軍徒有勞費功績不立由失機㑹何者長淮之南舊為沃土陳氏以破亡餘燼猶能一舉平之齊人厯年赴救喪敗而返內離外叛計盡力窮讎敵有釁不可失也今大軍若出軹關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並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鵶又募山南驍銳㳂河而下復遣北山稽胡絶其並晉之路凡此諸軍仍令各募關河之外勁勇之士厚其爵賞使為前驅岳動川移雷駭電激百道俱進並趨虜庭必當望旗奔潰所向摧殄一戎大定實在此機其二曰若國家更為後圖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鵶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積貯募其驍悍直為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竒兵破其彊場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逺還復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衆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昏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惟利是視荒滛酒色忌害忠良闔境嗷然不勝其弊以此而觀覆亡可待然後乗間電掃事等摧枯其三曰昔勾踐亡吳尚期十載武王取紂猶煩再舉今若更存遵養且復相時臣謂宜還崇鄰好申其盟約安民和衆通商惠工蓄銳養威觀釁而動斯乃長䇿逺馭坐自兼併也書奏周主引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入內殿從容謂曰朕欲用兵何者為先對曰齊氏沈溺倡優耽昏麴櫱其折衝之將斛律明月已斃於讒口上下離心道路以目此易取也帝大笑三月丙辰使謙與小司冦元衞聘於齊以觀釁 先是周主獨與齊王憲及內史王誼謀伐齊又遣納言盧韞乗驛三日詣安州總管於翼問䇿餘人皆莫之知秋七月丙子始召大將軍以上於大徳殿告之丁丑下詔伐齊以柱國陳王純榮陽公司馬消難鄭公逹奚震為前三軍總管趙王盛周昌公侯莫陳瓊趙王招為後三軍總管齊王憲帥衆二萬趨黎陽隨公楊堅廣寧公薛迴將舟師三萬自渭入河梁公侯莫陳芮帥衆二萬守太行道申公李穆帥衆三萬守河陽道常山公於翼帥衆二萬出陳汝誼盟之兄孫震武之子也周主將出河陽內史上士宇文㢸曰齊氏建國於今累世雖曰無道藩鎮之位尚有其人今之出師要須擇地河陽衝要精兵所聚盡力攻圍恐難得志如臣所見出於汾曲戌小山平攻之易拔用武之地莫過於此民部中大夫天水趙煚曰河南洛陽四面受敵縱得之不可以守請從河北直指太原傾其巢穴可一舉而定遂伯下大夫鮑宏曰我彊齊弱我治齊亂何憂不克但先帝往日屢出洛陽彼既有備毎用不捷如臣計者進兵汾潞直掩晉陽出其不虞似為上䇿周主皆不從宏泉之弟也壬午周主帥衆六萬直指河隂楊素請帥其父麾下先驅周主許之 八月周師入齊境禁伐樹踐稼犯者皆斬丁未周主攻河隂大城拔之齊王憲㧞武濟進圍洛口拔東西二城縱火焚浮橋橋絶齊永橋大都督太安傅伏自永橋夜入中潬城周人既克南城圍中潬二旬不下洛州刺史獨孤永業守金墉周主自攻之不克永業通夜辦馬槽二千周人聞之以為大軍且至而憚之九月齊右丞相髙阿那肱自晉陽將兵拒周師至河陽㑹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還水軍焚其舟艦傅伏謂行臺乞伏貴和曰周師疲弊願得精騎二千追擊之可破也貴和不許齊王憲於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餘城皆棄而不守惟以王藥城要害令儀同三司韓正守之正尋以城降齊庚午周主還長安八年秋九月周主謂羣臣曰朕去歲屬有疾疹遂不得克平逋冦前入齊境備見其情彼之行師殆同兒戲況其朝廷昏亂政由羣小百姓嗷然朝不謀夕天與不取恐貽後悔前出河外直為拊背未扼其喉晉州本髙歡所起之地鎮攝要重今往攻之彼必來援吾嚴軍以待擊之必克然後乗破竹之勢鼓行而東足以窮其巢穴混同文軌諸將多不願行帝曰機不可失有阻吾軍者當以軍法裁之冬十月己酉周主自將伐齊以越王盛杞公亮隨公楊堅為右三軍譙王儉大將軍竇㤗廣化公丘崇為左三軍齊王憲陳王純為前軍亮導之子也丙辰齊主獵扵祁連池癸亥還晉陽先是晉州行臺左丞張廷雋公直勤敏儲偫有備百姓安業彊場無虞諸嬖倖惡而代之由是公私煩擾周主至晉州軍於汾曲遣齊王憲將精騎二萬守雀鼠谷陳王純歩騎二萬守千里徑鄭公逹奚震歩騎一萬守統軍川大將軍韓明歩騎五千守齊子嶺焉氏公尹升歩騎五千守鼓鍾鎮涼城公辛韶歩騎五千守蒲津闗趙王招歩騎一萬自華谷攻齊汾州諸城柱國宇文盛歩騎一萬守汾水闗遣內史王誼監諸軍攻平陽城齊行臺僕射海昌王尉相貴嬰城拒守相貴相願之兄也甲子齊集兵晉祠庚午齊主自晉陽帥諸軍趣晉州周主日自汾曲至城下督戰城中窘急庚午行臺左丞侯子欽出降扵周壬申晉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請降於周王軌帥衆應之未明周將北海叚文振杖槊與數十人先登與景嵩同至尉相貴所抜佩刀刧之城上鼓譟齊兵大潰遂克晉州虜相貴及甲士八千人齊主方與馮淑妃獵於天池晉州告急者自旦至午驛馬三至右丞相髙阿那肱曰大家正為樂邊鄙小小交兵乃是常事何急奏聞至暮使更至雲平陽已䧟乃奏之齊主將還淑妃請更殺一圍齊主從之周齊王憲攻拔洪洞永安二城更圖進取齊人焚橋守險軍不得進乃屯永安使永昌公椿屯雞棲原伐栢為菴以立營椿廣之弟也癸酉齊王分軍萬人向千里徑又分軍出汾水關自帥大軍上雞棲原宇文盛遣人告急齊王憲自救之齊師退盛追擊破之俄而椿告齊師稍逼憲復還救之與齊對陳至夜不戰㑹周主召憲還憲引兵夜去齊人見柏菴在不之覺明日始知之齊主使高阿那肱將前軍先進仍節度諸軍甲戍周以上開府儀同大將軍安定梁士彥為晉州刺史留精兵一萬鎮之十一月己夘齊主至平陽周主以齊兵新集聲勢甚盛且欲西還以避其鋒開府儀同大將軍宇文忻諫曰以陛下之聖武乗敵人之荒縱何患不克若使齊得令主君臣協力雖湯武之勢未易平也今主暗臣愚士無鬭志雖有百萬之衆實為陛下奉耳軍正京兆王韶曰齊失紀綱於茲累世天奬周室一戰而扼其喉取亂侮亡正在今日釋之而去臣所未喻周主雖善其言竟引軍還忻貴之子也周主留齊王憲為後拒齊師追之憲與宇文忻各將百騎與戰斬其驍將賀蘭豹子等齊師乃退憲引軍度汾追及周主於玉壁齊師遂圍平陽晝夜攻之城中危急樓堞皆盡所存之城尋仞而已或短兵相接或交馬出入外援不至衆皆震懼梁士彥忼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軍民婦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周主使齊王憲將兵六萬屯涑川遙為平陽聲援齊人作地道攻平陽城䧟十餘歩將士乘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馮淑妃觀之淑妃粧㸃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舊俗相傳晉州城西石上有聖人跡淑妃欲往觀之齊主恐弩矢及橋乃抽攻城木造逺橋齊主與淑妃度橋橋壊至夜乃還癸巳周主還長安甲午復下詔以齊人圍晉州更帥諸軍擊之丙申縱齊降人使還丁酉周主發長安壬寅濟河與諸軍合十二月丁未周主至髙顯遣齊王憲帥所部先向平陽戊申周主至平陽庚戌諸軍揔集凡八萬人稍進逼城置陳東西二十餘里先是齊人恐周師猝至於城南穿塹自喬山屬於汾水齊主大出兵陳於塹北周主命齊王憲馳往觀之憲復命曰易與耳請破之而後食周主悅曰如汝言吾無憂矣周主乘常御馬從數人巡陳所至輒呼主帥姓名慰勉之將士喜於見知咸思自奮將戰有司請換馬周主曰朕獨乘良馬欲何之周主欲薄齊師礙塹而止自旦至中相持不決齊主謂髙阿那肱曰戰是邪不戰是邪阿那肱曰吾兵雖多堪戰者不過十萬病傷及繞城樵㸑者復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軍來即退今日將士豈勝神武時邪不如勿戰卻守髙梁橋安吐根曰一撮許賊馬上刺取擲著汾水中耳齊主意未決諸內參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逺來我何為守塹示弱齊主曰此言是也於是填塹南引周主大喜勒諸軍擊之兵纔合齊主與馮淑妃並騎觀戰東偏小卻淑妃怖曰軍敗矣録尚書事城陽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齊主即以淑妃奔髙梁橋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諫曰半進半退戰之常體今兵衆全整未有虧傷陛下捨此安之馬足一動人情駭亂不可復振願速還安慰之武衛張常山自後至亦曰軍尋收訖甚完整圍城兵亦不動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將內參往視齊主將從之穆提婆引齊主肘曰此言難信齊主遂以淑妃北走齊師大潰死者萬餘人軍資器械數百里間委棄山積安徳王延宗獨全軍而還齊主至洪洞淑妃方以粉鏡自玩後聲亂唱賊至於是復走先是齊主以淑妃為有功勲將立為左皇后遣內參詣晉陽取皇后服御褘翟等至是遇於中塗齊主為按轡命淑妃著之然後去辛亥周主入平陽梁士彥見周主持周主須而泣曰臣幾不見陛下周主亦為之流涕周主以將士疲弊欲引還士彥叩馬諫曰今齊師遁散衆心皆動因其懼而攻之其勢必舉周主從之執其手曰余得晉州為平齊之基若不固守則大事不成朕無前憂惟慮後變汝善為我守之遂帥諸將追齊師諸將固請西還周主曰縱敵患生卿等若疑朕將獨往諸將乃不敢言癸丑至汾水闗齊主入晉陽憂懼不知所之甲寅齊大赦齊主問計於朝臣皆曰宜省賦息役以慰民心收遺兵背城死戰以安社稷齊主欲留安徳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守晉陽自向北朔州若晉陽不守則奔突厥羣臣皆以為不可帝不從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等宿衛近臣三十餘人西奔周軍周主封賞各有差髙阿那肱所部兵尚一萬守髙壁餘衆保洛女砦周主引軍向髙壁阿那肱望風退走齊王憲攻洛女砦拔之有軍士告稱阿那肱遣臣招引西軍齊主令侍中斛律孝卿檢校孝卿以為妄還至晉陽阿那肱腹心復告阿那肱謀反又以為妄斬之乙夘齊王詔安徳王延宗廣寧王孝珩募兵延宗入見齊主告以欲向北朔州延宗泣諌不從密遣左右先送皇太后太子於北朔州丙辰周主與齊王憲㑹於介休齊開府儀同三司韓建業舉城降以為上柱國封郇公是夜齊主欲遁去諸將不從丁巳周師至晉陽齊主復大赦改元隆化以安徳王延宗為相國并州刺史總山西兵謂曰并州兄自取之兒今去矣延宗曰陛下為社稷勿動臣為陛下出死力戰必能破之穆提婆曰至尊計已成王不得輙沮齊主乃夜斬五龍門而出欲奔突厥從官多散領軍梅勝郎叩馬諫乃回向鄴時惟髙阿那肱等十餘騎從廣寧王孝珩襄城王彥道繼至得數十人與俱穆提婆西奔周軍陸令萱自殺家屬皆誅沒周主以提婆為柱國宜州刺史下詔諭齊羣臣曰若妙盡人謀深逹天命官榮爵賞各有加隆或我之將卒逃逸彼朝無問貴賤皆從蕩滌自是齊臣降者相繼初齊髙祖為魏丞相以唐邕典外兵曹太原白建典騎兵曹皆以善書計工簿帳受委任及齊受禪諸司咸歸尚書惟二曹不廢更名二省邕官至録尚書事建官至中書令常典二省世稱唐白邕兼領度支與髙阿那肱有隙阿那肱譛之齊主敕侍中斛律孝卿總知騎兵度支孝卿事多専決不復詢稟邕自以宿舊習事為孝卿所輕意甚欝欝及齊主還鄴邕遂留晉陽并州將帥請於安徳王延宗曰王不為天子諸人實不能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下詔曰武平孱弱政由宦豎斬關夜遁莫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見推逼今祇承寶位大赦改元徳昌以晉昌王唐邕為宰相齊昌王莫多婁敬顯沐陽王和阿於子右衛大將軍段暢開府儀同三司韓骨胡等為將帥敬顯貸文之子也衆聞之不召而至者前後相屬延宗發府藏及後宮羙女以賜將士籍沒內參十餘家齊主聞之謂近臣曰我寧使周得并州不欲安徳得之左右曰理然延宗見士卒皆親執手稱名流涕嗚咽衆爭為死童兒女子亦乗屋攘袂投甎石以禦敵己未周主至晉陽庚申齊主入鄴周軍圍晉陽四合如黒雲安徳王延宗命莫多婁敬顯韓骨胡拒城南和阿於子叚暢拒城東自帥衆拒齊王憲於城北延宗素肥前如偃後如伏人常笑之至是奮大矟往來督戰勁捷若飛所向無前和阿於子叚暢以千騎奔周軍周主攻東門際昏遂入之進焚佛寺延宗敬顯自門入夾擊之周師大亂爭門相填壓塞路不得進齊人從後斫刺死者二千餘人周主左右畧盡自拔無路承御上士張壽牽馬首賀拔伏恩以鞭拂其後﨑嶇得出齊人奮擊幾中之城東道阨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導之僅得免時已四更延宗謂周主為亂兵所殺使於積屍中求長鬛者不得時齊人既捷入坊飲酒盡醉臥延宗不復能整周主出城飢甚欲遁去諸將亦多勸之還宇文忻勃然進曰陛下自克晉州乘勝至此今偽主奔波關東響振自古行兵未有若斯之盛昨日破城將士輕敵微有不利何足為懐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破竹之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齊王憲柱國王誼亦以為去必不免段暢等又盛言城內空虛周主乃駐馬鳴角收兵俄頃復振辛酉旦還攻東門克之延宗戰力屈走至城北周人擒之周主下馬執其手延宗辭曰死人手何敢廹至尊周主曰兩國天子非有怨惡直為百姓來耳終不相害勿怖也使復衣㡌而禮之唐邕等皆降於周獨莫多婁敬顯奔鄴齊主以為司徒延宗初稱尊號遣使修啟於瀛州刺史任城王湝曰至尊出奔宗廟事重羣公勸廹權主號令事寧終歸叔父湝曰我人臣何容受此啟執使者送鄴壬戌周主大赦削除齊制收禮文武之士初伊婁謙聘於齊其參軍髙遵以情輸於齊齊人拘之於晉陽周主既克晉陽召謙勞之執遵付謙任其報復謙頓首請赦之周主曰卿可聚衆唾面使其知愧謙曰以遵之罪又非唾面可責帝善其言而止謙待遵如初 臣光曰賞有功誅有罪此人君之任也髙遵奉使異國漏泄大謀斯叛臣也周髙祖不自行戮乃以賜謙使之復怨失政刑矣孔子謂以徳報怨者何以報徳為謙者宜辭而不受歸諸有司以正典刑乃請而赦之以成其私名羙則羙矣亦非公義也 齊主命立重賞以募戰士而竟不出物廣寜王孝珩請使任城王湝將幽州道兵入土門揚聲趣并州獨孤永業將洛州道兵入潼闗揚聲趣長安臣請將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戰敵聞南北有兵自然逃潰又請出宮人珍寶賞將士齊主不恱斛律孝卿請齊主親勞將士為之撰辭且曰宜忼慨流涕以感激人心齊主既出臨衆將令之不復記所受言遂大笑左右亦笑將士怒曰身尚如此吾輩何急皆無戰心於是自大丞相已下太宰三師大司馬大將軍三公等官並增貟而授或三或四不可勝數朔州行臺僕射髙勱將兵侍衞太后太子自土門道還鄴時宦官儀同三司苟子溢猶恃寵縱暴民間鷄彘縱鷹犬摶噬取之勱執以狥將斬之太后救之得免或謂勱曰子溢之徒言成禍福獨不慮後患邪勱攘袂曰今西冦已據并州達官率皆委叛正坐此輩濁亂朝廷若得今日斬之明日受誅亦無所恨勱岳之子也甲子齊太后至鄴丙寅周主出齊宮中珍寶服玩及宮女二千人班賜將士加立功者官爵各有差周主問髙延宗以取鄴之䇿辭曰此非亡國之臣所及強問之乃曰若任城王據鄴臣不能知若今主自守陛下兵不血刄癸酉周師趣鄴命齊王憲先驅以上柱國陳王純為并州總管齊主引諸貴臣入朱雀門賜酒食問以禦周之䇿人人異議齊主不知所從是時人情忷懼莫有鬭心朝士出降晝夜相屬髙勱曰今之叛者多是貴人至於卒伍猶未離心請追五品以上家屬置之三臺因脅之以戰若不捷則焚臺此曹顧惜妻子必當死戰且王師頻北賊徒輕我今背城一決理必破之齊主不能用望氣者言當有革易齊主引尚書令髙元海等議依天統故事禪位皇太子九年春正月乙亥朔齊太子恆即皇帝位生八年矣改元承光大赦尊齊主為太上皇帝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太上皇后以廣寧王孝珩為太宰司徒莫多婁敬顯領軍大將軍尉相願謀伏兵千秋門斬髙阿那肱立廣寧王孝珩㑹阿那肱自它路入朝不果孝珩求拒周師謂阿那肱等曰朝廷不賜遣擊賊豈不畏孝珩反邪孝珩若破宇文邕遂至長安反亦何預國家事以今日之急猶如此猜忌耶髙韓恐其為變出孝珩為滄州刺史相願拔佩刀斫柱歎曰大事去矣知復何言齊主使長樂王尉世辯帥千餘騎覘周師出滏口登髙阜西望遙見羣烏飛起謂是西軍旗幟即馳還比至紫陌橋不敢囬顧於是黃門侍郎顔之推中書侍郎蘇道衡侍中陳徳信等勸上皇往河外募兵更為經畧若不濟南投陳國從之丁丑太皇太后太上皇后自鄴先趣濟州癸未㓜主亦自鄴東行己丑周師至紫陌橋壬辰周師至鄴城下癸巳圍之燒城西門齊人出戰周師奮擊大破之齊上皇從百騎東走使武衞大將軍慕容三藏守鄴宮周師入鄴齊王公以下皆降三藏猶拒戰周主引見禮之拜儀同大將軍三藏紹宗之子也領軍大將軍漁陽鮮于世榮齊髙祖舊將也周主先以馬腦酒鍾遺之世榮得即碎之周師入鄴世榮在三臺前鳴鼓不輟周人執之世榮不屈乃殺之周主執莫多婁敬顯數之曰汝有死罪三前自晉陽走鄴𢹂妾棄母不孝也外為偽朝戮力內實通啟於朕不忠也送欵之後猶持兩端不信也用心如此不死何待遂斬之使將軍尉遲勤追齊主甲午周主入鄴齊國子博士張樂熊安生慱通五經聞周主入鄴遽令掃門家人怪而問之安生曰周帝重道尊儒必將見我俄而周主幸其家不聽拜親執其手引與同坐賞賜甚厚給安車駟馬以自隨又遣小司馬唐道和就中書侍郎李徳林宅宣㫖慰諭曰平齊之利惟在於爾引入宮使內史宇文昂訪問齊朝風俗政教人物善惡即留內省三宿乃歸乙未齊上皇度河入濟州是日㓜主禪位於大丞相任城王湝又為湝詔尊上皇為無上皇㓜主為守國天王令侍中斛律孝卿送禪文及璽紱於瀛州孝卿即詣鄴周主詔去年大赦所未及之處皆從赦例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有甲士三萬聞晉州敗請出兵擊周奏寢不報永業憤慨又聞并州䧟乃遣子須達請降於周周以永業為上柱國封應公丙申周以越王盛為相州總管齊上皇留胡太后於濟州使髙阿那肱守濟州闗覘候周師自與穆後馮淑妃㓜主韓長鸞鄧長顒等數十人奔青州使內參田鵬鸞西出參伺動靜周師獲之問齊主何在紿雲已去計當出境周人疑其不信捶之毎折一支辭色愈厲竟折四支而死上皇至青州即欲入陳而髙阿那肱密召周師約生致齊主屢啟雲周師尚逺已令燒斷橋路上皇由是淹留自寛周師至闗阿那肱即降之周師奄至青州上皇嚢金繫於鞍後與后妃㓜主等十餘騎南走己亥至南鄧村尉遲勤追及盡擒之並胡太后送鄴庚子周主詔故斛律光崔季舒等宜追加贈諡並為改葬子孫各隨䕃敘録家口田宅沒官者並還之周主指斛律光名曰此人在朕安得至鄴辛丑詔齊之東山南園三臺並可毀撤瓦木諸物可用者悉以賜民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二月丙午周主宴從官將士於齊太極殿頒賞有差丁未髙緯至鄴周主降階以賔禮見之齊廣寧王孝珩至滄州以五千人㑹任城王湝於信都共謀匡復召募得四萬餘人周主使齊王憲柱國楊堅擊之令髙緯為手書招湝湝不從憲軍至趙州湝遣二諜覘之候騎執以白憲憲集齊舊將遍示之謂曰吾所爭者大不在汝曹今縱汝還仍充吾使乃與湝書曰足下諜者為候騎所拘軍中情實具諸執事戰非上計無待⺊疑守乃下䇿或未相許已勒諸軍分道並進相望非逺凴軾有期不俟終日所望知機也憲至信都湝陳於城南以拒之湝所署領軍尉相願詐出畧陳遂以衆降相願湝心腹也衆皆駭懼湝殺相願妻子明日復戰憲擊破之俘斬三萬人執湝及廣寧王孝珩憲謂湝曰任城王何苦至此湝曰下官神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獨存逢宗社顛覆今日得死無愧墳陵憲壯之命歸其妻子又親為孝珩洗瘡傅藥禮遇甚厚孝珩歎曰自神武皇帝以外吾諸父兄弟無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無獨見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鉞展我心力耳齊王憲善用兵多謀畧得將士心齊人憚其威聲皆望風沮潰芻牧不擾軍無私焉周主以齊降將封輔相為北朔州總管北朔州齊之重鎮士卒驍勇前長史趙穆等謀執輔相迎任城王湝於瀛洲不果乃迎定州刺史范陽王紹義紹義至馬邑自肆州以北二百八十餘城皆應之紹義與靈州刺史袁洪猛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興而肆州已為周守前隊二儀同以所部降周周兵擊顯州執刺史陸瓊復攻拔諸城紹義還保北朔州周東平公神舉將兵逼馬邑紹義戰敗北奔突厥猶有衆三千人紹義令曰欲還者從其意於是辭去者大半突厥佗鉢可汗常謂齊顯祖為英雄天子以紹義重踝似之甚見愛重凡齊人在北者悉以𨽻之於是齊之行臺州鎮惟東雍州行臺傅伏營州刺史高寶寧不下其餘皆入於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戶三百三萬二千五百髙寶寧者齊之踈屬有勇略乆鎮和龍甚得夷夏之心周主於河陽幽青南兗豫徐北朔定置總管府相併二州各置宮及六府官乙夘周主自鄴西還 周主之擒尉相貴也招齊東雍州刺史傅伏伏不從齊人以伏為行臺右僕射周主既克并州復遣韋孝寛招之令其子以上大將軍武鄉公告身及金馬腦二酒鍾賜伏為信伏不受謂孝寛曰事君有死無貳此兒為臣不能竭忠為子不能盡孝人所讎疾願速斬之以令天下周主自鄴還至晉州遣髙阿那肱等百餘人臨汾水召伏伏出軍隔水見之問至尊今何在阿那肱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帥衆入城於聴事前北面哀號良久然後降周主見之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對曰臣三世為齊臣食齊祿不能自死羞見天地周主執其手曰為臣當如是乃以所食羊肋骨賜伏曰骨親肉疎所以相付遂引使宿衞授上儀同大將軍敕之曰若亟與公髙官恐歸附者心動努力事朕勿憂富貴佗日又問前救河隂得何賞對曰蒙一轉授特進永昌郡公周主謂髙緯曰朕三年教戰決取河隂政為傅伏善守城不可動遂歛軍而退公當時賞功何其薄也夏四月乙巳周主至長安置高緯於前列其王公等於後車輿旗幟器物以次陳之備大駕布六軍奏凱樂獻俘於太廟觀者皆稱萬歲戊申封髙緯為溫公齊之諸王三十餘人皆受封爵周主與齊君臣飲酒令溫公起舞髙延宗悲不自持屢欲仰藥其侍婢禁止之周主以李徳林為內史上士自是詔誥格式及用山東人物並以委之帝從容謂羣臣曰我常日惟聞李徳林名復見其為齊朝作詔書移檄正謂是天上人豈言今日得其驅使神武公紇豆陵毅對曰臣聞麒麟鳯皇為王者瑞可以徳感不可力致麒麟鳯皇得之無用豈如徳林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誠如公言 五月己丑周主祭方丘詔以路寢㑹義崇信含仁雲和思齊諸殿皆晉公護専政時所為事窮壯麗有踰清廟悉可毀撤彫斵之物並賜貧民繕造之宜務從卑朴戊戍又詔並鄴諸堂壯麗者凖此臣光曰周髙祖可謂善處勝矣佗人勝則益奢髙祖勝而愈儉 十月周人誣溫公髙緯與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並其宗族皆賜死衆人多自陳無之髙延宗獨攘袂泣而不言以椒塞口而死惟緯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瘖疾得免徙於蜀其餘親屬不殺者散配西土皆死於邊裔周主以髙湝妻盧氏賜其將斛斯徵盧氏蓬首垢面長齋不言笑徵放之乃為尼齊后妃貧者至以賣燭為業 十二月髙寶寜自黃龍上表勸進於髙紹義紹義遂稱皇帝改元武平以寶寧為丞相突厥佗鉢可汗舉兵助之
  十年夏六月周髙祖殂 閏月齊范陽王紹義聞周髙祖殂以為天助幽州人盧昌期起兵據范陽迎紹義紹義引突厥兵赴之周遣柱國東平公神舉將兵討昌期紹義聞幽州總管出兵在外欲乘虛襲薊神舉遣大將軍宇文恩將四千人救之半為紹義所殺㑹神舉克范陽擒昌期紹義聞之素衣舉哀還入突厥髙寶寜帥夷夏數萬騎救范陽至潞水聞昌期死還據和龍
  十一年春二月突厥佗鉢可汗請和於周周主以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且命執送髙紹義佗鉢不從十二年夏六月周遣建威侯賀若誼賂佗鉢可汗且說之以求髙紹義佗鉢偽與紹義獵於南境使誼執之誼敦之弟也秋七月甲申紹義至長安徙之蜀久之病死於蜀
  楊堅篡周
  陳臨海王光大二年秋七月壬寅周隨桓公楊忠卒子堅襲爵堅為開府儀同三司小宮伯
  宣帝大建四年夏四月癸巳周立皇子魯公贇為太子大赦
  五年秋九月壬午周太子贇納妃楊氏妃大將軍隋公堅之女也太子好昵近小人左宮正宇文孝伯言於周主曰皇太子四海所屬而徳聲未聞臣忝宮官實當其責且春秋尚少志業未成請妙選正人為其師友調護聖質猶望日就月將如或不然悔無及矣帝歛容曰卿世載鯁直竭誠所事觀卿此言有家風矣孝伯拜謝曰非言之難受之難也帝曰正人豈復過卿於是以尉遲運為右宮正運迥之弟子也帝嘗問萬年縣丞南陽樂運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對曰中人帝顧謂齊公憲曰百官佞我皆稱太子聰明睿智惟運所言忠直耳因問運中人之狀對曰如齊桓公是也管仲相之則覇豎貂輔之則亂可與為善可與為惡帝曰我知之矣乃妙選宮官以輔之仍擢運為京兆丞太子聞之意甚不悅七年大將軍楊堅姿相竒偉畿伯下大夫長安來和嘗謂堅曰公眼如曙星無所不照當王有天下願忍誅殺周主待堅素厚齊王憲言於帝曰普六茹堅相貎非常臣毎見之不覺自失恐非人下請早除之帝亦疑之以問來和和詭對曰隨公止是守節人可鎮一方若為將領陳無不破
  八年秋八月周太子伐吐谷渾至伏俟城而還官尹鄭譯王端等皆有寵於太子太子在軍中多失徳譯等皆預焉軍還王軌等言之於周主周主怒杖太子及譯等仍除譯等名宮臣親幸者咸被譴太子復召譯戱狎如初譯因曰殿下何時可得據天下太子悅益昵之譯儼之兄孫也周主遇太子甚嚴毎朝見進止與羣臣無異雖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嗜酒禁酒不得至東宮有過輙加捶撻嘗謂之曰古來太子被廢者㡬人餘兒豈不堪立邪乃敕東宮官屬録太子言語動作每月奏聞太子畏帝威嚴矯情修飾由是過惡不上聞王軌嘗與小內史賀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負荷弼深以為然勸軌陳之軌後因侍坐言於帝曰皇太子仁孝無聞恐不了陛下家事愚臣短暗不足可信陛下恆以賀若弼有文武竒才亦常以此為憂帝以問弼對曰皇太子養徳春宮未聞有過既退軌讓弼曰平生言論無所不道今者對揚何得乃爾反覆弼曰此公之過也太子國之儲副豈易發言事有蹉跌便至滅族本謂公宻陳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軌黙然久之乃曰吾専心國家遂不存私計向者對衆良實非宜後軌因內宴上壽捋帝須曰可愛好老公但恨後嗣弱耳先是帝問右宮伯宇文孝伯曰吾兒比來何如對曰太子比懼天威更無過失罷酒帝責孝伯曰公常語我雲太子無過今軌有此言公為誑矣孝伯再拜曰臣聞父子之際人所難言臣知陛下不能割慈忍愛遂爾結舌帝知其意黙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王軌驟言於帝曰皇太子非社稷主普六茹堅貎有反相帝不悅曰必天命有在將若之何楊堅聞之甚懼深自晦匿帝深以軌等言為然但漢王賛次長又不才餘子皆㓜故得不廢
  十年夏五月癸巳帝不豫 六月丁酉朔帝疾甚還長安是夕殂年三十六戊戍太子即位尊皇后阿史那氏為皇太后宣帝始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殯曽無戚容捫其杖痕大罵曰死晚矣閱視髙祖宮人逼為滛欲超拜吏部下大夫鄭譯為開府儀同大將軍內史中大夫委以朝政己未葬武皇帝於孝陵廟號髙祖既葬詔內外公除帝及六宮皆議即吉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葬期既促事訖即除太為汲汲帝不從帝以齊煬(「旦」改為「𠀇」)王憲屬尊望重忌之謂宇文孝伯曰公能為朕圖齊王當以其官相授孝伯叩頭曰先帝遺詔不許濫誅骨肉齊王陛下之叔父功髙徳茂社稷重臣陛下若無故害之臣又順㫖曲從則臣為不忠之臣陛下為不孝之子矣帝不懌由是疎之乃與開府儀同大將軍於智鄭譯等密謀之使智就宅候憲因告憲有異謀甲子帝遣宇文孝伯語憲欲以憲為太師憲辭讓又使孝伯召憲曰晚與諸王俱入既至殿門憲獨被引進帝先伏壯士於別室至即執之憲自辯理帝使於智證憲憲目光如炬與智相質或謂憲曰以王今日事勢何用多言憲曰死生有命寜復圖存但老母在堂恐留茲恨耳因擲笏於地遂縊之帝召憲僚屬使證成憲罪參軍渤海李綱誓之以死終無撓辭有司以露車載憲屍而出故吏皆散惟李綱撫棺號慟躬自瘞之哭拜而去又殺上大將軍王興上開府儀同大將軍獨孤熊開府儀同大將軍豆盧紹皆素與憲親善者也帝既誅憲而無名乃雲與興等謀反時人謂之伴死以於智為柱國封齊公以賞之 閏月乙亥周主立妃楊氏為皇后 秋七月壬戍以亳州總管楊堅為上柱國大司馬
  十一年春正月癸巳周主受朝於露門始與羣臣服漢魏衣冠大赦改元大成置四輔官以大冡宰越王盛為大前疑相州總管蜀公尉遲迥為大右弼申公李穆為大左輔大司馬隨公楊堅為大後丞周主之初立也以髙祖刑書要制為太重而除之又數行赦宥京兆郡丞樂運上疏以為虞書所稱𤯝災肆赦謂過誤為害當緩赦之呂刑雲五刑之疑有赦謂刑疑從罰罰疑從免也謹尋經典未有罪無輕重溥天大赦之文大尊豈可數施非常之恵以肆姦宄之惡乎帝不納既而民輕犯法又自以奢滛多過失惡人規諫欲為威虐以懾羣下乃更為刑經聖制用法益深大醮於正武殿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羣臣小有過失輒行誅譴又居䘮纔踰年即恣聲樂魚龍百戱常陳殿前累日繼夜不知休息多聚羙女以實後宮増置位號不可詳録遊宴沈湎或旬日不出羣臣請事者皆因宦者奏之於是樂運輿櫬詣朝堂陳帝八失其一以為大尊比來事多獨斷不參諸宰輔與衆共之其二搜美女以實後宮儀同以上女不許輒嫁貴賤同怨其三大尊一入後宮數日不出所須聞奏多附宦者其四下詔寛刑未及半年更嚴前制其五髙祖斵雕為朴崩未踰年而遽窮奢麗其六徭賦下民以奉俳優角牴其七上書字誤者即治其罪杜獻書之路其八𤣥象垂誡不能諮諏善道脩布徳政若不革茲八事臣見周廟不血食矣帝大怒將殺之朝臣恐懼莫有救者內史中大夫洛陽元巖歎曰臧洪同死人猶願之況比干乎若樂運不免吾將與之俱斃乃詣閤請見曰樂運不顧其死欲以求名陛下不如勞而遣之以廣聖度帝頗感悟明日召運謂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實為忠臣賜御食而罷之 癸夘周立皇子闡為魯王戊午周主至洛陽立魯王闡為皇太子 二月周徐州總管王軌聞鄭譯用事自知及禍謂所親曰吾昔在先朝實申社稷至計今日之事斷可知矣此州控帶淮南鄰接彊冦欲為身計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不可虧違況荷先帝厚恩豈可以獲罪於嗣主遽忘之耶止可於此待死冀千載之後知吾此心耳周主從容問譯曰我腳杖痕誰所為也對曰事由烏桓軌宇文孝伯因言軌捋須事帝使內史杜慶信就州殺軌元巖不肯署詔御正中大夫顔之儀切諌帝不聴巖進繼之脫巾頓顙三拜三進帝曰汝欲黨烏丸軌邪巖曰臣非黨軌正恐濫誅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閹豎搏其靣軌遂死巖亦廢於家逺近知與不知皆為軌流涕之儀之推之弟也周主之為太子也上柱國尉遲運為宮正數進諌不用又與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皆為髙祖所親待太子疑其同毀已及軌死運懼私謂孝伯曰吾徒必不免禍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為臣為子知欲何之且委質事人本徇名義諫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為身計宜且逺之於是運求出為秦州總管它日帝託以齊王憲事讓孝伯曰公知齊王謀反何以不言對曰臣知齊王忠於社稷為羣小所譖言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付囑微臣惟令輔導陛下今諫而不從寔負顧托以此為罪是所甘心帝大慙俛首不語命將出賜死於家時宇文神舉為并州刺史帝遣使就州酖殺之尉遲運至秦州亦以憂死 辛巳周宣帝傳位於太子闡大赦改元大象自稱天元皇帝所居稱天臺冕二十四旒車服旂皷皆倍於前王之數皇帝稱正陽宮置納言御正諸位等官皆準天臺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天元既傳位驕侈彌甚務自尊大無所顧憚國之儀典率情變更毎對臣下自稱為天用樽彞珪瓚以飲食令羣臣朝天臺者致齋三日清身一日既自比上帝不欲羣臣同己常自帶綬及冠通天冠加金附蟬顧見侍臣弁上有金蟬及王公有綬者並令去之不聽人有天髙上大之稱官名有犯皆改之改姓髙者為姜九族稱髙祖者為長祖又令天下車皆以渾木為輪禁天下婦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宮人皆黃眉墨粧毎召侍臣論議惟欲興造變革未嘗言及政事㳺戲無常出入不節羽儀仗衞晨出夜還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撻毎捶人皆以百二十為度謂之天杖其後又加至二百四十宮人內職亦如之后妃嬪御雖被寵幸亦多杖背於是內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於終 夏五月辛亥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邑各萬戶令趙王招陳王純越王盛代王達滕王逌並之國隨公楊堅私謂大將軍汝南公慶曰天元實無積徳視其相貎壽亦不長又諸藩微弱各令就國曾無深根固本之計羽翮既翦何能及逺哉秋七月庚寅周以楊堅為大前疑 己酉周尊天元
  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壬子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皇后立妃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凡四後雲
  十二年春二月乙丑周天元改制為天制敕為天敕壬午尊天元皇太后為天元上皇太后天皇太后為天元聖皇太后癸未詔楊後與三後皆稱太皇后司馬後直稱皇后行軍總管𣏌公亮天元之從祖兄也其子西陽公溫妻尉遲氏蜀公迥之孫有美色以宗婦入朝天元飲之酒逼而滛之亮聞之懼三日軍還至豫州密謀襲韋孝寛並其衆推諸父為主鼓行而西亮國官茹寛知其謀先告孝寛孝寛潛設備亮夜將數百騎襲孝寛營不克而走戊子孝寛追斬之溫亦坐誅天元即召其妻入宮拜長貴妃時周師冦淮南韋孝寛為行軍元帥周天元如同州増候正前驅戒道為三百六十重自應門至於赤岸澤數十里間幡旗相蔽音樂俱作又令虎賁持鈒馬上稱警蹕乙未改同州宮為天成宮庚子還長安詔天臺侍衛之官皆著五色及紅紫緑衣以雜色為緣名曰品色衣有大事與公服間服之壬寅詔內外命婦皆執笏其拜宗廟及天臺皆俛伏如男子天元將立五皇后以問小宗伯狄道辛彥之對曰皇后與天子敵體不宜有五太學博士西城何妥曰昔帝嚳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數何常之有帝大悅免彥之官甲辰詔曰坤儀比徳土數惟五四太皇后外可増置天中太皇后一人於是以陳氏為天中太皇后尉遲妃為天左太皇后又造下帳五使五後各居其一實宗廟祭器於前自讀祝版而祭之又以五輅載婦人自帥左右步從又好倒懸雞及碎瓦扵車上觀其號呼以為樂夏五月周楊後性柔婉不妬忌四皇后及嬪御等咸愛而仰之天元昏暴滋甚喜怒乖度嘗譴後欲加之罪後進止詳閑辭色不撓天元大怒遂賜後死逼令引訣後母獨孤氏詣閤陳謝叩頭流血然後得免後父大前疑堅位望隆重天元忌之嘗因忿謂後曰必族滅爾家因召堅謂左右曰色動即殺之堅至神色自若乃止內史上大夫鄭譯與堅少同學竒堅相表傾心相結堅既為帝所忌情不自安嘗在永巷私於譯曰乆願出藩公所悉也願少留意譯曰以公徳望天下歸心欲求多福豈敢忘也謹即言之天元將遣譯入冦譯請元帥天元曰卿意如何對曰若定江東自非懿戚重臣無以鎮撫可令隨公行且為壽陽總管以督軍事天元從之己丑以堅為揚州總管使譯發兵㑹壽陽將行㑹堅暴有足疾不果行甲午夜天元備灋駕幸天興宮乙未不豫而還小御正博陵劉昉素以狡謟得幸扵天元與御正中大夫顔之儀並見親信天元召昉之儀入臥內欲屬以後事天元瘖不復能言昉見靜帝㓜沖以楊堅後父有重名遂與領內史鄭譯御飾大夫柳裘內史大夫杜陵韋謩御正下士朝那皇甫績謀引堅輔政堅固辭不敢當昉曰公若為速為之不為昉自為也堅乃從之稱受詔居中侍疾裘惔之孫也是日帝殂祕不發喪昉譯矯詔以堅摠知中外兵馬事顔之儀知非帝㫖拒而不從昉等草詔署訖逼之儀連署之儀厲聲曰主上升遐嗣子沖㓜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趙王最長以親以徳合膺重寄公等備受朝恩當思盡忠報國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儀有死而已不能誣罔先帝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儀署而行之諸衛既受敕並受堅節度堅恐諸王在外生變以千金公主將適突厥為辭徵趙陳越代滕五王入朝堅索符璽顔之儀正色曰此天子之物自有主者宰相何故索之堅大怒命引出將殺之以其民望出為西邊郡守丁未發喪靜帝入居天臺廢正陽宮大赦停洛陽宮作庚戌尊阿史那太后為太皇太后李太后為太帝大後楊後為皇太后朱後為帝太后其陳後元後尉遲後並為尼以漢王贊為上柱國右大丞相尊以虛名實無所綜理以楊堅為假黃鉞左大丞相秦王贄為上柱國百官總已以聽於左丞相堅初受顧命使䢴國公楊惠謂御正下大夫李徳林曰朝廷賜令總文武事經國任重今欲與公共事必不得辭徳林曰願以死奉公堅大喜始劉昉鄭譯議以堅為大冡宰譯自攝大司馬昉又求小冡宰堅私問徳林曰欲何以見處徳林曰宜作大丞相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不爾無以壓衆心及發䘮即依此行之以正陽宮為丞相府時衆情未壹堅引司武上士盧賁置左右將之東宮百官皆不知所從堅濳令賁部伍仗衞因召公卿謂曰欲求富貴者宜相隨往往偶語欲有去就賁嚴兵而至衆莫敢動出崇陽門至東宮門者拒不納賁諭之不去瞋目叱之門者遂卻堅入賁遂典丞相府宿衞賁辯之弟子也以鄭譯為丞相府長史劉昉為司馬李徳林為府屬二人由是怨徳林內史下大夫勃海髙熲明敏有器局習兵事多計略堅欲引之入府遣楊惠諭意熲承㫖欣然曰願受驅馳縱令公事不成熲亦不辭滅族乃以為相府司錄時漢王贊居禁中毎與靜帝同帳而坐劉昉飾羙妓進贊贊甚悅之昉因說贊曰大王先帝之弟時望所歸孺子㓜沖豈堪大事今先帝初崩羣情尚擾王且歸第待事寧後入為天子此萬全計也贊年少性識庸下以為信然遂從之堅革宣帝苛酷之政更為寛大刪略舊律作刑書要制奏而行之躬履節儉中外悅之堅夜召太史中大夫庾季才問曰吾以庸虛受茲顧命天時人事卿以為何如季才曰天道精微難可意察竊以人事⺊之符兆已定季才縱言不可公豈復得為箕潁之事乎堅黙然乆之曰誠如君言獨孤夫人亦謂堅曰大事已然騎虎之勢必不得下勉之堅以相州總管尉遲迥位望素重恐有異圖使迥子魏安公惇奉詔書召之㑹葬壬子以上柱國韋孝寛為相州總管又以小司徒叱列長乂為相州刺史先令赴鄴孝寛續進陳王純時鎮齊州堅使門正上士崔彭徵之彭以兩騎往止傳舍遣人召純純至彭請屏左右密有所道遂執而鎻之因大言曰陳王有罪詔徵入朝左右不得輒動其從者愕然而去彭楷之孫也六月五王皆至長安 周尉遲迥知丞相堅將不利於帝室謀舉兵討之韋孝寛至朝歌迥遣其大都督賀蘭貴齎書候韋孝寛孝寛留貴與語以審之疑其有變遂稱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醫藥密以伺之孝寛兄子藝為魏郡守迥遣藝迎孝寛孝寛問迥所為藝黨於迥不以實對孝寛怒將斬之藝懼悉以迥謀語孝寛孝寛攜藝西走每至亭驛盡驅傳馬而去謂驛司曰蜀公將至宜速具酒食迥尋遣儀同大將軍梁子康將數百騎追孝寛追者至驛輒逢盛饌又無馬遂遲留不進孝寛與藝由是得免堅又令候正破六韓裒詣迥諭㫖密與總管府長史晉昶等書令為之備迥聞之殺昶及裒集文武士民登城北樓令之曰楊堅藉後父之勢挾㓜主以作威福不臣之跡暴扵行路吾與國舅甥任兼將相先帝處吾如此本欲寄以安危今欲與卿等糾合義勇以匡國庇民何如衆咸從命迥乃自稱大總管承制置官司時越王招入朝留少子在國迥奉以號令甲子堅發闗中兵以韋孝寛為行軍元帥郕公梁士彥樂安公元諧化政公宇文忻濮陽公武川宇文述武鄉公崔宏度清河公楊素隴西公李詢等皆為行軍總管以討迥宏度楷之孫詢穆之兄子也初宣帝使計部中大夫楊尚希撫慰山東至相州聞宣帝殂與尉遲迥發䘮尚希出謂左右曰蜀公哭不哀而視不安將有佗計吾不去懼及於難遂夜從捷徑而遁遲明迥覺追之不及遂歸長安堅遣尚希督宗兵三千人鎮潼闗雍州牧畢刺王賢與五王謀殺堅事洩堅殺賢並其三子掩五王之謀不問以秦王贄為大冡宰𣏌公椿為大司徒庚子以柱國梁睿為益州總管 周青州總管尉遲勤迥之弟子也初得迥書表送之尋亦從迥迥所統相衞黎洛貝趙冀瀛滄勤所統青齊膠光莒等州皆從之衆數十萬榮州刺史邵公胄申州刺史李惠東楚州刺史費也利進潼州刺史曹孝逺各據本州徐州總管司録席毗羅據兗州前東平郡守畢義緒據蘭陵皆應迥懐縣永橋鎮將紇豆陵惠以城降迥迥使其所署大將軍石遜攻建州建州刺史宇文弁以州降之又遣西道行臺韓長業攻拔潞州執刺史趙威署城人郭子勝為刺史紇豆陵惠襲䧟鉅鹿遂圍恆州上大將軍宇文威攻汴州莒州刺史烏丸尼等帥青齊之衆圍沂州大將軍檀讓攻拔曹亳二州屯兵梁郡席毗羅衆號八萬軍於蕃城攻䧟昌慮下邑李惠自申州攻永州拔之迥遣使招大左輔并州刺史李穆穆鎻其使封上其書穆子士榮以穆所居天下精兵處隂勸穆從迥穆深拒之堅使內史大夫柳裘詣穆為陳利害又使穆子左侍上士渾往布腹心穆使渾奉尉斗於堅曰願執威柄以尉安天下又以十三鐶金帶遺堅十三鐶金帶者天子之服也堅大恱遣渾詣韋孝寛述穆意穆兄子崇為懐州刺史初欲應迥後知穆附堅慨然太息曰闔家富貴者數十人值國有難竟不能扶傾繼絶復何靣目處天地間乎不得已亦附扵堅迥子誼為朔州刺史穆執送長安又遣兵討郭子勝擒之迥招徐州總管源雄東郡守于仲文皆不從雄賀之曾孫仲文謹之孫也迥遣宇文胄自石濟宇文威自白馬濟河二道攻仲文仲文棄郡走還長安迥殺其妻子迥遣檀讓狥地河南丞相堅以仲文為河南道行軍總管使詣洛陽發兵討讓命楊素討宇文胄丁未周以丞相堅都督中外諸軍事鄖州總管司馬消難亦舉兵應迥己酉周以柱國王誼為行軍元帥以討消難廣州刺史於顗仲文之兄也與總管趙文表不恊詐得心疾誘文表手殺之因唱言文表與尉遲迥通謀堅以迥未平因勞勉之即拜吳州總管趙僣王招謀殺堅邀堅過其第堅齎酒殽就之招引入寢室招子員貫及妃弟魯封等皆在左右佩刀而立又藏刄於帷席之間伏壯士於室後堅左右皆不得從惟從祖弟開府儀同大將軍𢎞大將軍元胄坐於戶側胄順之孫也𢎞胄皆有勇力為堅心腹酒酣招以佩刀刺瓜連㗖堅欲因而刺之元胄進曰相府有事不可久留招訶之曰我與丞相言汝何為者叱之使卻胄瞋目憤氣扣刀入衛招賜之酒曰吾豈有不善之意邪卿何猜警如是招偽吐將入後閤胄恐其為變扶令上坐如此再三招稱喉乾命胄就廚取飲胄不動㑹滕王逌後至堅降階迎之胄耳語曰事勢大異可速去堅曰彼無兵馬何能為胄曰兵馬皆彼物彼若先發大事去矣胄不辭死恐死無益堅復入坐胄聞室後有被甲聲遽請曰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因扶堅下牀趨去招將追之胄以身蔽戶招不得出堅及門胄自後至招恨不時發彈指出血壬子堅誣招與越野王盛謀反皆殺之及其諸子賞賜元胄不可勝計周室諸王數欲伺隙殺堅都督臨涇李圓通常保䕶之由是得免 周韋孝寛軍至永橋城諸將請先攻之孝寛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損我兵威今破其大軍此何能為於是引軍壁於武陟尉遲迥遣其子魏安公惇帥衆十萬入武徳軍於沁東㑹沁水漲孝寛與迥隔水相持不進孝寛長史李詢密啟丞相堅雲梁士彥宇文忻崔𢎞度並受尉遲迥饟金軍中慅慅人情大異堅深以為憂與內史上大夫鄭譯謀代此三人者李徳林曰公與諸將皆國家貴臣未相服從今正以挾令之威控御之耳前所遣者疑其乖異後所遣者安知其能盡腹心邪又取金之事虛實難明今一旦代之或懼罪逃逸若加縻縶則自鄖公以下莫不驚疑且臨敵易將此燕趙之所以敗也如愚所見但遣公一腹心明於智略素為諸將所信服者速至軍所使觀其情偽縱有異意必不敢動動亦能制之矣堅大悟曰公不發此言幾敗大事乃命少內史崔仲方往監諸軍為之節度仲方猷之子也辭以父在山東又命劉昉鄭譯昉辭以未嘗為將譯辭以母老堅不恱府司録髙熲請行堅喜遣之熲受命亟發遣人辭母而已自是堅措置軍事皆與李徳林謀之時軍書日以百數徳林口授數人文意百端不加治㸃 司馬消難以鄖隨溫應土順沔儇岳九州及魯山等八鎮來降遣其子永為質以求援八月己未詔以消難為大都督總督九州八鎮諸軍事司空賜爵隨公庚申詔鎮西將軍樊毅進督沔漢諸軍事南豫州刺史任忠帥衆趣厯陽超武將軍陳慧紀為前軍都督趣南兗州 周益州總管王謙亦不附丞相堅起巴蜀之兵以攻始州梁睿至漢川不得進堅即以睿為行軍元帥以討謙 梁世宗使中書舍人柳莊奉書入周丞相堅執莊手曰孤昔以開府從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今主㓜時難猥蒙顧託梁主弈葉委誠朝廷當相與共保歲寒時諸將競勸梁主舉兵與尉遲迥連謀以為進可以盡節周氏退可以席捲山南梁主疑未決㑹莊至具道堅語且曰昔袁紹劉錶王凌諸葛誕皆一時雄傑據要地擁彊兵然功業莫就禍不旋踵者良由魏晉挾天子保京都仗大順以為名故也今尉遲迥雖曰舊將昏耄已甚司馬消難王謙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周朝將相多為身計競効節於楊氏以臣料之迥等終當覆滅隨公必移周祚未若保境息民以觀其變梁主深然之衆議遂止髙熲至軍為橋於沁水尉遲惇於上流縱火栰熲豫為土狗以禦之惇布陳二十餘里麾兵少卻欲待孝寛軍半度而擊之孝寛因其卻鳴鼔齊進軍既度熲命焚橋以絶士卒反顧之心惇兵大敗單騎走孝寛乗勝進追至鄴庚午迥與惇及惇弟西都公祐悉將其卒十三萬陳於城南迥別統萬人皆綠巾錦襖號曰黃龍兵迥弟勤帥衆五萬自青州赴迥以三千騎先至迥素習軍旅老猶被甲臨陳其麾下兵皆關中人為之力戰孝寛等軍不利而卻鄴中士民觀戰者數萬人行軍總管宇文忻曰事急矣吾當以詭道破之乃先射觀者觀者皆走轉相騰籍聲如雷霆忻乃傳呼曰賊敗矣衆復振因其擾而乘之迥軍大敗走保鄴城孝寛縱兵圍之李詢及思安伯代人賀婁子幹先豋崔𢎞度妺先適迥子為妻及鄴城破迥窘迫升樓𢎞度直上龍尾追之迥彎弓將射𢎞度𢎞度脫兠鍪謂迥曰頗相識不今日各圖國事不得顧私以親戚之情謹遏亂兵不許侵辱事勢如此早為身計何所待也迥擲弓於地罵左丞相極口而自殺𢎞度顧其弟𢎞升曰汝可取迥頭𢎞升斬之軍士在小城中者孝寛盡阬之勤惇祐東走青州未至開府儀同大將軍郭衍追獲之丞相堅以勤初有誠欵特不之罪李惠先自縛歸罪堅復其官爵迥末年衰耄及起兵以小御正崔達拏為長史逹拏暹之子也文士無籌略舉措多失凡六十八日而敗于仲文軍至蓼隄去梁郡七里檀讓擁衆數萬仲文以羸師桃戰而偽北讓不設備仲文還擊大破之生獲五千餘人斬首七百級進攻梁郡迥守將劉子寛棄城走仲文進擊曹州獲迥所署刺史李仲康檀讓以餘衆屯成武仲文襲擊破之遂拔成武迥將席毗羅衆十萬屯沛縣將攻徐州其妻子在金鄉仲文遣人詐為毗羅使者謂金鄉城主徐善淨曰檀讓明日午時至金鄉宣蜀公令賞賜將士金鄉人皆喜仲文簡精兵偽建迥旗幟倍道而進善淨望見以為檀讓出迎謁仲文執之遂取金鄉諸將多勸屠其城仲文曰此城乃毗羅起兵之所當寛其妻子其兵自歸如即屠之彼望絶矣衆皆稱善於是毗羅恃衆來薄官軍仲文設伏擊之毗羅軍大潰爭投洙水死水為之不流獲檀讓檻送京師斬毗羅傳首韋孝寛分兵討闗東叛者悉平之堅徙相州於安陽毀鄴城及邑居分相州置毛州魏州梁主聞迥敗謂桞莊曰若從衆人之言社稷已不守矣丞相堅之初得政也待黃公劉昉沛公鄭譯甚厚賞賜不可勝計委以心膂言無不從朝野傾屬稱為黃沛二人皆恃功驕恣溺於財利不親職務及辭監軍堅始踈之恩禮漸薄髙熲自軍所還寵遇日隆時王謙司馬消難未平堅憂之忘寢與食而昉逸逰縦酒相府事多遺落堅乃以髙熲代昉為司馬不忍廢譯隂敕官屬不得白事於譯譯猶坐聽事無所闗預惶懼頓首求解職堅猶以恩禮慰勉之 周王誼帥四總管至鄖州司馬消難擁其衆以魯山甑山二鎮來奔 九月庚戌以隋世子勇為洛州總管東京小冡宰總統舊齊之地壬子以左丞相堅為大丞相罷左右丞相之官 冬十月周丞相堅殺陳惑王純及其子 周梁睿將歩騎二十萬討王謙謙分命諸將據險拒守睿奮擊屢破之蜀人大駭謙遣其將逹奚惎髙阿那肱乙弗䖍等帥衆十萬攻利州堰江水以灌之城中戰士不過二千總管昌黎豆盧勣晝夜拒守凡四旬時出竒兵擊惎等破之㑹梁睿至惎等遁去睿自劒閣入進逼成都謙令逹奚惎乙弗䖍城守親帥精兵五萬背城結陳睿擊之謙戰敗將入城惎䖍以城降謙將麾下三十騎走新都新都令王寶執之戊寅睿斬謙及髙阿那肱劒南平 十二月甲子周以大丞相堅為相國總百揆去都督內外大冡宰之號進爵為王以安陸等二十郡為隋國賛拜不名備九錫之禮堅受王爵十郡而已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隋王始受相國百揆九錫之命建臺置官丙辰詔進王妃獨孤氏為王后世子勇為太子開府儀同大將軍庚季才勸隋王宜以今月甲子應天受命太傅李穆開府儀同大將軍盧賁亦勸之於是周主下詔遜居別宮甲子命兼太傅𣏌公椿奉冊大宗伯趙煚奉皇帝璽紱禪位於隋隋王冠逺逰冠受冊璽改服紗㡌黃袍入御臨光殿服袞冕如元㑹之儀大赦改元開皇命有司奉冊祠於南郊遣少冡宰元孝矩代太子勇鎮洛陽孝矩名矩以字行天賜之孫也女為太子妃少內史崔仲方勸隋主除周六官依漢魏之舊從之置三師三公及尚書門下內史秘書內侍五省御史都水二臺太常等十一寺左右衛等十二府以分司統職又置上柱國至都督十一等勲官以酬勤勞特進至朝散大夫七等散官以加文武官之有徳聲者改侍中為納言以相國司馬髙熲為尚書左僕射兼納言相國司錄京兆虞慶則為內史監兼吏部尚書相國內郎李徳林為內史令乙丑追尊皇考為武元皇帝廟號太祖皇妣呂氏為元明皇后丙寅脩廟社立王后獨孤氏為皇后王太子勇為皇太子丁夘以大將軍趙煚為尚書右僕射己巳封周靜帝為介公周氏諸王皆降爵為公初劉鄭矯詔以隋主輔政楊後雖不預謀然以嗣主㓜沖恐權在佗族聞之甚喜後知其父有異圖意頗不平形於言色及禪位憤惋逾甚隋主內甚愧之改封樂平公主乆之欲奪其志公主誓不許乃止隋主與周載下大夫北平榮建緒有舊隋主將受禪建緒為息州刺史將之官隋主謂曰且躊躇當共取富貴建緒正色曰明公此㫖非僕所聞及即位來朝帝謂之曰卿亦悔不建緒稽首曰臣位非徐廣情類楊彪帝笑曰朕雖不曉書語亦知卿此言不遜上柱國竇毅之女聞隋受禪自投堂下撫膺太息曰恨我不為男子救舅氏之患毅及襄陽公主掩其口曰汝勿妄言滅吾族毅由是竒之及長以適唐公李淵淵昞之子也虞慶則勸隋主盡滅宇文氏髙熲楊惠亦依違從之李徳林固爭以為不可隋主作色曰君書生不足與議此於是周太祖孫譙公乾憚冀公絢閔帝子紀公湜明帝子鄷公真宋公實髙祖子漢公贊秦公贄曹公允道公充蔡公兊荊公元宣帝子萊公衍郢公述皆死徳林由是品位不進 五月隋主濳害周靜帝葬於㳟陵以其族人洛為嗣
  始興王謀逆
  陳宣帝大建十三年冬十二月始興王叔陵太子之次弟也與太子異母母曰彭貴人叔陵為江州刺史性苛刻狡險新安王伯固以善諧謔有寵於上及太子叔陵疾之隂求其過失欲中之以法叔陵入為楊州刺史事務多關渉省閤執事承意順㫖即諷上進用之㣲致違忤必抵以大罪重者至殊死伯固憚之乃謟求其意叔陵好發古冢伯固好射雉常相從郊野大相欵狎因密圖不軌伯固為侍中毎得密語必告叔陵
  十四年春正月己酉上不豫太子與始興王叔陵長沙王叔堅並入侍疾叔陵隂有異志命典藥吏曰切藥刀甚鈍可礪之甲寅上殂倉猝之際叔陵命左右於外取劔左右弗悟取朝服木劔以進叔陵怒叔堅在側聞之疑有變伺其所為乙夘小歛太子哀哭俯伏叔陵抽剉藥刀斫太子中項太子悶絶於地母柳皇后走來救之又斫後數下乳媼吳氏自後掣其肘太子乃得起叔陵持太子衣太子自奮得免叔堅手搤叔陵奪去其刀仍牽就柱以其褶袖縛之時吳媼已扶太子避賊叔堅求太子所在欲受生殺之命叔陵多力奮袖得脫突走出雲龍門馳車還東府召左右斷青溪道赦東城囚以充戰士散金帛賞賜又遣人往新林追其所部兵仍自被甲著白布㡌登城西門招募百姓又召諸王將帥莫有至者惟新安王伯固單馬赴之助叔陵指揮叔陵兵可千人慾據城自守時衆軍並縁江防守臺內空虛叔堅白柳後使太子舍人河內司馬申以太子命召右衛將軍蕭摩訶入見受敕帥馬歩數百趣東府屯城西門叔陵惶恐遣記室韋諒送其鼓吹與摩訶謂之曰事捷必以公為台鼎摩訶紿報之曰須王心膂節將自來方敢從命叔陵遣其所親戴溫譚騏驎詣摩訶摩訶執以送臺斬其首徇東城叔陵自知不濟入內沈其妃張氏及寵妾十人於井帥步騎數百自小航度欲趣新林乗舟奔隋行至白楊路為臺軍所邀伯固見兵至旋避入巷叔陵馳騎拔刄追之伯固復還叔陵部下多棄甲潰去摩訶馬容陳智深迎刺叔陵僵仆陳仲華就斬其首伯固為亂兵所殺自寅至己乃定叔陵諸子並賜死伯固諸子宥為庶人韋諒及前衡陽內史彭暠諮議參軍兼記室鄭信典籖俞公喜並伏誅暠叔陵舅也信諒有寵於叔陵常參謀議諒粲之子也丁巳太子即皇帝位大赦 癸亥以長沙王叔堅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楊州刺史蕭摩訶為車騎將軍南徐州刺史封綏逺公始興王叔陵家金帛累巨萬悉以賜之以司馬申為中書通事舍人乙丑尊皇后為皇太后時帝病創臥承香殿不能聽政太后居柏梁殿百司衆務皆決於太后帝創愈乃歸政焉丁夘封皇弟叔重為始興王奉昭烈王祀 秋九月丙午以長沙王叔堅為司空將軍刺史如故
  長城公至徳元年 初上病創不能視事政無大小皆決於長沙王叔堅權傾朝廷叔堅頗驕縱上由是忌之都官尚書山隂孔範中書舍人施文慶皆惡叔堅而有寵於上日夕求其短構之於上上乃即叔堅驃騎將軍本號用三司之議出為江州刺史以祠部尚書江總為吏部尚書 秋八月長沙王叔堅未之江州復留為司空實奪之權 冬十二月丙辰司空長沙王叔堅免叔堅既失恩心不自安乃為厭媚醮日月以求福或上書告其事帝召叔堅囚於西省將殺之令近侍宣敕數之叔堅對曰臣之本心非有佗故但欲求親媚耳臣既犯天憲罪當萬死臣死之日必見叔陵願宣明詔責之於九泉之下帝乃赦之免官而已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五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五下
  宋 袁樞 撰
  隋滅陳
  陳宣帝太建十三年春隋主既受周禪三月戊子以上開府儀同三司賀若弼為呉州總管鎮廣陵和州刺史河南韓擒虎為廬州總管鎮廬江隋主有併吞江南之志問將帥於髙熲熲薦弼與擒虎故置於南邊使潛為經畧
  長城公至徳二年上於光昭殿前起臨春結綺望仙三閣各髙數十丈連延數十間其牎牖壁帶縣楣欄檻皆以沉檀為之飾以金玉間以珠翠外施珠(⿱𥫗亷)-- 簾內有寶牀寶帳其服玩瑰麗近古所未有毎微風暫至香聞數里其下積石為山引水為池雜植竒花異卉上自居臨春閣張貴妃居結綺閣龔孔二貴嬪居望仙閣並複道交相往來又有王李二美人張薛二淑媛袁昭儀何婕妤江脩容並有寵迭逰其上以宮人有文學者袁大捨等為女學士僕射江總雖為宰輔不親政務日與都官尚書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等文士十餘人侍上遊宴後庭無復尊卑之序謂之狎客上毎飲酒使諸妃嬪及女學士與狎客共賦詩互相贈答采其尤艶麗者被以新聲選宮女千餘人習而歌之分部迭進其曲有玉樹後庭花臨春樂等大抵皆羙諸妃嬪之容色君臣酣歌自夕達旦以此為常張貴妃名麗華本兵家女為龔貴嬪侍兒上見而說之得幸生太子深貴妃髮長七尺其光可鑑性敏慧有神彩進止閒華毎瞻視眄睞光采溢目照映左右善候人主顔色引薦諸宮女後宮咸徳之競言其善又有厭魅之術常置滛祀於宮中聚女巫鼓舞上怠於政事百司啟奏並因宦者蔡脫兒李善度進請上倚隠囊置張貴妃於膝上共決之李蔡所不能記者貴妃並為條䟽無所遺脫因參訪外事人間有一言一事貴妃必先知白之由是益加寵異冠絶後宮宦官近習內外連結援引宗戚縱橫不法賣官鬻獄貨賂公行賞罰之命不出於外大臣有不從者因而譖之於是孔張之權熏灼四方大臣執政皆從風謟附孔範與孔貴嬪結為兄妺上惡聞過失毎有惡事孔範必曲為文飾稱揚贊羙由是寵遇優渥言聽計從羣臣有諌者輙以罪斥之中書舍人施文慶頗涉書史嘗事上於東宮聰敏彊記明閑吏職心筭口占應時條理由是大被親幸又薦所善吳興沈客卿陽惠朗徐哲暨慧景等雲有吏能上皆擢用之以客卿為中書舍人客卿有口辯頗知朝廷典故兼掌金帛局舊制軍人士人並無闗市之稅上盛脩宮室窮極耳目府庫虛空有所興造恆苦不給客卿奏請不問士庶並責關市之徵而又増重其舊於是以陽惠朗為太市令暨慧景為尚書金倉都令史二人家本小吏考校簿領毫釐不差然皆不達大體督責苛碎聚歛無厭士民嗟怨客卿總督之毎歲所入過於常格數十倍上大悅益以施文慶為知人尤加親重小大衆事無不委任轉相汲引珥貂蟬者五十人孔範自謂文武才能舉朝莫及從容白上曰外間諸將起自行伍匹夫敵耳深見逺慮豈其所知上以問施文慶文慶畏範亦以為然司馬申復贊之自是將帥㣲有過失即奪其兵分配文吏奪任忠部曲以配範及蔡徵由是文武解體以至覆滅
  三年 初北地傅縡以庻子事上於東宮及即位遷祕書監右衛將軍兼中書通事舍人負才使氣人多怨之施文慶沈客卿共譖縡受髙麗使金上收縡下獄縡於獄中上書曰夫君人者恭事上帝子愛下民省嗜欲逺謟佞未明求衣日旰忘食是以澤被區宇慶流子孫陛下頃來酒色過度不䖍郊廟大神専媚滛昏之鬼小人在側宦豎弄權惡忠直若仇讎視生民如草芥後宮曳綺繡廐馬餘菽粟百姓流離殭屍蔽野貨賄公行帑藏損耗神怒民怨衆叛親離臣恐東南王氣自斯而盡書奏上大怒頃之意稍解遣使謂縡曰我欲赦卿卿能改過不對曰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則臣心可改上益怒令宦者李善慶窮治其事遂賜死獄中上毎當郊祀常稱疾不行故縡言及之
  禎明元年 初隋主受禪以來與陳鄰好甚篤毎獲陳諜皆給衣馬禮遣之而髙宗猶不禁侵掠故太建之末隋師入冦㑹髙宗殂隋主即命班師遣使赴弔書稱姓名頓首帝答之益驕書末雲想彼統內如此宜宇宙清㤗隋主不恱以示朝臣上柱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隋主問取陳之䇿於髙熲對曰江北地寒田收差晩江南水田早熟量彼收穫之際㣲徵士馬聲言掩襲彼必屯兵守禦足得廢其農時彼既聚兵我便解甲再三若此彼以為常後更集兵彼必不信猶豫之頃我乃濟師豋陸而戰兵氣益倍又江南土薄舍多茅竹所有儲積皆非地窖密遣行人因風縱火待彼脩立復更燒之不出數年自可財力俱盡隋主用其䇿陳人始困於是楊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髙勱虢州刺史崔仲方等爭獻平江南之䇿仲方上書曰今惟須武昌以下蘄和滁方呉海等州更帖精兵密營度計益信襄荊基郢等州速造舟楫多張形勢為水戰之具蜀漢二江是其上流水路衝要必爭之所賊雖於流頭荊門延州公安巴陵隱磯夏首蘄口湓城置船然終聚漢口峽口以水戰大決若賊必以上流有軍令精兵赴援者下流諸將即須擇使橫度如擁衆自衛上江諸軍鼓行以前彼雖恃九江五湖之險非徳無以為固徒有三吳百越之兵無恩不能自立矣隋主以仲方為基州刺史及受蕭巖等降隋主益忿謂髙熲曰我為民父母豈可限一衣帶水不拯之乎命大作戰船人請密之隋主曰吾將顯行天誅何密之有使投其柹於江曰若彼懼而能改吾復何求楊素在永安造大艦名曰五牙上起樓五層髙百餘尺左右前後置六拍竿並髙五十尺容戰士八百人次曰黃龍置兵百人自餘平乗舴艋各有等差晉州刺史皇甫續將之官稽首言陳有三可滅帝問其狀對曰大吞小一也以有道伐無道二也納叛臣蕭巖於我有詞三也陛下若命將出師臣願展絲髮之効隋主勞而遣之時江南妖異特衆臨平湖草乆塞忽然自開帝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之又於建康造大皇寺起七級浮圖未畢火從中起而焚之呉興章華好學善屬文朝臣以華素無伐閱競排詆之除大市令華鬱鬱不得志上書極諫畧曰昔髙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㑹西破王琳髙宗克復淮南闢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祀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謟諛讒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遊於姑蘇矣帝大怒即日斬之先是隋徵梁主入朝梁叔父安平王巖弟義興王瓛來犇
  二年春正月遣散騎常侍袁雅等聘於隋又遣散騎常侍九江周羅㬋將兵屯峽口侵隋峽州三月甲戍隋遣兼散騎常侍程尚賢等來聘戊寅隋主下詔曰陳叔寶據手掌之地恣溪壑之險刼奪閭閻資産俱竭驅逼內外勞役弗已窮奢極侈俾晝作夜斬直言之客滅無罪之家欺天造惡祭鬼求恩盛粉黛而執干戈曳羅綺而呼警蹕自古昏亂罕或能比君子濳逃小人得志天災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鉗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徳違言揺蕩疆場晝伏夜逰䑕竊狗盜天之所覆無非朕臣每關聽覽有懐傷惻可出師授律應機誅殄在斯一舉永清呉越又送璽書暴帝二十惡仍散冩詔書三十萬紙遍諭江外 冬十月己未隋置淮南行省於壽春以晉王廣為尚書令帝遣兼散騎常侍王琬兼通直散騎常侍許善心聘於隋隋人留於客館琬等屢請還不聽甲子隋以出師有事於太廟命晉王廣秦王俊清河公楊素皆為行軍元帥廣出六合俊出襄陽素出永安荊州刺史劉仁恩出江陵蘄州刺史王世積出蘄春廬州總管韓擒虎出廬江吳州總管賀若弼出廣陵青州總管𢎞農燕榮出東海凢總管九十兵五十一萬八千皆受晉王節度東接滄海西距巴蜀旌旗舟楫橫亙數千里以左僕射髙熲為晉王元帥長史右僕射王韶為司馬軍中事皆取決焉區處支度無所凝滯 十一月丁夘隋主親餞將士乙亥至定城陳師誓衆 十二月隋軍臨江髙熲謂行臺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茲大舉江東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江東分王三百年復與中國合今此數將周一也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滛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總為相惟事詩酒拔小人施文慶委以政事蕭摩訶任蠻奴為大將皆一夫之用耳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徳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西自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捲之勢事在不疑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學相期不意籌略乃爾秦王俊督諸軍屯漢口為上流節度詔以散騎常侍周羅㬋都督巴峽縁江諸軍事以拒之楊素引舟師下三峽軍至流頭灘將軍戚昕以青龍百餘艘兵數千人守狼尾灘地勢險峭隋人患之素曰勝負大計在此一舉若晝日下船彼見我虛實灘流迅激制不由人則吾失其便不如以夜掩之素親帥黃龍數千艘銜枚而下遣開府儀同三司王長襲引歩卒自南岸擊昕別柵大將軍劉仁恩帥甲騎自北岸趣白沙遲明而至擊之昕敗走悉俘其衆勞而遣之秋毫不犯素帥水軍東下舟艫被江旌甲曜日素坐平乗大船容貎雄偉陳人望之皆懼曰清河公即江神也江濵鎮戍聞隋軍將至相繼奏聞施文慶沈客卿並抑而不言初上以蕭巖蕭瓛梁之宗室擁衆來奔心忌之故逺散其衆以巖為東揚州刺史瓛為吳州刺史使領軍任忠出守吳興郡以襟帶二州使南平王嶷鎮江州永嘉王彥鎮南徐州尋召二王赴明年元㑹命縁江諸防船艦悉從二王還都為威勢以示梁人之來者由是江中無一鬭船上流諸州兵皆阻楊素軍不得至湘州刺史晉熈王叔文在職既久大得人和上以其據有上流隂忌之自度素與羣臣少恩恐不為用無可任者乃擢施文慶為都督湘州刺史配以精兵二千欲令西上仍徵叔文還朝文慶深喜其事然懼出外之後執事者持己短長因進其黨沈客卿以自代未發間二人共掌機密護軍將軍樊毅言於僕射袁憲曰京口採石俱是要地各須銳兵五千並出金翅二百縁江上下以為防備憲及驃騎將軍蕭摩訶皆以為然乃與文武羣臣共議請如毅䇿施文慶恐無兵從已廢其述職而客卿又利文慶之任已得專權俱言於朝曰必有議論不假面陳但作文啟即為通奏憲等以為然二人齎啟入白帝曰此是常事邊城將帥足以當之若出人船必恐驚擾及隋軍臨江間諜驟至憲等殷勤奏請至於再三文慶曰元㑹將逼南郊之日太子多從今若出兵事便廢闕帝曰今且出兵若北邊無事因以水軍從郊何為不可又曰如此則聲聞鄰境便謂國弱後又以貨動江總總內為之逰說帝重違其意而迫羣官之請乃令付外詳議總又抑憲等由是議久不決帝從容謂侍臣曰王氣在此齊兵三來周師再來無不摧敗彼何為者邪都官尚書孔範曰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南北今日隋軍豈能飛度邪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臣毎患官卑虜若度江臣定作太尉公矣或妄言北軍馬死範曰此是我馬何為而死帝笑以為然故不為深備奏伎縱酒賦詩不輟
  隋文帝開皇九年春正月乙丑朔陳主朝㑹羣臣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陳主昬睡至哺時乃寤是日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先是弼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陳人覘之以為內國無船弼又請縁江防人毎交代之際必集廣陵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知防人交代其衆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又使兵縁江時獵人馬喧譟故弼之濟江陳人不覺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宵濟採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晉王廣帥大軍屯六合鎮桃葉山丙寅採石戌主徐子建馳啟告變丁邜召公卿入議軍旅戊辰陳主下詔曰犬羊陵縱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朕當親御六師廓清八表內外並可戒嚴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逹並為都督司空司馬消難湘州刺史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散騎常侍臯文奏將兵鎮南豫州重立賞格僧尼道士盡令執役庚午賀若弼攻拔京口執南徐州刺史黃恪弼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軍士於民間酤酒者弼立斬之所俘獲六千餘人弼皆釋之給糧勞遣付以勑書令分道宣諭於是所至風靡樊猛在建康其子廵攝行南豫州事辛未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日拔之執廵及其家口臯文奏敗還江南父老素聞擒虎威信來謁軍門者晝夜不絶魯廣達之子世貞在新蔡與其弟世雄及所部降於擒虎遣使致書招廣達廣達時屯建康自劾詣廷尉請罪陳主慰勞之加賜黃金遣還營樊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將青龍八十艘於白下逰奕以禦六合兵陳主以猛妻子在隋軍懼有異志欲使鎮東大將軍任忠代之令蕭摩訶徐諭猛猛不恱陳主重傷其意而止於是賀若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並進縁江諸戌望風盡走弼分兵斷曲阿之衝而入陳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蕭摩訶屯樂逰苑樊毅屯耆闍寺魯廣達屯白土岡忠武將軍孔範屯寶田寺己夘任忠自吳興入赴仍屯朱雀門辛未賀若弼進據鍾山頓白土岡之東晉王廣遣總管杜彥與韓擒虎合軍步騎二萬屯於新林蘄州總管王世積以舟師出九江破陳將紀頊於蘄口陳人大駭降者相繼晉王廣上狀帝大悅宴賜羣臣時建康甲士尚十餘萬人陳主素怯懦不達軍事惟晝夜啼泣臺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文慶既知諸將疾已恐其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機那可専信由是諸將凢有啟請率皆不行賀若弼之攻京口也蕭摩訶請將兵逆戰陳主不許及弼至鍾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可以必克又不許陳主召摩訶任忠等於內殿議軍事忠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兵宜固守臺城縁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謂其度江將士已被俘獲自然挫氣淮南土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自去待春水既漲上江周羅㬋等衆軍必沿流赴援此良䇿也陳主不能從明日欻然曰兵久不決令人腹煩可呼蕭郎一出擊之任忠叩頭苦請勿戰孔範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然陳主從之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陣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陳主多出金帛賦諸軍以充賞甲申使魯廣達陳於白土岡居諸軍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範又次之蕭摩訶軍最在北諸軍南北亘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賀若弼將輕騎登山望見衆軍因馳下與所部七總管楊牙員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陳以待之陳主通於蕭摩訶之妻故摩訶初無戰意惟魯廣達以其徒力戰與弼相當隋師退走者數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二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振陳兵得人頭皆走獻陳主求賞弼知其驕惰更引兵趣孔範範兵暫交即走陳諸軍顧之騎卒亂潰不可復止死者五千人貟明擒蕭摩訶送於弼弼命牽斬之摩訶顔色自若乃釋而禮之任忠馳入臺見陳主言敗狀曰官好住臣無所用力矣陳主與之金兩縢使募人出戰忠曰陛下惟當具舟楫就上流衆軍臣以死奉衛陳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宮人裝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時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已帥數騎迎降於石子岡領軍蔡徵守朱雀航聞擒虎將至衆懼而潰忠引擒虎軍直入朱雀門陳人慾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軍何事衆皆散走於是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出惟尚書僕射袁憲在殿中尚書令江總等數人居省中陳主謂袁憲曰我從來接遇卿不勝餘人今日但以追愧非惟朕無徳亦是江東衣冠道盡陳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陳主不從下榻馳去曰鋒刃之下未可交當吾自有計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將自投於井憲苦諫不從後閤舍人夏侯公韻以身蔽井陳主與爭久之乃得入既而軍人窺井呼之不應欲下石乃聞呌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沈後居處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閉閤而坐舍人孔伯魚侍側軍士叩閤而入深安坐勞之曰戎旅在塗不至勞也軍士咸致敬焉時陳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餘人陳主恐其為變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總督之又隂為之備及臺城失守相帥出降賀若弼乘勝至樂逰苑魯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所殺獲數百人㑹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遂就擒諸門衛皆走弼夜燒北掖門入聞韓擒虎已得陳叔寶呼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向弼再拜弼謂之曰小國之君當大國之卿拜乃禮也入朝不失作歸命侯無勞恐懼既而恥功在韓擒虎後與擒虎相訽挺刄而出欲令蔡徵為叔寶作降箋命乘騾車歸已事不果弼置叔寶於徳教殿以兵衛守髙熲先入建康熲子徳𢎞為晉王廣記室廣使徳𢎞馳詣熲所令留張麗華熲曰昔太公蒙面以斬妲己今豈可留麗華乃斬之於青溪徳𢎞還報廣變色曰昔人云無徳不報我必有以報髙公矣由是恨熲丙戌晉王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謟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歛以悅其上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為民害斬於石關下以謝三吳使髙熲與元帥府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皆稱廣以為賢矩讓之之弟子也廣以賀若弼先期決戰違軍令收以屬吏上驛召之詔廣曰平定江表弼與韓擒虎之力也賜物萬叚又賜弼與擒虎詔羙其功開府儀同三司王頒僧辯之子也夜發陳髙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飲之既而自縛歸罪於晉王廣廣以聞上命赦之詔陳髙祖世祖髙宗陵總給五戶分守之上遣使以陳亡告許善心善心衰服號哭於西階之下籍草東向坐三日敕書唁焉明日有詔就館拜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善心哭盡哀入房改服復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詔明日乃朝伏泣於殿下悲不能興上顧左右曰我平陳國惟獲此人既能懐其舊君即我之誠臣也敕以本官直門下省陳水軍都督周羅㬋與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六總管水陸十餘萬屯漢口不得進相持踰月陳荊州刺史陳慧紀遣南康內史呂忠肅屯岐亭據巫峽於北岸鑿巖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肅竭其私財以充軍用楊素劉仁恩奮兵擊之四十餘戰忠肅守險力爭隋兵死者五千餘人陳人盡取其鼻以求功賞既而隋師屢捷獲陳之士卒三縱之忠肅棄柵而遁素徐去其鎻忠肅復據荊門之延洲素遣巴蜑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餘艦遂大破之俘甲士三千餘人忠肅僅以身免陳信州刺史顧覺屯安蜀城棄城走陳慧紀屯公安悉燒其儲蓄引兵東下於是巴陵以東無復城守者陳慧紀帥將士三萬人樓船千餘艘㳂江而下欲入援建康為秦王俊軍所拒不得前是時陳晉熈王叔文罷湘州還至巴州慧紀推叔文為盟主而叔文已帥巴州刺史畢寶等致書請降於俊俊遣使迎勞之㑹建康平晉王廣命陳叔寶手書招上江諸將使樊毅詣周羅㬋陳慧紀子正業詣慧紀諭指時諸城皆解甲羅㬋乃與諸將大臨三日放兵散然後詣俊降陳慧紀亦降上江皆平楊素下至漢口與俊㑹王世積在蘄口聞陳已亡移書告諭江南諸郡於是江州司馬黃偲棄城走豫章等諸郡太守皆詣世積降癸巳詔遣使者巡撫陳州郡二月乙未廢淮南行臺省 陳呉州刺史蕭瓛能得物情陳亡吳人推瓛為主右衛大將軍武川宇文述帥行軍總管元契張黙言等討之落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亦受述節度陳永新侯陳君範自晉陵奔瓛並軍拒述述軍且至瓛立陣於晉陵城東留兵拒述遣其將王褒守吳州自義興入太湖欲掩述後述進破其柵廻兵擊瓛大破之又遣兵別道襲吳州王褒衣道士服棄城走瓛以餘衆保包山燕榮擊破之瓛將左右數人匿民家為人所執述進至奉公埭陳東揚州刺史蕭巖以㑹稽降與瓛皆送長安斬之楊素之下荊門也遣別將龎暉將兵畧地南至湘州城中將士莫有固志刻日請降刺史岳陽王叔慎年十八置酒㑹文武僚吏酒酣叔慎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長史謝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諸軍獨非陳國之臣乎今天下有難實致命之秋也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臣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機不可猶豫後應者斬衆咸許諾乃刑牲結盟仍遣人詐奉降書於龎暉暉信之剋期而入叔慎伏甲待之暉至執之以狥並其衆皆斬之叔慎坐於射堂招合士衆數日之內得五千人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請舉兵助之隋所除湘州刺史薛胄將兵適至與行軍總管劉仁恩共擊之叔慎遣其將陳正理與樊通拒戰兵敗胄乘勝入城擒叔慎仁恩破鄔居業於橫橋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斬於漢口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髙涼郡太夫人洗氏為主號聖母保境拒守詔遣柱國韋洸等安撫嶺外陳豫章太守徐璒據南康拒之洸等不得進晉王廣遣陳叔寶遺夫人書諭以國亡使之歸隋夫人集首領數千人盡日慟哭遣其孫馮魂帥衆迎洸洸擊斬徐璒入至廣州說諭嶺南諸州皆定表馮魂為儀同三司冊洗氏為宋康郡夫人洸夐之子也衡州司馬任瓌勸都督王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來降瓌棄官去瓌忠之弟子也於是陳國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詔建康城邑宮室並平蕩耕墾更於石頭城置蔣州晉王廣班師留王韶鎮石頭委以後事三月己巳陳叔寶與其王公百司發建康詣長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纍纍不絶帝命權分長安士民宅以俟之內外脩整遣使迎勞陳人至者如歸夏四月辛亥帝幸驪山親勞旋師乙巳諸軍凱入獻俘於太廟陳叔寶及諸王侯將相併乗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鐵騎圍之從晉王廣秦王俊入列於殿庭拜廣為太尉賜輅車乗馬袞冕之服𤣥圭白璧丙午帝坐廣陽門觀引陳叔寶於前及太子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馬消難以下至尚書郎凡二百餘人帝使納言宣詔勞之次使內史令宣詔責以君臣不能相輔乃至滅亡叔寶及其羣臣並愧懼伏地屏息不能對既而宥之初武元帝迎司馬消難與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帝毎以叔父禮事之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戸二旬而免猶以舊恩引見尋卒於家魯廣逹追傷本朝淪覆得疾不療憤慨而卒庚戌帝御廣陽門宴將士自門外夾道列布帛之積逹於南郭班賜各有差凡用三百餘萬段故陳之境內給復十年餘州免其年租賦樂安公元諧進曰陛下威徳逺被臣前請以突厥可汗為候正陳叔寶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帝曰朕平陳國本以除逆非欲誇誕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寶昬醉寧堪驅使諧黙然而退辛酉進楊素爵為越公以其子元感為儀同三司元奬為清河郡公賜物萬段粟萬石命賀若弼登御坐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公仍各加賜金寶及陳叔寶妹為妾賀若弼韓擒虎爭功於帝前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銳卒擒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韓擒虎略不交陳豈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㫖令臣與弼同時合勢以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令將士傷死甚多臣以輕騎五百兵不血刄直取金陵降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臣相比帝曰二將俱為上勲於是進擒虎位上柱國賜物八千叚有司劾擒虎放縱士卒滛汙陳宮坐此不加爵邑加髙熲上柱國進爵齊公賜物九千段帝勞之曰公伐陳後人言公反朕已斬之君臣道合非青蠅所能間也帝從容命熲與賀若弼論平陳事熲曰賀若弼先獻十䇿後於蔣山苦戰破賊臣文吏耳焉敢與大將論功帝大笑嘉其有讓帝之伐陳也使髙熲問方畧於上儀同三司李徳林以授晉王廣至是帝賞其功授柱國封郡公賞物三千段已宣敕訖或說髙熲曰今歸功於李徳林諸將必當憤惋且後世觀公有若虛行熲入言之乃止以秦王後為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鎮廣陵晉王廣還并州晉王廣之戮陳五佞也未知都官尚書孔範散騎常侍王瑳王儀御史中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長安事並露乙未帝暴其過惡投之邊裔以謝吳越之人瑳刻薄貪鄙忌害才能儀傾巧側媚獻二女以求親昵瓘險慘苛酷發言邪謟故同罪焉帝給賜陳叔寶甚厚數得引見班同三品毎預宴恐致傷心為不奏呉音後監守者奏言叔寶雲既無秩位毎預朝集願得一官號帝曰叔寶全無心肝監者又言叔寶常醉罕有醒時帝問飲酒㡬何對曰與其子弟日飲一石帝大驚使節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爾何以過日帝以陳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為非乃分置邊州給田業使為生嵗時賜衣服以安全之詔以陳尚書令江總為上開府儀同三司僕射袁憲驃騎蕭摩訶領軍任忠皆為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呉興姚察為秘書丞上嘉袁憲雅操下詔以為江表稱首授昌州刺史聞陳散騎常侍袁元友數直言於陳叔寶擢拜主爵侍郎謂羣臣曰平陳之初我悔不殺任蠻奴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屍狥國乃雲無所用力與宏演納肝何其逺也帝見周羅㬋慰諭之許以富貴羅㬋垂泣對曰臣荷陳氏厚遇本朝淪亡無節可紀得免於死陛下之賜也何富貴之敢望賀若弼謂羅㬋曰聞公郢漢捉兵即知揚州可得王師利渉果如所量羅㬋曰若得與公周旋勝負未可知也頃之拜上儀同三司先是陳禆將羊翔來降伐陳之役使為鄉導位至上開府儀同三司班在羅㬋上韓擒虎於朝堂戲之曰不知機變乃立在羊翔之下能無愧乎羅㬋曰昔在江南乆承令問謂公天下節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帝之責陳君臣也陳叔文獨欣然有得色既而復上表自陳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異常例帝雖嫌其不忠而欲懐柔江表乃授叔文開府儀同三司拜宜州刺史初陳散騎常侍韋鼎聘於周遇帝而異之謂帝曰公當大貴貴則天下一家歲一周天老夫當委質於公及至徳之初鼎為太府卿盡賣田宅大匠卿毛彪問其故鼎曰江東王氣盡於此矣吾與爾當葬長安及陳平上召鼎為上儀同三司鼎叡之孫也壬戍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徳家家自脩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禁衛九重之餘鎮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世路既夷羣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民間甲仗悉皆除毀頒告天下咸悉此意賀若弼撰其所畫䇿上之謂為御授平陳七䇿帝弗省曰公欲發揚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傅弼位望隆重兄弟並封郡公為刺史列將家之珍玩不可勝計婢妾曵羅綺者數百時人榮之其後突厥來朝上謂之曰汝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對曰聞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詣韓擒虎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擒虎厲色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右衛將軍龎晃等短髙熲於上上怒皆黜之親禮逾密因謂熲曰獨孤公猶鏡也毎被磨瑩皎然益明初熲父賔為獨孤信僚佐賜姓獨孤氏故上常呼為獨孤而不名
  十四年冬閏十月甲寅詔以齊梁陳宗祀廢絶命髙仁英蕭琮陳叔寳以時脩祭所須器物有司給之陳叔寶從帝豋邙山侍飲賦詩曰日月光天徳山河北帝居太平無以報願上東封書拜表請封禪帝優詔答之它日復侍宴及出帝目之曰此敗豈不由酒以作詩之功何如思安時事當賀若弼度京口彼人密啟告急叔寶飲酒遂不之省髙熲至日猶見啟在床下未開封此誠可笑蓋天亡之也昔苻氏征伐所得國皆榮貴其主茍欲求名不知違天命與之官乃違天也
  仁壽四年冬十一月壬子陳叔寶卒贈大將軍長城縣公諡曰煬
  隋易太子
  陳宣帝大建十三年春二月甲子周禪位於隋王隋王以太子勇為皇太子封子鴈門公廣為晉王俊為秦王秀為越王諒為漢王
  隋文帝開皇二十年 初上使太子勇參決軍國政事時有損益上皆納之勇性寛厚率意任情無矯飾之行上性節儉勇嘗文飾蜀鎧上見而不悅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乆長者汝為儲後當以儉約為先乃能奉承宗廟吾昔日衣服各留一物時復觀之以自警戒恐汝以今日皇太子之心亡昔時之事故賜汝以我舊所帶刀子一枚並葅醬一合汝昔作上士時常所食也若存記前事應知我心後遇冬至百官皆詣勇勇張樂受賀上知之問朝臣曰近聞至日內外百官相帥朝東宮此何禮也太常少卿辛亶對曰於東宮乃賀也不得言朝上曰賀者正可三數十人隨情各去何乃有司徵召一時普集太子法服設樂以待之可乎因下詔曰禮有等差君臣不雜皇太子雖居上嗣義兼臣子而諸方岳牧正冬朝賀任土作貢別上東宮事非典則宜悉停斷自是恩寵始衰漸生猜阻勇多內寵昭訓雲氏尤幸其妃元氏無寵遇心疾二日而薨獨孤後意有佗故甚責望勇自是雲昭訓専內政生長寧王儼平原王裕安成王筠髙良娣生安平王嶷襄城王恪王良媛生髙陽王該建安王韶成姬生頴川王煚後宮生孝實孝範後彌不平頗遣人伺察求勇過惡晉王廣知之彌自矯飾惟與蕭妃居處後庭有子皆不育後由是數稱廣賢大臣用事者廣皆傾心與交上及後毎遣左右至廣所無貴賤廣必與蕭妃迎門接引為設羙饌申以厚禮婢僕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上與後嘗幸其第廣悉屏匿羙姬於別室惟留老醜者衣以縵綵給事左右屏帳改用縑素故絶樂器之絃不令拂去塵埃上見之以為不好聲色還宮以語侍臣意甚喜侍臣皆稱慶由是愛之特異諸子上宻令善相者來和徧視諸子對曰晉王眉上雙眉隆起貴不可言上又問上儀同三司韋鼎我諸兒誰得嗣位對曰至尊皇后所最愛者當與之非臣敢預知也上笑曰卿不肯顯言邪晉王廣羙姿儀性敏慧沈深嚴重好學善屬文敬接朝士禮極卑屈由是聲名籍甚冠於諸王廣為揚州總管入朝將還鎮入宮辭後伏地流涕後亦泫然泣下廣曰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何罪失愛東宮恆蓄盛怒欲加屠䧟毎恐讒譖生於投杼鴆毒遇於杯勺是用勤憂積念懼履危亡後忿然曰睍地伐漸不可耐我為之娶元氏女竟不以夫婦禮待之專寵阿雲使有如許豚犬前新婦遇毒而夭我亦不能窮治何故復於汝發如此意我在尚爾我死後當魚肉汝乎每思東宮竟無正嫡至尊千秋萬歲之後遣汝等兄弟向阿雲兒前再拜問訊此是幾許苦痛耶廣又拜嗚咽不能止後亦悲不自勝自是後決意欲廢勇立廣矣廣與安相總管宇文述素善欲述近已奏為壽州刺史廣尤親任總管司馬張衡衡為廣畫奪宗之䇿廣問計於述述曰皇太子失愛已乆令徳不聞於天下大王仁孝著稱才能蓋世數經將領頻有大功主上之與內宮咸所鍾愛四海之望實歸大王然廢立者國家大事處人父子骨肉之間誠未易謀也然能移主上意者惟楊素耳素所與謀者惟其弟約述雅知約請朝京師與約相見共圖之廣大恱多齎金寶資述入關約時為大理少卿素凡有所為皆先籌於約而行之述請約盛陳器玩與之酣暢因而共愽毎陽不勝所齎金寶盡輸之約約所得既多稍以謝述述因曰此晉王之賜令述與公為歡樂耳約大驚曰何為爾述因通廣意說之曰夫守正履道固人臣之常致反經合義亦逹者之令圖自古賢人君子莫不與時消息以避禍患公之兄弟功名蓋世當塗用事有年矣朝臣為足下家所屈辱者可勝數哉又儲後以所欲不行毎切齒於執政公雖自結於人主而欲危公者固亦多矣主上一旦棄群臣公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愛於皇后主上素有廢黜之心此公所知也今若請立晉王在賢兄之口耳誠能因此時建大功王必永銘骨髓斯則去累卵之危成太山之安也約然之因以白素素聞之大喜撫掌曰吾之智思殊不及此賴汝起予約知其計行復謂素曰今皇后之言上無不用因機㑹早自結託則長保榮祿傳祚子孫兄若遲疑一旦有變令太子用事恐禍至無日矣素從之後數日素入侍宴㣲稱晉王孝悌恭儉有類至尊用此揣後意後泣曰公言是也吾兒大孝愛毎聞至尊及我遣內使到必迎於境首言及違離未嘗不泣又其新婦亦大可憐我使婢去常與之同寢共食豈若睍地伐與阿雲對坐終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憐阿𡡉者常恐其濳殺之素既知後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後遂遺素金使贊上廢立勇頗知其謀憂懼計無所出使新豐人王輔賢造諸厭勝又於後園作庶人村室屋卑陋勇時於中寢息布衣草褥冀以當之上知勇不自安在仁壽宮使楊素觀勇所為素至東宮偃息未入勇束帶待之素故乆不進以激怒勇勇銜之形於言色素還言勇怨望恐有佗變願深防察上聞素譖毀甚疑之後又遣人伺覘東宮纎介事皆聞奏因加誣飾以成其罪上遂踈忌勇廼於𤣥武門達至徳門量置候人以伺動靜皆隨事奏聞又東宮宿衛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屬諸衛府有勇健者咸屏去之出左衛率蘇孝慈為浙州刺史勇愈不悅太史令袁充言於上曰臣觀天文皇太子當廢上曰𤣥象久見羣臣不敢言耳充君正之子也晉王廣又令督王府軍事姑臧段達私賂東宮幸臣SKchar威令伺太子動靜密告楊素於是內外諠謗過失日聞叚達因脅SKchar威曰東宮過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密詔定當廢立君能告之則大富貴威許諾即上書告之秋九月壬子上至自仁壽宮翌日御大興殿謂侍臣曰我新還京師應開懐歡樂不知何意飜邑然愁苦吏部尚書牛宏對曰臣等不稱職故至尊憂勞上既數聞譖毀疑朝臣悉知之故於衆中發問冀聞太子之過宏對既失㫖上因作色謂東宮官屬曰仁壽宮去此不逺而令我毎還京師嚴備仗衛如入敵國我為下利不解衣臥昨夜欲近厠故在後房恐有警急還移就前殿豈非爾輩欲壊我家國耶於是執太子左庶子唐令則等數人付所司訊鞠命楊素陳東宮事狀以告近臣素乃顯言之曰臣奉敕向京令皇太子檢校劉居士餘黨太子奉詔作色奮厲骨肉飛騰語臣雲居士黨盡伏法遣我何處窮討爾作右僕射委寄不輕自檢校之何關我事又雲若大事不遂我先被誅今作天子竟乃令我不如諸弟一事以上不得自遂因長歎回視雲我大覺身妨上曰此兒不堪承嗣乆矣皇后恆勸我廢之我以布衣時所生地復居長望其漸改隠忍至今勇嘗指皇后侍兒謂人曰是皆我物此言幾許異事其婦初亡我深疑其遇毒嘗責之勇即懟曰㑹殺元孝矩此欲害我而遷怒耳長寜初生朕與皇后共抱養之自懐彼此連遣來索且雲定興女在外私合而生想此由來何必是其體𦙍昔晉太子取屠家女其兒即好屠割今儻非類便亂宗祏我雖徳慙堯舜終不以萬姓付不肖子我恆畏其加害如防大敵今欲廢之以安天下左衛大將軍五原公元旻諫曰廢立大事詔㫖若行後悔無及讒言罔極惟陛下察之上不應命姬威悉陳太子罪惡威對曰太子由來與臣語惟意在驕奢且雲若有諌者正當斬之不過殺百許人自然永息營起臺殿四時不輟前蘇孝慈解左衛率太子奮髯揚肘曰大丈夫㑹當有一日終不忘之決當快意又宮內所須尚書多執法不與輒怒曰僕射以下吾㑹戮一二人使知慢我之禍毎雲至尊惡我多側庶髙緯陳叔寶豈孽子乎常令師姥卜吉凶語臣雲至尊忌在十八年此期促矣上泫然曰誰非父母生乃至於此朕近覽齊書見高歡縱其兒子不勝忿憤安可效尤邪於是禁勇及諸子部分收其黨與楊素舞文巧詆鍜鍊以成其獄居數日有司承素意奏元旻嘗曲事於勇情存附託在仁壽宮勇使所親裴宏以書與旻題雲勿令人見上曰朕在仁壽宮有纎介事東宮必知疾於驛馬怪之甚乆豈非此徒邪遣武士執旻於仗右衛大將軍元胄時當下直不去因奏曰臣向不下直者為防元旻耳上以旻及裴宏付獄先是勇見老枯槐問此堪何用或對曰古槐尤宜取火時衛士皆佩火燧勇命工造數千枝欲以分賜左右至是獲於庫又藥藏局貯艾數斛索得之大以為怪以問姬威威曰太子此意別有所在至尊在仁壽宮太子常飼馬千匹雲徑往守城門自然餓死素以威言詰勇勇不服曰竊聞公家馬數萬匹勇忝備太子馬千匹乃是反乎素又發東宮服翫似加琱飾者悉陳之於庭以示文武羣臣為太子之罪上及皇后迭遣使責問勇勇不服冬十月乙丑上使人召勇勇見使者警曰得無殺我邪上戎服陳兵御武徳殿集百官立於東面諸親立於西面引勇及諸子列於殿庭命內史侍𭅺薛道衡宣詔廢勇及其男女為王公主者竝為庶人勇再拜言曰臣當伏屍都市為將來鑒戒幸䝉哀憐得全性命言畢泣下流襟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閔黙長寧王儼上表乞宿衛辭情哀切上覽之閔然楊素進曰伏願聖心同於螫手不宜復留意己巳詔元旻唐令則及太子家令鄒文騰左衛率司馬夏侯福典膳監元淹前吏部侍郎蕭子寶前主璽下士何竦並處斬妻妾子孫皆沒官車騎將軍榆林閻毗東郡公崔君綽游騎尉沈福寶瀛州術士章仇太翼特免死各杖一百身及妻子資財田宅皆沒官副將作大匠髙龍乂率更令晉文建通直散騎侍郎元衡皆處盡於是集羣官於廣陽門外宣詔戮之乃移勇於內史省給五品料食賜楊素物三千叚元胄楊約並千段賞鞠勇之功也文林郎楊孝政上書諫曰皇太子為小人所誤宜加訓誨不宜廢黜上怒撻其胷初雲昭訓父定興出入東宮無節數進其竒服異器以求恱媚左庶子裴政屢諫勇不聽政謂定興曰公所為不合法度又元妃暴薨道路籍籍此於太子非令名也公宜自引退不然將及禍定興以告勇勇益踈政由是出為襄州總管唐令則為勇所昵狎毎令以絃歌教內人右庶子劉行本責之曰庶子當輔太子以正道何有取媚於房帷之間哉令則甚慙而不能改時沛國劉臻平原明克讓魏郡陸爽並以文學為勇所親行本怒其不能調護毎謂三人曰卿等止解讀書耳夏侯福嘗於閤內與勇戱福大笑聲聞於外行本聞之待其出數之曰殿下寛容賜汝顔色汝何物小人敢為䙝慢因付執法者治之數日勇為福致請乃釋之勇嘗得良馬欲令行本乗而觀之行本正色曰至尊置臣於庶子欲令輔導殿下非為殿下作弄臣也勇慙而止及勇敗二人已卒上歎曰向使裴政劉行本在勇不至此勇甞宴宮臣唐令則自彈琵琶歌娬媚娘洗馬李綱起白勇曰令則身為宮卿職當調護乃於廣座自比倡優進滛聲穢視聽事若上聞令則罪在不測豈不為殿下之累邪臣請速治其罪勇曰我欲為樂耳君勿多事綱遂趨出及勇廢上召東宮官屬切責之皆惶懼無敢對者綱獨曰廢立大事今文武大臣皆知其不可而莫肯發言臣何敢畏死不一為陛下別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與為善可與為惡曏使陛下擇正人輔之足以嗣守鴻基今乃以唐令則為左庶子鄒文騰為家令二人惟知以絃歌鷹犬娛悅太子安得不至於是邪此乃陛下之過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嗚咽上慘然良久曰李綱責我非為無理然徒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擇汝為宮臣而勇不親任雖更得正人何益哉對曰臣之所以不被親任者良由姦臣在側故也陛下但斬令則文騰更選賢才以輔太子安知臣之終見踈棄也自古國家廢立冡嫡鮮不傾危願陛下深留聖思無貽後悔上不悅罷朝左右皆為之股慄㑹尚書右丞缺有司請人上指綱曰此佳右丞也即用之十一月戊子立晉王廣為皇太子天下地震太子請降章服宮官不稱臣十二月戊午詔從之以宇文述為左衛率始太子之謀奪宗也洪州總管郭衍預焉由是徵衍為左監門率帝囚故太子勇於東宮付太子廣掌之勇自以廢非其罪頻請見上申寃而廣遏之不得聞勇於是升樹大呌聲聞帝所冀得引見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為癲鬼所著不可復收帝以為然卒不得見初帝之克陳也天下皆以為將太平監察御史房彥謙私謂所親曰主上忌刻而苛酷太子卑弱諸王擅權天下雖安方憂危亂其子元齡亦密言於彥謙曰主上本無功徳以詐取天下諸子皆驕奢不仁必自相誅夷今雖承平其亡可翹足待
  仁壽二年益州總管蜀王秀容貎瓌偉有膽氣好武藝帝毎謂獨孤後曰秀必以惡終我在當無慮至兄弟必反矣大將軍劉噲之討西爨也帝令上開府儀同三司楊武通將兵繼進秀以嬖人萬智光為武通行軍司馬帝以秀任非其人譴責之因謂羣臣曰壊我法者子孫也譬如猛虎物不能害反為毛間蠱所損食耳遂分秀所統自長史元巖卒後秀漸奢僭造渾天儀多捕山獠充宦者車馬被服擬於乗輿及太子勇以讒廢晉王廣為太子秀意甚不平太子恐秀終為後患隂令楊素求其罪而譖之上遂徵秀秀猶豫欲謝病不行總管司馬源師諫秀作色曰此自我家事何豫卿也師垂涕對曰師忝參府幕敢不盡忠聖上有敕追王已淹時月今乃遷延未去百姓不識王心儻生異議內外疑駭發雷霆之詔降一介之使王何以自明願王熟計之朝廷恐秀生變戊子以原州總管獨孤楷為益州總管馳傳代之楷至秀猶未肯行楷諷諭乆之乃就路楷察秀有悔色因勒兵為備秀行四十餘里將還襲楷覘知有備乃止八月甲子皇后獨孤氏崩太子對上及宮人哀慟絶
  氣若不勝喪者其處私室飲食言笑如平常又毎朝令進二鎰米而私令外取肥肉脯鮓置竹筩中以蠟閉口衣襆裹而納之 冬閏十月蜀王秀至長安上見之不與語明日使使切讓之秀謝罪太子諸王流涕庭謝上曰頃者秦王糜費財物我以父道訓之今秀蠧害生民當以君道䋲之於是付執法者開府儀同三司慶整諫曰庶人勇既廢秦王已薨陛下見子無多何至如是蜀王性甚耿介今被重責恐不自全上大怒欲斷其舌因謂羣臣曰當斬秀於市以謝百姓乃令楊素等推治之太子隂作偶人縛手釘心枷鎻杻械書上及漢王姓名仍雲請西嶽慈父聖母神兵收楊堅楊諒神魂如此形狀勿令散蕩宻埋之華山下楊素發之又雲秀妄述圖䜟稱京師妖異造蜀地徵祥並作檄文雲指期問罪置秀集中俱以聞奏上曰天下寜有是邪十二月癸巳廢秀為庶人幽之內侍省不聽與妻子相見惟給獠婢二人驅使連坐者百餘人秀上表摧謝且曰伏願慈恩賜垂矜愍殘息未盡之間希與𤓰子相見請賜一穴令骸骨有所𤓰子其愛子也上因下詔數其十罪且曰我今不知楊堅楊諒是汝何親後乃聽與其子同處初楊素嘗以少譴敕送南臺命治書侍御史桞彧治之素恃貴坐彧牀彧從外來見之於階下端笏整容謂素曰奉敕治公之罪素遽下彧據案而坐立素於庭辯詰事狀素由是銜之蜀王秀嘗從彧求李文博所撰治道集彧與之秀遺彧奴婢十口及秀得罪素奏彧以內臣交通諸侯除名為民配戍懐逺鎮帝使司農卿趙仲卿往益州窮案秀事秀之賔客經過之處仲卿必深文致法州縣長吏坐者太半上以為能賞賜甚厚久之貝州長史裴肅遣使上書稱髙熲以天挺良才元勲佐命為衆所疾以至廢棄願陛下録其大功忘其小過又二庶人得罪已久寜無革心願陛下宏君父之慈顧天性之義各封小國觀其所為若能遷善漸更増益如或不悛貶削非晚今者自新之路永絶愧悔之心莫見豈不哀哉書奏上謂楊素曰裴肅憂我家事此亦至誠也於是徵肅入朝太子聞之謂左庶子張衡曰使勇自新欲何為也衡曰觀肅之意欲令如吳太伯漢東海王耳肅至上面諭以勇不可復收之意而罷遣之肅俠之子也楊素弟約及從父文思文紀族父忌並為尚書列卿諸子無汗馬之勞位至柱國刺史廣營資産自京師及諸方都㑹邸店碾磑便利田宅不可勝數家僮千數後庭妓妾曳綺羅者以千數第宅華侈制擬宮禁親故吏布列清顯既廢一太子及一王威權愈盛朝臣有違忤者或至誅夷有附㑹及親戚雖無才用必加進擢朝廷靡然莫不畏附敢與素抗而不撓者獨栁彧及尚書右丞李綱大理卿梁毗而已毗見楊素專權恐為國患乃上封事曰臣聞臣無有作威作福其害於而家凶於而國竊見左僕射越國公素幸遇愈重權勢日隆搢紳之徒屬其視聽忤意者嚴霜夏零阿㫖者膏雨冬㴻榮枯由其唇吻廢興候其指麾所私皆非忠讜所進咸是親戚子弟布列兼州連縣天下無事容息異圖四海有虞必為禍始夫姦臣擅命有漸而來王莾資之於積年桓元基之於易世而卒殄漢祀終傾晉祚陛下若以素為阿衡臣恐其心未必伊尹也伏願揆鑒古今量為處置俾鴻基永固率土幸甚書奏上大怒收毗繫獄親詰之毗極言素擅寵弄權將領之處殺戮無道又太子及蜀王罪廢之日百僚無不震悚惟素揚眉奮肘喜見容色利國家有事以為身幸上無以屈乃釋之其後上亦寖踈忌素乃下敕曰僕射國之宰輔不可躬親細務但三五日一向省評論大事外示優崇實奪之權也素由是終仁壽之末不復通判省事出楊約為伊州刺史素既被踈吏部尚書柳述益用事攝兵部尚書參掌機宻素由是惡之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幸仁壽宮乙丑詔賞賜支度事無巨細並付皇太子夏四月乙卯上不豫六月庚申赦天下秋七月甲辰上疾甚臥與百僚辭訣並握手歔欷丁未崩于大寶殿 初文獻皇后既崩宣華夫人陳氏容華夫人蔡氏皆有寵陳氏陳髙宗之女蔡氏丹陽人也上寢疾於仁壽宮尚書左僕射楊素兵部尚書柳述黃門侍郎元巖皆入閤侍疾召皇太子入居大寶殿太子慮上有不諱須預防擬手自為書封出問素素條錄事狀以報太子宮人誤送上所上覽而大恚陳夫人平旦出更衣為太子所逼夫人拒之得免歸於上所上怪其神色有異問其故夫人泫然曰太子無禮上恚抵牀曰畜生何足付大事獨孤誤我乃呼柳述元巖曰召我兒述等將呼太子上曰勇也述巖出閤為敕書楊素聞之以白太子矯詔執述巖繫大理獄追東宮兵士帖上臺宿衛門禁出入並取宇文述郭衍節度令右庶子張衡入寢殿侍疾盡遣後宮出就別室俄而上崩故中外頗有異論陳夫人與後宮聞變相顧戰栗失色晡後太子遣使者齎小金合帖紙於際親署封字以賜夫人夫人見之惶懼以為鴆毒不敢發使者促之乃發合中有同心結數枚宮人咸悅相謂曰得免死矣陳氏恚而卻坐不肯致謝諸宮人共逼之乃拜使者其夜太子蒸焉乙卯發喪太子即皇帝位㑹伊州刺史楊約來朝太子遣約入長安易留守者矯稱髙祖之詔賜故太子勇死縊殺之然後陳兵集衆發髙祖㓙問煬帝聞之曰令兄之弟果堪大任追封勇為房陵王不為置嗣漢王諒有寵於髙祖為幷州總管自山以東至於滄海南距黃河五十二州皆𨽻焉特許以便宜從事不拘律令諒自以所居天下精兵處見太子勇以讒廢居常怏怏及蜀王秀得罪尤不自安隂蓄異圖言於髙祖以突厥方彊宜脩武備於是大發工役繕治器械招集亡命左右私人殆將數萬突厥嘗冦邊髙祖使諒禦之為突厥所敗其所領將帥坐除解者八十餘人皆配防嶺表諒以其宿舊奏請留之髙祖怒曰爾為藩王惟當敬依朝命何得私論宿舊廢國家憲法邪嗟呼小子爾一旦無我或欲妄動彼取爾如籠內鷄鶵耳何用腹心為王頍者僧辯之子倜儻好竒略為諒諮議參軍蕭摩訶陳氏舊將二人俱不得志毎鬱鬱思亂皆為諒所親善贊成其隂謀㑹熒惑守東井儀曹鄴人傅弈曉星厯諒問之曰是何祥也對曰天上東井黃道所經熒惑過之乃其常理若入地上井則可怪耳諒不恱及髙祖崩煬帝遣車騎將軍屈突通以髙祖璽書徵之先是髙祖與諒宻約若璽書召汝敕字傍別加一㸃又與玉麟符合者當就徵及發書無騐諒知有變詰通通占對不屈乃遣歸長安諒遂發兵反總管司馬安定皇甫誕切諫諒不納誕流涕曰竊料大王兵資非京師之敵加以君臣位定逆順勢殊士馬雖精難以取勝一旦䧟於叛逆絓於刑書雖欲為布衣不可得也諒怒囚之嵐州刺史喬鍾葵將赴諒其司馬京兆陶模拒之曰漢王所圖不軌公荷國厚恩位為方伯當竭誠效命豈得身為厲階乎鍾葵失色曰司馬反邪臨之以兵辭氣不撓鍾葵義而釋之軍吏曰若不斬模無以壓衆心乃囚之於是從諒反者凡十九州王頍說諒曰王所部將吏家屬盡在關西若用此等則宜長驅深入直據京都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若但欲割據舊齊之地宜任東人諒不能決乃兼用二䇿唱言楊素反將誅之總管府兵曹聞喜裴文安說諒曰井陘以西在王掌握之內山東士馬亦為我有宜悉發之分遣羸兵屯守要害仍令隨方略地帥其精銳直入蒲津文安請為前鋒王以大軍繼後風行雷擊頓於覇上咸陽以東可指麾而定京師震擾兵不暇集上下相疑羣情離駭我陳兵號令誰敢不從旬日之間事可定矣諒大恱於是遣所署大將軍余公理出大谷趣河陽大將軍綦良出滏口趣黎陽大將軍劉建出井陘略燕趙柱國喬鍾葵出鴈門署文安為柱國與柱國紇單貴王𣆀等直指京師帝以右武衛將軍洛陽丘和為蒲州刺史鎮蒲津諒簡精銳數百騎戴羃䍦詐稱諒宮人還長安門司弗覺徑入蒲州城中豪傑亦有應之者丘和覺其變踰城逃歸長安蒲州長史勃海髙義明司馬北平榮毗皆為反者所執裴文安等未至蒲津百餘里諒忽改圖令紇單貴斷河橋守蒲州而召文安還文安至謂諒曰兵機詭速本欲出其不意王既不行文安又返使彼計成大事去矣諒不對以王聃為蒲州刺史裴文安為晉州刺史薛粹為絳州刺史梁菩薩為潞州刺史韋道正為韓州刺史張伯英為澤州刺史代州總管天水李景發兵拒諒諒遣其將劉暠襲景景擊斬之諒復遣喬鍾葵帥勁勇三萬攻之景戰士不過數千加以城池不固為鍾葵所攻崩毀相繼景且戰且築士卒皆殊死鬭鍾葵屢敗司馬馮孝慈司法呂玉竝驍勇善戰儀同三司侯莫陳乂多謀畫工拒守之術景知三人可用推誠任之已無所關預惟在閤持重時撫循而已楊素將輕騎五千襲王聃紇單貴於蒲州夜至河際收商賈船得數百艘船內多置草踐之無聲遂銜枚而濟遲明擊之紇單貴敗走聃懼以城降有詔徵素還初素將行計日破賊皆如所量於是以素為并州道行軍總管河北道安撫大使帥衆數萬以討諒諒之初起兵也妃兄豆盧毓為府主簿苦諫不從私謂其弟懿曰吾匹馬歸朝自得免禍此乃身計非為國也不若且偽從之徐伺其便毓勣之子也毓兄顯州刺史賢言於帝曰臣弟毓素懐志節必不從亂但逼兇威不能自遂臣請從軍與毓為表裏諒不足圖也帝許之賢密遣家人齎敕書至毓所與之計議諒出城將往介州令毓與總管屬朱濤留守毓謂濤曰漢王構逆敗不旋踵吾屬豈可坐受夷滅孤負家國邪當與卿出兵拒之濤驚曰王以大事相付何得有是語因拂衣而去毓追斬之出皇甫誕於獄與之恊計及開府儀同三司宿勤武等閉城拒諒部分未定有人告諒諒襲擊之毓見諒至紿其衆曰此賊軍也諒攻城南門稽胡守南城不識諒射之矢下如雨諒移攻西門守兵識諒即開門納之毓誕皆死綦良攻慈州刺史上官政不克引兵攻行相州事薛胄又不克遂自滏口攻黎州塞白馬津余公理自大行下河內帝以右衛將軍史祥為行軍總管軍於河隂祥謂軍吏曰余公理輕而無謀恃衆而驕不足破也公理屯河陽祥具舟南岸公理聚兵當之詳簡精銳於下流濳濟公理聞之引兵拒之戰於須水公理未成列祥擊之公理大敗祥東趣黎陽綦良軍不戰而潰祥寧之子也帝將發幽州兵疑幽州總管竇抗有貳心問可使取抗者於楊素素薦前江州刺史勃海李子雄授上大將軍拜廣州刺史又以左領軍將軍長孫晟為相州刺史發山東兵與李子雄共經畧之晟辭以男行布在諒所部帝曰公體國之深終不以兒害義朕今相委公其勿辭李子雄馳至幽州止傳舍召募得千餘人抗來詣子雄子雄伏甲擒之抗榮定之子也子雄遂發幽州兵歩騎三萬自井陘西擊諒時劉建圍戍將京兆張祥於井陘子雄破建於抱犢山下建遁去李景被圍月餘詔朔州刺史代人楊義臣救之義臣帥馬歩二萬夜出西陘喬鍾葵悉衆拒之義臣自以兵少悉取軍中牛驢得數千頭復令兵數百人人持一鼓濳驅之匿於澗谷間晡後義臣復與鍾葵戰兵初合命驅牛驢者疾進一時鳴鼔塵埃漲天鍾葵軍不知以為伏兵發因而奔潰義臣縱擊大破之晉絳呂三州皆為諒城守楊素各以二千人縻之而去諒遣其將趙子開擁衆十餘萬柵絶徑路屯據髙壁布陳五十里素令諸將以兵臨之自引竒兵濳入霍山縁崖谷而進素營於谷口自坐營外使軍司入營簡留三百人守營軍士憚北軍之彊不欲出戰多願守營因爾致遲素責所由軍司具對素即召所留三百人出營悉斬之更令簡留人皆無願留者素乃引軍馳進出北軍之北直指其營鳴鼓縱火北軍不知所為自相蹂踐殺傷數萬諒所署介州刺史梁脩羅屯介休聞素至棄城走諒聞趙子開敗大懼自將衆且十萬拒素於蒿澤㑹天大雨諒欲引軍還王頍諫曰楊素懸軍深入士馬疲弊王以銳卒自將擊之其勢必克今望敵而退示人以怯沮戰士之心益西軍之氣願王勿還諒不從退守清源王頍謂其子曰氣候殊不佳兵必敗汝可隨我楊素進擊諒大破之擒蕭摩訶諒退保晉陽素進兵圍之諒窮蹙請降餘黨悉平帝遣楊約齎手詔勞素王頍將奔突厥至山中徑路斷絶知必不免謂其子曰吾之計數不減楊素但坐言不見從遂至於此不能坐受擒獲以成豎子名吾死之後汝慎勿過親故於是自殺瘞之石窟中其子數日不得食遂過其故人竟為所擒並獲頍屍梟於晉陽群臣奏漢王諒當死帝不許除名為民絶其屬籍竟以幽死諒所部吏民坐諒死徙者二十餘萬家初髙祖與獨孤後甚相愛重誓無異生之子嘗謂羣臣曰前世天子溺於嬖倖嫡庶分爭遂有廢立或至亡國朕旁無姬侍五子同母可謂真兄弟也豈有此憂耶帝又懲周室諸王微弱故使諸子分據大鎮専制方靣權侔帝室及其晚節父子兄弟迭相猜忌五子皆不以壽終臣光曰昔辛伯諗周桓公曰內寵竝後外寵貳政嬖子配嫡大都偶國亂之本也人主誠能慎此四者亂何自生哉隋髙祖徒知嫡庶之多爭孤弱之易揺曽不知勢鈞位逼雖同産至親不能無相傾奪考諸辛伯之言得其一而失其三乎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五下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六上
  宋 袁樞 撰
  突厥朝隋
  梁武帝大同十一年春二月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諾槃陀始通使於突厥突厥本西方小國姓阿史那氏世居金山之陽為柔然鐵工至其酋長土門始彊大頗侵魏西邊安諾槃陀至其國人皆喜曰大國使者至吾國其將興矣
  簡文帝大寶二年夏六月土門恃其彊盛求婚於柔然柔然頭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爾我之鍛奴也何敢發是言土門亦怒殺其使者遂與之絶而求婚於魏魏丞相泰以長樂公主妻之
  元帝承聖元年春正月突厥土門自號伊利可汗號其妻為可賀敦子弟謂之特勒別將兵者皆謂之設二年春二月突厥伊利可汗卒子科羅立號乙息記可汗三月遣使獻馬五萬於魏乙息記卒捨其子攝圖而立其弟俟斤號木杆可汗木杆狀貌奇異性剛勇多智略善用兵鄰國畏之 冬十一月癸亥齊主自晉陽親追突厥於朔州突厥請降許之而還自是貢獻相繼敬帝紹泰元年冬十二月木杆西破嚈噠東走契丹北幷契骨威服塞外諸國其地東自遼海西至西海長萬里南自沙漠以北五六千里皆屬焉
  太平元年突厥木杆可汗襲撃吐谷渾魏太師泰使涼州刺史史寧帥騎隨之吐谷渾奔南山寧說木杆使攻樹敦賀貞二城以拔其根本木杆從之木杆破賀貞獲吐谷渾可汗夸呂寧破樹敦虜其征南王還與木杆㑹於青海詳見吐谷渾盛衰
  陳文帝天嘉四年初周人慾與突厥木杆連兵伐齊許納其女為後遣御伯大夫楊薦等往結之齊人亦遣使求昏木杆欲執薦等送齊薦知而責之木杆許共平東賊然後送女詳見周伐齊 冬十二月突厥木杆地頭步離三可汗以十萬騎㑹周師於晉陽
  五年春正月突厥引兵出塞縱兵大掠自晉陽七百里人畜無遺 秋九月突厥冦齊幽州衆十餘萬入長城大掠而還 突厥自幽州還留屯塞北閏月突厥寇齊幽州
  六年春二月辛丑周遣陳公純許公貴神武公竇毅南陽公楊薦等備皇后儀衛行殿幷六宮百二十人詣突厥可汗牙帳逆女 夏五月突厥遣使至齊始與齊通臨海王光大二年春二月突厥木杆可汗貳於周更許齊人以昏留陳公純等數年不返㑹大雷風壞其穹廬旬日不止木杆懼以為天譴即備禮送其女於周純等奉之以歸三月癸卯至長安周主行親迎之禮
  宣帝大建四年突厥木杆可汗卒復捨其子大邏便而立其弟是為佗鉢可汗佗鉢以攝圖為爾伏可汗統其東面又以其弟褥但可汗之子為步離可汗居西面周人與之和親嵗給繒絮錦綵十萬段突厥在長安者衣錦食肉常以千數齊人亦畏其為寇爭厚賂之佗鉢益驕謂其下曰但使我在南兩兒常孝何憂於貧
  五年突厥求昏於齊
  九年周師之克晉陽也齊使開府儀同三司紇奚永安求救於突厥比至齊已亡
  十年夏四月庚申突厥寇周幽州殺掠吏民 五月己丑周高祖帥諸軍伐突厥遣柱國原公姬願東平公神舉等將兵五道俱入帝不豫詔停諸軍六月帝殂 冬十一月突厥冦周邊圍酒泉殺掠吏民
  十一年春二月突厥佗鉢可汗請和於周周主以趙王招女為千金公主妻之 突厥寇周幷州六月周發山東諸民修長城
  十二年春二月戊午突厥入貢於周且迎千金公主夏六月周遣汝南公神慶司衛上士長孫晟送千金公主於突厥
  十三年冬十二月突厥佗鉢可汗病且卒謂其子菴邏曰吾兄不立其子委位於我我死汝當避大邏便及卒國人將立大邏便以其母賤衆不服菴邏實貴突厥素重之攝圖最後至謂國人曰若立菴邏者我當帥兄弟事之若立大邏便我必守境利刃長矛以相待攝圖長且雄勇國人莫敢拒竟立菴邏為嗣大邏便不得立心不服菴邏毎遣人詈辱之菴邏不能制因以國讓攝圖國中相與議曰四可汗子攝圖最賢共迎立之號沙鉢略可汗居都斤山菴邏降居獨洛水稱第二可汗大邏便乃謂沙鉢略曰我與爾俱可汗子各承父後爾今極尊我獨無位何也沙鉢略患之以為阿波可汗還領所部又沙鉢略從父玷厥居西面號達頭可汗諸可汗各統部衆分居四面沙鉢略勇而得衆北方皆畏附之隋主既立待突厥禮薄突厥大怨千金公主傷其宗祀覆沒日夜言於沙鉢略請為周室復讎沙鉢略謂其臣曰我周之親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復何面目見可賀敦乎乃與故齊營州刺史高寶寧合兵為寇隋主患之勅縁邊修保障峻長城命上柱國武威隂壽鎮幽州京兆尹虞慶則鎮幷州屯兵數萬以備之初奉車都尉長孫晟送千金公主入突厥突厥可汗愛其善射留之竟嵗命諸子弟貴人與之親友冀得其射法沙鉢略弟處羅侯號突利設尤得衆心為沙鉢略所忌宻託心腹隂與晟盟晟與之遊獵因察山川形勢部衆強弱靡不知之及突厥入寇晟上書曰今諸夏雖安戎虜尚梗興師致討未是其時棄於度外又相侵擾故宜宻運籌䇿漸以攘之玷厥之於攝圖兵彊而位下外名相屬內隙已彰鼔動其情必將自戰又處羅侯者攝圖之弟姦多勢弱曲取衆心國人愛之因為攝圖所忌其心殊不自安跡示彌縫實懷疑懼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彊是與未有定心今宜逺交而近攻離彊而合弱通使玷厥説合阿波則攝圖迴兵自防右地又引處羅遣連奚霫則攝圖分衆還備左方首尾猜嫌腹心離阻十數年後乘隙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矣帝省表大悅因召與語晟復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帝深嘆異皆納用之遣太僕元暉出伊吾道詣達頭賜以狼頭纛達頭使來引居沙鉢略使上以晟為車騎將軍出黃龍道齎幣賜奚霫契丹遣為鄉導得至處羅侯所深布心腹誘之內附反間既行果相猜貳
  十四年夏四月庚寅隋大將軍韓僧壽破突厥於雞頭山上柱國李充破突厥於河北山 五月己未高寶寧引突厥冦隋平州突厥悉發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萬入長城 六月乙酉隋上柱國李充敗突厥於馬邑突厥又冦蘭州涼州總管賀婁子幹敗之於可洛峐 冬十月癸酉隋太子勇屯兵咸陽以備突厥 十二月乙酉隋遣沁源公虞慶則屯𢎞化以備突厥行軍總管達奚長儒將兵二千與突厥沙鉢略可汗遇於周槃沙鉢略有衆十餘萬軍中大懼長儒神色慷慨且戰且行為虜所衝突而復聚四面抗拒轉鬬三日晝夜凡十四戰五兵咸盡士卒以拳敺之手皆骨見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創通中者二其戰士死傷者什八九詔以長儒為上柱國餘勲回授一子時柱國馮昱屯乙弗泊蘭州總管叱列長乂守臨洮上柱國李崇屯幽州皆為突厥所敗於是突厥縱兵自木硤石門兩道入寇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𢎞化延安六畜咸盡沙鉢略更欲南入達頭不從引兵而去長孫晟又説沙鉢略之子染干詐告沙鉢略曰鐵勒等反欲襲其牙沙鉢略懼迴兵出塞
  長城至德元年春二月突厥冦隋北邊 夏四月突厥數為隋冦隋主下詔曰往者周齊抗衡分割諸夏突厥之虜俱通二國周人東慮恐齊好之深齊氏西虞懼周交之厚謂虜意輕重國遂安危葢並有大敵之憂思減一邊之防也朕以為厚斂兆庶多惠豺狼未嘗感恩資而為賊節之以禮不為虛費省徭薄賦國用有餘因入賊之物加賜將士息道路之民務為耕織清邊制勝成䇿在心凶醜愚暗未知深㫖將大定之日比戰國之時乘昔世之驕結今時之恨近者盡其巢窟俱犯北邊葢上天所忿驅就齊斧諸將今行義兼含育有降者納有違者死使其不敢南望永服威刑何用侍子之朝寧勞渭橋之拜於是命衛王爽等為行軍元帥分八道出塞擊之爽督總管李充等四將出朔州道己卯與沙鉢略可汗遇於白道李充言於爽曰突厥狃於驟勝必輕我而無備以精兵襲之可破也諸將多以為疑唯長史李徹贊成之遂與充帥精騎五十掩擊突厥大破之沙鉢畧棄所服金甲濳草中而遁其軍中無食粉骨為糧加以疾疫死者甚衆 甲子突厥遣使入見於隋 五月癸卯隋行軍總管李晃破突厥於摩那度口 隋秦州總管竇榮定帥九總管歩騎三萬出涼州與突厥阿波可汗相拒於高越原阿波屢敗榮定熾之兄子也前上大將軍京兆史萬嵗坐事配敦煌為戍卒詣榮定軍門請自効榮定素聞其名見而大悅壬戌將戰榮定遣人謂突厥曰士卒何罪而殺之但當各遣一壯士決勝負耳突厥許諾因遣一騎挑戰榮定遣萬嵗出應之萬嵗馳斬其首而還突厥大驚不敢復戰遂請盟引軍而去長孫晟時在榮定軍中為偏將使謂阿波曰攝圖每來戰皆大勝阿波纔入遽即奔敗此乃突厥之恥也且攝圖之與阿波兵勢本敵今攝圖日勝為衆所崇阿波不利為國生辱攝圖必當以罪歸阿波成其宿計滅北牙矣願自量度能禦之乎阿波使至晟又謂之曰今達頭與隋連和而攝圖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結連達頭相合為彊此萬全計也豈若喪兵負罪歸就攝圖受其戮辱邪阿波然之遣使隨晟入朝沙鉢略素忌阿波驍悍自白道敗歸又聞阿波貳於隋因先歸襲擊北牙大破之殺阿波之母阿波還無所歸西奔達頭達頭大怒遣阿波帥兵而東其部落歸之者將十萬騎遂與沙鉢略相攻屢破之復得故地兵勢益彊貪汗可汗素睦於阿波沙鉢略奪其衆而廢之貪汗亡奔達頭沙鉢略從弟地勒察別統部落與沙鉢畧有隙復以衆叛歸阿波連兵不已各遣使詣長安請和求援隋主皆不許 六月突厥冦幽州隋幽州總管廣宗壯公李崇帥步騎三千拒之轉戰十餘日師人多死遂保砂城突厥圍之城荒頽不可守禦曉夕力戰又無所食每夜出掠虜營得六畜以繼軍糧突厥畏之厚為其備每夜中結陣以待之崇軍苦飢出輒遇敵死亡略盡及明奔還城者尚百許人然多重傷不堪更戰突厥意欲降之遣使謂崇曰若來降者封為特勒崇知不免令其士卒曰崇喪師徒罪當萬死今日効命以謝國家汝俟吾死且可降賊便散走努力還鄉若見至尊道崇此意乃挺刃突陳復殺二人突厥亂射殺之秋七月辛丑以豫州刺史代人周揺為幽州總管命李崇子敏襲爵 秋八月壬午隋遣尚書左僕射高潁出寧州道內史監虞慶則出原州道以撃突厥
  二年春二月突厥蘇尼部男女萬餘口降隋突厥達頭可汗請降於隋 秋九月突厥沙鉢略可汗數為隋所敗乃請和親千金公主自請改姓楊氏為隋主女隋主遣開府儀同三司徐平和使於沙鉢略更封千金公主為大義公主晉王廣請因釁乘之隋主不許沙鉢略遣使致書曰從天生大突厥天下賢聖天子伊利俱盧設莫何沙鉢略可汗致書大隋皇帝皇帝婦父乃是翁比此為女夫乃是兒例兩境雖殊情義如一自今子子孫孫乃至萬世親好不絶上天為證終不違負此國羊馬皆皇帝之畜彼之繒綵皆此國之物帝復書曰大隋天子貽書大突厥沙鉢略可汗得書知大有善意既為沙鉢略婦翁今日視沙鉢略與兒子不異時遣大臣往彼省女復省沙鉢略也於是遣尚書右僕射虞慶則使於沙鉢略車騎將軍長孫晟副之沙鉢略陳兵列其珍寶坐見慶則稱病不能起且曰我諸父以來不向人拜慶則責而諭之千金公主私謂慶則曰可汗豺狼性過與爭將齧人長孫晟謂沙鉢略曰突厥與隋俱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女則可汗是大隋女壻柰何不敬婦翁沙鉢略笑謂其達官曰須拜婦翁乃起拜頓顙跪受璽書以戴於首既而大慙與羣下相聚慟哭慶則又遣稱臣沙鉢略謂左右曰何謂臣左右曰隋言臣猶此雲奴耳沙鉢略曰得為大隋天子奴虞僕射之力也贈慶則馬千匹幷以從妹妻之
  三年 初突厥阿波可汗既與沙鉢略有隙分而為二阿波浸疆東距都斤西越金山龜茲鐵勒伊吾及西域諸胡悉附之號西突厥隋主亦遣上大將軍元契使於阿波以撫之 秋七月突厥沙鉢略既為達頭所困又畏契丹遣使告急於隋請將部落度漠南寄居白道川隋主許之命晉王廣以兵援之給以衣食賜之車服鼔吹沙鉢略因西撃阿波破之而阿拔國乘虛掠其妻子官軍為撃阿拔敗之所獲悉與沙鉢略沙鉢略大喜乃立約以磧為界因上表曰天無二日人無二王夫隋皇帝真皇帝也豈敢阻兵恃險偷竊名號今感慕淳風歸心有道屈膝稽顙永為藩附遣其子庫合真入朝八月丙戍庫合真至長安隋主下詔曰沙鉢略往雖與和猶是二國今作君臣便成一體因命肅告郊廟普頒逺近凡賜沙鉢略詔不稱其名宴庫合真於內殿引見皇后賞勞甚厚沙鉢略大悅自是嵗時貢獻不絶
  四年春正月庚午隋頒歴於突厥
  禎明元年夏四月突厥沙鉢略可汗遣其子入貢於隋因請獵於恆代之間隋主許之仍遣人賜以酒食沙鉢略帥部落再拜受賜沙鉢略尋卒隋為之廢朝三日遣太常弔祭初沙鉢略以其子雍虞閭懦弱遺令立其弟葉護處羅侯雍虞閭遣使迎處羅侯將立之處羅侯曰我突厥自木杆可汗以來多以弟代兄以庶奪嫡失先祖之法不相敬畏汝當嗣位我不憚拜汝雍虞閭曰叔與我父共根連體我枝葉也豈可使根本反從枝葉叔父屈於卑㓜乎且亡父之命何可廢也願叔勿疑遣使相讓者五六處羅侯竟立是為莫何可汗以雍虞閭為葉護遣使上表言狀隋使車騎將軍長孫晟持節拜之賜以鼓吹幡旗莫何勇而有謀以隋所賜旗鼓西撃阿波阿波之衆以為得隋兵助之多望風降附遂生擒阿波上書請其死生之命隋主下其議樂安公元諧請就彼梟首武陽公李充請生取入朝顯戮以示百姓隋主謂長孫晟於卿何如晟對曰若突厥背誕須齊之以刑今其昆弟自相夷滅阿波之惡非負國家因其困窮取而為戮恐非招逺之道不如兩存之左僕射高熲曰骨肉相殘教之蠧也宜存養以示寛大隋主從之
  二年冬十二月突厥莫何可汗西撃鄰國中流矢而卒國人立雍虞閭號頡伽施多那都藍可汗
  隋文帝開皇十三年上之滅陳也以陳叔寶屛風賜突厥大義公主公主以其宗國之覆心常不平書屛風為詩敘陳亡以自寄上聞而惡之禮賜漸薄彭公劉昶先尚周公主流人楊欽亡入突厥詐言昶欲與其妻作亂攻隋遣欽來宻告大義公主發兵擾邊都藍可汗信之乃不修職貢頗為邊患上遣車騎將軍長孫晟使於突厥㣲觀察之公主見晟言辭不遜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與楊欽計議扇惑都藍晟至京師具以狀聞上遣晟往索欽都藍不與曰檢校客內無此色人晟乃賂其達官知欽所在夜掩獲之以示都藍因發公主私事國人大以為恥都藍執安遂迦等幷以付晟上大喜加授開府儀同三司仍遣入突厥廢公主內史侍郎裴矩請説都藍使殺公主時處羅侯之子染干號突利可汗居北方遣使求婚上使裴矩謂之曰當殺大義公主乃許婚突利復譛之於都藍都藍因發怒殺公主更表請婚朝議將許之長孫晟曰臣觀雍虞閭反覆無信直以與玷厥有隙所以欲依倚國家雖與為婚終當叛去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靈玷厥染干必受其徵發彊而更反後恐難圖且染干者處羅侯之子素有誠欵於今兩代前乞通婚不如許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撫馴使敵雍虞閭以為邊捍上曰善復遣晟慰諭染干許尚公主十七年秋戊戌突厥突利可汗來逆女上舍之太常教習六禮妻以宗女安義公主上欲離間都藍故特厚其禮遣太常卿牛𢎞納言蘇威民部尚書斛律孝卿相繼為使突利本居北方既尚主長孫晟説其帥衆南徙居度斤舊鎮錫賚優厚都藍怒曰我大可汗也反不如染干於是朝貢遂絶亟來抄掠邊鄙突利伺知動靜輒遣奏聞由是邊鄙每先有備
  十九年春二月突厥突利可汗因長孫晟奏言都藍可汗作攻具欲攻大同城詔以漢王諒為元帥尚書左僕射高熲出朔州道右僕射楊素出靈州道上柱國燕榮出幽州道以撃都藍皆取漢王節度然漢王竟不臨戎都藍聞之與達頭可汗結盟合兵掩襲突利大戰長城下突利大敗都藍盡殺其兄弟子姪遂度河入蔚州突利部落散亡夜與長孫晟以五騎南走比旦行百餘里収得數百騎突利與其下謀曰今兵敗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豈禮我乎玷厥雖來本無寃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濟晟知之宻遣使者入伏逺鎮令速舉烽突利見四烽俱發以問晟晟紿之曰城高地迥必遙見賊來我國家法若賊少舉二烽來多舉三烽大逼舉四烽彼見賊多而又近耳突利大懼謂其衆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鎮晟留其達官執室領其衆自將突利馳驛入朝夏四月丁酉突利至長安帝大喜以晟為左勲衛驃騎將軍持節䕶突厥上令突利與都藍使者因頭特勒相辨詰突利辭直上乃厚待之都藍弟都速六棄其妻子與突利歸朝上嘉之使突利多遺之珍寶以慰其心高熲使上柱國趙仲卿將兵三千為前鋒至族蠡山與突厥遇交戰七日大破之追奔至乞伏泊復破之虜千餘口雜畜萬計突厥復大舉而至仲卿為方陳四面拒戰凡五日㑹高熲大兵至合撃之突厥敗走追度白道踰秦山七百餘里而還楊素軍與達頭遇先是諸將與突厥戰慮其騎兵奔突皆以戎車歩騎相參設鹿角為方陳騎在其內素曰此乃自固之道未足以取勝也於是悉除舊法令諸軍為騎陳達頭聞之大喜曰天賜我也下馬仰天而拜帥騎兵十餘萬直前上儀同三司周羅⿰曰賊陳未整請擊之先帥精騎逆戰素以大兵繼之突厥大敗達頭被重創而遁殺傷不可勝計其衆號哭而去 冬十月甲午以突厥突利可汗為意利珍豆啟民可汗華言意智健也突厥歸啟民者男女萬餘口上命長孫晟將五萬人於朔州築大利城以處之時安義公主已卒復使晟持節送宗女義成公主以妻之晟奏染幹部落歸者益衆雖在長城之內猶被雍虞閭抄掠不得寧居請徙五原以河為固於夏勝兩州之間東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為橫塹令處其內使得任情畜牧上從之又令上柱國趙仲卿屯兵二萬為啟民防達頭代州總管韓洪等將歩騎一萬鎮恆安達頭騎十萬來冦韓洪軍大敗仲卿自樂寧鎮邀撃斬首虜千餘級帝遣越公楊素出靈州行軍總管韓僧壽出慶州太
  平公史萬嵗出燕州大將軍武威姚辯出河州以擊都藍師未出塞十二月乙未都藍為部下所殺達頭自立為歩迦可汗其國大亂長孫晟言於上曰今官軍臨境戰數有功虜內自攜離其主被殺乘此招撫可以盡降請遣染幹部下分道招慰上從之降者甚衆
  二十年夏四月壬戌突厥達頭可汗犯塞詔命晉王廣楊素出靈武道漢王諒史萬嵗出馬邑道以擊之長孫晟帥降人為秦州行軍總管受晉王節度晟以突厥飲泉易可行毒因取諸藥毒水上流突厥人畜飲之多死於是大驚曰天雨惡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斬首千餘級史萬嵗出塞至大斤山與虜相遇達頭遣使問隋將為誰候騎報史萬嵗也突厥復問得非敦煌戌卒乎候騎曰是也達頭懼而引去萬嵗馳追百餘里縱擊大破之斬數千級逐北入磧數百里虜逺遁而還詔遣長孫晟復還大利城安撫新附達頭復遣其弟子俟利伐從磧東攻啓民上又發兵助啓民守要路俟利伐退走入磧啓民上表陳謝曰大隋聖人可汗憐養百姓如天無不覆地無不載染干如枯木更葉枯骨更肉千世萬世常為大隋典羊馬也帝又遣趙仲卿為啟民築金河定襄二城
  仁壽元年春正月突厥步迦可汗犯塞敗代州總管韓𢎞於恆安 夏五月突厥男女九萬口來降 冬十一月詔以楊素為雲州行軍元帥長孫晟為受降使者挾啟民可汗北擊步迦
  二年春三月突厥思力俟斤等南度河掠啟民男女六千口雜畜二十餘萬而去楊素帥諸軍追擊轉戰六十餘里大破之突厥北走素復進追夜及之恐其越逸令其騎稍後親引兩騎幷降突厥二人與虜並行虜不之覺候其頓舍未定趣後騎掩擊大破之悉得人畜以歸啟民自是突厥逺遁磧南無復寇掠
  三年秋九月突厥步迦可汗所部大亂鐵勒僕骨等十餘部皆叛步迦降於啟民步迦衆潰西奔吐谷渾長孫晟送啟民置磧口啟民於是盡有步迦之衆
  煬帝大業三年春正月朔旦大陳文物時突厥啟民可汗入朝見而慕之請襲冠帶帝不許明日又帥其屬上表固請帝大悅謂牛𢎞等曰令衣冠大備致單于解辮卿等功也各賜帛甚厚 夏四月丙寅車駕北巡己亥頓赤岸澤五月丁巳突厥啟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來朝戊午發河北十餘郡丁男鑿太行山達於幷州以通馳道丙寅啟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來朝辛未啟民遣使請自入塞奉迎輿駕上不許 六月戊子車駕頓榆林郡帝欲出塞耀兵徑突厥中指於涿郡恐啓民驚懼先遣武衛將軍長孫晟諭㫖啓民奉詔因召所部諸國奚霫室韋等酋長數十人咸集晟見牙帳中草穢欲令啓民親除之示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帳前草曰此根大香啓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諸侯躬自灑掃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內蕪穢謂是留香草耳啓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賜得効筋力豈敢有辭特以邊人不知法耳賴將軍教之此將軍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貴人及諸部爭效之於是發榆林北境至其牙東達於薊長三千里廣百步舉國就役開為御道帝聞晟䇿益嘉之丁酉啓民及義成公主來朝行宮己亥吐谷渾高昌並遣使入貢甲辰上御北樓觀漁於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於行宮大府卿元壽言於帝曰漢武出關旌旗千里今御營之外請分為二十四軍日別遣一軍發相去三十里旗幟相望鉦鼓相聞首尾相屬千里不絶此亦出師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動間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俱長難以相救雖有故事乃取敗之道也帝不懌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結為方陳四面外拒六宮及百官家屬並在其內若有變起所當之面即令抗拒內引奇兵出外奮擊車為壁壘重設鈎陳此與據城理亦何異若戰而捷抽騎追奔萬一不捷屯營自守臣謂此萬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衞將軍啓民可汗復上表以為先帝可汗憐臣賜臣安義公主種種無乏臣兄弟嫉妬共欲殺臣臣當是時走無所適仰視惟天俯視惟地奉身委命依歸先帝先帝憐臣且死養而生之以臣為大可汗還撫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還如先帝養生臣及突厥之民種種無乏臣荷戴聖恩言不能盡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願帥部落變改衣服一如華夏帝以為不可 秋七月辛亥賜啓民璽書諭以磧北未靜猶須征戰但存心恭順何必變服帝欲誇示突厥令宇文愷為大帳其下可坐數千人甲寅帝於城東御大帳備儀衞宴啓民及其部落作散樂諸胡駭悅爭獻牛羊駝馬數千萬蹄帝賜啓民帛二十萬段其下各有差又賜啓民路車乘馬鼓吹幡旗賛拜不名位在諸侯王上又詔發丁男百餘萬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尚書左僕射蘇威諫帝不聽築之二旬而畢八月壬午車駕發榆林歴雲中泝金河時天下承平
  百物豐實甲士五十餘萬馬十萬匹旌旗輜重千里不絶令宇文愷等造觀風行殿上容侍衛者數百人離合為之下施輪軸倐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為榦衣之以布飾以丹青樓櫓悉備胡人驚以為神每望御營十里之外屈膝稽顙無敢乗馬啓民奉廬帳以俟車駕乙酉帝幸其帳啓民奉觴上壽跪伏恭甚王侯以下袒割於帳前莫敢仰視帝大悅賦詩曰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臺皇后亦幸義成公主帳帝賜啓民及公主金甕各一幷衣服被褥錦綵特勒以下受賜各有差帝還啓民從入塞己丑遣歸國四年夏四月乙卯詔以突厥啓民可汗遵奉朝化思改戎俗宜於萬壽戌置城造屋其帷帳牀褥以上務從優厚
  五年春正月突厥啓民可汗來朝禮賜益厚 冬十一月突厥啓民可汗卒上為之廢朝三日立其子咄吉是為始畢可汗表請尚公主詔從其俗
  八年春二月北平襄侯段文振為兵部尚書上表以為帝寵待突厥太厚處之塞內資以兵食戎狄之性無親而貪異日必為國患宜以時諭遣令出塞外然後明設烽候縁邊鎮防務令嚴重此萬嵗之長策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隋討高麗
  隋文帝開皇十七年高麗王湯聞陳亡大懼治兵積穀為拒守之䇿是嵗上賜湯璽書責以雖稱藩附誠節未盡且曰彼之一方雖地狹人少今若無主不可虛置終須更選官屬就彼安撫王若灑心易行率由憲章即是朕之良臣何勞別遣才彥王謂遼水之廣何如長江高麗之人多少陳國朕若不存含育責王前愆命一將軍何待多力殷勤曉示許王自新耳湯得書惶恐將奉表陳謝㑹病卒子元嗣立上使使拜元為上開府儀同三司襲爵遼東公元奉表謝恩因請封王上許之
  十八年春二月高麗王元帥靺鞨之衆萬餘冦遼西營州總管韋沖擊走之上聞而大怒乙巳以漢王諒王世積並為行軍元帥將水陸三十萬伐高麗以尚書左僕射高熲為漢王長史周羅㬋為水軍總管 夏六月丙寅下詔黜高麗王元官爵漢王諒軍出臨渝關值水潦餽運不繼軍中乏食復遇疾疫周羅㬋自東萊泛海趣平壤城亦遭風船多飄沒秋九月己丑師還死者什八九高麗王元亦惶懼遣使謝罪上表稱遼東糞土臣元上於是罷兵待之如初百濟王昌遣使奉表請為軍導帝下詔諭以高麗服罪朕已赦之不可致伐厚其使而遣之高麗頗知其事以兵侵掠其境
  煬帝大業六年帝之幸啓民帳也高麗使者在啓民所啓民不敢隱與之見帝黃門侍郎裴矩説帝曰高麗本箕子所封之地漢晉皆為郡縣今乃不臣別為異域先帝欲征之乆矣但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陛下之時安可不取使冠帶之境遂為蠻貊之鄉乎今其使者親見啓民舉國從化可因其恐懼脅使入朝帝從之敕牛𢎞宣㫖曰朕以啓民誠心奉國故親至其帳明年當往𣵠郡爾還日語高麗王宜早來朝勿自疑懼存育之禮當如啓民茍或不朝將帥啓民往巡彼土高麗王元懼藩禮頗闕帝將討之課天下富人買武馬匹至十萬錢簡閲器仗務令精新或有濫惡則使者立斬
  七年春三月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壬午下詔討高麗敕幽州總管元𢎞嗣往東萊海口造船三百艘官吏督役晝夜立水中略不敢息自腰以下皆生蛆死者什三四夏四月庚午車駕至涿郡之臨朔宮文武從官九品以上並令給宅安置先是詔總徵天下之兵無問逺近俱㑹於涿又發江淮以南水手一萬人弩手三萬人嶺南排鑹手三萬人於是四逺奔赴如流五月敕河南淮南江南造戎車五萬乘送高陽供載衣甲幔幕令兵士自挽之發河南北民夫以供軍須秋七月發江淮以南民夫及船運黎陽及洛口諸倉米至涿郡舳艫相次千餘里載兵甲及攻取之具往還在道常數十萬人填咽於道晝夜不絶死者相枕臭穢盈路天下騷動八年春正月四方兵皆集涿郡帝徵合水令庾質問曰高麗之衆不能當我一郡今朕以此衆伐之卿以為克不對曰伐之可克然臣竊有愚見不願陛下親行帝作色曰朕今總兵至此豈可未見賊而先自退邪對曰戰而未克懼損威靈若車駕留此命猛將勁卒指授方畧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克之必矣事機在速緩則無功帝不悅曰汝既憚行自可留此右尚方署監事耿詢上書切諫帝大怒命左右斬之何稠苦救得免壬午詔左十二軍出鏤方長岑滇海蓋馬建安南蘇遼東𤣥菟扶餘朝鮮沃沮樂浪等道右十二軍出黏蟬含資渾彌臨屯候城提奚蹋頓肅慎碣石東暆帶方襄平等道絡繹引途總集平壤凡一百一十三萬三千八百人號二百萬其餽運者倍之宜社於南桑乾水上類上帝於臨朔宮南祭馬祖於薊城北帝親授節度毎軍大將亞將各一人騎兵四十隊隊百人十隊為團步卒八十隊分為四團團各有偏將一人其鎧胄纓拂旗旛每團異色受降使者一人承詔慰撫不受大將節制其輜重散兵等亦為四團使步卒挾之而行進止立營皆有次敘儀法癸未第一軍發日遣一軍相去四十里連營漸進終四十日發乃盡首尾相繼鼓角相聞旌旗亘九百六十里御營內合十二衞三臺五省九寺分𨽻內外前後左右六軍次後發又亘八十里近古出師之盛未之有也 二月以段文振為左候衞大將軍出南蘇道文振於道中疾篤上表曰竊見遼東小醜未服嚴刑逺降六師親勞萬乘但夷狄多詐深須防擬口陳降款毋宜遽受水潦方降不可淹遲惟願嚴勒諸軍星馳速發水陸俱前出其不意則平壤孤城勢可拔也若傾其本根餘城自克如不時定脫遇秋霖深為艱阻兵糧既竭強敵在前靺鞨出後遲疑不決非上䇿也三月辛卯文振卒帝甚惜之 癸巳上始御師進至遼水衆軍總㑹臨水為大陳高麗兵阻水拒守隋兵不得濟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謂人曰丈夫性命自有所在豈能然艾炙頞𤓰蔕歕鼻治黃不差而臥死兒女手中乎乃自請為前鋒謂其三子曰吾荷國恩今為死戰我得良殺汝當富貴帝命工部尚書宇文愷造浮橋三道於遼水西岸既成引橋趣東岸橋短不及岸丈餘高麗兵大至隋兵驍勇者爭赴水接戰高麗兵乘高擊之隋兵不得登岸死者甚衆麥鐵杖躍登岸與虎賁郎將錢士雄孟義等皆戰死乃斂兵引橋復就西岸詔贈鐵杖宿公使其子孟才襲爵次子仲才季才並拜正議大夫更命少府監何稠接橋二日而成諸軍相次繼進大戰於東岸高麗兵大敗死者萬計諸軍乘勝進圍遼東城即漢之襄平城也車駕度遼引曷薩那可汗及高昌王伯雅觀戰處以攝憚之因下詔赦天下命刑部尚書衞文昇尚書右丞劉士龍撫遼左之民給復十年建置郡縣以相統攝諸將之東下也帝親戒之曰今者弔民伐罪非為功名諸將或不識朕㫖欲輕兵掩襲孤軍獨鬭立一身之名以邀勲賞非大軍行法公等進軍當分為三道有所攻撃必三道相知毋得輕軍獨進以致失亡又凡軍事進止皆須奏聞待報毋得專擅遼東數出戰不利乃嬰城固守帝命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即宜撫納不得縱兵遼東城將陷城中人輒言請降諸將奉㫖不敢赴機先令馳奏比報至城中守禦亦備隨出拒戰如此再三帝終不悟既而城乆不下六月己未帝幸遼東城南觀其城池形勢因召諸將詰責之曰公等自以官高又恃家世欲以暗懦待我邪在都之日公等皆不願我來恐見病敗耳我今來此正欲觀公等所為斬公輩耳公今畏死莫肯盡力謂我不能殺公邪諸將咸戰懼失色帝因留止城西數里御六合城高麗諸城各堅守不下右翊衞大將軍來䕶兒帥江淮水軍舳艫數百里浮海先進入自浿水去平壤六十里與高麗相遇進擊大破之䕶兒欲乘勝趣其城副總管周法尚止之請俟諸軍至俱進䕶兒不聽簡精甲四萬直造城下高麗伏兵於羅郭內空寺中出兵與䕶兒戰而偽敗䕶兒逐之入城縱兵俘掠無復部伍伏兵發䕶兒大敗僅而獲免士卒還者不過數千人高麗追至船所周法尚整陳待之高麗乃退䕶兒引兵還屯海浦不敢復留應接諸軍左翊衞大將軍宇文述出扶餘道右翊衞大將軍于仲文出樂浪道左驍衞大將軍荊元恆出遼東道右翊衞將軍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衞將軍辛世雄出𤣥菟道右禦衞將軍張瑾出襄平道右武候將軍趙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檢校左武衞將軍崔𢎞昇出遂城道檢校右禦衛虎賁郎將衛文昇出増地道皆㑹於鴨緑水西述等兵自瀘河懷逺二鎮人馬皆給百日糧又給排甲槍矟幷衣資戎具火幕人別三石已上重莫能勝致下令軍中遺棄米粟者斬士卒皆於幕下掘坑埋之纔行及中路糧已將盡高麗遣大臣乙支文德詣其營詐降實欲觀虛實于仲文先奉宻㫖若遇高元及文德來者必擒之仲文將執之尚書右丞劉士龍為慰撫使固止之仲文遂聴文德還既而悔之遣人紿文德曰更欲有言可復來文德不顧濟鴨緑水而去仲文與述等既失文德內不自安述以糧盡欲還仲文議以精鋭追文德可以有功述固止之仲文怒曰將軍仗十萬之衆不能破小賊何顔以見帝且仲文此行固知無功何則古之良將能成功者軍中之事決在一人今人各有心何以勝敵時帝以仲文有訃畫令諸軍諮稟節度故有此言由是述等不得已而從之與諸將度水追文德文德見述軍士有饑色故欲疲之每戰輒走述一日之中七戰皆捷既恃驟勝又逼羣議於是遂進東濟薩水去平壤城三十里因山為營文德復遣使詐降請於述曰若旋師者當奉高元朝行在所述見士卒疲弊不可復戰又平壤城險固度難捽拔遂因其詐而還述等為方陳而行高麗四面鈔擊述等且戰且行秋七月壬寅至薩水軍半濟高麗自後擊其後軍右屯衞將軍辛世雄戰死於是諸軍俱潰不可禁止將士奔還一日一夜至鴨緑水行四百五十里將軍天水王仁恭為殿擊高麗卻之來䕶兒聞述等敗亦引還惟衛文昇一軍獨全初九軍度遼凡三十萬五千及還至遼東城惟二千七百人資儲器械巨萬計失亡蕩盡帝大怒鎖繫述等癸卯引還初百濟王璋遣使請討高麗帝使之覘高麗動靜璋內與高麗潛通隋軍將出璋使其臣國智牟來請師期帝大悅厚加賞賜遣尚書起部郎席律詣百濟告以期㑹及隋軍度遼百濟亦嚴兵境上聲言助隋實持兩端是行也惟於遼水西拔高麗武厲邏置遼東郡及通定鎮而已八月敕運黎陽洛口太原等倉穀向望海頓使民部尚書廬江樊子蓋留守涿郡九月庚寅車駕至東郡宇文述素有寵於帝且其子士及尚帝女南陽公主故帝不忍誅甲申與于仲文等皆除名為民斬劉士龍以謝天下薩水之敗高麗追圍薛世雄於白石山世雄奮擊破之由是獨得免官以衛文昇為金紫光祿大夫諸將皆委罪於于仲文帝既釋諸將獨繋仲文仲文憂恚發病困篤乃出之卒於家
  九年春正月丁丑詔徵天下兵集涿郡始募民為驍果修遼東古城以貯軍糧 二月壬午詔宇文述以兵糧不繼遂陷王師乃軍吏失於支料非述之罪宜復其官爵尋又加開府儀同三司帝謂侍臣曰高麗小虜侮慢上國今拔海移山猶望克果況此虜乎乃復議伐高麗左光祿大夫郭榮諫曰戎狄失禮臣下之事千鈞之弩不為鼷鼠發機奈何親辱萬乘以敵小寇乎帝不聽夏四月庚午車駕度遼壬申遣宇文述與上大將軍楊義臣趣平壤左光祿大夫王仁恭出扶餘道仁恭進軍至新城高麗兵數萬拒戰仁恭帥勁騎一千擊破之髙麗嬰城固守帝命諸將攻遼東聽以便意從事飛樓撞雲梯地道四面俱進晝夜不息而高麗應變拒之二十餘日不拔主客死者甚衆衝梯竿長十五丈驍果呉興沈光升其端臨城與高麗戰短兵接殺十數人高麗競擊之而墜未及地適遇竿有垂絙光接而復上帝望見壯之即拜朝散大夫恆置左右 遼東城乆不拔帝遣造布囊百餘萬口滿貯土欲積為魚梁大道闊三十步高與城齊使戰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輪樓車高出於城夾魚梁道欲俯射城內指期將攻城內危蹙㑹楊𤣥感反書至帝大懼兵部侍郎斛斯政素與𤣥感善𤣥感之反政與之通謀𤣥縱兄弟亡歸政潛遣之帝將窮治𤣥縱等黨與政內不自安戊辰亡奔高麗庚午夜二更帝宻召諸將使引軍還軍資器械攻具積如丘山營壘帳幕案堵不動皆棄之而去衆心忷懼無復部分諸道分散高麗即時覺之然不敢出但於城內鼓譟至來日午時方漸出外四逺覘偵猶疑隋軍詐之經二日乃出數千兵追躡畏隋軍之衆不敢逼常相去八九十里將至遼水知御營畢度乃敢逼後軍時後軍猶數萬人高麗隨而抄擊最後羸弱數千人為所殺略初帝再征高麗復問太史令庾質曰今段何如對曰臣實愚迷猶執前見陛下若親動萬乗勞費實多帝怒曰我自行猶不克直遣人去安得有功及還謂質曰卿前不欲我行當為此耳
  十年春二月辛未詔百僚議伐高麗數日無敢言者戊子詔復徵天下兵百道俱進 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繼癸亥至臨渝宮禡祭黃帝斬叛軍者以釁鼔亡者亦不止 夏四月甲午車駕至北平秋七月癸丑車駕次懷逺鎮時天下已亂所徵兵多失期不至高麗亦困弊來護兒至卑奢城高麗舉兵逆戰䕶兒擊破之將趣平壤高麗王元懼甲子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帝大悅遣使持節召䕶兒還䕶兒集衆曰大軍三出未能平賊此還不可復來勞而無功吾竊恥之今高麗實困以此衆擊之不日可克吾欲進兵徑圍平壤取高元獻捷而歸不亦善乎荅表請行不肯奉詔長史崔君肅固爭護兒不可曰賊勢破矣獨以相任自足辦之吾在閫外事當專決寧得高元還而獲譴捨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肅告衆曰若從元帥違拒詔書必當聞奏皆應獲罪諸將懼俱請還乃始奉詔八月己巳帝自懷逺鎮班師邯鄲賊帥楊公卿帥其黨八千人抄駕後第八隊得飛黃上廐馬四十二匹而去 冬十月丁卯上至東都己丑還西京以高麗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廟仍徵高麗王元入朝元竟不至敕將帥嚴裝更圖後舉竟不果行初開皇之末國家殷盛朝野皆以高麗為意劉炫獨以為不可作撫夷論以刺之至是其言始驗十一月丙申殺斛斯政於金光門外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六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六下
  宋 袁樞 撰
  煬帝亡隋
  隋文帝仁壽四年章仇太翼言於帝曰陛下水命雍州為破水之衝不可乆居又䜟雲修治洛陽還晉家帝深以為然十一月乙未幸洛陽留晉王昭守長安 丙申發丁男數十萬掘塹自龍門東接長平汲郡抵臨清關度河至浚儀襄城達於上洛以置關防 癸丑下詔於伊洛營建東京
  煬帝大業元年春三月丁未詔楊素與納言楊達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每月役丁二百萬人徙洛州郭內居民及諸州富商大賈數萬戶以實之廢二崤道開葼冊道 敕宇文愷與內史舍人封德𢑴等營顯仁宮南接皁澗北跨洛濵發大江之南五嶺以北奇材異石輸之洛陽又求海內嘉木異草珍禽奇獸以實園苑辛亥命尚書右丞皇甫議發河南淮北諸郡民前後百餘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復自板渚引河歴滎澤入汴又自大梁之東引汴水入泗達於淮又發淮南民十餘萬開邗溝自山陽至楊子入江渠廣四十步渠旁皆築御道樹以柳自長安至江都置離宮四十餘所庚申遣黃門侍郎王𢎞等往江南造龍舟及雜船數萬艘東京官吏督役嚴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車載死丁東至成臯北至河陽相望於道又作天經官於東宮四時祭高祖 夏五月築西苑周二百里其內為海周十餘里為方丈蓬萊瀛洲諸山高出水百餘尺臺觀宮殿羅絡山上向背如神海北有龍鱗渠縈紆注海內縁渠作十六院門皆臨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樓觀窮極華麗宮樹秋冬彫落則翦綵為花葉綴於枝條色渝則易以新者常如陽春沼內亦翦綵為荷芰菱芡乗輿遊幸則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競以殽羞精麗相高求市恩寵上好以月夜從宮數千騎遊西苑作清夜遊曲於馬上奏之 秋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發顯仁宮王𢎞遣龍舟奉迎己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龍舟龍舟四重高四十五丈長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內殿東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飾以金玉下重內侍處之皇后乗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裝飾無異別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鳥蒼螭白虎𤣥武飛羽青鳬陵波五樓道場𤣥壇樓船板□黃蔑等數千艘後官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載內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士八萬餘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餘人謂之殿腳皆以錦綵為袍又有平乘青龍艨艟艚⿰八櫂艇舸等數千艘並十二衛兵乘之並載兵器帳幕兵士自引不給夫舳艫相接二百餘里照曜川陸騎兵翊兩岸而行旌旗蔽野所過州縣五百里內皆令獻食多者一州至百轝極水陸珍奇後宮厭飫將發之際多棄埋之
  二年春正月辛酉東京成進將作大匠宇文愷位開府儀同三司 二月丙戍詔吏部尚書牛𢎞等議定輿服儀衛制度以開府儀同三司何稠為太府少卿使之營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覽圖籍參㑹古今多所損益袞冕畫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紗為之又作黃麾三萬六千人仗及輅輦車輿皇后鹵簿百官儀服務為華盛以稱上意課州縣送羽毛民求捕之網羅被水陸禽獸有堪氅毦之用者殆無遺類烏程有高樹踰百尺旁無附枝上有鶴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鶴恐殺其子自拔𣰉毛投於地時人或稱以為瑞曰天子造羽儀鳥獸自獻毛羽所役工十萬餘人用金銀錢帛鉅億計帝每出遊幸羽儀填街溢路亘二十餘里 三月庚午上發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闕陳法駕備千乗萬騎入東京辛亥御端門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賦制五品已上文官乗車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馬加珂戴幘服袴褶文物之盛近世莫及也 秋七月甲戌元德太子昭薨帝哭之數聲而止尋奏聲伎無異平日 八月辛卯封皇孫倓為燕王侗為越王侑為代王皆昭之子也 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為秦王 冬十月置洛口倉於鞏東南原上築倉城周回二十餘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還置監官幷鎮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倉於洛陽北七里倉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初齊溫公之世有魚龍山車等戱謂之散樂周宣帝時鄭譯奏徵之高祖受禪命牛𢎞定樂非正聲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帝以啓民可汗將入朝欲以富樂誇之太常少卿裴藴希㫖奏括天下周齊梁陳樂家子弟皆為樂戸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樂者皆直太常帝從之於是四方散樂大集東京閲之於芳華苑積翠池側有舍利獸先來跳躍激水滿衢黿鼉龜鼈水人蟲魚徧覆於地又有鯨魚噴霧翳日倐忽化成黃龍長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欻然騰過左右易處又有神鼇負山幻人吐火千變萬化伎人皆衣錦繡繒綵舞者鳴環佩綴花眊課京兆河南製其衣兩京錦綵為之空竭帝多製艶篇令樂正白明達造新聲播之音極哀怨帝甚悅謂明達曰齊氏偏隅樂工曹妙達猶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貴汝宜自修謹
  三年夏四月庚辰下詔欲安輯河北巡省趙魏 丙寅車駕北巡 六月帝過鴈門自榆林出塞甲士五十萬旌旗輜重千里不絶作觀風殿及行城周二千步八月幸突厥啓民帳而還事見突厥明隋
  西域諸胡多至張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逺略諸商胡至者矩誘訪諸國山川風俗王及庶人儀形服飾撰西域圖記三卷合四十四國入朝奏之仍別造地圖窮其要害從西傾以去縱橫所亘將二萬里發自敦煌至於西海凡為三道北道從伊吾中道從高昌南道從鄯善總湊敦煌且雲以國家威德將士驍雄汎濛汜而越崑崙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渾分領羌胡之國為其壅遏故朝貢不通今竝因商人宻送誠款引領翹首願為臣妾若服而撫之務存安輯皇華遣使弗動兵車諸蕃既從渾厥可滅混壹戎夏其在茲乎帝大悅賜物五百段日引矩至御坐親問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諸珍寶吐谷渾易可幷吞帝於是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甘心將通西域四夷經略咸以委之以矩為黃門侍郎復使至張掖引致諸胡啗之以利勸令入朝自是西域諸胡往來相繼所經郡縣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皆矩之倡導也
  四年正月乙巳詔發河北諸軍百餘萬衆穿水濟渠引沁水南達於河北通涿郡丁男不供始役婦人 三月乙丑車駕幸五原因出塞巡長城 帝無日不治宮室兩京及江都苑囿亭殿雖多乆而益厭每遊幸左右顧矚無可意者不知所適乃備責天下山川之圖躬自歴覽以求勝地可置宮苑者 夏四月詔於汾州之北汾水之源營汾陽宮 秋七月辛巳發丁男二十餘萬築長城自榆谷而東 九月辛未徵天下鷹師悉集東京至者萬餘人
  五年春正月丙子改東京為東都 戊子上自東都西還 二月戊申車駕至西京 三月己巳西巡河右乙亥幸扶風舊宅 夏四月癸亥出臨津關度黃河至西平陳兵講武將撃吐谷渾 五月乙亥上大獵於拔延山長圍周亘二十里庚辰入長寧谷度星嶺丙戌至浩亹川以橋未成斬都水使者黃亘及督役者九人數日橋成乃行 六月辛丑帝謂給事郎蔡徵曰自古天子有巡狩之禮而江東諸帝多傅脂粉坐深宮不與百姓相見此何理也對曰此其所以不能長世丙午至張掖帝之將西巡也命裴矩説高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啗以厚利召使入朝壬子帝至燕支山伯雅吐屯設等及西域二十七國謁於道左皆令佩金玉被錦罽焚香奏樂歌舞諠譟帝復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衣服車馬不鮮者郡縣督課之騎乗填咽周亘數十里以示中國之盛吐屯設獻西域數千里之地上大悅癸丑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讁天下罪人為戌卒以守之命劉權鎮河源郡積石鎮大開屯田扞禦吐谷渾以通西域之路是時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奇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極於此矣帝謂裴矩有綏懷之略進位銀青光祿大夫自西京諸縣及西北諸郡皆轉輸塞外每嵗鉅億萬計經塗險逺及遇冦鈔人畜死亡不達者郡縣皆徵破其家由是百姓失業西方先困矣丙辰上御觀風殿大備文物引高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設升殿宴飲其餘蠻夷使者陪階庭者二十餘國奏九部樂及魚龍戱以娯之賜賚有差戊午赦天下吐谷渾有青海俗傳置牝馬於其上得龍種秋七月丁卯置馬牧於青海縱牝馬二千匹於川谷以求龍種無效而止車駕東還行經大斗拔谷山路隘險魚貫而出風雪晦㝠文武飢餒沾濕夜乆不逮前營士卒凍死者大半馬驢什八九後宮妃主或狼狽相失與軍士雜宿山間九月癸未車駕入西京 冬十一月丙子復幸東都
  六年春正月帝以諸蕃酋長畢集洛陽丁丑於端門街盛陳百戱戱場周圍五千步執絲竹者萬八千人聲聞數十里自昏達旦燈火光燭天地終月而罷所費巨萬自是嵗以為常諸蕃請入豐都市交易帝許之先命整飾店肆簷宇如一盛設帷帳珍貨充積人物華盛賣菜者亦藉以龍須席胡客每過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飽而散不取其直紿之曰中國豐饒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驚嘆其黠者頗覺之見以繒帛纒樹曰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葢形何如以此物與之纒樹何為市人慙不能荅帝稱裴矩之能謂羣臣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算未發之頃矩輒以聞自非奉國盡心孰能若是是時矩與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藴光祿大夫郭衍皆以諂諛有寵述善於供奉容止便辟侍衛者咸取則焉郭衍嘗勸帝五日一視朝曰無效高祖空自勤苦帝益以為忠曰惟有郭衍心與朕同帝臨朝凝重發言降詔辭義可觀而內存聲色其在兩都及巡遊常以僧尼道士女官自隨謂之四道場梁公蕭鉅琮之弟子千牛左右宇文皛慶之孫也皆有寵於帝帝每日於苑中林亭間盛陳酒饌敕燕王倓與鉅皛及高祖嬪御為一席僧尼道士女官為一席帝與諸寵姬為一席略相連接罷朝即從之宴飲更相勸侑酒酣殽亂靡所不至以是為常楊氏婦女之美者往往進御皛出入宮掖不限門禁至於妃嬪公主皆有醜聲帝亦不之罪也 二月庚申以所徵周齊梁陳散樂悉配太常皆置博士弟子以相傳授樂工至三萬餘人 三月癸亥帝幸江都宮 初帝欲大營汾陽宮令御史大夫張衡具圖奏之衡承間進諫曰比年勞役䌓多百姓疲弊伏願留神稍加抑損帝意甚不平後目衡謂侍臣曰張衡自謂由其計畫令我有天下也乃録齊王暕攜皇甫詡從駕及前幸涿郡祠恆岳時父老謁見者衣冠多不整譴衡以憲司不能舉正出為榆林太守乆之衡督役築樓煩城因帝巡幸得謁帝帝惡衡不損瘦以為不念咎謂衡曰公甚肥澤宜且還郡復遣之榆林未幾敕衡督役江都宮禮尚書楊𤣥感使至江都衡謂𤣥感曰薛道衡真為枉死𤣥感奏之江都郡丞王世充又奏衡頻減頓具帝於是發怒鎖詣江都市將斬之乆乃得釋除名為民放還田裡以王世充領江都宮監 冬十二月勅穿江南河自京口至餘杭八百餘里廣十餘丈使可通龍舟幷置驛宮草頓欲東巡㑹稽
  七年春二月己未上升鈞臺臨楊子津大宴百僚乙亥帝自江都行幸涿郡御龍舟渡河入永濟渠仍敕選部門下內史御史四司之官於前船選補其受選者三千餘人或徒步隨船三千餘里不得處分凍餒瘦頓因而致死者什一二 壬午下詔討高麗討高麗事見隋討高麗帝自去嵗謀討高麗詔山東置府令養馬以供軍役又發民夫運米積於瀘河懷逺二鎮車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過半耕稼失時田疇多荒加之饑饉糓價踴貴東北邊尤甚斗米直數百錢所運米或粗惡令民糴以償之又發鹿車夫六十餘萬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險逺不足充餱糧至鎮無可輸皆懼罪亡命重以官吏貪殘因縁侵漁百姓困窮財力俱竭安居則不勝凍餒死期交急剽掠則猶得延生於是始相聚為羣盜鄒平民王薄擁衆據長白山剽掠齊濟之郊自稱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無向遼東浪死歌以相感勸避征役者多往歸之平原東有豆子⿰負海帶河地形深阻自高齊以來羣盜多匿其中有劉霸道者家於其旁累世仕宦貲産富厚覇道嘉遊俠食客常數百人及羣盜起逺近多往依之有衆十餘萬號阿舅賊漳南人竇建德同縣孫安祖亦集無賴少年入高雞泊中為羣盜時鄃人張金稱聚衆河曲蓨人高士達聚衆於清河境內為盜事見唐平河朔自是所在羣盜蜂起不可勝數徒衆多者至萬餘人
  攻陷城邑甲子敕都尉鷹揚與郡縣相知追捕隨獲斬決然莫能禁止
  八年春三月癸巳上始御師進至遼水 夏六月己未帝幸遼東城南 秋七月進軍至薩水高麗撃之諸軍俱潰初九軍度遼凡三十萬五千及還至遼東城二千七百人資儲器械亡失蕩盡 九月庚寅車駕至東都九年春正月丁丑詔徵天下兵集涿郡 己亥命刑部尚書衛文昇等輔代王侑留守西京 二月帝復議伐高麗左光祿大夫郭榮諌不聽 三月丙子濟隂孟海公起為盜保據周橋衆至數萬 丁丑發丁男十萬城大興 戊寅帝幸遼東命民部尚書樊子葢等輔越王侗留東都時所在盜起齊郡王薄孟讓北海郭方預清河張金稱平原郝孝德河間格謙勃海孫宣雅各聚種攻剽多者十餘萬少者數萬人山東苦之天下承平日乆人不習兵郡縣吏每與賊戰望風沮敗 夏四月庚午車駕度遼禮部尚書楊𤣥感反於黎陽 秋七月癸未餘杭民劉元進起兵以應𤣥感元進手長尺餘臂垂過膝自以相表非常隂有異志皇帝再發三呉兵征高麗三呉兵皆相謂曰往嵗天下全盛吾輩父兄征高麗者猶大半不返今已罷弊復為此行吾屬無遺類矣由是多亡命郡縣捕之急聞元進舉兵亡命者雲集旬月間衆至數萬 秋八月𤣥感兵敗執送行在所磔屍東都市 癸卯呉郡朱燮晉陵管崇聚衆冦掠江右爕本還俗道人涉獵經史頗知兵法形容眇小為崑山縣博士與數十學生起兵民苦役者赴之如歸崇長大美姿容志氣倜儻隱居常孰自言有王者相故羣盜相與奉之時帝在涿郡命虎牙郎將趙六兒將兵萬人屯楊子分為五營以備南賊崇遣其將陸顗度江夜襲六兒破其兩營収其器械軍資而去衆益盛至十萬 辛酉帝使大理卿鄭善果御史大夫裴藴刑部侍郎骨儀與留守樊子葢推𤣥感黨與儀本天竺胡人也帝謂藴曰𤣥感一呼而從者十萬益知天下人不欲多多即相聚為盜耳不盡加誅無以懲後子葢性既殘酷藴復受此㫖由是峻法治之所殺三萬餘人皆籍沒其家枉死者大半流徙者六千餘人𤣥感之圍東都也開倉賑給百姓凡受米者皆阬之於都城之南𤣥感所善文士㑹稽虞綽琅琊王胄俱坐徙邊綽胄亡命捕得誅之帝善屬文不欲人出其右薛道衡死帝曰更能作空梁落燕泥否王胄死帝誦其佳句曰庭草無人隨意緑復能作此語邪帝自負才學每驕天下之士嘗謂侍臣曰天下皆謂朕承藉緒餘而有四海設令朕與士大夫高選亦當為天子矣帝從容謂秘書郎虞世南曰我性不喜人諫若位望通顯而諫以求名者彌所不耐至於卑賤之士雖少寛假然卒不置之地上汝其知之世南世基之弟也九月己卯東海民彭孝才起為盜有衆數萬 冬十
  月丁丑賊帥呂明星圍東郡虎賁郎將費青奴擊破之劉元進帥其衆將度江㑹楊𤣥感敗朱燮管崇共迎
  元進推以為主據呉郡稱天子燮崇俱為尚書僕射署置百官毗陵東陽㑹稽建安豪傑多執長史以應之帝遣左屯衛大將軍代人吐萬緒光祿大夫下邽魚俱羅將兵討之 十一月己酉右侯衛將軍馮孝慈討張金稱於清河孝慈敗死 十二月唐縣人宋子賢善幻術能變佛形自稱彌勒出世逺近信惑遂謀因無遮大㑹舉兵襲乗輿事泄伏誅幷誅黨與千餘家扶風桑門向海明亦自稱彌勒出世人有歸心者輒獲吉夢由是三輔人翕然奉之因舉兵反衆至數萬丁亥海明自稱皇帝改元白烏詔太僕卿楊義臣擊破之 劉元進攻丹陽吐萬緒濟江擊破之元進解圍去緒進屯曲阿元進結柵拒緒相持百餘日緒擊之賊衆大潰死者以萬數元進挺身夜遁保其壘朱燮管崇等屯毗陵連營百餘里緒乘勝進擊復破之賊退保黃山緒圍之元進燮僅以身免於陳斬崇及其將卒五千餘人収其子女三萬餘口進解㑹稽圍魚俱羅與緒偕行戰無不捷然百姓從亂者如歸市賊敗而復聚其勢益盛元進退據建安帝令緒進計緒以士卒疲弊請息甲待來春帝不悅俱羅亦以賊非嵗月可平諸子在洛京潛遣家僕迎之帝怒有司希㫖奏緒怯懦俱羅敗衂俱羅坐斬徵緒詣行在緒憂憤道卒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發淮南兵數萬人討元進世充度江頻戰皆捷元進燮敗死於呉其餘衆或降或散世充召先降者於通𤣥寺瑞像前焚香為誓約降者不殺散者始欲入海為盜聞之旬日之間歸首略盡世充悉阬之於黃亭澗死者三萬餘人由是餘黨復相聚為盜官軍不能討以至隋亡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益加寵任 是嵗詔為盜者籍沒其家時羣盜所在皆滿郡縣官因之各專威福生殺任情矣章丘杜伏威與臨濟輔公祐俱亡命為羣盜
  十年春二月議伐高麗 丁酉扶風賊帥唐弼立李𢎞之為天子有衆十萬自稱唐王 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繼 夏四月車駕至北平五月庚申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建元大世有衆十萬與稽胡相表裏為冦詔以左驍衞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發兵擊之戰於上郡斬迦論幷將卒萬餘級虜男女數萬口而還 秋七月癸丑車駕次懷逺鎮班師 冬十月丁卯上至東都 十一月乙卯離石胡劉苗王反自稱天子衆至數萬將軍潘長文討之不克汲郡賊帥王德仁擁衆數萬保林慮山為盜 帝將如東都太史令庾質諌曰比嵗伐遼民實勞弊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盡力農桑三五年間四海稍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為宜帝不悅質辭疾不從帝怒下質獄竟死獄中 十二月壬申帝如東都赦天下戊子入東都東海賊帥彭孝才轉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純討擒之純戰雖屢捷而盜賊日滋或譛純怯懦帝怒鎖純詣東都誅之 孟讓自長白山冦掠諸郡至盱眙衆十餘萬據都梁宮阻淮為固江都丞王世充將兵拒之為五柵以塞險要羸形示弱讓笑曰世充文法小吏安能將兵吾今生縛取鼓行入江都耳時民皆結堡自固野無所掠賊衆漸餒乃少留兵圍五柵分人於南方抄掠世充伺其懈縱兵出擊大破之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餘齊郡賊帥左孝友衆十萬屯蹲狗山郡丞張須陀列營逼之孝友窘迫出降須陀威振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涿郡賊帥盧明月衆十餘萬軍祝阿須陁將萬人邀之相持十餘日糧盡將退謂將士曰賊見吾退必悉衆來追若以千人襲據其營可有大利此誠危事誰能往者衆莫對唯羅士信及歴城秦叔寶請行於是須陁委柵而遁使二人分將千人伏葭葦中明月悉衆追之士信叔寶馳至其柵柵門閉二人超升其樓各殺數人營中大亂二人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焰漲天明月奔還須陁回軍奮擊大破之明月以數百騎遁去所俘斬無算叔寶名瓊以字行
  十一年 帝以戶口逃亡盜賊䌓多二月庚午詔民悉城居田隨近給郡縣驛亭村塢皆築城 上谷賊帥王須拔自稱漫天王國號燕賊帥魏刀兒自稱歴山飛衆各十餘萬北連突厥南冦燕趙 初高祖夢洪水沒都意惡之故遷都大興申明公李穆薨高祖以渾為穆嗣累官至右驍衛大將軍改封郕公帝以其門族彊盛忌之㑹有方士安伽陀言李氏當為天子勸帝盡誅海內凡姓李者渾從子將作監敏小名洪兒帝疑其名應䜟嘗面告之異其引決虎賁郎將河東裴仁基告渾反帝収渾敏及宗族三十二人殺之 三月己酉帝行幸太原 夏四月幸汾陽宮避暑宮城迫隘百官士卒布散山谷間結草為營而居之 以衞尉少卿李淵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承制黜陟選補郡縣文武官仍發河東兵討捕羣盜淵行至龍門擊賊帥毋端兒破之 秋八月乙丑帝巡北塞 突厥始畢帥騎數十萬謀襲乘輿事見太宗平突厥 九月丁未車駕還至太原蘇威言於帝曰今盜賊不息士馬疲弊願陛下亟還西京深根固本為社稷計帝初然之宇文述曰從官妻子多在東都宜便道向洛陽自潼關而入帝從之 冬十月壬戌帝至東都顧盼街衢謂侍臣曰猶大有人在意謂曏日平楊𤣥感殺人尚少故也 楊𤣥感之亂龍舟水殿皆為所焚詔江都史造凡數千艘制度仍大於舊者 壬申盧明月帥衆十萬冦陳汝 東海李子通起長白山依左才相才相忌之度淮與杜伏威合自稱將軍 城父朱粲始為縣佐史從軍遂亡命聚衆為盜謂之可達寒賊自稱迦樓羅王衆至十餘萬引兵轉掠荊沔及山南郡縣所過噍類無遺 十二月庚寅詔民部尚書樊子蓋發關中兵數萬擊絳賊敬盤陁等子蓋不分臧否自汾水之北村塢盡焚之賊有降者皆阬之百姓怨憤益相聚為盜詔以李淵代之有降者淵引置左右由是賊衆多降前後數萬人餘黨散入他郡
  十二年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餘郡始議分遣使者十二道發兵討捕盜賊 詔毗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數萬人於郡東南起宮苑周圍十二里內為十六離宮大抵倣東都西苑之制而奇麗過之又欲築宮於㑹稽㑹亂不果成 三月上已帝與羣臣飲於西苑水上命學士杜寶撰水飾圖經采古水事七十二使朝散大夫黃袞以木為之間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動如生鐘磬箏瑟能成音曲 己丑張金稱陷平恩一朝殺男女萬餘口又陷武安鉅鹿清河諸縣金稱比諸賊尤殘暴所過民無孑遺 夏四月丁巳大業殿西院火帝以為盜起驚走入西苑匿草間火定乃還帝自八年以後每夜眠中恆驚悸雲有賊令數婦人揺撫乃得眠 癸亥歴山飛別將甄翟兒衆十萬冦太原將軍潘長文敗死帝問侍臣盜賊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曰漸少帝曰
  比從來少幾何對曰不能什一納言蘇威引身隱柱帝呼前問之對曰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漸近帝曰何謂也威曰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比見奏賊皆不以實遂使失於支計不時翦除又昔在鴈門許罷征遼今復徵發賊何由息帝不悅而罷尋屬五月五日百僚多饋珍玩威獨獻尚書或譖之曰尚書有五子之歌威意甚不遜帝益怒頃之帝問威以伐高麗事威欲帝知天下多盜對曰今茲之役願不發兵但赦羣盜自可得數十萬遣之東征彼喜於免罪爭務立功高麗可滅帝不懌威出御史大夫裴藴奏曰此大不遜天下何處有許多賊帝曰老革多姦以賊脅我欲批其口且復隱忍藴知帝意遣河南白衣張行本奏威昔在高陽典選濫授人官畏怯突厥請還京師帝令案驗獄成下詔數威罪狀除名為民後月餘復有奏威與突厥隂圖不軌者事下裴藴推之藴處威死威無以自明但摧謝而已帝憫而釋之曰未忍即殺遂幷其子孫三世皆除名 秋七月江都新作龍舟成送東都宇文述勸幸江都帝從之右候衞大將軍酒泉趙才諌曰今百姓疲勞府藏空竭盜賊蜂起禁令不行願陛下還京師安兆庶帝大怒以才屬吏旬日意解乃出之朝臣皆不欲行帝意甚堅無敢諫者建節尉任宗上書極諫即日於朝堂杖殺之甲子帝幸江都命越王侗與光祿大夫段達太府卿元文郁檢校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衞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等總留後事津孝寛之子也帝以詩留別宮人曰我夢江都好征遼亦偶然奉信郎崔民象以盜賊充斥於建國門上表諫帝大怒先解其頥然後斬之 戊辰馮翊孫華舉兵為盜虞世基以盜賊充斥請發兵屯洛口倉帝曰卿是書生定猶恇怯戊辰車駕至鞏敕有司移箕山公路二府於倉內仍令築城以備不虞至汜水奉信郎王愛仁復上表請還西京帝斬之而行至梁郡郡人邀車駕上書曰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又斬之是時李子通據海陵左才相掠淮北杜伏威屯六合衆各數萬帝遣光祿大夫陳稜將宿衛精兵八千討之往往克捷 八月乙巳賊帥趙萬海衆數十萬自恆山寇高陽 冬十月己丑許恭公宇文述卒初述子化及智及皆無頼化及事帝於東宮帝寵昵之及即位以為太僕少卿帝幸榆林化及智及冒禁與突厥交市帝怒將斬之已解衣辮髪既而釋之賜述為奴智及弟士及以尚主之故常輕智及惟化及與之親昵述卒帝復以化及為右屯衞將軍智及為將作少監 韋城翟讓亡命於瓦岡為羣盜同郡單雄信往從之聚徒至萬餘人時又有外黃王當仁濟南王伯當韋城周文舉雍丘李公逸等皆擁衆為盜李密亡命往來諸帥間説以取天下之䇿 鄱陽賊帥操師乞自稱元興王建元始興攻陷豫章郡以其鄉人林士𢎞為大將軍詔治書侍御史劉子翊將兵討之師乞中流矢死士𢎞代統其衆與子翊戰於彭蠡湖子翊敗死士𢎞兵大振至十餘萬人 十二月壬辰士𢎞自稱皇帝國號楚建元太平遂取九江臨川南康宜春等郡豪傑爭殺隋守令以郡縣應之其地北自九江南及番禺皆為所有 詔以右驍衛將軍唐公李淵為太原留守以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為之副將兵討甄翟兒與翟兒遇於雀鼠谷淵衆纔數千賊圍淵數匝李世民將精兵救之拔淵於萬衆之中㑹步兵至合擊大破之 張金稱郝孝德孫宣雅高士達楊公卿等冦掠河北屠陷郡縣隋將帥敗亡相繼惟虎賁郎將王辯清河郡丞楊善㑹數有功帝遣太僕楊義臣討張金稱金稱與左右逃於清河之東楊善㑹討擒之餘衆皆歸竇建德 內史侍郎虞世基以帝惡聞賊盜諸將及郡縣有告敗求救者世基皆抑損表狀不以實聞但云鼠竊狗盜郡縣捕逐行當殄盡願陛下勿以介懷帝良以為然或杖其使者以為妄言由是盜賊徧海內陷沒郡縣帝皆弗之知也楊義臣破降河北賊數十萬列狀上聞帝嘆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世基對曰小竊雖多未足為慮義臣克之擁兵不少乆在閫外此最非宜曰卿言是也遽追義臣放散其兵賊由是復盛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劾奏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藴職典樞要維持內外四方告變不為奏聞賊數實多裁減言少陛下既聞賊少發兵不多衆寡懸殊往皆不克故使官軍失利賊黨日滋請付有司結正其罪大理卿鄭善果奏雲起詆訾名臣所言不實非毀朝政妄作威權由是左遷雲起為大理司直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謁見者專問禮餉豐薄豐則超遷丞守薄則率從停解江東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屛風遷通守歴陽郡丞趙元楷獻異味遷江都郡丞由是郡縣競務刻剝以充貢獻民外為盜賊所掠內為郡縣所賦生計無遺加之饑饉無食民始采樹皮葉或擣藁為末或煮土而食之諸物皆盡乃自相食而官食猶充牣吏皆畏法莫敢振救王世充宻為帝簡閲江淮民間美女獻之由是益有寵 河間賊帥格謙擁衆十餘萬據豆子䴚自稱燕王帝命王世充將兵討斬之謙將勃海高開道収其餘衆冦掠燕地軍勢復振
  恭帝義寧元年春正月右禦衛將軍陳稜討杜伏威伏威奮擊大破之伏威乗勝破高郵引兵據歴陽自稱總管以輔公祐為長史分遣諸將徇屬縣所至輒下江淮間小盜爭附之事見唐平江淮 丙辰竇建德自稱長樂王辛巳魯郡賊帥徐圓朗攻陷東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勝兵二萬餘人 盧明月轉掠河南至於淮北衆號四十萬自稱無上王帝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討之世充與戰於南陽大破之斬明月餘衆皆散 二月壬午朔方鷹楊郎將梁師都殺郡丞唐世宗據郡自稱大丞相北連突厥 馬邑人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自稱太守事見唐平河東 李密翟讓襲興洛倉破之讓推宻為主上宻號為魏公即位稱元年事見唐平東都 三月梁師都略定雕隂𢎞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國號梁改元永隆 左翊衛蒲城郭子和坐事徙榆林㑹郡中大饑子和潛結敢死二十八人攻郡門執郡丞王才數以不恤百姓斬之開倉賑施自稱永樂王改元丑平尊其父為太公以其弟子政為尚書令子端子升為左右僕射有二千餘騎南連梁師都北附突厥各遣子為質以自固始畢以劉武周為定楊天子梁師都為解事天子子和為平楊天子子和固辭不敢當乃更以為屋利設 夏四月汾隂薛舉劫金城令郝瑗發兵自稱西秦霸王事見唐平隴右 李密帥衆據回洛倉以逼東都越王侗遣太常丞元善達間行賊中詣江都奏稱李密有衆百萬圍逼東都據洛口倉城內無食若陛下速還烏合必散不然者東都決沒因歔欷嗚咽帝為之改容虞世基進曰越王年少此輩誑之若如所言善達何縁來至帝乃勃然怒曰善達小人敢庭辱我因使經賊中向東陽催運善達遂為羣盜所殺是後人人杜口莫敢以賊聞世基容貎沈審言多合意特為帝所親愛朝臣無與為比親黨憑之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其門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惡之內史舍人封德彞託附世基以世基不閑吏務密為指畫宣行詔命諂順帝意羣臣表疏忤㫖者皆屛而不奏鞠獄用法多峻文深詆論功行賞則抑削就薄故世基之寵日隆而隋政益壞皆德彞所為也五月甲子唐公李淵舉兵於晉陽 秋七月李淵發晉陽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 周武威鷹揚府司馬李軌自稱河西大梁王置官屬竝擬開皇故事 薛舉自稱秦帝立子仁杲為太子 驍果從帝在江都者多逃亡帝患之以問裴矩對曰人情非有匹偶難以乆處請聽軍士於此納室帝從之九月悉召江都境內寡婦處女集宮下恣將士所取或先與姦者聴自首即以配之 戊午李淵帥諸軍圍河東屈突通嬰城自守淵留諸將圍河東自引兵趣長安庚申諸軍濟河甲子至朝邑舍於長春宮 冬十月淵至長安 羅川令蕭銑自稱梁王 十一月淵迎代王即位遙尊煬帝為太上皇進封淵為唐王
  唐高祖武德元年隋煬帝至江都荒淫益甚宮中為百餘房各盛供張實以美人日令一房為主人江都郡丞趙元楷掌供酒饌帝與蕭後及幸姬歴就宴飲酒巵不離口從姬十餘人亦常醉然帝見天下危亂意亦擾擾不自安退朝則幅巾短衣䇿杖步遊徧歴臺館非夜不止汲汲顧景唯恐不足帝自曉占候卜相好為呉語常夜置酒仰視天文謂蕭後曰外間大有人圖儂然儂不失為長城公卿不失為沈後且共樂飲耳因引滿沉醉又嘗引鏡自照顧謂蕭後曰好頭頸誰當所之後驚問故帝笑曰貴賤苦樂更迭為之亦復何傷帝見中原已亂無心北歸欲都丹陽保據江東命羣臣廷議之內史侍郎虞世基等皆以為善右侯衞大將軍李才極陳不可請車駕還長安與世基忿爭而出門下録事衡水李桐客曰江東卑濕土地險狹內奉萬乗外給三軍民不堪命恐亦將散亂耳御史劾桐客謗毀朝政於是公卿皆阿意言江東之民望幸已乆陛下過江撫而臨之此大禹之事也乃命治丹陽宮將徙都之時江都糧盡從駕驍果多關中人乆客思鄉里見帝無西意多謀叛歸郎將竇賢遂帥所部西走帝遣騎追斬之而亡者猶不止帝患之虎賁郎將扶風司馬德戡素有寵於帝帝使領驍果屯於東城德戡與所善虎賁郎將元禮直閣裴䖍通謀曰今驍果人人慾亡我欲言之恐先事受誅不言於後事發亦不免族滅奈何又聞關內淪沒李孝常以華隂叛上囚其二弟欲殺之我輩家屬皆在西能無此慮乎二人皆懼曰然計將安出德戡曰驍果若亡不若與之俱去二人皆曰善因轉相招引內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將趙行樞鷹揚郎將孟秉符璽郎李覆牛方裕直長許𢎞仁薛世良城門郎唐奉義醫正張愷勲侍楊士覽等皆與之同謀日夜相結約於廣座明論叛計無所畏避有宮人白蕭後曰外間人人慾反後曰任汝奏之宮人言於帝帝大怒以為非所宜言斬之其後宮人復白後曰天下事一朝至此無可救者何用言之徒令帝憂耳自是無復言者趙行樞與將作少監宇文智及素厚楊士覽智及之甥也二人以謀告智及智及大喜德戡等期以三月望日結黨西遁智及曰主上雖無道威令尚行卿等亡去正如竇賢取死耳今天實喪隋英雄竝起同心叛者已數萬人因行大事此帝王之業也德戡等然之行樞薛世良請以智及兄右屯衛將軍許公化及為主結約既定乃告化及化及性駑怯聞之變色流汗既而從之德戡使許𢎞仁張愷入備身府告所識者雲陛下聞驍果欲叛多醖毒酒欲因享㑹盡鴆殺之獨與南人留此驍果皆懼轉相告語反謀益急乙卯德戡悉召驍果軍吏諭以所為皆曰唯將軍命是日風霾晝昏晡後德戡盜御廐馬潛厲兵刃是夕元禮裴䖍通直閤下專主殿內唐奉義主閉城門與䖍通相知諸門皆不下鍵至三更德戡於東城集兵得數萬人舉火與城外相應帝望見火且聞外喧囂問何事䖍通對曰草坊失火外人共救之耳時內外隔絶帝以為然智及與孟秉於城外集千餘人刼候衞虎賁馮晉樂布兵分守衢巷燕王倓覺有變夜穿芳林門側水道而入至𤣥武門詭奏曰臣猝中風命懸俄頃請質面辭裴䖍通等不以聞執囚之丙辰天未明德戡授䖍通兵以代諸門衛士䖍通自門將數百騎至成象殿宿衛者傳呼有賊䖍通乃還閉諸門獨開東門驅殿內宿衛者令出皆投杖而走右屯衛將軍獨孤盛謂䖍通曰何物兵形勢大異䖍通曰事勢已然不預將軍事將軍慎毋動盛大罵曰老賊是何物語不及被甲與左右十餘人拒戰為亂兵所殺盛楷之弟也千牛獨孤開逺帥殿內兵數百人詣𤣥覽門叩閤請曰兵仗尚全猶堪破賊陛下若出臨戰人情自定不然禍今至矣竟無應者軍士稍散賊執開逺義而釋之先是帝選驍健官奴數百人置𤣥武門謂之給使以備非常待遇優厚至以宮人賜之司宮魏氏為帝所信化及等結之使為內應是日魏氏矯詔悉聴給使出外倉猝之際無一人在者德戡等引兵自𤣥武門入帝聞亂易服逃於西閤䖍通與元禮進兵排左閤魏氏啓之遂入永巷問陛下安在有美人出指之校尉令狐行達拔刀直進帝映窻扉謂行達曰汝欲殺我邪對曰臣不敢但欲奉陛下西還耳因扶帝下閣䖍通本帝為晉王時親信左右也帝見之謂曰卿非我故人乎何恨而反對曰臣不敢反但將士思歸欲奉陛下還京師耳帝曰朕方欲歸正為上江米船不至今與汝歸耳䖍通因勒兵守之至旦孟秉以甲騎迎化及化及戰栗不能言人有來謁之者但俛首據鞍稱罪過化及至城門德戡迎謁引入朝堂號為丞相裴䖍通謂帝曰百官悉在朝食陛下須親出慰勞進其從騎逼帝乘之帝嫌其鞍勒弊更易新者乃乗之䖍通執轡挾刀出宮門賊徒喜譟動地化及揚言曰何用持此物出亟還與手帝問世基何在賊黨馬文舉曰已梟首矣於是引帝還至寢殿䖍通德戡等拔白刃侍立帝歎曰我何罪至此文舉曰陛下違棄宗廟巡遊不息外勤征討內極奢淫使丁壯盡於矢刃女弱填於溝壑四民喪業盜賊蜂起專任佞諛飾非拒諫何謂無罪帝曰我實負百姓至於爾輩榮祿兼極何乃如是今日之事孰為首邪德戡曰溥天同怨何止一人化及又使封德𢑴數帝罪帝曰卿乃士人何為亦爾德𢑴赧然而退帝愛子趙王杲年十二在帝側號慟不已䖍通斬之血濺御服賊欲弒帝帝曰天子死自有法何得加以鋒刄取鴆酒來文舉等不許使令狐行達頓帝令坐帝自解練巾授行達縊殺之初帝自知必及於難常以甖貯毒藥自隨謂所幸諸姬曰若賊至汝曹當先飲之然後我飲及亂顧索藥左右皆逃散竟不能得蕭後與宮人撤漆牀板為小棺與趙王杲同殯於西院流珠堂帝每巡幸常以蜀王秀自隨囚於驍果營化及弒帝欲奉秀立之衆議不可乃殺秀及其七男又殺齊王暕及其二子幷燕王倓隋氏宗室外戚無少長皆死惟秦王浩素與智及往來且以計全之齊王暕素失愛於帝恆相猜忌帝聞亂顧蕭後曰得非阿孩邪化及使人就第誅暕暕謂帝使収之曰詔使且緩兒兒不負國家賊曳至街中斬之暕竟不知殺者為誰父子至死不相明又殺內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藴左翊衛大將軍來䕶兒秘書監袁充右翊衛將軍宇文恊千牛宇文皛梁公蕭鉅等及其子鉅琮之弟子也難將作江陽長張惠紹馳告裴藴與惠紹謀欲矯詔發郭下兵収化及等扣門援帝議定遣報虞世基世基疑告反者不實抑而不許須臾難作藴嘆曰謀及播郎竟誤人事虞世基宗人伋謂世基子符璽郎熈曰事勢已然吾將濟卿南度同死何益熈曰棄父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懷自此決矣世基弟世南抱世基號泣請以身代化及不許黃門侍郎裴矩知必將有亂雖廝役皆厚遇之又建䇿為驍果娶婦及亂作賊皆曰非裴黃門之罪既而化及至矩迎拜馬首故得免化及以蘇威不預朝政亦免之威名位素重往參化及化及集衆而見之曲加殊禮百官悉詣朝堂賀給事即許善心獨不至許𢎞仁馳告之曰天子已崩宇文將軍攝政闔朝文武咸集天道人事自有代終何預於叔而低回若此善心怒不肯行𢎞仁反走上馬泣而去化及遣人就家擒至朝堂既而釋之善心不舞蹈而出化及怒曰此人大負氣復命擒還殺之其母範氏年九十二撫柩不哭曰能死國難吾有子矣因臥不食十餘日而卒唐王之入關也張季珣之弟仲琰為上洛令帥吏民拒守部下殺之以降宇文化及之亂仲琰弟琮為千牛左右化及殺之兄弟三人皆死國難時人愧之化及自稱大丞相總百揆以皇后令立秦王浩為帝居別宮令發詔畫敕書而已仍以兵監守之化及以弟智及為左僕射士及為內史令裴矩為右僕射 戊辰隋恭帝詔以唐王為相國總百揆 宇文化及以左武衛將軍陳稜為江都太守綜領留事壬申令內外戒嚴雲欲還長安皇后六宮皆依舊式為御營營前別立帳化及視事其中仗衛部伍皆擬乗輿奪江都人舟檝取彭城水路西歸以折衝部將沈光驍勇使將給使營於禁內行至顯福宮虎賁郎將麥孟才虎牙郎錢傑與光謀曰吾儕受先帝厚恩今俛首事讎受其驅帥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吾必欲殺之死無所恨光泣曰是所望於將軍也孟才乃紏合恩舊帥所將數千人期以晨起將發時襲化及語洩化及夜與腹心走出營外留人告司馬德戡等使討之光聞營內諠知事覺即襲化及營空無所獲值內史侍郎元敏數而斬之德戡引兵入圍之殺光其麾下數百人皆鬬死一無降者孟才亦死孟才鐵杖之子也 宇文化及擁衆十餘萬據有六宮自奉養一如煬帝每於帳中南面坐人有白事者嘿然不對下牙方取啓狀與唐奉義牛方裕薛世良張愷等參決之以少主浩付尚書省令衛士十餘人守之遣令史取其畫敕百官不復朝參至彭城水路不通復奪民車牛得二千兩竝載宮人珍寶其戈甲戎器悉令軍士負之道逺疲劇軍士始怨司馬德戡竊謂趙行樞曰君大謬誤我當今撥亂必藉英賢化及庸暗羣小在側事將必敗若之何行樞曰在我等耳廢之何難初化及既得政賜司馬德戡爵溫國公加光祿大夫以其專統驍果心忌之後數日化及署諸將分配士卒以德戡為禮部尚書外示美遷實奪其兵柄德戡由是憤怨所獲賞賜皆以賂智及智及為之言乃使之將後軍萬餘人以從於是德戡行樞與諸將李本尹正卿宇文導師等謀以後軍襲殺化及便立德戡為主遣人詣孟海公結為外助遷延未發待海公報許𢎞仁張愷知之以告化及化及遣宇文士及陽為遊獵至後軍德戡不知事露出營迎謁因執之化及讓之曰與公戮力共定海內出於萬死今始事成方願共守富貴公又何反也德戡曰本殺昏主苦其淫虐推立足下而又甚之逼於物情不獲已也化及縊殺之幷殺其支黨十餘人孟海公畏化及之強帥衆具牛酒迎之 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凖梁室故事 煬帝凶問至長安五月戊午隋恭帝禪位於唐甲子唐王即皇帝位 戊辰東都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 乙酉唐奉隋帝為酅國公 宇文化及留輜重於滑臺以王軌為刑部尚書使守之引兵共趣黎陽李密將徐世勣據黎陽畏其軍鋒以兵西保倉城化及渡河保黎陽分兵圍世勣密帥步騎二萬壁於清淇與世勣以烽火相應深溝高壘不與化及戰化及每攻倉城密輒引兵以犄其後宻與化及隔水而語宻數之曰卿本匈奴皂𨽻破野頭耳父兄子弟竝受隋恩富貴累世舉朝莫二主上失德不能死諌反行弒逆欲規簒奪不追諸葛瞻之忠誠乃為霍禹之惡逆天地所不容將欲何之若速來歸我尚可得全後嗣化及黙然俯視良乆瞋目大言曰與爾論相殺事何所作書語邪宻謂從者曰化及庸愚如此忽欲謀符帝王吾當折杖驅之耳化及盛修攻具以逼倉城世勣於城外掘深溝以固守化及阻塹不得至城下世勣於塹中為地道出兵擊之化及大敗焚其攻具 時李宻請降皇泰主令先平化及賜以詔書宻受詔東擊化及王軌降於宻化及大懼欲取以北諸郡其將陳智略等皆降化及趣魏縣詳見唐平東都 秋八月隋江都太守陳稜求得煬帝之柩備天子儀衞改葬於江都宮西呉公臺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瘞於帝塋之側九月辛未追謚隋太上皇為煬帝 宇文化及至魏縣張愷等謀去之事覺化及殺之腹心稍盡兵勢日蹙兄弟更無他計但相聚酣宴奏女樂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為計強來立我今所向無成士馬日散負弒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族滅豈不由汝乎持其兩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日初不賜尤及其將敗乃欲歸罪何不殺我以降竇建德數相鬬䦧言無長㓜醒而復飲以此為恆其衆多亡化及自知必敗嘆曰人生固當死豈不一日為帝乎於是鴆殺秦王浩即皇帝位於魏縣國號許改元天壽署置百官 冬十月丙戌皇泰主以王世充為太尉
  二年春正月戊午淮安王神通撃宇文化及於魏縣化及不能抗東走聊城神通拔魏縣引兵追化及至聊城圍之 閏二月宇文化及以珍貨誘海曲諸賊賊帥王薄帥衆從之與共守聊城竇建德謂其羣下曰吾為隋民隋為吾君今宇文化及弒逆乃吾讎也吾不可以不討乃引兵趣聊城淮安王神通攻聊城化及糧盡請降神通不許安撫副使崔世幹勸神通許之神通曰軍士暴露日乆賊食盡計窮克在旦暮吾當攻取以示國威且散其玉帛以勞戰士若受其降將何以為軍賞乎世幹曰今建德方至若化及未平內外受敵吾軍必敗夫不攻而下之為功甚易奈何貪其玉帛而不受乎神通怒囚世幹於軍中既而宇文士及自濟北餽之化及軍稍振遂復拒戰神通督兵攻之貝州刺史趙君德攀堞先登神通心害其功収兵不戰君德大詬而下遂不克建德軍且至神通引兵退建德與化及連戰大破之化及復保聊城建德縱兵四面急攻王薄開門納之建德入城生擒化及先謁隋蕭皇后語皆稱臣素服哭煬帝盡哀収傳國璽及鹵簿儀仗撫存隋之百官然後執逆黨宇文智及楊士覽元武達許𢎞仁孟景集隋官而斬之梟首軍門之外以檻車載化及幷二子承基承趾至襄國斬之 夏四月癸卯王世充稱皇泰主命禪位於鄭遣其兄世惲幽皇泰主於含涼殿 戊申世充奉皇泰主為潞國公 乙巳王世充即皇帝位 五月王世充遣兄子唐王仁則及家奴梁百年酖皇泰主縊殺之謚曰恭皇帝事見唐平東都
  高祖興唐
  隋恭帝義寧元年 初唐公李淵娶於神武肅公竇毅生四男建成世民𤣥霸元吉一女適太子千牛備身臨汾柴紹世民聰明勇決識量過人見隋室方亂隂有安天下之志傾身下士散財結客鹹得其歡心世民娶右驍衞將軍長孫晟之女右勲衞長孫順德晟之族弟也與右衛侍池陽劉𢎞基皆避遼東之役亡命在晉陽依淵與世民善左親衞竇琮熾之孫也亦亡命在太原素與世民有隙每以自疑世民加意待之出入臥內琮意乃安晉陽宮監猗氏裴寂晉陽令武功劉文靜相與同宿見城上烽火寂嘆曰貧賤如此復逢亂離何以自存文靜笑曰時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憂貧賤文靜見李世民而異之深自結納謂寂曰此非常人豁達類漢高神武同魏祖年雖少命世才也寂初未然之文靜坐與李宻連昏繋太原獄世民就省之文靜曰天下大亂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世民曰安知其無但人不識耳我來相省非兒女子之情慾與君議大事也計將安出文靜曰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宻圍逼東都羣盜殆以萬數當此之際有真主驅駕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盜入城文靜為令數年知其豪傑一旦収集可得十萬人尊公所將之兵復且數萬一言出口誰敢不從以此乗虛入關號令天下不過半年帝業成矣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隂部署賓客淵不之知也世民恐淵不從猶豫乆之不敢言淵與裴寂有舊每相與宴語或連日夜文靜欲因寂關説乃引寂與世民交世民出私錢數百萬使龍山令高斌亷與寂博稍以輸之寂大喜由是日從世民遊情款益狎世民乃以其謀告之寂許諾㑹突厥冦馬邑淵遣高君雅將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幷力拒之仁恭君雅戰不利淵恐幷獲罪甚憂之世民乗間屛人説淵曰今主上無道百姓困窮晉陽城外皆為戰場大人若守小節下有冦盜上有嚴刑危亡無日不若順民心興義兵轉禍為福此天授之時也淵大驚曰汝安得為此言吾今執汝以告縣官因取紙筆欲為表世民徐曰世民覩天時人事如此故敢發言必欲執告不敢辭死淵曰吾豈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世民復説淵曰今盜賊日䌓遍於天下大人受詔討賊賊可盡乎要之終不免罪且世人皆傳李氏當應圖䜟故李金才無罪一朝族滅大人設能盡賊則功高不賞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禍此萬全之䇿也願大人勿疑淵乃嘆曰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軀亦由汝化家為國亦由汝矣先是裴寂私以晉陽宮人侍淵淵從寂飲酒酣寂從容言曰二郎隂養士馬欲舉大事正為寂以宮人侍公恐事覺幷誅為此急計耳衆情已協公意如何淵曰吾兒誠有此謀事已如此當復奈何正須從之耳帝以淵與王仁恭不能禦冦遣使者執詣江都淵大懼世民與寂等復説淵曰今主昏國亂盡忠無益偏禆失律而罪及明公事已迫矣宜早定計且晉陽士馬精強宮監蓄積巨萬以茲舉事何患無成代王㓜沖關中豪傑竝起未知所附公若鼓行而西撫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奈何受單使之囚坐取夷滅乎淵然之宻部勒將發㑹帝繼遣使者馳驛赦淵及仁恭使復舊任淵謀亦緩淵之為河東討捕使也請大理司直夏侯端為副端祥之孫也善占候及相人謂淵曰金玉牀揺動帝座不安參墟得嵗必有真人起於其分非公而誰乎主上猜忍尤忌諸李金才既死公不思變通必為之次矣淵心然之及留守晉陽鷹揚府司馬太原許世緒説淵曰公姓在圖籙名應歌謡握五郡之兵當四戰之地舉事則帝業可成端居則亡不旋踵唯公圖之行軍司鎧文水武士彠前太子左勲衛唐憲憲弟儉皆勸淵舉兵儉説淵曰明公北招戎狄南収豪傑以取天下此湯武之舉也淵曰湯武非所敢擬在私則圖存在公則拯亂卿姑自重吾將思之憲邕之孫也時建成元吉尚在河東故淵遷延未發劉文靜謂裴寂曰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何不早勸唐公舉兵而推遷不已且公為宮監而以宮人侍客公死可爾何誤唐公也寂甚懼屢趣淵起兵淵乃使文靜詐為敕書發太原西河鴈門馬邑民年二十已上五十已下悉為兵期嵗暮集涿郡撃高麗由是人情忷忷思亂者益衆及劉武周據汾陽宮世民言於淵曰大人為留守而盜賊竊據離宮不早建大計禍今至矣淵乃集將佐謂之曰武周據汾陽宮吾輩不能制罪當族滅若之何王威等皆懼再拜請計淵曰朝廷用兵動止皆稟節度今賊在數百里內江都在三千里外加以道路險要復有他賊據之以嬰城膠柱之兵當巨猾豕突之勢必不全矣進退維谷何為而可威等皆曰公地兼親賢同國休戚若俟奏報豈及事機要在平賊專之可也淵陽若不得已而從之者曰然則先當集兵乃命世民與劉文靜長孫順德劉𢎞基等各募兵逺近赴集旬日間近萬人仍宻遣使召建成元吉於河東柴紹於長安王威高君雅見兵大集疑淵有異志謂武士彠曰順德𢎞基皆背征三寺所犯當死安得將兵欲収按之士彠曰二人皆唐公客若爾必大致紛紜威等乃止留守司兵田德平欲勸威等按募人之狀士彠曰討捕之兵悉𨽻唐公威君雅但寄坐耳彼何能為德平亦止晉陽鄉長劉世龍宻告淵雲威君雅欲因晉祠祈雨為不利五月癸亥夜淵使世民伏兵於晉陽宮城之外甲子旦淵與威君雅共坐視事使劉文靜引開陽府司馬胙城劉政㑹入立庭中稱有宻狀淵目威等取狀視之政㑹不與曰所告乃副留守事唯唐公得視之淵陽驚曰豈有是邪視其狀雲威君雅濳引突厥入冦君雅攘袂大詬曰此乃反者欲殺我耳時世民已布兵塞衢路文靜因與劉𢎞基長孫順德等共執威君雅繫獄丙寅突厥數萬衆冦晉陽輕騎入外郭北門出其東門淵命裴寂等勒兵為備而悉開諸城門突厥不能測莫敢進衆以為威君雅實召之也淵於斬威君雅以徇淵部將王康達將千餘人出戰皆死城中忷懼淵夜遣軍潛出城旦則張旗鳴鼓自他道來如援軍者突厥終疑之留城外二日大掠而去 李建成李元吉棄其弟智雲於河東而去吏執智雲送長安殺之建成元吉遇柴紹於道與之偕行 六月己卯李建成等至晉陽 劉文靜勸李淵與突厥相結資其士馬以益兵勢淵從之自為手啓卑辭厚禮遺始畢可汗雲欲大舉義兵逺迎主上復與突厥和親如開皇之時若能與我俱南願勿侵暴百姓若但和親坐受寶貨亦唯可汗所擇始畢得啓謂其大人曰隋王為人我所知也若迎以來必害唐公而擊我無疑矣茍唐公自為天子我當不避盛暑以兵馬助之即命以此意為復書使者七日而返將佐皆喜請從突厥之言淵不可裴寂劉文靜等皆曰今義兵雖集而戎馬殊乏胡兵非所須而馬不可失若復稽回恐其有悔淵曰諸君宜更思其次寂等乃請尊天子為太上皇立代王為帝以安隋室移檄郡縣改易旗幟雜用絳白以示突厥淵曰此可謂掩耳盜鐘然逼於時事不得不爾乃許之遣使以此議告突厥西河郡不從淵命甲申淵使建成世民將兵擊西河命太原令太原溫大有與之偕行曰吾兒年少以卿參謀軍事事之成敗當以此行卜之時軍士新集咸未閲習建成世民與之同甘苦遇敵則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買不食軍士有竊之者輒求其主償之亦不詰竊者軍士及民皆感悅至西河城下民有欲入城者皆聽其入郡丞高德儒閉城拒守己丑攻拔之執德儒至軍門世民數之曰汝指野鳥為鸞以欺人主取高官吾興義兵正為誅佞人耳遂斬之自餘不戮一人秋毫無犯各慰撫使復業逺近聞之大悅建成等引兵還晉陽往返凡九日淵喜曰以此行兵雖橫行天下可也遂定入關之計淵開倉以賑貧民應募者日益多淵命為三軍分左右通謂之義士裴寂等上淵號為大將軍癸巳建大將軍府以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唐儉及前長安尉溫大雅為記室大雅仍與弟大有共掌機宻武士彠為鎧曹劉政㑹及武城崔善為太原張道原為戶曹晉陽長上邽姜謩為司功參軍太谷長殷開山為府掾長孫順德劉𢎞基竇琮及鷹揚郎將高平王長諧天水姜寶誼陽屯為左右統軍自餘文武隨才授任又以世子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左三統軍𨽻焉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督右三統軍𨽻焉各置官屬以柴紹為右領軍府長史諮議譙人劉瞻領西河通守道源名河開山名嶠皆以字行開山不害之孫也 突厥遣其柱國康鞘利等送馬千匹詣李淵為互市許發兵送淵入關多少隨所欲丁酉淵引見康鞘利等受可汗書禮容盡恭贈遣康鞘利等甚厚擇其馬之善者止市其半義士請以私錢市其餘淵曰虜饒馬而貪利其來將不已恐汝不能市也吾所以少取者示貧且不以為急故也當為汝貰之不足為汝費己巳靈壽賊帥郗士陵帥衆數千降於淵淵以為鎮東將軍燕郡公仍置鎮東府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己巳康鞘利北還淵命劉文靜使於突厥以請兵私謂文靜曰胡騎入中國生民之大蠧也吾所以欲得之者恐劉武周引之共為邊患又胡馬行牧不費芻粟聊欲藉之以為聲勢耳數百人之外無所用之 秋七月壬子李淵以子元吉為太原太守留守晉陽宮後事並委之癸丑淵帥甲士三萬發晉陽立軍門誓衆幷移檄郡縣諭以尊立代王之意西突厥阿史那大奈亦帥其衆以從甲寅遣通議大夫張綸將兵徇稽胡丙辰淵至西河慰勞吏民賑贍窮乏民年七十已上皆除散官其餘豪傑隨才授任口詢功能手注官秩一日除千餘人受官者皆不取告身各分淵所書官名而去淵入雀鼠谷壬戌軍處胡堡去霍邑五十餘里代王侑遣虎牙郎將宋老生帥精兵二萬屯霍邑左武𠋫大將軍屈突通將驍果數萬屯河䇿以拒淵㑹積雨淵不得進遣府佐沈叔安等將羸兵還太原更運一月糧乙丑張綸克離石殺太守楊子崇劉文靜至突厥見始畢可汗請兵且與之約曰若入長安民衆土地入唐公金玉繒帛歸突厥始畢大喜丙寅遣其大臣級失特勒先至淵軍告以兵已上道淵以書招李宻宻自恃兵強欲為盟主己巳使祖君彥復書曰與兄派流雖異根系本同自惟虛薄為四海英雄共推盟主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豈不盛哉且欲使淵以步騎數千自至河內面結盟約淵得書笑曰宻妄自矜大非折簡可致吾方有事關中若遽絶之乃是更生一敵不如卑辭推奬以驕其志使為我塞成皋之道綴東都之兵我得專意西征俟關中平定據險養威徐觀蚌鷸之勢以収漁人之功未為晚也乃使溫大雅復書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出為八使入典六屯顛而不扶通賢所責所以大㑹義兵和親北狄共匡天下志在尊隋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逾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唯弟蚤膺圖籙以寧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於咸陽未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孟津之㑹未暇卜期宻得書甚喜以示將佐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往來不絶雨乆不止淵軍中糧乏劉文靜未返或傳突厥與劉武周乗虛襲晉陽淵召將佐謀北還裴寂等皆曰宋老生屈突通連兵據險未易猝下李宻雖雲連和姦謀難測突厥貪而無信唯利是視武周事胡者也太原一方都㑹且義兵家屬在焉不如還救根本更圖後舉李世民曰今禾菽被野何憂乏糧老生輕躁一戰可擒李宻顧戀倉粟未遑逺畧武周與突厥外雖相附內實相猜武周雖逺利太原豈可近忘馬邑本興大義奮不顧身以救蒼生當先入咸陽號令天下今遇小敵遽已班師恐從義之徒一朝解體還守太原一城之地為賊耳何以自全李建成亦以為然淵不聽促令引發世民將復入諫㑹日暮淵已寢世民不得入號哭於外聲聞帳中淵召問之世民曰今兵以義動進戰則克退還則散衆散於前敵乗於後死亡無日何得不悲淵乃悟曰軍已發奈何世民曰右軍嚴而未發左軍雖去計亦未逺請自追之淵笑曰吾之成敗皆在爾知復何言唯爾所為世民乃與韋成分道夜追左軍復還丙子太原運糧亦至 八月己卯雨霽庚辰李淵命軍中曝鎧仗行裝辛巳旦東南由山足細道趣霍邑淵恐宋老生不出李建成李世民曰老生勇而無謀以輕騎挑之理無不出脫其固守則誣以貳於我彼恐為左右所奏安敢不出淵曰汝測之善老生不能逆戰賈胡吾知其無能為也淵與數百騎先至霍邑城東數里以待步兵使建成世民將數十騎至城下舉鞭指麾若將圍城之狀且詬之老生怒引兵三萬自東門南門分道而出淵使殷開山趣召後軍後軍至淵欲使軍士先食而戰世民曰時不可失淵乃與建成陳於城東世民陳於城南淵建成戰小卻世民與軍頭臨淄段志𤣥自南原引兵馳下衝老生陳出其背世民手殺數十人兩刀皆缺流血滿袖灑之復戰淵兵復振因傳呼曰已獲老生矣老生兵大敗淵兵先趣其門門閉老生下馬投塹劉𢎞基就斬之殭屍數里日已暮淵即命登城時無攻具將士肉薄而登遂克之淵賞霍邑之功軍吏疑奴應募者不得與良人同淵曰矢石之間不辨貴賤論勲之際何有等差宜並從本勲授壬午淵引見霍邑吏民勞賞如西河選其丁壯使從軍關中軍士欲歸者並授五品散官遣歸或諌以官太濫淵曰隋氏吝惜勲賞此所以失人心也奈何效之且収衆以官不勝於用兵乎丙戌淵入臨汾郡慰撫如霍邑庚寅宿鼓山綘郡通守陳叔達拒守辛卯進攻克之叔達陳高宗之子有才學淵禮而用之癸巳淵至龍門劉文靜康鞘利以突厥兵五百人馬二千匹來至淵喜其來援謂文靜曰吾西行及河突厥始至兵少馬多皆君將命之功也汾陽薛大鼎説淵請勿攻河東自龍門直濟河據永豊倉傳檄逺近關中可坐取也淵將從之諸將請先攻河東乃以大鼎為大將軍府察非椽河東縣戶曹任瓌説淵曰關中豪傑皆企踵以待義兵瓌在馮翊積年知其豪傑請往諭之必從風而靡義師自梁山濟河指韓城逼郃陽蕭造文吏必望塵請服孫華之徒皆當逺迎然後鼓行而進直據永豊雖未得長安關中固已定矣淵悅以瓌為銀青光祿大夫時關內羣盜孫華最強丙申淵至汾隂以書招之己亥淵進軍壺口河濱之民獻舟者日以百數仍置水軍壬寅孫華自郃陽輕騎渡河見淵淵握手與坐慰奬之以華為左光祿大夫武鄉縣公領馮翊太守其徒有功者委華以次授官賞賜甚厚使之先濟繼遣左右統軍王長諧劉𢎞基及左領軍長史陳演疇金紫光祿大夫史大奈將步騎六千自梁山濟營於河西以待大軍以任瓌為招慰大使瓌説韓城下之淵謂長諧等曰屈突通精兵不少相去五十餘里不敢來戰足明其衆不為之用然通畏罪不敢不出若自濟河擊卿等則我進攻河東必不能守若全軍守城則卿等絶其河梁前扼其喉後拊其背彼不走必為擒矣 九月乙卯張綸徇龍泉文成等郡皆下之獲文成太守鄭元璹元璹鐸之子也 屈突通遣虎牙郎將桑顯和將驍果數千人夜襲王長諧等營長諧等戰不利孫華史大柰以遊騎自後撃顯和大破之顯和脫走入城仍自絶河梁丙辰馮翊太守蕭造降於李淵造脩之子也戊午淵帥諸軍圍河東屈突通嬰城自守將佐復推淵領太尉増置官屬淵從之時河東未下三鋪豪傑至者日以千數淵欲引兵西河趣長安猶豫未決裴寂曰屈突通擁大衆馮堅城吾捨之而去若進攻長安不克退為河東所踵腹背受敵此危道也不若先克河東然後西上長安恃通為援通敗長安必破矣李世民曰不然兵貴神速吾席累勝之威撫歸附之衆鼔行而西長安之人望風震駭智不及謀勇不及斷取之若振槁葉耳若淹留自弊於堅城之下彼得成謀修備以待我坐費日月衆心離沮則大事去矣且關中蜂起之將未有所屬不可不蚤招懷也屈突通自守虜耳不足為慮淵兩從之留諸將圍河東自引軍而西朝邑法曹武功靳孝謨以蒲津中渾二城降華隂令李孝常以永豐倉降仍應接河西諸軍孝常圓通之子也京兆諸縣亦多遣使請降 庚申李淵帥諸軍濟河甲子至朝邑舍於長春宮關中士民歸之者如市丙寅淵遣世子建成司馬劉文靜帥王長諧等諸軍數萬人屯永豐倉守潼關以備東方兵慰撫使竇軌等受其節度敦煌公世民帥劉𢎞基等諸軍數萬人徇渭北慰撫使殷開山等受其節度軌琮之兄也冠氏長于志寧安養尉顔師古及世民婦兄長孫無忌謁見淵於長春宮顔師古名籕以字行志寧宣敏之兄子師古之推之孫也皆以文學知名無忌仍有才略淵皆禮而用之以志寧為記室師古為朝散大夫無忌為渭北行軍典籖屈突通聞淵西入署鷹揚郎將湯隂堯君素領河東通守使守蒲坂自引兵數萬趣長安為劉文靜所遏將軍劉綱戌潼關屯都尉南城通欲往依之王長諧先引兵襲斬綱據城以拒通通退保北城淵遣其將呂紹宗等攻河東不能克柴紹之自長安赴太原也謂其妻李氏曰尊公舉兵今偕行則不可留此則及禍奈何李氏曰君第速行我一婦人易以濳匿當自為計紹遂行李氏歸鄠縣別墅散家貲聚徒衆淵從弟神通在長安亡入鄠縣山中與長安大俠史萬寶等起兵以應淵西域商胡何潘仁入司竹園為盜有衆數萬劫前尚書右丞李綱為長史李氏使其奴馬三寶説潘仁與之就神通合勢攻鄠縣下之神通衆踰一萬自稱關中道行軍總管以前藥城長令狐德棻為記室德棻熈之子也李氏又使馬三寶説羣盜李仲文向善志丘師利等皆帥衆從之仲文宻之從父師利和之子也西京留守屢遣兵討潘仁等皆為所敗李氏徇盩厔武功始平皆下之衆至七萬左親衞段綸文振之子也娶淵女亦聚徒於藍田得萬餘人及淵濟河神通李氏綸各遣使迎淵淵以神通為光祿大夫子道彥為朝請大夫綸為金紫光祿大夫使柴紹將數百騎並南山迎李氏何潘仁李仲文向善志及關中羣盜皆請降於淵淵一一以書慰勞授官使各居其所受敦煌公世民節度刑部尚書領京兆內史衞文昇年老聞淵兵回長安憂懼成疾不復預事獨左翊衛將軍隂世師京兆郡丞骨儀奉代王侑乗城拒守己巳淵如蒲津庚午自臨晉濟渭至永豐倉勞軍開倉賑飢民辛未還長春宮壬申進屯馮翊世民所至吏民及羣盜歸之如流世民収其豪俊以備僚屬營於涇陽勝兵九萬李氏將精兵萬餘㑹世民於渭北與柴紹各置幕府號娘子軍先是平涼奴賊數萬圍扶風太守竇璡數月不下賊中食盡丘師利遣其弟行恭帥五百人負米麥持牛酒詣奴賊營奴帥長揖行恭手斬之謂其衆曰汝輩皆良人何故事奴為主使天下謂之奴賊衆皆俯伏曰願改事公行恭即帥其衆與師利共謁世民於渭北世民以為光祿大夫璡琮之從子也隰城尉房𤣥齡謁世民於軍門世民一見如舊識署記室參軍引為謀主𤣥齡亦自以遇知己罄竭心力知無不為淵命劉𢎞基殷開山分兵西略扶風有衆六萬南度渭水屯長安故城城中出戰𢎞基逆撃破之世民引兵趣司竹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皆帥衆從之頓於阿城勝兵十三萬軍令嚴整秋毫不犯乙亥世民自盩厔遣使白淵請期日赴長安淵曰屈突東行不能復西不足虞矣乃命建成選倉上精兵自新豐趣長樂宮世民帥新附諸軍北屯長安故城至並聴教延安上郡雕隂皆請降於淵丙子淵引軍西行所過離宮園苑皆罷之出宮女還其親屬 冬十月辛巳淵至長安營於春明門之西北諸軍皆集合二十餘萬淵命各依壘壁毋得入村落侵暴屢遣使至城下諭衛文昇等以欲尊隋之意不報辛卯命諸軍進圍城甲午淵遷館於安興坊 甲辰李淵命諸軍攻城約毋得犯七廟及代王宗室違者夷三族孫華中流矢卒十一月丙辰軍頭雷永吉先登遂克長安代王在東宮左右奔散唯侍讀姚思亷侍側軍士將登殿思亷厲聲訶之曰唐公舉義兵匡帝室卿等毋得無禮衆皆愕然布立庭下淵迎王於東宮遷居大興殿後聽思亷扶王至順陽閤下泣拜而去思亷察之子也淵還舍於長樂宮與民約法十二條悉除隋苛禁淵之起兵也留守官發其墳墓毀其五廟至是衛文昇已卒戊午執隂世師骨儀等數以貪婪苛酷且拒義師俱斬之死者十餘人餘無所問馬邑郡丞三原李靖素與淵有隙淵入城収靖將斬之靖大呼曰公興義兵欲平暴亂乃以私怨殺壯士乎世民為之固請乃捨之世民因召置幕府靖少負志氣有文武才畧其舅韓擒虎毎撫之曰可與言將帥之畧者獨此子耳 壬戍李淵備法駕迎代王即皇帝位於天興殿時年十三大赦改元 尊煬帝為太上皇甲子淵自長樂宮入長安以淵為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改教稱令日於䖍化門視事乙丑榆林靈武平涼安定諸郡皆遣使請命丙寅詔軍國機務事無大小文武設官位無貴賤憲章賞罰咸歸相府惟郊祀天地四時禘祫奏聞置丞相府官屬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何潘仁使李綱入見淵留之以為丞相府司録專掌選事又以前考功郎中竇威為司録參軍使定禮儀威熾之子也淵傾府庫以賜勲人國用不足右光祿大夫劉世龍獻䇿以為今義師數萬並在京師樵蘇貴而布帛賤請伐六街及苑中樹為樵以易布帛可得十數萬匹淵從之己巳以李建成為唐世子李世民為京兆尹秦公李元吉為齊公十二月癸未追謚唐王淵大父襄公為景王考仁公為元王夫人竇氏為穆妃 世民破薛仁杲於扶風事見唐平隴右 乙未平涼留守張隆丁酉河池太守蕭瑀及扶風漢陽郡相繼來降以竇璡為工部尚書燕國公蕭瑀為禮部尚書宋國公 李孝恭撃破朱粲諸將請盡殺其俘孝恭曰不可自是以往誰復肯降矣皆釋之於是自金川出巴蜀檄書所至降附者三十餘州 屈突通與劉文靜相持月餘通復使桑顯和夜襲其營文靜與左光祿大夫段志𤣥悉力苦戰顯和敗走盡俘其衆通勢益蹙或説通降通泣曰吾歴事兩主恩顧甚厚食人之祿而違其難吾不為也每自摩其頸曰要當為國家受一刀勞勉將士未嘗不流涕人亦以此懷之丞相淵遣其家僮召之通立斬之及聞長安不守家屬皆為淵所虜乃留顯和鎮潼關引兵東出將趣洛陽通適去顯和即以城降文靜文靜遣竇珍等將輕騎與顯和追之及於稠桑通結陳自固竇琮遣通子壽往諭之通罵曰此賊何來昔與汝為父子今與汝為仇讐命左右射之顯和謂其衆曰今京城已陷汝輩皆關中人去欲何之衆皆釋仗而降通知不免下馬東南再拜號哭曰臣力屈至此非敢負國天地神祇實知之軍人執通送長安淵以為兵部尚書賜爵蔣公兼秦公元帥府長史淵遣通至河東城下招諭堯君素君素見通歔欷不自勝通亦泣下霑衿因謂君素曰吾軍已敗義旗所指莫不響應事勢如此卿當早降君素曰公為國大臣主上委公以關中代王付公以社稷奈何負國生降乃更為人作説客邪公所乗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面目乗之哉通曰吁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慙而退 劉文靜等引兵東略地取𢎞農郡遂定新安以西 甲辰李淵遣雲陽令詹俊武功縣正李仲袞徇巴蜀下之
  唐高祖武德元年春正月丁未朔隋恭帝詔唐王劍履上殿賛拜不名唐王既克長安以書諭諸郡縣於是東自商洛南盡巴蜀郡縣長史及盜賊渠帥氐羌酋長爭遣子弟入見請降有司復書日以百數 二月己卯唐王遣太常卿鄭元璹將兵出商洛徇南陽左領軍府司馬安陸馬元規徇安陸及荊襄 三月己酉以齊公元吉為鎮北將軍太原道行軍元帥都督十五郡諸軍事聴以便宜從事 乙卯徙秦公世民為趙公 戊辰隋恭帝詔以十郡益唐國仍以唐王為相國總百揆唐國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錫王謂僚屬曰此諂䛕者所為耳孤秉大政而自加寵錫可乎必若循魏晉之跡彼皆繁文偽飾欺天㒺人考其實不及五霸而求名欲過三王此孤常所非笑竊亦恥之或曰歴代所行亦何可廢王曰堯舜湯武名因其時取與異道皆推其至誠以應天順人未聞夏商之末必效唐虞之禪也若使少帝有知必不肯為若其無知孤自尊而飾讓平生素心所不為也但改丞相府為相國府其九錫殊禮皆歸有司夏四月焬帝凶問至長安唐王哭之慟曰吾北面事人失道不能救敢忘哀乎 五月戊午隋恭帝禪位於唐遜居代邸甲子唐王即皇帝位於太極殿遣刑部尚書蕭造告天於南郊大赦改元罷郡宣州以太守為刺史推五運為土德色尚黃 六月甲戌朔以趙公世民為尚書令黃臺公瑗為刑部侍郎相國府長史裴寂為右僕射知政事司馬劉文靜為納言司録竇威為內史令李綱為禮部尚書參掌選司掾殷開山為吏部侍郎屬趙慈景為兵部侍郎韋義節為禮部侍郎主簿陳叔達博陵崔民幹並為黃門侍郎唐儉為內史侍郎録事參軍裴晞為尚書右丞以隋民部尚書蕭瑀為內史令禮部尚書竇璡為戶部尚書蔣公屈突通為兵部尚書長安令獨孤懷恩為工部尚書瑗上之從子懷恩舅子也上待裴寂甚厚羣臣無與為比賞賜服玩不可勝紀命尚書奉御日以御膳賜寂視朝必引與同坐入閤則延之臥內言無不從稱為裴監而不名委蕭瑀以庶政事無大小莫不關掌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之毀之者衆終不自理上嘗有敕而內史不時宣行上責其遲瑀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從其易在前其難在後臣在省日乆備見其事今王業經始事繋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機㑹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此上曰卿用心如是吾復何憂 己卯祔四親廟王追尊皇高祖嬴州府君曰宣簡公皇曽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廟號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廟號世祖妣獨孤氏曰元貞皇后追謚妃竇氏曰穆皇后每嵗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庚辰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趙公世民為秦王齊公元吉為齊王宗室黃𤓰公白駒為平原王蜀公孝基為永安王柱國道𤣥為淮陽王長平公叔良為長平王鄭公神通為永康王安吉公神符為襄邑王柱國德良為新興王上柱國博乂為隴西王上柱國奉慈為渤海王孝基叔良神符德良帝之從父弟博乂奉慈弟子道𤣥從父兄子也 乙酉奉隋帝為酅國公詔曰近世以來時運遷革前代親族莫不誅夷興亡之效豈伊人力其隋蔡王智積等子孫並付所司量才選用 丁酉萬年縣法曹武城孫伏伽上表以為隋以惡聞其過亡天下陛下龍飛晉陽逺近響應未朞年而登帝位徒知得之之易不知隋失之之不難也臣謂宜易其覆轍務盡下情凡人君言動不可不慎竊見陛下今日即位而明日有獻鷂鶵者此乃少年之事豈聖主所須哉又百戱散樂亡國淫聲近太常於民間借婦女裙襦五百餘襲以充妓衣擬五月五日𤣥武門遊戱此亦非所以為子孫法也凡如此類悉宜廢罷善惡之習朝夕漸染易以移人皇太子諸王參僚左右宜謹擇其人其有門風不能雍睦為人素無行義專好奢靡以聲色遊獵為事者皆不可使之親近也自古及今骨肉乖離以致敗國亡家未有不因左右離間而然也願陛下慎之上省表大悅下詔褒稱擢為治書侍御史賜帛三百匹仍頒示逺近 秋九月虞州刺史韋義節攻隋河東通守堯君素乆不下軍數不利壬子以工部尚書獨孤懷恩代之 十一月癸丑獨孤懷恩攻堯君素於蒲阪行軍總管趙慈景尚帝女桂陽公主為君素所擒梟首城外以示無降意 冬十一月隋將堯君素守河東上遣呂紹宗韋義節獨孤懷恩相繼攻之俱不下時外圍嚴急君素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於河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皇泰主見而嘆息拜君素金紫光祿大夫龎玉皇甫無逸自東都來降上悉遣詣城下為陳利害君素不從又賜金劵許以不死其妻又至城下謂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義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濟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國家未嘗不歔欷謂將士曰吾昔事主上於藩邸大義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終天命所屬自當斷頭以付諸君聽君等持取富貴今城池甚固倉儲豐備大事猶未可知不可橫生心也君素性嚴明善御衆下莫敢叛乆之倉粟盡人相食又獲外人㣲知江都傾覆丙子君素左右薛宗等殺君素以降傳首京師
  二年秋八月丁酉酅公薨謚曰隋恭帝無後以族子行基嗣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六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七上
  宋 袁樞 撰
  唐平東都
  隋煬帝大業九年 禮部尚書楊𤣥感驍勇便騎射好讀書喜賓客海內知名之士多與之遊與蒲山公李宻善宻弼之曽孫也少有才略志氣雄逺輕財好士為左親侍帝見之謂宇文述曰向者左仗下黑色小兒瞻視異常勿令宿衞述乃諷宻使稱病自免宻遂屛人事專務讀書嘗乗黃牛讀漢書楊素遇而異之因召至家與語大悅謂其子𤣥感等曰李宻識度如此汝等不及也由是𤣥感與為深交時或侮之宻曰人言當指實寧可面諛若決機兩陳之間喑嗚咄嗟使敵人震懾宻不如公驅策天下賢俊各伸其用公不如宻豈可以階級稍崇而輕天下士大夫邪𤣥感笑而服之素恃功驕倨朝宴之際或失臣禮帝心銜而不言素亦覺之及素薨帝謂近臣曰使素不死終當族滅𤣥感頗知之且自以累世貴顯在朝文武多父之故吏見朝政日紊而帝多猜忌內不自安乃與諸弟潛謀作亂帝方事征伐𤣥感自言世荷國恩願為將領帝喜曰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固不虛也由是寵遇日隆頗預朝政帝伐高麗命𤣥感於黎陽督運遂與虎賁郎將王仲伯汲郡賛治趙懷義等謀故逗遛漕運不時進發欲令度遼諸軍乏食帝遣使者促之𤣥感揚言水路多盜不可前後而發𤣥感弟虎賁郎將𤣥縱鷹揚郎將萬石並從幸遼東𤣥感潛遣人召之二人皆亡還萬石至高陽為監事許華所執斬於涿郡時右驍衞大將軍來䕶兒以舟師自東萊將入海趣平壤𤣥感遣家奴偽為使者從東方來詐稱䕶兒反六月乙巳𤣥感入黎陽縣閉城大索男夫取帆布為牟甲署官屬皆準開皇之舊移書傍郡以討䕶兒為名各令發兵㑹於倉所郡縣官有幹用者𤣥感皆以運糧追集之以趙懷義為衞州刺史東光尉元務本為黎州刺史河內郡主簿唐禕為懷州刺史治書侍御史游元督運在黎陽𤣥感謂曰獨夫肆虐陷身絶域此天亡之時也我今親帥義兵以誅無道卿意如何元正色曰尊公荷國寵靈近古無比公之弟兄青紫交映當謂竭誠盡節上答鴻恩豈意墳土未乾親圖反噬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𤣥感怒而囚之屢脅以兵不能屈乃殺之元明根之孫也𤣥感選運夫少壯者得五千餘人丹陽宣城篙梢三千餘人刑三牲誓衆且諭之曰主上無道不以百姓為念天下搔擾死遼東者以萬計今與君等起兵以救兆民之弊何如衆皆踴躍稱萬嵗乃勒兵部分唐褘自𤣥感所逃歸河內先是𤣥感隂遣家僮至長安召李宻及弟𤣥挺赴黎陽及舉兵宻適至𤣥感大喜以為謀主謂宻曰子常以濟物為己任今其時矣計將安出宻曰天子出征逺在遼外去幽州猶隔千里南有巨海北有強胡中間一道理極艱危公擁兵出其不意長驅入薊據臨渝之險扼其咽喉歸路既絶高麗聞之必躡其後不過旬月資糧皆盡其衆不降則潰可不戰而擒此上計也𤣥感曰更言其次宻曰關中四塞天府之國雖有衛文昇不足為意今帥衆鼓行而西經城勿攻直取長安収其豪傑撫其士民據險而守之天子雖還失其根本可徐圖也𤣥感曰更言其次宻曰簡精鋭晝夜倍道襲取東都以號令四方但恐唐禕告之先已固守若引兵攻之百日不克天下之兵四面而至非僕所知也𤣥感曰不然今百官家口並在東都若先取之足以動其心且經城不拔何以示威公之下計乃上策也遂引兵向洛陽遣楊𤣥挺將驍勇千人為前鋒先取河內唐禕據城拒守𤣥挺無所獲禕又使人告東都越王侗與樊子蓋等勒兵為備修武民相帥守臨清關𤣥感不得渡乃於汲郡南渡河從之者如市使弟積善將兵三千自偃師南縁洛水西入𤣥挺自白司馬坂逾邙山南入𤣥感將三千餘人隨其後相去十里許自稱大軍其兵皆執單刀柳楯無弓矢甲冑東都遣河南令達奚善意將精兵五千人拒積善將作監河南賛治裴𢎞䇿將八千人拒𤣥挺善意渡洛南營於漢王寺明日積善兵至不戰自潰鎧仗皆為積善所取𢎞䇿出至白司馬坂一戰敗走棄鎧仗者大半𤣥挺亦不追𢎞䇿退三四里収散兵復結陳以待之𤣥挺徐至坐息良乆忽起撃之𢎞䇿又敗如是五戰丙辰𤣥挺直抵太陽門𢎞䇿將十餘騎馳入官城自餘無一人返者皆歸於𤣥感𤣥感屯上春門每誓衆曰我身為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不顧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耳衆皆悅父老爭獻牛酒子弟詣軍門請自效者日以千數內史舍人韋福嗣洸之兄子也從軍出拒𤣥感為𤣥感所獲𤣥感厚禮之使與其黨胡師耽共掌文翰𤣥感令福嗣為書遺樊子蓋數帝罪惡雲今欲廢昏立明願勿拘小禮自貽伊戚樊子蓋新自外藩入為京官東都舊宦多慢之至於部分軍事未甚承稟裴𢎞策與子蓋同班前出討賊失利子蓋更使出戰不肯行子蓋命引出斬之以徇國子祭酒河東楊汪小有不恭子蓋又將斬之汪頓首流血乃得免於是將吏震肅無敢仰視令行禁止𤣥感盡鋭攻城子蓋隨方拒守𤣥感不能克然達官子弟應募從軍者聞𢎞䇿死皆不敢入城韓擒虎子世咢觀王雄子恭道虞世基子柔來䕶兒子淵裴藴子爽大理卿鄭善果子儼周羅㬋子仲等四十餘人皆降於𤣥感𤣥感悉以親要重任委之善果譯之兄子也𤣥感収兵得五萬餘人分五千人守慈磵道五千守伊闕道遣韓世咢將三千人圍滎陽顧覺將五千人取虎牢虎牢降以覺為鄭州刺史鎮虎牢代王侑使刑部尚書衛文昇帥兵四萬救東都文昇至華隂掘楊素冢焚其骸骨示士卒以必死遂鼓行出淆澠直趨東都城北𤣥感逆拒之文昇且戰且行屯於金谷遼東城乆不拔帝遣造布囊百餘萬口滿貯土欲積為魚梁大道濶三十步高與城齊使戰士登而攻之又作八輪樓車高出於城夾魚梁道欲俯射城內指期將攻城內危蹙㑹楊𤣥感反書至帝大懼引納言蘇威入帳中謂曰此兒聰明得無為患威曰夫識是非審成敗乃謂之聰明𤣥感麤疎必無所慮但恐因此寢成亂階耳帝又聞達官子弟皆在𤣥感所益憂之帝問太史令庾質曰𤣥感其有成乎質曰𤣥感地勢雖隆素非人望因百姓之勞冀幸成功今天下一家未易可動帝遣虎賁郎將陳稜攻元務本於黎陽又遣左翊衛大將軍宇文述左候衛將軍屈突通乗傳發兵以討𤣥感來䕶兒至東萊聞𤣥感圍東都召諸將議旋軍救之諸將咸以無勅不宜擅還固執不從䕶兒厲聲曰洛陽被圍心腹之疾高麗逆命猶疥癬耳公家之事知無不為專擅在吾不關諸人有沮議者軍法從事即日迴軍令子𢎞整馳驛奏聞帝時還至涿郡已敕䕶兒救東都見𢎞整甚悅賜䕶兒璽書曰公旋師之時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逺同符契先是右武侯大將軍李子雄坐事除名令從軍自效從來䕶兒在東萊帝疑之詔鎖子雄送行在所子雄殺使者逃犇𤣥感衛文昇以步騎二萬渡瀍水與𤣥感戰𤣥感屢破之𤣥感每戰身先士卒所向摧陷又善撫悅其下皆樂為致死由是每戰多捷衆益盛至十萬人文昇衆寡不敵死傷大半且盡乃更進屯邙山之陽與𤣥感決戰一日十餘合㑹楊𤣥挺中流矢死𤣥感軍乃稍卻秋七月癸未餘杭民劉元進起兵以應𤣥感衆至數萬始楊𤣥感至東都自謂天下響應功在朝夕得韋福嗣委以心膂不復專任李宻福嗣每畫䇿皆持兩端宻揣知其意謂𤣥感曰福嗣元非同盟實懷觀望明公初起大事而姦人在側聽其是非必為所誤請斬之𤣥感曰何至於此宻退謂所親曰楊公好反而不欲勝吾屬今為虜矣李子雄勸𤣥感速稱尊號𤣥感以問宻宻曰昔陳勝自欲稱王張耳諫而被外魏武將求九錫荀彧止而見誅今者宻欲正言還恐追蹤二子阿䛕順意又非宻之本圖何者兵起以來雖復頻捷至於郡縣未有從者東都守禦尚彊天下救兵益至公當挺身力戰早定關中迺急欲自尊何示人不廣也𤣥感笑而止屈突通引軍屯河陽宇文述繼之𤣥感問計於李子雄子雄曰通曉習兵事若一得渡河則勝負難決不如分兵拒之通不能濟則樊衛失援𤣥感然之將拒通樊子蓋知其謀數擊其營𤣥感不得往通濟河軍於破陵𤣥感分為兩軍西抗文昇東拒通子蓋復出兵大戰𤣥感軍屢敗與其黨謀之李子雄曰東都援軍益至我軍數敗不可乆留不如直入關中開永豐倉以賑貧乏三輔可指麾而定據有府庫東面而爭天下亦霸王之業也李宻曰𢎞化留守元𢎞嗣握彊兵在隴右可聲言其反遣使迎公因此入關可以紿衆㑹華隂諸楊請為鄉導壬辰𤣥感解東都圍引兵西趣潼關宣言我已破東都取關西矣宇文述等諸軍躡之至𢎞農宮父老遮説𤣥感曰宮城空虛又多積粟攻之易下𤣥感以為然𢎞農太守蔡王智積謂官屬曰𤣥感聞大軍將至欲西圖關中若成其計則難克也當以計縻之使不得進不出一旬可以成擒及𤣥感軍至城下智積登陴詈之𤣥感怒留攻之李宻諌曰公今詐衆西入軍事貴速況乃追兵將至安可稽留若前不得據關退無所守大衆一散何以自全𤣥感不從遂攻之燒其城門智積於內益火𤣥感兵不得入三日不拔乃引而西至閺鄉宇文述衛文昇來䕶兒屈突通等軍追及之於皇天原𤣥感上槃豆布陳亘五十里且戰且行𤣥感一日三敗 八月壬寅𤣥感陳於董杜原諸軍擊之𤣥感大敗獨與十餘騎奔上洛追騎至𤣥感叱之皆反走至葭蘆戌獨與弟積善徒步走自度不免謂積善曰我不能受人戮辱汝可殺我積善抽刀斫殺之因自刺不死為追兵所執與𤣥感首俱送行在所磔𤣥感屍於東都市三日復臠而焚之𤣥感弟𤣥奬為義陽太守將赴𤣥感為郡丞周旋玉所殺仁行為朝請大夫伏誅於長安𤣥感之圍東都也梁郡民韓相國舉兵應之𤣥感以為河南道元帥旬日間衆十餘萬攻剽郡縣至襄城聞𤣥感敗衆稍散為吏所獲傳首東都 楊𤣥感之西也韋福嗣亡詣東都歸首是時如其比者皆不問樊子蓋収𤣥感文簿得其書草封以呈帝帝命執送行在李宻亡命為人所獲亦送東都樊子蓋鎖送福嗣宻及楊積善王仲伯等十餘人詣高陽宻與王仲伯等竊謀亡去悉使出其所齎金以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並留付公幸用相瘞其餘即皆報德使者利其金許諾防禁漸弛宻請通市酒食每宴飲諠譁竟夕使者不以為意行至魏郡石樑驛飲防守者皆醉穿牆而逸宻呼韋福嗣同去福嗣曰我無罪天子不過一面責我耳至高陽帝以書草示福嗣収付大理諸應刑者支體糜碎積善福嗣仍加車裂
  十二年 李宻之亡也往依郝孝德孝德不禮之又入王薄薄亦不之奇也宻困乏至削樹皮而食之匿於淮陽村舍變姓名聚徒教授郡縣疑而捕之宻亡去抵其妹夫雍丘令丘君明君明不敢舍匿轉寄宻於遊俠王秀才家秀才以女妻之君明從姪懷義告其事帝令懷義自齎敕書與梁郡通守楊汪相知収捕汪遣兵圍秀才宅適值宻出外由是獲免君明秀才皆死韋城翟讓為東都法曹坐事當斬獄吏黃君漢奇其驍勇夜中潛謂讓曰翟法司天時人事抑亦可知豈能守死獄中乎讓驚喜叩頭曰讓圏牢之豕死生唯黃曹主所命君漢即破械出之讓再拜曰讓蒙再生之恩則幸矣奈黃曹主何因泣下君漢怒曰本以公為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不顧其死以奉脫奈何反效兒女子涕泣相謝乎君但努力自免勿憂吾也讓遂亡命於瓦岡為羣盜同郡單雄信驍健善用馬槊聚少年往從之離狐徐世勣家於衛南年十七有勇略説讓曰東郡於公與勣皆為鄉里人多相識不宜侵掠滎陽梁郡汴水所經剽行舟商旅足以自資讓然之引衆入二郡界掠公私船資用豐給附者益衆聚徒至萬餘人時又有外黃王當仁濟陽王伯當韋城周文舉雍丘李公逸等皆擁衆為盜李宻自雍丘亡命往來諸帥間説以取天下之䇿始皆不信乆之稍以為然相謂曰斯人公卿子孫志氣若是今人人皆云楊氏將滅李氏將興吾聞王者不死斯人再三獲濟豈非其人乎由是漸敬宻宻察諸帥唯翟讓最強乃因王伯當以見讓為讓畫䇿往説諸小盜皆下之讓説稍親近宻與之計事宻因説讓曰劉項皆起布衣為帝王今主昬於上民怨於下鋭兵盡於遼東和親絶於突厥方乃巡遊楊越委棄東都此亦劉項奮起之㑹也以足下雄才大畧士馬精鋭席捲二京誅滅暴虐隋氏不足亡也讓謝曰吾儕羣盜日反偷生草間君之言者非吾所及也㑹有李𤣥英者自東都逃來經歴諸賊求訪李宻曰斯人當代隋家人問其故𤣥英言比來民間謡歌有桃李章曰桃李子皇后繞楊州宛轉花園裏勿浪語誰道許桃李子謂逃亡者李氏之子也皇與後皆君也宛轉花園裏謂天子在楊州無還日將轉於溝壑也莫浪語誰道許者宻也既與宻遇遂委身事之前宋城尉齊郡房彥藻自負其才恨不為時用預於楊𤣥感之謀變姓名亡命遇宻於梁宋之間遂與之俱遊漢沔徧入諸賊説其豪傑還日從者數百人仍為遊客處於讓營讓見宻為豪傑所歸欲從其計猶豫未決有賈雄者曉隂陽占候為讓軍師言無不用宻深結於雄使之託術數以説讓雄許諾懷之未發㑹讓召雄告以宻所言問其可否對曰吉不可言又曰公自立恐未必成若立斯人事無不濟讓曰如卿言蒲山公當自立何來從我對曰事有相因所以來者將軍姓翟翟者澤也蒲非澤不生故須將軍也讓然之與宻情好日篤宻因説讓曰今四海糜沸不得耕耘公士衆雖多食無倉廩唯資野掠常苦不給若曠日持乆加以大敵臨之必渙然離散未若先取滎陽休兵館糓待士馬肥充然後與人爭利讓從之於是破金隄關攻滎陽諸縣多下之滎陽太守郇王慶𢎞之子也不能討帝徙張須陁為滎陽通守以討之庚戌須陁引兵擊讓讓曏數為須陁所敗聞其來大懼將避之宻曰須陁勇而無謀兵又驟勝既驕且狠可一戰擒也公但列陳以待宻保為公破之讓不得已勒兵將戰宻分兵千餘人伏於大海寺北林間須陁素輕讓方陳而前讓與戰不利須陁乗之逐北十餘里宻發伏掩之須陁兵敗宻與讓及徐世勣王伯當合軍圍之須陁潰圍出左右不能盡出須陁躍馬復入救之來往數四遂戰死所部兵晝夜號哭數日不止河南郡縣為之喪氣鷹揚郎將河東賈務本為須陁之副亦被傷帥餘衆五千餘人奔梁郡務本尋卒詔以光祿大夫裴仁基為河南道討捕大使代領其衆徙鎮虎牢讓乃令宻建牙別統所部號蒲山公營宻部分嚴整凡號令士卒雖盛夏皆如背負霜雪躬服儉素所得金寶悉頒賜麾下由是人為之用麾下士卒多為讓士卒所陵辱以威約有素不敢報也讓謂宻曰今資糧粗足意欲還向瓦岡公若不往唯公所適讓從此別矣讓帥輜重東引宻亦西行至康城説下數城大獲資儲讓尋悔復引兵從宻
  恭帝義寧元年春二月李宻説翟讓曰今東都空虛兵不素練越王沖㓜越王太子昭之子侗煬帝命留守東都留守諸官政令不壹士民離心段達元文都闇而無謀以僕料之彼非將軍之敵若將軍能用僕計天下可指麾而定也乃遣其黨裴叔方覘東都虛實留守官司覺之始為守禦之備且馳表告江都宻謂讓曰事勢如此不可不發兵法曰先則制於己後則制於人今百姓饑饉洛口倉多積粟去都百里有餘將軍若親帥大衆輕行掩襲彼逺未能救又先無預備取之如拾遺耳比其聞知吾已獲之發粟以賑窮乏逺近孰不歸附百萬之衆一朝可集枕威養鋭以逸待勞縱彼能來吾有備矣然後檄召四方引賢豪而資計䇿選驍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將軍之政令豈不盛哉讓曰此英雄之略非僕所堪惟君之命盡力從事請君先發僕為後殿庚寅宻讓將精兵七千人出陽城北踰方山自羅口襲興洛倉破之開倉恣民所取老弱繦負道路相屬朝散大夫時德叡以尉氏應宻前宿城令祖君彥自昌平往歸之君彥珽之子也博學強記文辭贍敏著名海內吏部侍郎薛道衡嘗薦之於高祖高祖曰是歌殺斛律明月人兒邪朕不須此輩煬帝即位尤疾其名依常調選東平郡書佐檢校宿城令君彥自負其才恆鬱鬱思亂宻素聞其名得之大喜引為上客軍中書檄悉以委之越王侗遣虎賁郎將劉長恭光祿少卿房崱帥步騎三萬五千討宻時東都人皆以宻為飢賊盜米烏合易破爭來應募國子三館學士及貴勝親戚皆來從軍器械修整衣服鮮華旌旗鉦鼓甚盛長恭等當其前使河南討捕使裴仁基等將所部兵自汜水西入以掩其後約十一日㑹於倉城南宻譲具知其計東都兵先至士卒未朝食長恭等驅之度洛水陳於石子河西南北十餘里宻讓選驍雄分為十隊令四隊伏橫嶺下以待仁基以六隊陳於石子河東長恭等見宻兵少輕之讓先接戰不利宻帥麾下橫衝之隋兵飢疲遂大敗長恭等解衣潛竄得免奔還東都士卒死者什五六越王侗釋長恭等罪慰撫之宻讓盡収其輜重器甲威聲大振讓於是推宻為主上宻號為魏公庚子設壇場即位稱元年大赦其文書行下稱行軍元帥府其魏公府置三司六衛元帥府置長史以下官屬拜翟讓為上柱國司徒東郡公亦置長史以下官減元帥府之半以單雄信為左武候大將軍徐世勣為右武候大將軍各領所部房彥藻為元帥左長史東郡邴元真為右長史楊德方為左司馬鄭德韜為右司馬祖君彥為記室其餘封拜各有差於是趙魏以南江淮以北羣盜莫不響應孟讓郝孝德王德仁及濟隂房獻伯上谷王君廓長平李士才淮陽魏六兒李德謙譙郡張遷魏郡李文相譙郡黒社白社濟北張青特上洛周比洮胡驢賊等皆歸宻宻悉拜官爵使各領其衆置百營簿以領之道路降者不絶如流衆至數十萬乃命其護軍四茂廣築洛口城周四十里而居之宻遣房彥藻將兵東略地取安陸汝南淮安濟陽河南郡縣多陷於宻 夏四月李宻以孟讓為總管齊郡公己丑夜讓帥步騎二千入東都外郭燒掠豐都市比曉而去於是東都居民悉遷入宮城臺省府寺皆滿鞏縣長柴孝和監察御史鄭頲以城降宻宻以孝和為䕶軍頲為右長史裴仁基每破賊得軍資悉以賞士卒監軍御史蕭懷靜不許士卒怨之懷靜又屢求仁基長短劾奏之倉城之戰仁基失期不至聞劉長恭等敗懼不敢進屯百花谷固壘自守又恐獲罪於朝李宻知其狼狽使人説之啗以厚利賈務本之子閏甫在軍中勸仁基降宻仁基曰如蕭御史何閏甫曰蕭君如棲上雞若不知機變在明公一刀耳仁基從之遣閏甫詣宻請降宻大喜以閏甫為元帥府司兵參軍兼直記室事使之復命遺仁基書慰納之仁基還屯虎牢蕭懷靜宻表其事仁基知之遂殺懷靜帥其衆以虎牢降宻宻以仁基為上柱國河東公仁基子行儼驍勇善戰宻亦以為上柱國絳郡公宻得秦叔寶及東阿程齩金皆用為驃騎選軍中尤驍勇者八千人分𨽻四驃騎以自衛號曰內軍常曰此八千人足當百萬齩金更名知節羅士信趙仁基皆帥衆歸宻宻署為總管使各統所部癸巳宻遣裴仁基孟讓帥二萬餘人襲回洛東倉破之遂燒天津橋縱兵大掠東都出兵擊之仁基等敗走宻自帥衆屯回洛倉東都兵尚二十餘萬人乗城擊柝晝夜不解甲宻攻偃師金墉皆不克乙未還洛口東都城內乏糧而布帛山積至以絹為汲綆然布以㸑越王侗使人運回洛倉米入城遣兵五千屯豐都市五千屯上春門五千屯北邙山為九營首尾相應以備宻丁酉房獻伯陷汝隂淮陽太守趙陁舉郡降宻己亥宻帥衆三萬復據回洛倉大修營塹以逼東都段達等出兵七萬拒之辛丑戰於倉北隋兵敗走丁未宻使其幕府移檄郡縣數煬帝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祖君彥之辭也 五月煬帝命監門將軍涇陽龎玉虎賁郎將霍世舉將關內兵援東都柴孝和説李宻曰秦地山川之固秦漢所憑以成王業者也今不若使翟司徒守洛口裴柱國守回洛明公自簡精鋭西襲長安既克京邑業固兵強然後東向以平河洛傳檄而天下定矣方今隋失其鹿豪傑競逐不早為之必有先我者悔無及矣宻曰此誠上䇿吾亦思之乆矣但昏主尚存從兵猶衆我所部皆山東人見洛陽未下誰肯從我西入諸將出於羣盜留之各競雌雄如此則大業隳矣孝和曰然則大軍既未可西上僕請間行觀釁宻許之孝和與數十騎至陜縣山賊歸之者萬餘人時宻兵鋒甚鋭每入苑與隋兵連戰㑹宻為流矢所中臥營中丁丑越王侗使段達與龐玉等夜出陳於回洛倉西北密與裴仁基出戰達等大破之殺傷大半宻乃棄回洛奔洛口龎玉霍世舉軍於偃師柴孝和之衆聞宻退各散去孝和輕騎歸宻楊德方鄭德韜皆死宻以鄭頲為左司馬滎陽鄭乾象為右司馬 六月李宻復帥衆向東都丙申大戰於平樂園宻左騎右步中列強弩鳴千鼓以衝之東都兵大敗宻復取回洛倉 秋七月煬帝遣江都通守王世充將江淮勁卒將軍王隆帥卭黃蠻河北大使太常少卿韋霽河南大使虎牙郎將王辯等各帥所領同赴東都相知討李宻霽世康之子也 煬帝詔左禦衛大將軍涿郡留守薛世雄將燕地精兵三萬討李宻命王世充等諸將皆受世雄節度軍所過盜賊隨便誅翦 九月武陽郡丞元寶藏以郡降李宻甲寅宻以寶藏為上柱國武陽公寶藏使其客鉅鹿魏徵為啓謝宻且請改武陽為魏州又請帥所部西取魏郡南㑹諸將取黎陽倉宻喜即以寶藏為魏州總管召魏徵為元帥府文學參軍掌記室徵少孤貧好讀書有大志落拓不事生業始為道士寶藏召典書記宻愛其文辭故召之初貴鄉長𢎞農魏德深為政清靜不嚴而治遼東之役徵稅百端使者旁午責成郡縣民不堪命唯貴鄉閭里不擾有無相通不竭其力所求皆給元寶藏受詔捕賊數調器械動以軍法從事其鄰城營造皆聚於聽事官吏遞相督責晝夜喧囂猶不能濟德深聴隨便修營官府寂然恆若無事唯戒吏以不須過勝餘縣使百姓勞苦然民各自竭心常為諸縣之最縣民愛之如父母寶藏深喜其能遣將千兵赴東都所領兵聞寶藏降宻思其親戚輒出都門東向慟哭而返或勸之降宻皆泣曰我與魏明府同來何忍棄去河南山東大水餓殍滿野煬帝詔開黎陽倉賑之吏不時給死者日數萬人徐世勣言於李宻曰天下大亂本為饑饉今更得黎陽倉大事濟矣宻遣世勣帥麾下五千人自原武濟河㑹元寶藏郝孝德李文相及洹水賊帥張升清河賊帥趙君德共襲破黎陽倉據之開倉恣民就食浹旬間得勝兵二十餘萬武安永安義陽弋陽齊郡相繼降宻竇建德朱粲之徒亦遣使附宻宻以粲為揚州總管鄧公泰山道士徐洪客獻書於宻以為大衆乆聚恐米盡人散師老厭戰難可成功勸宻乗進取之機因士馬之鋭沿流東指直向江都執取獨夫號令天下宻壯其言以書招之洪客竟不出莫知所之 王世充韋霽王辯及河內通守孟善誼河陽郡尉獨孤武都各帥所領㑹東都唯王隆後期不至己未越王侗使虎賁郎將劉長恭等帥留守兵龎玉等帥偃師兵與世充等合十餘萬衆撃李宻於洛口與宻夾洛水相守煬帝詔諸軍皆受世充節度帝遣攝江都郡丞馮慈明向東都為宻所獲宻素聞其名延坐勞問禮意甚厚因謂曰隋祚已盡公能與孤共立大功乎慈明曰公家歴事先朝榮祿兼備不能善守門閲乃與𤣥感舉兵偶脫網羅得有今日唯圖反噬未諭高旨莽卓敦𤣥非不強盛一朝夷滅罪及祖宗僕死而後已不敢聞命宻怒囚之慈明説防人席務本使亡走奉表江都及致書東都論賊形勢至雍丘為宻將李公逸所獲宻又義而釋之出至營門翟讓殺之慈明子琮之子也宻之克洛口也箕山府郎將張季珣固守不下宻以其寡弱遣人呼之季珣罵宻極口宻怒遣兵攻之不能克時宻衆數十萬在其城下季珣四面阻絶所領不過數百人而執志彌固誓以必死乆之糧盡水竭士卒羸病季珣撫循之一無離散自三月至於是月城遂陷季珣見宻不肯拜曰天子爪牙何容拜賊宻猶欲降之誘諭終不屈乃殺之季珣祥之子也 冬十月壬寅王世充夜渡洛水營於黒石明日分兵守營自將精兵陳於洛北李宻聞之引兵渡洛逆戰宻兵大敗柴孝和溺死宻帥麾下精騎渡洛南餘衆東走月城世充追圍之宻自洛南䇿馬直趣黒石營中懼連舉六烽世充釋月城之圍狼狽自救宻還與戰大破之斬首三千餘級 王世充自洛北之敗堅壁不出越王侗遣使勞之世充慙懼請戰於宻丙辰世充與宻夾石子河而陳宻布陳南北十餘里翟讓先與世充戰不利而退世充逐之王伯當裴仁基從旁橫斷其後宻勒中軍擊之世充大敗西走翟讓司馬王儒信勸讓自為大冢宰總統衆軍以奪宻權讓不從讓兄柱國滎陽公寛粗愚人也謂讓曰天子汝當自為奈何與人汝不為者我當為之讓但大笑不以為意宻聞而惡之刺史崔世樞自鄢陵初附於宻讓囚之私府責其貨世樞營錢未辦遽欲加刑讓召元帥府記室邢義期博逡巡未就杖之八十讓謂左長史房彥藻曰君前破汝南大得寶貨獨與魏公全不與我魏公我之所立事未可知彥藻懼以狀告宻因與左司馬鄭頲共説宻曰讓貪愎不仁有無君之心宜早圖之宻曰今安危未定遽相誅殺何以示逺頲曰毒虵螫手壯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彼先得志悔無所及宻乃從之置酒召讓戊午讓與兄寛及兄子司徒府長史摩侯同詣宻宻與讓寛裴仁基郝孝德共坐單雄信等皆立侍房彥藻鄭頲往來檢校宻曰今日與達官飲不須多人左右止留數人給使而已宻左右皆引去讓左右猶在彥藻白宻曰今方為樂天時甚寒司徒左右請給酒食宻曰聴司徒進止讓應曰甚佳乃引讓左右盡出獨宻下壯士蔡建德持刀立侍食未進宻出良弓與讓習射讓方引滿建德自後斫之踣於牀前聲若牛吼幷寛摩侯儒信皆殺之徐世勣走出門者斫之傷頸王伯當遙訶止之單雄信叩頭請命宻釋之左右驚擾莫知所為宻大言曰與君等同起義兵本除暴亂司徒專行貪虐陵辱羣僚無復上下今所誅止其一家諸君無預也命扶徐世勣置幕下親為傳創讓麾下欲散宻使單雄信前往宣慰宻尋獨騎入其營歴加撫諭令世勣雄信伯當分領其衆中外遂定讓殘忍摩侯猜忌儒信貪縱故死之日所部無哀之者然宻之將佐始有自疑之心矣始王世充知讓與宻必不乆睦冀其相圖得從而乘之及聞讓死大失望嘆曰李宻夫資明決為龍為蛇固不可測也 十二月庚子王世充軍士有亡降李宻者宻問世充軍中何所為軍士曰比見益募兵再饗將士不知其故宻謂裴仁基曰吾幾落奴度中光祿知之乎吾乆不出兵世充芻糧將竭求戰不得故募兵饗士欲乘月晦以襲倉城耳宜速備之乃命平原公郝孝德琅邪公王伯當齊郡公孟讓勒兵分屯倉城之側以待之其夕三鼓世充兵果至伯當先遇之與戰不利世充兵即陵城總管魯儒拒卻之伯當更収兵擊之世充大敗斬其驍將費青奴士卒戰溺死者千餘人世充屢與宻戰不勝越王侗遣使勞之世充訴以兵少數戰疲弊侗以兵七萬益之
  唐高祖武德元年春正月王世充既得東都兵進擊李宻於洛北敗之遂屯鞏北辛酉世充命諸軍各造浮橋渡洛擊宻橋先成者先進前後不一虎賁郎將王辯破宻外柵宻營中驚擾將潰世充不知鳴角収衆宻因帥敢死士乗之世充大敗爭橋溺死者萬餘人王辯死世充僅自免洛北諸軍皆潰世充不敢入東都北趣河陽是夜疾風寒雨軍士涉水沾濕道路凍死者又以萬數世充獨與數千人至河陽自繫獄請罪越王侗遣使赦之召還東都賜金帛美女以安其意世充収合亡散復得萬餘人屯含嘉城不敢復出宻乗勝進據金墉城修其門城廬舍而居之鉦鼔聲聞於東都未幾擁兵三十餘萬陳於北邙南逼上春門乙丑金紫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出兵拒之達望見宻兵盛懼而先還宻縱兵乗之軍遂潰韋津死於是偃師柏谷及河陽都尉獨孤武都檢校河內郡丞柳燮職方郎柳續等各舉所部降於宻竇建德朱粲孟海公徐圓朗等並遣使奉表勸進宻官屬裴仁基等亦上表請正位號宻曰東都未平不可議此 戊辰唐王以世子建成為左元帥秦公世民為右元帥督諸軍十餘萬人救東都 東都乏食太府卿元文都等募守城者不食公糧進散官二品於是商賈執象而朝者不可勝數 二月李宻遣房彥藻鄭頲等東出黎陽分道招慰州縣以梁郡太守楊汪為上柱國宋州總管又以手書與之曰昔在雍丘曽相追捕射鈎斬袂不敢庶幾汪遣使往來通意宻亦羈縻待之彥藻以書招竇建德使來見宻建德復書卑辭厚禮託以羅藝南侵請捍禦北垂彥藻還至衛州賊帥王德仁邀殺之德仁有衆數萬據何慮山四出抄掠為數州之患 夏四月世子建成等至東都軍於芳華苑東都閉門不出遣人招諭不應李宻出軍爭之小戰各引去城中人多欲為內應者趙公世民曰吾新定關中根本未固懸軍逺來雖得東都不能守也遂不受戊寅引軍還 東都號令不出四門人無固志朝議郎段世𢎞等謀應西師㑹西師已還乃遣人招李宻期以己亥夜納之事覺越王命王世充討誅之宻聞城中已定乃還五月王德仁既殺房彥藻李宻遣徐世勣討之德仁兵敗甲寅與武安通守袁子幹皆來降詔以德仁為鄴郡太守 隋煬帝凶聞至東都戊辰留守官奉越王即皇帝位大赦改元皇泰以段達為納言陳國公王世充為納言鄭國公元文都為內史令魯國公皇甫無逸為兵部尚書𣏌國公又以盧楚為內史令郭文懿為內史侍郎趙長文為黃門侍郎共掌朝政時人號七貴皇泰主眉目如畫溫厚仁愛風格儼然 東都聞宇文化及西來上下震懼有蓋琮者上疏請説李宻與之合勢拒化及文都謂盧楚等曰今讎恥未雪而兵力不足若赦宻罪使撃化及兩賊自鬬吾徐承其弊化及既破宻兵亦疲又其將士利吾官賞易可離間幷宻亦可擒也楚等皆以為然即以琮為通直散騎常侍齎勅書賜宻 宻與東都相持日乆又東拒化及常畏東都議其後見蓋琮至大喜遂上表乞降請討化及以贖罪送所獲凶黨雄武郎將於洪建遣元帥府記室參軍李儉上開府徐師譽等入見皇泰主命戮洪建於左掖門外元文都等以宻降為誠實盛飭賓館於宣仁門東皇泰主引見儉等以儉為司農卿師譽為尚書右丞冊拜宻太尉尚書令東南道大行臺行軍元帥魏國公令先平化及然後入朝輔政以徐世勣為右武侯大將軍仍下詔稱宻忠款且曰其用兵機略一稟魏公節度 元文都等喜於和解謂天下可定置酒作樂王世充作色曰朝廷官爵乃以與賊志欲何為邪文都等亦疑世充由是有隙秋七月皇泰主遣大理卿張權鴻臚卿崔善福賜李宻書曰今日以前咸共刷蕩使至以後彼此通懷七政之重佇公匡弼九伐之利委公指揮權等既至宻北面拜受詔書既無西慮悉以精兵東拒化及宻知化及軍糧且盡因偽與和化及大喜恣其兵食冀宻饋之㑹宻下有人獲罪亡抵化及具言其情化及大怒其食又盡乃渡永濟渠與宻戰於童山之下自辰達酉宻為流矢所中墮馬悶絶左右奔散追兵且至惟秦叔寶獨捍衛之宻由是獲免叔寶復収兵與之力戰化及乃退化及入汲郡求軍糧又遣使拷掠東郡吏民以責米粟王軌等不堪其弊遣通事舍人許敬宗詣宻請降宻以軌為滑州總管以敬宗為元帥府記室與魏徵共掌文翰房公蘇威在東都隨衆降宻王軌叛大懼自汲郡引兵欲取以比諸郡其將陳智略帥嶺南驍果萬餘人樊文超帥江淮排𥎞張童兒率江東驍果數千人皆降於宻化及猶有衆二萬北趣魏縣宻知其無能為西還鞏洛留徐世勣以備之 李宻每戰勝輒遣使告捷於皇泰主隋人皆喜王世充獨謂其麾下曰元文都輩刀筆吏耳吾觀其勢必為李宻所擒且吾軍士屢與宻戰沒其父兄子弟前後已多一旦為之下吾屬無類矣欲以激怒其衆文都聞之大懼與盧楚等謀因世充入朝伏甲誅之段達性庸懦恐事不就遣其壻張志以楚等謀告世充戊午夜三鼓世充勒兵襲含嘉門元文都聞變入奉皇泰主御乾陽殿陳兵自衛命諸將閉門拒守將軍跋野綱將兵遇世充下馬降之將軍費曜田闇戰於門外不利文都自將宿衛兵欲出𤣥武門以襲其後長秋監段瑜稱求門鑰不獲稽留遂乆天且曙文都引兵復欲出太陽門逆戰還至乾陽殿世充已攻太陽門得入皇甫無逸棄母及妻子斫右掖門奔長安盧楚匿於太官署世充之黨擒之至興教門見世充世充令亂斬殺之進攻紫㣲宮門皇泰主使人登紫㣲觀問稱兵欲何為世充下馬謝曰元文都盧楚等橫見規圖請殺文都甘從刑典段達乃令將軍黃桃樹執送文都文都顧謂皇泰主曰臣今朝死陛下夕及矣皇泰主慟哭遣之出興教門亂斬如盧楚幷殺盧元諸子段達又以皇泰主命開門納世充世充悉遣人代宿衛者然後入見皇㤗主於乾陽殿皇泰主謂世充曰擅相誅殺曽不聞奏豈為臣之道乎公欲肆其強力敢及我邪世充拜伏流涕謝曰臣蒙先皇采拔粉骨非報文都等包藏禍心欲召李宻以危社稷疾臣違異深積猜嫌臣迫於救死不暇聞奏若內懷不臧違負陛下天地日月實所照臨使臣闔門殄滅無復遺類詞淚俱發皇泰主以為誠引令升殿與語乆之因與俱入見皇太后世充被髪為誓不敢有二心乃以世充為左僕射總督內外諸軍事比及日中捕獲趙長文郭文懿殺之然後巡城告諭以誅元盧之意世充自含嘉城移居尚書省漸結黨援恣行威福用兄世惲為內史令入居禁中子弟咸典兵馬分政事為十頭悉以其黨主之勢震內外莫不趨赴皇泰主拱手而已 李宻將入朝至溫聞元文都等死乃還金墉東都大饑私錢濫惡大半雜以錫鐶其細如線米斛直錢八九萬初李宻嘗受業於儒生徐文逺文逺為皇泰主國子祭酒自出樵採為宻軍所執宻令文逺南面坐備弟子禮北面拜之文逺曰老夫既荷厚禮敢不盡言未審將軍之志欲為伊霍以繼絶扶傾乎則老夫雖遲暮猶願盡力若為莽卓乗危邀利則無所用老夫矣宻頓首曰昨奉朝命備位上公冀竭庸虛匡濟國難此宻之本志也文逺曰將軍名臣之子失塗至此若能不逺而復猶不失為忠義之臣及王世充殺元文都等宻復問計於文逺文逺曰世充亦門人也其為人殘忍𥚹隘既乗此勢必有異圖將軍前計為不諧矣非破世充不得入朝也宻曰始謂先生儒者不達時事今乃坐決大計何其明也文逺孝嗣之𤣥孫也 初李宻既殺翟讓頗自驕矜不恤士衆倉粟雖多無府庫錢帛戰士有功無以為賞又厚撫初附之人衆心頗怨徐世勣嘗因宴㑹刺譏其短宻不懌使世勣出鎮黎陽雖名委任實亦疎之宻開洛口倉散米無防守典當者又無文劵取之者隨意多少或離倉之後力不能致委棄衢路自倉城至郭門米厚數寸為車馬所轥踐羣盜來就食者並家屬近百萬口無甕盎織荊筐淘米洛水兩岸十里之間望之皆如白沙宻喜謂賈閏甫曰此可謂足食矣閏甫對曰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今民所以襁負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曽無愛吝屑越如此竊恐一旦米盡民散明公孰與成大業哉宻謝之即以閏甫判司倉參軍事宻以東都兵數敗㣲弱而將相自相屠滅謂朝夕可平王世充既專大權厚賞將士繕治器械亦隂圖取宻時隋軍乏食宻軍少衣世充請交易宻難之長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勸宻許之先是東都人歸宻者日以百數既得食降者益少宻悔而止宻破宇文化及還其勁卒良馬多死士卒疲病世充欲乗其𡚁撃之恐人心不一乃詐稱左軍衛士張永通三夢周公令宣意於世充當勒兵相助撃賊乃為周公立廟每出兵輒先祈禱世充令巫宣言周公欲令僕射急討李宻當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請戰世充簡練精鋭得二萬餘人馬二千餘匹壬子出師撃宻旗幡之上皆書永通字軍容甚盛癸丑至偃師營於通濟渠南作三橋於渠上宻留王伯當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師北阻邙山以待之宻召諸將㑹議裴仁基曰世充悉衆而至洛下必虛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東簡精兵三萬傍河西出以逼東都世充還我且按甲世充再出我又逼之如此則我有餘力彼勞奔命破之必矣宻曰公言大善今東都兵有三不可當兵仗精鋭一也決計深入二也食盡求戰三也我但乗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欲鬬不得求走無路不過十日世充之頭可致麾下陳智略樊文超單雄信皆曰計世充戰卒甚少屢經摧破悉已喪膽兵法曰倍則戰況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因此機展其勲效及其鋒而用之可以得志於是諸將喧然欲戰者什七八宻惑於衆議而從之仁基苦爭不得撃地嘆曰公後必悔之魏徵言於長史鄭頲曰魏公雖驟勝而驍將鋭卒多死戰士心怠此二者難以應敵且世充乏食志在死戰難與爭鋒未若深溝高壘以拒之不過旬月世充糧盡必自退追而撃之蔑不勝矣頲曰此老生之常談耳徵曰此乃奇䇿何謂常談拂衣而起程知節將內馬軍與宻同營在北邙山上單雄信將外馬軍營於偃師城北世充遣數百騎度通濟渠攻雄信營宻遣裴行儼與知節助之行儼先馳赴敵中流矢墜於地知節救之殺數人世充軍披靡乃抱行儼重騎而還為世充騎所逐刺槊洞過知節迴身捩折其槊兼斬追者與行儼俱免㑹日暮各斂兵還營宻驍將孫長樂等十許人皆被重創宻新破宇文化及有輕世充之心不設壁壘世充夜遣二百餘騎潛入北山伏谿谷中命軍士皆秣馬蓐食甲寅將戰世充誓衆曰今日之戰非直爭勝負死生之分在此一舉若其捷也富貴固所不論若其不捷必無一人獲免所爭者死非獨為國各宜勉之遲明引兵薄宻宻出兵應之未及成列世充縱兵撃之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入如飛世充先索得一人貌類宻者縛而匿之戰方酣使牽以過陳前譟曰已獲李宻矣士卒皆呼萬嵗其伏兵發乘高而下馳壓宻營縱火焚其廬舍宻衆大潰其將張童仁陳智略皆降宻與萬餘人馳向洛口世充夜圍偃師鄭頲守偃師其部下翻城納世充初世充家屬在江都隨宇文化及至滑臺又隨王軌入李宻宻留於偃師欲以招世充及偃師破世充得其兄世偉子𤣥應䖍恕瓊等又獲宻將佐裴仁基鄭頲祖君彥等數十人世充於是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妻子鄭䖍象母及宻諸將子弟皆撫慰之令潛呼其父兄初邴元真為縣吏坐贓亡命從翟讓於瓦岡讓以其嘗為吏使掌書記及宻開幕府妙選時英讓薦元真為長史宻不得已用之行軍謀畫未嘗參預宻西拒世充留元真洛口倉元真性貪鄙宇文溫謂宻曰不殺元真必為公患宻不應元真知之隂謀叛宻楊慶聞之以告宻宻固疑焉至是宻將入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潛引世充矣宻知而不發因與衆謀待世充兵半濟洛水然後擊之世充軍至宻候騎不時覺比將出戰世充軍悉已濟矣單雄信等又勒兵自據宻自度不能支帥麾下輕騎奔虎牢元真遂以城降初雄信驍捷善用馬槊名冠諸軍軍中號曰飛將彥藻以雄信輕於去就勸宻除之宻愛其才不忍也及宻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宻將如黎陽或曰殺翟讓之際徐世勣幾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時王伯當棄金墉保河陽宻自虎牢歸之引諸將共議宻欲南阻河北守太行東連黎陽以圖進取諸將皆曰今兵新失利衆心危懼若更停留恐叛亡不日而盡又人情不願難以成功宻曰孤所恃者衆也衆既不願孤道窮矣欲自刎以謝衆伯當抱宻號絶衆皆悲泣宻復曰諸君幸不相棄當共歸關中宻身雖無功諸君必保富貴府椽柳燮曰明公與唐公同族兼有疇昔之好雖不陪起兵然阻東都斷隋歸路使唐公不戰而據長安此亦公之功也衆咸曰然宻又謂王伯當曰將軍室家重大豈復與孤俱行哉伯當曰昔蕭何盡帥子弟以從漢王伯當恨不兄弟俱從豈以公今日失利遂輕去就乎縱分身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激從宻入關者凡二萬人於是宻之將帥州縣多降於隋 冬十月李宻將至上遣使迎勞相望於道宻大喜謂其徒曰我擁衆百萬一朝解甲歸唐山東連城數百知我在北遣使招之亦當盡至比於竇融功亦不細豈不以一台司見處乎己卯至長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日不得食衆心頗怨既而以宻為光祿卿上柱國賜爵邢國公宻既不滿望朝臣又多輕之執政者或來求賄意甚不平獨上親禮之常呼為弟以舅子獨孤氏妻之 癸未王世充収李宻美人珍寶及將卒十餘萬人還東都陳於闕下乙酉皇泰主大赦丙戌以世充為太尉尚書令內外諸軍事仍使之開太尉府備置官屬妙選人物 李宻總管李育德以武陟來降拜陟州刺史其餘將佐劉德威賈閏甫高季輔等相繼來降 上使李宻迎秦王世民於豳州宻自恃智略功名見上猶有傲色及見世民不覺驚服私謂殷開山曰真英主也不如是何以定禍亂乎 徐世勣據李宻舊境未有所屬魏徵隨宻至長安乆不為朝廷所知乃自請安集山東上以為秘書丞乗傳至黎陽遺徐世勣書勸之早降世勣遂決計西向謂長史陽翟郭孝恪曰此民衆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獻之是利主之敗自為功以邀富貴也吾實恥之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數以啓魏公使自獻之乃遣孝恪詣長安又運糧以餉淮安王神通上聞世勣使者至無表止有啓與李宻甚怪之孝恪具言世勣意上乃嘆曰徐世勣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也賜姓李氏以孝恪為宋州刺史使與世勣經營虎牢以東所得州郡委之選補李宻驕貴日乆又自負歸國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鬱鬱不樂嘗遇大朝㑹宻為光祿卿當進食深以為恥退以告左武衛大將軍王伯當伯當心亦怏怏因謂宻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乆如此也宻大喜乃獻策於上曰臣虛蒙榮寵安坐京師曽無報効山東之衆皆臣故時麾下請往収而撫之憑藉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聞宻故將士多不附世充亦欲遣宻往収之羣臣多諌曰李宻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魚於泉放虎於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耳今使二賊交鬬吾可以坐収其弊辛未遣宻詣山東収其餘衆之未下者宻請與賈閏甫偕行上許之命宻及閏甫同升御榻賜食傳飲巵酒曰吾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許人千金不易有人確執不欲弟行朕推赤心於弟非他人所能間也宻閏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當為宻副而遣之 十二月上遣李宻分其麾下之半留華州將其半出關長史張寶德預在行中恐宻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上意乃中變又恐宻驚駭乃降敕書勞來令宻留所部徐行單騎入朝更受節度宻至稠桑得敕謂賈閏甫曰敕遣我去無故復召我還天子曏雲有人確執不許此譖行矣吾今若還無復生理不若破桃林縣収其兵糧北走度河比信達熊州吾已逺矣茍得至黎陽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閏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況國家姓名著在圖䜟天下終當一統明公既已委質復生異圖任瓌史萬寶㨿熊糓二州此事朝舉彼兵夕至雖克桃林兵豈暇集一稱叛逆誰復容人為明公計不若且應朝命以明元無異心自然浸潤不行更欲出就山東徐思其便可也宻怒曰唐使吾與絳灌同列何以堪之且䜟文之應彼我所共今不殺我聴使東行足明王者不死縱使唐遂定關中山東終為我有天與不取乃欲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當斬而後行閏甫泣曰明公雖雲應䜟近察天人稍已相違今海內分崩人思自擅強者為雄明公奔亡甫爾誰相聴受且自翟讓受戮之後人皆謂明公棄恩忘本今日誰肯復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慮公見奪逆相拒抗一朝失勢豈有容足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詎能深言不諱乎願明公熟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茍明公有所措身閏甫亦何辭就戮宻大怒揮刃欲撃之王伯當等固請乃釋之閏甫奔熊州伯當亦止宻以為未可宻不從伯當乃曰義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聴伯當與公同死耳然終恐無益也宻因執使者斬之庚子旦宻紿桃林縣官曰奉詔蹔還京師家人請寄縣舍乃簡驍勇數十人著婦人衣戴羃䍦藏刀裙下詐為妻妾自帥之入縣舍須㬰變服突出因據縣城驅掠徒衆直趣南山乗險而東遣人馳告故將伊州刺史襄城張善相令以兵應接右翊衛將軍史萬寶鎮熊州謂行軍總管盛彥師曰李宻驍賊也又輔以王伯當今決䇿而叛殆不可當也彥師笑曰請以數千之衆邀之必梟其首萬寶曰公以何䇿能爾彥師曰兵法尚詐不可為公言之即帥衆踰熊耳山南據要道令弓弩夾路乗高刀楯伏於溪谷令之曰俟賊半渡一時俱發或問曰聞李宻欲向洛州而公入山何也彥師曰宻聲言向洛實欲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張善相耳若賊入谷口我自後追之山路險隘無所施力一夫殿後必不能制今吾先得入谷擒之必矣李宻既度險以為餘不足慮遂擁衆徐行果踰山南出彥師撃之宻衆首尾斷絶不得相救遂斬宻及伯當俱傳首長安盛彥師以功賜爵葛國公拜武衛將軍仍領熊州李世勣在黎陽上遣使以宻首示之告以反狀世勣北面拜伏號慟表請収葬詔歸其屍世勣為之行服備君臣之禮大具儀衛舉軍縞素葬宻於黎陽山
  二年春正月壬寅王世充悉取隋朝顯官名士為太尉府官屬杜淹戴胄皆預焉 王世充專總朝政事無大小悉關太尉府臺省監署莫不閴然世充立三牌於府門外一求文學才識堪濟時務者一求武勇智略能推鋒陷敵者一求能理寃滯擁抑不申者於是上書陳事者日有數百世充悉引見躬自省覽殷勤慰諭人人自喜以為言聴計從然終無所施行下至士卒廝養世充皆以甘言悅之而實無恩施隋馬軍總管獨孤武都為世充所親任其從弟司𨽻大夫機與虞部郎楊恭慎前勃海郡主簿孫師孝步軍總管劉孝元李儉崔孝仁謀召唐兵使孝仁説武都曰王公徒為兒女之態以悅下愚而鄙隘貪忍不顧親舊豈能成大業哉圖䜟之文應歸李氏人皆知之唐起晉陽奄有關內兵不留行英雄景附且坦懷待物舉善貴功不念舊惡據勝勢以爭天下誰能敵之吾屬託身非所坐待夷滅今任管公兵近在新安又吾之故人也若遣閒使召之使夜造城下吾曹共為內應開門納之事無不集矣武都從之事泄世充皆殺之恭慎達之子也 初王世充既殺元盧慮人情未服猶媚事皇泰主禮甚謙敬又請為劉太后假子尊號曰聖感皇太后既而漸驕橫嘗賜食於宮中還家大吐疑遇毒自是不復朝謁皇泰主知其終不為臣而力不能制唯取內庫綵物大造幡花又出諸服玩令僧散施貧乏以求福世充使其黨張績董濬守章善顯福二門宮內雜物毫釐不得出是月世充使人獻印及劍又言河水清欲以耀衆為己符瑞雲 閏二月丁巳驃騎將軍張孝珉以勁卒百人襲王世充汜水城入其郛沉米船百五十艘 己未世充冦糓州世充以秦叔寶為龍驤大將軍程知節為將軍待之皆厚然二人疾世充多詐知節謂叔寶曰王公器度淺狹而多妄語好為咒誓此乃老巫嫗耳豈撥亂之主乎世充與唐兵戰於九曲叔寶知節皆將兵在陳與其徒數十騎西馳百許步下馬拜世充曰僕荷公殊禮深思報效公性猜忌喜信䜛言非僕託身之所今不能仰事請從此辭遂躍馬來降世充不敢逼上使事秦王世民世民素聞其名厚禮之以叔寶為馬軍總管知節為左三統軍時世充驍將又有驃騎武安李君羨征南將軍臨邑田留安亦惡世充之為人帥衆來降世民引君羨置左右以留安為右四統軍 王世充囚李育德之兄厚德於獲嘉厚德與其守將趙君穎逐殷州刺史段大師以城來降以厚德為殷州刺史 癸亥陟州刺史李育德攻下王世充河內堡聚三十一所乙丑世充遣其兄子君廓侵陟州李育德撃走之斬首千餘級李厚德歸省親疾使李育德守獲嘉世充倂兵攻之丁卯城陷育德及弟三人皆戰死 三月壬申王世充冦糓州刺史史萬寶戰不利王世充之寇新安也外示攻取實召文武之附己者
  議受禪李世英深以為不可曰四方所以奔馳歸附東都者以公能中興隋室故也今九州之地未清其一遽正位號恐逺人皆思叛去矣世充曰公言是也長史韋節楊續等曰隋氏數窮在理昭然夫非常之事固不可與常人議之太史令樂德融曰昔嵗長星出乃除舊布新之徵今嵗星在角亢亢鄭之分野若不亟順天道恐王氣衰息世充從之外兵曹參軍戴胄言於世充曰君臣猶父子也休戚同之明公莫若竭忠徇國則家國俱安矣世充詭辭稱善而遣之世充議受九錫胄復固諫世充怒出為鄭州長史使與兄子行本鎮虎牢乃使段達等言於皇泰主請加世充九錫皇泰主曰鄭公近平李宻已拜太尉自是以來未有殊績俟天下稍平議之未晚段達曰太尉欲之皇泰主熟視達曰任公辛巳達等以皇泰主之詔命世充為相國假黃龯總百揆進爵鄭王加九錫鄭國置丞相以下官 甲午王世充遣其將高毗冦義州 東都道士桓法嗣獻孔子閉房記於王世充言相國當代隋為天子世充大悅以法嗣為諌議大夫世充又羅取雜鳥書帛繫頸自言符命而縱之有得鳥來獻者亦拜官爵於是段達以皇泰主命加世充殊禮世充奉表三讓百官勸進設位於都堂納言蘇威年老不任朝謁世充以威隋氏重臣欲以眩耀士民每勸進必冠威名及受殊禮之日扶威置百官之上然後南面正坐受之 夏四月王世充令長史韋節楊續等及太常博士衡水孔穎達造禪代儀遣段達雲定興等十餘人入奏皇泰主曰天命不常鄭王功德甚盛願陛下遵唐虞之跡皇泰主斂膝據按怒曰天下高祖之天下若隋祚未亡此言不應輒發必天命已改何煩禪讓公等或祖禰舊臣或台鼎高位既有斯言朕復何望顔色凜冽在廷者皆流汗退朝泣對太后世充更使人謂之曰今海內未寧須立長君候四方安集當復子明辟必如前誓癸卯世充稱皇泰主命禪泣於鄭遣其兄世惲幽皇泰主於含涼殿雖有三表陳讓及勅書敦勸皇泰主皆不知也遣諸將引兵入清宮城又遣術人以楊柳葦火祓除禁省 乙巳王世充備法駕入宮即皇帝位丙午大赦改元開明戊申王世充立子𤣥應為太子𤣥恕為漢王餘兄弟宗族十九人皆為王奉皇泰主為潞國公以蘇威為太史段達為司徒雲定興為太尉張僅為司空楊續為納言韋節為內史王隆為左僕射韋霽為右僕射齊王世惲為尚書令楊汪為吏部尚書杜淹為少吏部鄭頲為御史大夫世惲世充之兄也又以國子助敎呉人陸德明為漢王師令𤣥恕就其家行束修禮德明恥之故服巴豆散臥稱病𤣥恕入跪牀下對之遺利竟不與語德明名朗以字行世充於闕下及𤣥武門等處皆設榻坐無常所親受章表或輕騎遊歴衢市亦不清道民但避路而已世充按轡徐行語之曰昔時天子深居九重在下事情無由聞徹今世充非貪天位但欲救恤時危正如一州刺史親覽庶務當與士庶共評朝政尚恐門有禁限令於門外設坐聽朝宜各盡情又令西朝堂納寃抑東朝堂納直諫於是獻書上策者日有數百條流既煩省覽難遍數日後不復更出王世充將軍丘懷義居門下內省召越王君度漢王
  𤣥恕將軍郭士衡雜妓妾飲博侍御史張藴古彈之世充大怒令散手埶君度𤣥恕批其耳數十又命引入東上閣杖之各四十懷義士衡不問賞藴古帛百段遷太子舍人君度世充之兄子也世充每聽朝殷勤誨諭言詞重複千端萬緒侍衛之人不勝倦弊百司奏事疲於聴受御史大夫蘇良諫曰陛下語太多而無領要計雲爾即可何煩許辭也世充黙然良乆亦不罪良然性如是終不能改也 王世充數攻伊州總管張善相拒之糧盡援兵不至癸亥城陷善相罵世充極口而死帝聞嘆曰吾負善相善相不負吾也賜其子爵襄城郡公五月王世充陷義州復冦西濟州遣右驍衛大將軍劉𢎞基將兵救之 癸巳梁州總管山東道安撫副使陳政為麾下所殺攜其首奔王世充政茂之子也王世充以禮部尚書裴仁基左輔大將軍裴行儼有威名忌之仁基父子知之亦不自安乃與尚書左丞宇文儒童儒童弟尚食直長溫散騎常侍崔德本謀殺世充及其黨復尊立皇泰主事泄皆夷三族齊王世惲言於世充曰儒童等謀反正為皇泰主尚在故也不如早除之世充從之遣兄子唐王仁則及家奴梁百年酖皇泰主皇泰主曰更為請太尉以往者之言未應至此百年欲為啓陳世惲不許又請與太后辭訣亦不許乃布席焚香禮佛願自今已往不復生帝王家飲藥不能絶以帛縊殺之謚曰恭皇帝世充以其兄楚王世偉為太保齊王世惲為太傅領尚書令 秋七月王世充遣其將羅士信冦糓州士信帥其衆千餘人來降先是士信從李宻撃世充兵敗為世充所得世充厚禮之與同寢食既而得邴元真等待之如士信士信恥之士信有駿馬世充兄子趙王道詢欲之不與世充奪之以賜道詢士信怒故來降上聞其來甚喜遣使迎勞賜帛五千段廩食其所部以士信為陜州道行軍總管世充左龍驤將軍臨涇席辯與同列楊䖍安李君義皆帥所部來降 丙子王世充遣其將郭士衡寇糓州刺史任瓌大破之俘斬且盡 甲申行軍總管劉𢎞基遣其將種如願襲王世充河陽城毀其河橋而還 八月丙午將軍秦武通軍至洛陽敗世充將葛彥璋 冬十月王世充自將兵徇地至滑臺臨黎陽尉氏城主時德叡汴州刺史王要漢亳州刺史丁叔則遣使降之以德叡為尉州刺史要漢伯當之兄也 王世充遣其從弟世辨以徐亳之兵攻雍丘李公逸遣使求救上以隔賊境不能救公逸乃留其屬李善行守雍丘身帥輕騎入朝至襄城為世充伊州刺史張殷所獲世充謂曰卿越鄭臣唐其説安在公逸曰我於天下惟知有唐不知有鄭世充怒斬之善行亦沒上以公逸子為襄邑公
  三年王世充將帥州縣來降者時月相繼世充乃峻其法一人亡叛舉家無少長就戮父子兄弟夫婦許相告而免之又使伍家為保有舉家亡者四鄰不覺皆坐誅殺人益多而亡者益甚至於樵採之人出入皆有限數公私愁窘人不聊生矣以宮城為大獄意所忌者並其家屬収繋宮中諸將出討亦質其家屬於宮中禁止者常不減萬口餒死者日有數十世充又以臺省官為司鄭管原伊殷梁湊嵩谷懷德等十二州營田使丞郎得為此行者喜若登仙 夏四月羅士信圍慈澗王世充使太子𤣥應拒之士信刺𤣥應墜馬人救之得免 庚申懷州總管黃君漢撃王世充太子𤣥應於西濟州大破之熊州行軍總管史萬寶邀之於九曲又破之 辛酉世充陷鄧州 五月突厥遣阿史那揭多獻馬千匹於王世充且求婚世充以宗女妻之幷與之互市 顯州行臺尚書令楚王楊士林雖受唐官爵而北結王世充南通蕭銑詔廬江王瑗與安撫使李𢎞敏討之兵未行長史田瓚為士林所忌甲寅瓉殺士林降於世充世充以瓚為顯州總管 上議撃世充世充聞之選諸州鎮驍勇皆集洛陽置四鎮將軍募人分守四城 秋七月壬戌詔秦王世民督諸軍撃世充陜東道行臺屈突通二子在洛陽上謂通曰今欲使卿東征如卿二兒何通曰臣昔為俘囚分當就死陛下釋縛加以恩禮當是之時臣心口相誓期以更生餘年為陛下盡節但恐不獲死所耳今得備先驅二兒何足顧乎上嘆曰徇義之士一至此乎 癸亥突厥遣使潛詣王世充潞州總管李襲譽邀撃敗之虜牛羊萬計 壬午秦王世民至新安王世充遣魏王𢎞烈鎮襄陽荊王行本鎮虎牢宋王泰鎮懷州齊王世惲檢校南城楚王世偉守寶城太子𤣥應守東城漢王𤣥恕守含嘉城魯王道徇守曜儀城世充自將戰兵左輔大將軍楊公卿帥左龍驤二十八府騎兵右游擊大將軍郭善才帥內軍二十八府步兵左游撃大將軍跋野綱帥外軍二十八府步兵總三萬人以備唐𢎞烈行本世偉之子泰世充之兄子也 羅士信將前鋒圍慈澗王世充自將兵三萬救之己丑秦王世民將輕騎前覘世充猝與之遇衆寡不敵道路險阨為世充所圍世民左右馳射皆應弦而斃獲其左建威將軍燕琪世充乃退世民還營埃塵覆面軍不復識欲拒之世民免胄自言乃得入旦日帥步騎五萬進軍慈澗世民拔慈澗之戌歸於洛陽世民遣行軍總管史萬寶自宜陽南據龍門將軍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內上谷公王君廓自洛口斷其餉道懷州總管黃君漢自河隂攻回洛城大軍屯於北邙連營以逼世充洧州長史䌓水張公謹與刺史崔樞以州城來降 八月鄧州土豪執王世充所署刺史來降 甲辰黃君漢遣校尉張夜叉以舟師襲迴洛城克之獲其將達奚善定斷河陽南橋而還降其堡聚二十餘世充使太子𤣥應帥楊公卿等攻迴洛不克乃築月城於其西留兵戌之世充陳於青城宮秦王世民亦置陳當之世充隔水謂世民曰隋室傾覆唐帝關中鄭帝河南世充未嘗西侵王忽舉兵東來何也世民使宇文士及應之曰四海咸仰皇風唯公遏阻聲教為此而來世充曰相與息兵講好不亦善乎又應之曰奉詔取東都不令講好至暮各引兵還九月癸酉王世充顯州總管田瓉以所部二十五州
  來降自是襄陽聲問與世充絶 史萬寶進軍甘泉宮丁丑秦王世民遣右武衛將軍王君廓攻轘轅拔之王世充遣其將魏隱等撃君廓君廓偽遁設伏大破之遂東徇地至管城而還先是王世充將郭士衡許羅漢掠唐境君廓以䇿撃卻之詔勞之曰卿以十三人破賊一萬自古以少制衆未之有也世充尉州刺史時德叡帥所部𣏌夏陳隨許穎尉七州來降秦王世民以便宜命州縣官竝依世充所署無所變易改尉州為南汴州於是河南州縣相繼來降 辛巳世民以五百騎行戰地登魏宣武陵王世充帥步騎萬餘猝至圍之單雄信引槊直趨世民尉遲敬德躍馬大呼橫刺雄信墜馬世充兵稍卻敬德翼世民出圍世民敬德更帥騎兵還戰出入世充陳往返無所礙屈突通引大兵繼至世充大敗僅以身免擒其冠軍大將軍陳智略斬首千餘級獲排矟兵六千 冬十月甲午王世充大將軍張鎮周來降甲辰行軍總管羅士信襲王世充硤石堡拔之士信
  又圍千金堡堡中大罵之士信夜遣百餘人抱嬰兒數十至堡下使兒啼呼詐雲從東都來歸羅總管既而相謂曰此千金堡也吾屬誤矣即去堡中以為士信已去來者洛陽亡人出兵追之士信伏兵於道伺其門開突入屠之 李宻之敗也楊慶歸洛陽世充以為管州總管妻以兄女秦王世民逼洛陽楊慶潛遣人請降世民遣總管李世勣將兵往據其城慶來降拜上柱國郇國公時世充太子𤣥應鎮虎牢軍於榮汴之間聞之引兵趣管城李世勣撃卻之使郭孝恪為書説榮州刺史魏陸陸宻請降𤣥應遣大將軍張志就陸徵兵丙辰陸擒志等四將舉州來降陽城令王雄帥諸堡來降秦王世民使李世勣引兵應之以雄為嵩州刺史嵩南之路始通魏陸使張志詐為𤣥應書停其東道之兵令其將張慈寶且還汴州又宻告汴州刺史王要漢使圖慈寶要漢斬慈寶以降𤣥應聞諸州皆叛大懼奔還洛陽詔以要漢為汴州總管賜爵郳國公 十一月戊子安撫大使李大亮取王世充沮華二州 唐兵逼洛陽王世充遣使求救於竇建德建德遣使詣世充許以赴援事見唐平河朔 十二月辛卯王世充許亳等十一州皆請降 辛丑王世充隨州總管徐毅舉州降 王世充遣其兄子代王琬長孫安世詣竇建德報聘且乞師
  四年春正月王世充梁州總管程嘉㑹以所部來降杜伏威遣其將陳正通徐紹宗帥精兵二千來㑹秦王世民撃王世充甲申攻梁克之 秦王世民選精鋭千餘騎皆皂衣𤣥甲分為左右隊使秦叔寶程知節尉遲敬德翟長孫分將之每戰世民親被𤣥甲帥之為前鋒乘機進撃所向無不摧破敵人畏之行臺僕射屈突通賛皇公竇軌將兵按行營屯猝與王世充遇戰不利秦王世民帥𤣥甲救之世充大敗獲其騎將葛彥璋俘斬六千餘人世充遁歸 王世充太子𤣥應將兵數千人自虎牢運糧入洛陽秦王世民遣將軍李君羨邀撃大破之𤣥應僅以身免世民使宇文士及奏請進圍東都上謂士及曰歸語爾王今取洛陽止欲息兵克城之日乗輿法物圖籍器械非私家所須者委汝収之其餘子女玉帛並以分賜將士辛丑世民移軍青城宮壁壘未立王世充帥衆二萬自方諸門出憑故馬坊垣塹臨糓水以拒唐兵諸將皆怯世民以精騎陳於北邙魏宣武陵以望之謂左右曰賊勢窘矣悉衆而出徼幸一戰今日破之後不敢復出矣命屈突通帥步卒五千渡水撃之戒通曰兵交則縱煙煙作世民引騎南下身先士卒與通合勢力戰世民欲知世充陳厚薄與精騎數十衝之直出其背衆皆披靡殺傷甚衆既而限以長堤與諸騎相失將軍丘行恭獨從世民世充數騎追及之世民馬中流矢而斃行恭回騎射追者發無不中追者不敢前乃下馬以授世民行恭於馬前步執長刀距躍大呼斬數人突陳而出得入大軍世充亦帥衆殊死戰散而復合者數四自辰至午世充兵始退世民縱兵乗之直抵城下俘斬七千人遂圍之驃騎將軍段志𤣥與世充兵力戰深入馬倒為世充兵所擒兩騎夾持其髻將渡洛水志𤣥踴身而奮二人俱墜馬志𤣥馳歸追者數百騎不敢逼初驃騎將軍王懷文為唐軍斥候為世充所獲世充欲慰悅之引置左右壬寅世充出右掖門臨洛水為陳懷文忽引槊刺世充世充裹甲槊折不能入左右猝出不意皆愕眙不知所為懷文走趣唐軍至寫口追獲殺之世充歸解去衷甲袒示羣臣曰懷文以槊刺我卒不能傷豈非天所命乎先是御史大夫鄭頲不樂仕世充多稱疾不預事至是謂世充曰臣聞佛有金剛不壞身陛下真是也臣實多幸得生佛世願棄官削髪為沙門服勤精進以資陛下之神武世充曰國之大臣聲望素重一旦入道將駭物聴俟兵革休息當從心志頲固請不許退謂其妻曰吾束髪從官志慕名節不幸遭遇亂世流離至此側身猜忌之朝累足危亡之地智力淺薄無以自全人生㑹當有死早晩何殊姑從吾所好死亦無憾遂削髪被僧服世充聞之大怒曰爾以我為必敗欲茍免邪不誅之何以制衆遂斬頲於市頲言笑自若觀者壯之詔贈王懷文上柱國朔州刺史 庚戌王泰棄河陽走其將趙敻等以城來降別將單雄信裴孝達與總管王君廓相持於洛口秦王世民帥步騎五千援之至轘轅雄信等遁去君廓追敗之 乙卯王世充懷州刺史陸善宗以城降 秦王世民圍洛陽宮城城中守禦甚嚴大礟飛石重五十斤擲二百步八弓弩箭如車輻鏃如巨斧射五百步世民四面攻之晝夜不息旬餘不克城中欲翻城者凡十三輩皆不果發而死唐將士皆疲弊思歸總管劉𢎞基等請班師世民曰今大舉而來當一勞永逸東方諸州已望風款服唯洛陽孤城勢不能乆功在垂成奈何棄之而去乃下令軍中曰洛陽未破師必不還敢言班師者斬衆乃不敢復言上聞之亦宻敕世民使還世民表稱洛陽必可克又遣參謀軍事封德彞入朝面論形勢德彞言於上曰世充得地雖多率皆羈屬號令所行唯洛陽一城而已智盡力窮克在朝夕今若旋師賊勢復振更相連結後必難圖上乃從之世民遺世充書諭以禍福世充不報戌午王世充鄭州司兵沈悅遣使詣左武候大將軍李世勣請降左衛將軍王君廓夜引兵襲虎牢悅為內應遂拔之獲其荊王行本及長史戴胄悅君理之孫也唐兵圍洛陽掘塹築壘而守之城中乏食絹一匹直粟三升布十匹直廩一升服飾珍玩賤如土芥民食草根木葉皆盡相與澄取浮泥投米屑作餠食之皆病身腫腳弱死者相枕倚於道皇泰主之遷民入宮城也凡三萬家至是無三千家雖貴為公卿糠覈不充尚書郎以下躬自負戴往往餒死竇建德使其將范願守曹州悉發孟海公徐圓朗之衆西救洛陽至滑州王世充行臺僕射韓洪開門納之己卯軍於酸棗 秦王世民中分麾下使屈突通副齊王元吉圍守東都世民將驍勇三千五百人東趣武平事見唐平河朔 夏四月壬寅王世充騎將楊公卿單雄信引兵出戰齊王元吉撃之不利行軍總管盧君諤戰死 王世充平州刺史周仲隱以城來降 五月擒竇建德甲子王世充偃師鞏縣皆降 乙丑以太子左庶子鄭善果為山東道撫慰大使世充將王德仁棄故洛陽城而遁亞將趙季卿以城降秦王世民囚竇建德王琬長孫安世郭士衡等至洛陽城下以示世充世充與建德語而泣仍遣安世等入城言敗狀世充召諸將議突圍走襄陽諸將皆曰吾所恃者夏王夏王今已為擒雖得出終必無成丙寅世充素服帥其太子羣臣二千餘人詣軍門降世民禮接之世充俯伏流汗世民曰卿昔以童子見處今見童子何恭之甚邪世充頓首謝罪於是部分諸軍先入洛陽分守市肆禁止侵掠無敢犯者丁卯世民入宮城命記室房𤣥齡先入中書門下省収隋圖籍制詔已為世充所毀無所獲命蕭瑀竇軌等封庫収其金帛班賜將士収世充之黨罪尤大者段達王隆崔洪丹薛德音楊汪孟孝義單雄信楊公卿郭什柱郭士衡董叡張童兒王德仁朱粲郭善才等十餘人斬於洛水之上士民疾朱粲殘忍競投瓦礫撃其屍須臾如冢囚韋節楊續長孫安世等十餘人送長安士民無罪為世充所囚者皆釋之所殺者祭而誄之 戊寅王世充徐州行臺𣏌王世辯以徐宋等三十八州詣河南道安撫大使任瓌請降世充故地悉平 秋七月庚申王世充行臺王𢎞烈王泰左僕射豆盧行襃右僕射蘇世長以襄州來降上與行襃世長皆有舊先是屢以書招之行襃輒殺使者既至長安上誅行襃而責世長世長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陛下既得之矣豈可復忿同獵之徒問爭肉之罪乎上笑而釋之以為諌議大夫 甲子俘王世充於太廟上見王世充而數之王世充曰臣罪固當誅然秦王許臣不死丙寅詔赦世充為庶人與兄弟子侄徙處蜀 王世充以防夫未備置雍州廨舍獨孤機之子定州刺史修德帥兄弟至其所矯稱救呼鄭王世充與兄世惲趨出修德等殺之詔免修德官其餘兄弟子姪等於道亦以謀反誅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七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七下
  宋 袁樞 撰
  唐平河朔
  隋煬帝大業七年漳南人竇建德少尚氣俠膽力過人為鄉黨所歸附㑹募人征高麗建德以勇敢選為二百人長同縣孫安祖亦以驍勇選為徵士安祖辭以家為水所漂妻子餒死縣令怒笞之安祖刺殺令亡抵建德建德匿之官司逐捕蹤跡至建德家建德謂安祖曰文皇帝時天下殷盛發百萬之衆以伐高麗尚為所敗今水潦為災百姓困窮加之往嵗西征行者不歸瘡痍未復主上不恤乃更發兵親撃高麗天下必大亂丈夫不死當立大功豈可但為亡虜邪乃集無賴少年得數百人使安祖將之入高雞泊中為羣盜安祖自號將軍時鄃人張金稱聚衆河曲蓨人高士達聚衆於清河境內為盜郡縣疑建德與賊通悉収其家屬殺之建德帥麾下二百人亡歸士達士達自稱東海公以建德為司兵頃之孫安祖為張金稱所殺其衆悉歸建德建德兵至萬餘人建德能傾身接物與士卒均勞逸由是人爭附之為之致死
  十二年冬十二月涿郡通守郭絢將兵萬餘人討高士達士達自以才略不及竇建德乃進建德為軍司馬悉以兵授之建德請士達守輜重自簡精兵七千人拒絢詐為與士達有隙而叛遣人請降於絢願為前驅擊士達以自效絢信之引兵隨建德至長河不復設備建德襲之殺虜數千人斬絢首獻士達張金稱餘衆皆歸建德楊義臣乗勝至平原欲入高雞泊討之建德謂士達曰歴觀隋將善用兵者無如義臣今滅張金稱而來其鋒不可當請引兵避之使其欲戰不得坐費嵗月將士疲倦然後乘間擊之乃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敵士達不從留建德守營自帥精兵逆撃義臣戰小勝因縱酒高宴建德聞之曰東海公未能破敵遽自矜大禍至不乆矣後五日義臣大破士達於陳斬之乘勝逐北趣其營營中守兵皆潰建德與百餘騎亡去至饒陽乗其無偹攻陷之収兵得三千餘人義臣既殺士達以為建德不足憂引去建德還平原収士達散兵収葬死者為士達發喪軍復大振自稱將軍先是羣盜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殺之獨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稍以城降之聲勢日甚勝兵至十餘萬人
  恭帝義寧元年春正月丙辰竇建德為壇於樂壽自稱長樂王置百官改元丁丑 秋七月煬帝詔左禦衛大將軍涿郡留守薛世雄將燕地精兵三萬討李宻命王世充等諸將皆受世雄節度軍所過盜賊隨便誅翦世雄行至河間軍於七里井竇建德士衆惶懼悉拔諸城南遁聲言還入豆子䴚世雄以為畏己不復設備建德謀還襲之其處去世雄營百四十里建德帥敢死士二百八十人先行令餘衆續發建德與其士衆約曰夜至則擊其營已明則降之未至二里所天欲明建德惶惑議降㑹天大霧人咫尺不相辨建德喜曰天賛我也遂突入其營撃之世雄士卒大亂皆騰柵走世雄不能禁與左右數十騎遁歸涿郡慙恚發病卒建德遂圍河間唐高祖武德元年隋河間郡丞王琮守郡城以拒羣盜竇建德攻之嵗餘不下聞煬帝凶問帥吏士發喪乘城者皆哭建德遣使弔之琮因使者請降建德退舍具饟以待之琮言及隋亡俯伏流涕建德亦為之泣諸將曰琮乆拒我軍殺傷甚衆力盡乃降請烹之建德曰琮忠臣也吾方賞之以勸事君奈何殺之往在高雞泊為盜容可妄殺人今欲安百姓定天下豈得害忠良乎乃徇軍中曰先與王琮有怨敢妄動者夷三族以琮為瀛州刺史於是河北郡縣聞之爭附於建德先是建德陷景城執戶曹河東張𤣥素將殺之縣民千餘人號泣請代其死曰戶曹清慎無比大王殺之何以勸善建德乃釋之以為治書侍御史固辭及江都敗復以為黃門侍郎𤣥素乃起饒陽令宋正本博學有才氣説建德以定河北之䇿建德引為謀主建德定都樂壽命所居曰金城宮備置百官 冬十一月有大鳥五集于樂壽羣鳥數萬從之經日乃去竇建德以為已瑞改元五鳯宗城人有得𤣥圭獻於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㑹稽孔德紹皆曰此天所以賜大禹也請改國號曰夏建德從之以正本為納言德紹為內史侍郎初王須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其衆據深澤掠冀定之間衆至十萬自稱魏帝建德偽與連和刀兒弛備建德襲撃破之遂圍深澤其徒執刀兒降建德斬之盡幷其衆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麴稜不下稜壻崔履行䢰之孫也自言有奇術可使攻者自敗稜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鬬曰賊雖登城汝曹勿怖吾將使賊自縛於是為壇夜設章醮然後自衣衰絰杖行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急稜將戰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猶未已建德見稜曰卿忠臣也厚禮之以為內史令 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帥衆十萬冦幽州總管羅藝將逆戰薛萬均曰彼衆我寡出戰必敗不若使羸兵背城阻水為陳彼必渡水撃我萬均請以精騎百人伏於城旁俟其半渡撃之蔑不勝矣藝從之建德果引兵渡水萬均邀撃大破之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縣藝復邀撃之凡相拒百餘日建德不能克乃還樂壽萬均世雄之子也
  二年春閏二月宇文化及保聊城竇建德縱兵攻之生擒化及建德每戰勝克城所得資財悉以分將士身無所取又不噉肉常食蔬茹粟飯妻曹氏不衣紈綺所役婢妾纔十許人及破化及得隋宮人千數即時散遣之以隋黃門侍郎裴矩為左僕射掌選事兵部侍郎崔君肅為侍中少府令何稠為工部尚書右司郎中柳調為左丞虞世南為黃門侍郎歐陽詢為太常卿詢紇之子也自餘隨才授職委以政事其不願留欲詣關中及東都者亦聽之仍給資糧以兵援之出境隋驍果尚近萬人亦各縱遣任其所之又與王世充結好遣使奉表於隋皇泰主皇泰主封為夏王建德起於羣盜雖建國未有文物法度裴矩為之定朝儀制律令建德甚悅每從之諮訪典禮 竇建德陷邢州執總管陳君賔 初宇文化及以隋大理卿鄭善果為民部尚書從至聊城為化及督戰中流矢竇建德克聊城王琮獲善果責之曰公名臣之家隋室大臣奈何為弒君之賊效命苦戰傷痍至此乎善果大慙欲自殺宋正本馳往救止之建德復不為禮乃奔相州淮安王神通送之長安庚午善果至上優禮之拜左庶子檢校內史侍郎 夏四月竇建德聞王世充廢皇泰主自立乃絶之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下書稱詔追謚隋煬帝為閔帝齊王暕之死也有遺腹子政道建德立以為鄖公然猶依倚突厥以壯其兵勢隋義成公主遣使迎蕭皇后及南陽公主建德遣千餘騎送之又傳宇文化及首以獻義成公主 六月庚子竇建德陷滄州 秋八月竇建德將兵十餘萬趣洺州淮安王神通帥諸軍退保相州己亥建德兵至洺州城下 丁未竇建德䧟洺州總管袁子幹降之乙卯引兵趣相州淮安王神通聞之帥諸軍就李世勣於黎陽 己巳竇建德陷相州殺刺史呂珉 淮安王神通使慰撫使張道源鎮趙州庚寅竇建德陷趙州執總管張志昻及道源建德以二人及邢州刺史陳君賓不早下欲殺之國子祭酒凌敬諫曰人臣各為其主用彼堅守不下乃忠臣也今大王殺之何以勵羣下乎建德怒曰吾至城下彼猶不降力屈就擒何可捨也敬曰今大王使大將高士興拒羅藝於易水藝纔至興即降大王之意以為如何建德乃悟即命釋之 冬十月己亥賜幽州總管燕公羅藝姓李氏封燕郡王 辛丑李藝破建德於衡水 竇建德引兵趣衛州建德每行軍常為三道輜重細弱居中央步騎夾左右相去三里許建德以千騎前行過黎陽三十里李世勣遣騎將丘孝剛將二百騎偵之孝剛驍勇善馬槊與建德遇遂撃之建德敗走右方兵救之撃斬孝剛建德怒還攻黎陽克之虜淮安王神通李世勣父葢魏徵及帝妹同安公主唯李世勣以數百騎走濟河數日以其父故還詣建德降衛州聞黎陽陷亦降建德以李世勣為左驍衛將軍使守黎陽常以其父蓋自隨為質以魏徵為起居舍人滑州刺史王軌奴殺軌攜其首詣建德降建德曰奴殺主大逆吾何為受之立命斬奴返其首於滑州吏民感悅即日請降於是其旁州縣及徐圓朗等皆望風歸附己未建德還洺州築萬春宮徙都之置淮安王神通於下博待以客禮 十一月李世勣欲歸唐恐禍及其父謀於郭孝恪孝恪曰吾新事竇氏動則見疑宜先立效以取信然後可圖也世勣從之襲王世充獲嘉破之多所俘獲以獻建德建德由是親之 十二月李世勣復遣人説竇建德曰曹戴二州戶口完實孟海公竊有其地與鄭人外合內離若以大軍臨之指期可取既得海公臨徐兗河南可不戰而定也建德以為然欲自將徇河南先遣其行臺曹旦等將兵五萬濟河世勣引兵三千㑹之
  二年春正月李世勣謀俟竇建德至河南掩襲其營殺之冀得其父幷建德土地以歸唐㑹建德妻産乆之不至曹旦建德之妻兄也在河南多所侵擾諸賊羈屬者皆怨之賊帥魏郡李文相號李商胡聚衆五千餘人據孟津中潬母霍氏亦善騎射自稱霍總管世勣結商胡為昆弟入拜商胡之母母泣謂世勣曰竇氏無道如何事之世勣曰母無憂不過一月當殺之相與歸唐耳世勣辭去母謂商胡曰東海公許我共圖此賊事乆變生何必待其來不如速決是夜商胡召曹旦偏禆二十三人飲之酒盡殺之旦別將高雅賢阮君明尚在河北未濟商胡以巨舟四艘濟河北之兵三百人至中流悉殺之有獸醫游水得免至南岸告曹旦旦嚴警為備商胡既舉事始遣人告李世勣世勣與曹旦連營郭孝恪勸世勣襲旦世勣未決聞旦已有備遂與孝恪帥數十騎來奔商胡復引精兵二千北襲阮君明破之高雅賢収衆去商胡追之不及而還建德羣臣請誅李蓋建德曰世勣唐臣為我所虜不忘本朝乃忠臣也其父何罪遂赦之甲午世勣孝恪至長安曹旦遂取濟州復還洺州二月竇建德攻李商胡殺之建徳至洺州勸課農桑境內無盜商旅野宿 夏五月竇建德遣高世興撃李藝於幽州不克退軍籠火城藝襲撃大破之斬首五千級建德大將軍王伏寶勇略冠軍中諸將疾之言其謀反建德殺之伏寶曰大王奈何聴䜛言自斬左右手乎 秋八月竇建德共州縣令唐綱殺刺史以州來降 上遣使與竇建德連和建德遣同安公主隨使者俱還 冬十月竇建德帥衆二十萬復攻幽州建德兵已攀堞薛萬均薛萬徹帥敢死士百人從地道出其背掩撃之建德兵潰走斬首千餘級李藝兵乘勝薄其營建德陳於營中填塹而出奮撃大破之建德逐北至其城下攻之不克而還 十一月竇建德濟河撃孟海公初王世充侵建德黎陽建德襲破殷州以報之自是二國交惡信使不通及唐兵逼洛陽世充遣使求救於建德建德中書侍郎劉斌説建德曰天下大亂唐得關西鄭得河南夏得河北共成鼎足之勢今唐舉兵臨鄭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鄭地日蹙唐強鄭弱勢必不支鄭亡則夏不能獨立矣不如解仇除忿發兵救之夏撃其外鄭攻其內破唐必矣唐師既退徐觀其變若鄭可取則取之倂二國之兵乗唐師之老天下可取也建德從之遣使詣世充許以赴援又遣其禮部侍郎李大師等詣唐請罷洛陽之兵秦王世民留之不答 十二月壬辰燕郡王李藝又撃竇建德於籠火城破之 張道源從竇建德在河南宻遣人詣長安請出兵攻洺州以震山東丙午詔劉世讓為行軍總管使將兵出土門趣洺州 竇建德行臺尚書令恆山胡大恩請降
  四年春二月竇建德克周橋虜孟海公 三月行軍總管劉世讓攻竇建德黃州拔之洺州嚴備世讓不得進㑹突厥將入寇上召世讓還竇建德所署普樂令平恩程名振來降 竇建德陷管州殺刺史郭士安又陷滎陽陽翟等縣水陸並進汎舟運糧泝河西上王世充之弟徐州行臺世辯遣其將郭士衡將兵數千㑹之合十餘萬號三十萬軍於成皋之東原築宮板渚遣使與王世充相聞先是建德遺秦王世民書請退軍潼關返鄭侵地復修前好世民集將佐議之皆請避其鋒郭孝恪曰世充窮蹙垂將面縛建德逺來助之此天意欲兩亡之也宜據武牢之險以拒之伺間而動破之必矣記室薛収曰世充保據東都府庫充實所將之兵皆江淮精鋭即日之患但乏糧食耳以是之故為我所持求戰不得守則難乆建德親帥大衆逺來赴援亦當極其精鋭致死於我若縱之至此兩冦合從轉河北之粟以饋洛陽則戰爭方始偃兵無日混一之期殊未有涯也今宜分兵守洛陽深溝高壘世充出兵慎勿與戰大王親帥驍鋭先據成皋厲兵訓士以待其至以逸待勞決可克也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過二旬兩主就縛矣世民善之収道衡之子也蕭瑀屈突通封德𢑴皆曰吾兵疲老世充憑守堅城未易猝拔建德席勝而來鋒鋭氣盛吾腹背受敵非完䇿也不若退保新安以承其弊世民曰世充兵摧食盡上下離心不煩力攻可以坐克建德新破海公將驕卒惰吾據武牢扼其咽喉彼若冒險爭鋒吾取之甚易若狐疑不戰旬月之間世充自潰城破兵強氣勢自倍一舉兩克在此行矣若不速進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兩賊倂力其勢必強何弊之承吾計決矣通等又請解圍據險以觀其變世民不許中分麾下使通等副齊王元吉圍守東都世民將驍勇三千五百人東趣武牢時正晝出兵歴北邙抵河南陽趨鞏而去王世充登城望見莫之測也竟不敢出癸未世民入武牢甲申將驍騎五百出武牢東二十餘里覘建德之營緣道分留從騎使李世勣程知節秦叔寶將之伏於道旁纔餘四騎與之偕進世民謂尉遲敬德曰吾執弓矢公執槊相隨雖百萬衆若我何又曰賊見我而還上䇿也去建德營三里所建德遊兵遇之以為斥候也世民大呼曰我秦王也引弓射之斃其一將建德軍中大驚出五六千騎逐之從者咸失色世民曰汝苐前行吾自與敬德為殿於是按轡徐行追騎將至則引弓射之輒斃一人追者懼而止止而復來如是再三每來必有斃者世民前後射殺數人敬德殺十許人追者不敢復逼世民逡巡稍卻以誘之入於伏內世勣等奮撃大破之斬首三百餘級獲其驍將殷秋石瓉以歸乃為書報建德諭以趙魏之地乆為我有足下所侵奪但以淮安見禮公主得歸故相與坦懷釋怨世充頃與足下修好已嘗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飾辭相誘足下乃以三軍之衆仰哺他人千金之資坐供外費良非上䇿今前茅相遇彼遽崩摧郊勞未通能無懷愧故抑止鋒鋭冀聞擇善若不獲命恐雖悔難追 竇建德迫於武牢不得進留屯累月戰數不利將士思歸 夏四月丁巳秦王世民遣王君廓將輕騎千餘抄其糧運又破之獲其大將軍張青特凌敬言於建德曰大王悉兵濟河攻取懷州河陽使重將守之更鳴鼓建旗踰太行入上黨徇汾晉趣蒲津如此有三利一則蹈無人之境取勝可以萬全二則拓地収衆形勢益強三則關中震駭鄭圍自解為今之策無以易此建德將從之而王世充遣使告急相繼於道王琬長孫安世朝夕涕泣請救洛陽又隂以金王啗建德諸將以撓其謀諸將皆曰凌敬書生安知戰事其言豈可用也建德乃謝敬曰今衆心甚鋭天賛我也因之決戰必將大捷不得從公言敬固爭之建德怒令扶出其妻曹氏謂建德曰祭酒之言不可違也今大王自滏口乗唐國之虛連營漸進以取山北又因突厥西抄關中唐必還師自救鄭圍何憂不解若頓兵於此老師費財欲求成功在於何日建德曰此非女子所知吾來救鄭鄭今倒懸亡在朝夕吾乃捨之而去是畏敵而棄信也不可諜者告曰建德伺唐軍芻盡牧馬於河北將襲武牢五月戊午秦王世民北濟河南臨廣武察敵形勢因留馬十餘匹牧於河渚以誘之夕還武牢己未建德果悉衆而至自板渚出牛口置陳北距大河西薄汜水南屬鵲山亘二十里鼓行而進諸將皆懼世民將數騎升高丘以望之謂諸將曰賊起山東未嘗見大敵今渡險而囂是無紀律逼城而陳有輕我心我按兵不出彼勇氣自衰陳乆卒飢勢將自退追而撃之無不克者與公等約甫過日中必破之矣建德意輕唐軍遣三百騎涉汜水距唐營一里所止遣使與世民相聞曰請選鋭士數百與之劇世民遣王君廓將長槊二百以應之相與交戰乍進乍退兩無勝負各引還王琬乗隋煬帝驄馬鎧仗甚鮮迥出陳前以誇衆世民曰彼所乘真良馬也尉遲敬德請往取之世民止之曰豈可以一馬喪猛士敬德不從與高甑生梁建方三騎直入其陳擒琬引其馬以歸衆無敢當者世民使召河北馬待其至乃出戰建德列陳自辰至午士卒飢倦皆坐列又爭飲水逡巡欲退世民命宇文士及將三百騎經建德陳西馳而南上戒之曰賊若不動爾宜引歸動則引兵東出士及至陳前陳果動世民曰可撃矣時河渚馬亦至乃命出戰世民帥輕騎先進大軍繼之東涉汜水直薄其陳建德羣臣方朝謁唐騎猝來朝臣趨就建德建德召騎兵使拒唐兵騎兵阻朝臣不得過建德揮朝臣前卻進退之間唐兵已至建德窘迫退依東陂竇抗引兵撃之戰小不利世民帥騎赴之所向皆靡淮陽王道𤣥挺身陷陳直出其後復突陳而歸再入再出飛矢集其身如蝟毛勇氣不衰射人皆應弦而仆世民給以副馬使從己於是諸軍大戰塵埃漲天世民帥史大奈程知節秦叔寶宇文歆等巻斾而入出其陳後張唐旗幟建德將士顧見之大潰追奔三十里斬首三千餘級建德中槊竄匿於牛口渚車騎將軍白士讓楊武威逐之建德墮馬士讓援槊欲刺之建德曰勿殺我我夏王也能富貴汝武威下擒之載以從馬來見世民世民讓之曰我自討王世充何預汝事而來越境犯我兵鋒建德曰今不自來恐煩逺取建德將士皆潰去所俘獲五萬人世民即日散遣之使還鄉里封德𢑴入賀世民笑曰不用公言得有今日智者千慮不免一失乎德𢑴甚慙建德妻曹氏與左僕射齊善行將數百騎遁歸洺州壬申齊善行以洺相魏等州來降時建德餘衆走至洺州欲立建德養子為主徵兵以拒唐又欲剽掠民還向海隅為盜善行獨以為不可曰隋末喪亂故吾屬相聚草野茍求生耳以夏王之英武平定河朔士馬精強一朝為擒易如反掌豈非天命有所屬非人力所能爭邪今喪敗如此守亦無成逃亦不免等為亡國豈可復遺毒於民不若悉心請命於唐必欲得繒帛者當盡散府庫之物勿復殘民也於是運府庫之帛數十萬段置萬春宮東街以散將卒凡三晝夜乃畢仍布兵守坊巷得物者即出無得更入人家士卒散盡然後與右僕射裴矩行臺曹旦帥其百官奉建德妻曹氏及傳國八璽幷破宇文化及所得珍寶請降於唐上以善行為秦王左二䕶軍仍厚賜之 竇建德博州刺史馮士羨復推淮安王神通為慰撫山東使徇下三十餘州建德之地悉平 秋七月甲子秦王世民至長安世民被黃金甲齊王元吉李世勣二十五將從其後鐵騎萬匹甲士三萬人前後部鼓吹俘王世充竇建德及隋乗輿御物獻於太廟行飲至之禮以饗之 丙寅斬建德於市
  唐平隴右薛舉
  隋恭帝義寧元年汾隂薛舉僑居金城驍勇絶倫家貲鉅萬交結豪傑雄於西邊為金城府校尉時隴右盜起金城令郝瑗募兵得數千人使舉將而討之 夏四月癸未方授甲置酒饗士舉與其子仁杲及同黨十三人於座劫瑗發兵囚郡縣官開倉賑施自稱西秦霸王改元秦興以仁杲為齊公少子仁越為晉公招集羣盜掠官牧馬賊帥宗羅㬋帥衆歸之以為義興公將軍皇甫綰將兵一萬屯抱罕舉選精鋭二千人襲之遂克抱罕岷山羌酋鍾利俗擁衆二萬歸之舉兵大振更以仁杲為齊王領東道行軍元帥仁越為晉王兼河州刺史羅㬋為興王以副仁杲分兵略地取西平澆河二郡未幾盡有隴西之地衆至十三萬 秋七月薛舉自稱秦帝立其妻鞠氏為皇后子仁杲為皇太子遣仁 將兵圍天水克之舉自金城徙都之仁杲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然性貪而好殺嘗獲庾信子立怒其不降磔於火上稍割以噉軍士及克天水悉召富人倒懸之以醋灌鼻責其金寶舉每戒之曰汝之才略足以辦事然苛虐無恩終當覆我國家舉遣晉王仁越將兵趨劍口至河池郡太守蕭瑀拒卻之 冬十二月薛舉遣其子仁杲冦扶風唐弼據汧源拒之舉遣使招弼弼乃殺李𢎞芝請降於舉仁杲乘其無備襲破之悉幷其衆弼以數百騎走詣扶風請降扶風太守竇璡殺之舉勢益張衆號三十萬謀取長安聞丞相淵已定長安進圍扶風淵使李世民將兵擊之又使姜謩竇軌俱出散關安撫隴右癸巳世民撃薛仁杲於扶風大破之追奔至隴坻而還薛舉大懼問其羣臣曰自古天子有降者乎黃門侍郎錢唐禇亮曰趙佗歸漢劉禪仕晉近世蕭琮至今猶貴轉禍為福自古有之衛尉卿郝瑗趨進曰陛下失問禇亮之言又何悖也昔漢高祖屢經奔敗蜀先主亟亡妻子卒成大業陛下奈何以一戰不利遽為亡國之計乎舉亦悔之曰聊以此試君等耳乃厚賞瑗引為謀主姜謩竇軌進至長道為薛舉所敗引還淵使通議大
  夫醴泉劉世讓安集唐弼餘黨與舉相遇戰敗為舉所虜
  唐高祖武德元年郝瑗説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舉從之突厥拒舉師都等不納其使 夏六月癸未薛舉冦涇州以秦王世民為元帥將八總管兵以拒之 秋七月薛舉進逼高墌游兵至於豳岐秦王世民深溝高壘不與戰㑹世民得瘧疾委軍事於長史納言劉文靜司馬殷開山且戒之曰薛舉懸軍深入食少兵疲若來挑戰慎勿應也俟吾疾愈為君等破之開山退謂文靜曰王慮公不能辦故有此言耳且賊聞王有疾必輕我宜曜武以威之乃陳於高墌西南恃衆而不設備舉潛師掩其後壬子戰於淺水原八總管皆敗士卒死者什五六大將軍慕容羅㬋李安逺劉𢎞基皆沒世民引兵還長安舉遂拔高墌収唐兵死者為京觀文靜等皆坐除名 八月薛舉遣其子仁杲進圍寧州刺史胡演擊卻之郝瑗言於舉曰今唐兵新破關中騷動宜乘勝直取長安舉然之㑹有疾而止辛巳舉卒太子仁杲立居於折墌城謚舉曰武帝 己丑以秦王世民為元帥撃薛仁杲 九月甲寅秦州總管竇軌擊薛仁杲不利驃騎將軍劉感鎮涇州仁杲圍之城中糧盡感殺所乗馬以分將士感一無所噉惟煮馬骨取汁和水屑食之城垂陷者數矣㑹長平王叔良將士至涇州仁杲乃揚言食盡引兵南去乙卯又遣高墌人偽以城降叔良遣感帥衆赴之己未至城下叩門城中人曰賊已去可踰城入感命燒其門城上下水灌之感知其詐遣步兵先還自帥精兵為殿俄而城上舉三烽仁杲兵自南原大下戰於百里細川唐軍大敗感為仁杲所擒仁杲復圍涇州令感語城中雲援軍已敗不如早降感許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賊飢餒亡在朝夕秦王帥數十萬衆四面集城中勿憂勉之仁杲怒執感於城旁埋之至膝馳騎射之至死聲色逾厲叔良嬰城固守僅能自全感豐生之孫也 庚申隴州刺史陜人常達撃薛仁果於宜祿川斬首千餘級 薛仁杲屢攻常達不能克乃遣其將仵士政以數百人詐降達厚撫之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刼達擁城中二千人降於仁杲達見仁杲詞色不屈仁杲壯而釋之奴賊帥張貴謂達曰汝識我乎達曰汝逃死奴賊耳貴怒欲殺之人救之獲免 薛仁杲之為太子也與諸將多有隙及即位衆心猜懼郝瑗哭舉得疾遂不起由是國勢寖弱秦王世民至高墌仁杲使宗羅㬋將兵拒之羅㬋數挑戰世民堅壁不出諸將咸請戰世民曰我軍新敗士氣沮喪賊恃勝而驕有輕我心宜閉壘以待之彼驕我奮可一戰而克也乃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相持六十餘日仁杲糧盡其將梁胡郎等帥所部來降世民知仁杲將士離心命行軍總管梁實營於淺水源以誘之羅㬋大喜盡鋭攻之梁實守險不出營中無水人馬不飲者數日羅㬋攻之甚急世民度賊已疲謂諸將曰可以戰矣遲明使右武候大將軍龎玉陳於淺水原南羅㬋幷兵擊之玉戰幾不能支世民引大軍自原北出其不意羅㬋引兵還戰世民帥驍騎數十先陷陳唐兵表裏奮擊呼聲動地羅㬋士卒大潰斬首數千級世民帥二千餘騎追之竇軌叩馬苦諫曰仁杲猶據堅城雖破羅㬋未可輕進請且按兵以觀之世民曰吾慮之乆矣破竹之勢不可失也舅勿復言遂進仁杲陳於城下世民據涇水臨之仁杲驍將渾幹等數人臨陳來降仁杲懼引兵入城拒守日向暮大軍繼至遂圍之夜半守城者爭自投下仁杲計窮己酉出降得其精兵萬餘人男女五萬口諸將皆賀因問曰大王一戰而勝遽捨步兵又無攻具輕騎直造城下衆皆以為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羅㬋所將皆隴外之人將驍卒悍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斬獲不多若緩之則皆入城仁杲撫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則散歸隴外折墌虛弱仁果破膽不暇為謀此吾所以克也衆皆悅服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杲兄弟及宗羅㬋翟長孫等將之與之射獵無所疑間賊畏威銜恩皆願效死世民聞禇亮名求訪獲之禮遇甚厚引為王府文學上遣使謂世民曰薛舉父子多殺我士卒必盡誅其黨以謝寃魂李宻諌曰薛舉虐殺不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訾焉懷服之民不可不撫乃命戮其謀首餘皆赦之 癸亥秦王世民至長安斬薛仁杲於市上賜常達帛三百段贈劉感平原郡公謚忠壯撲殺仵士政於殿庭以張貴尤淫暴腰斬之上享勞將士因謂羣臣曰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使王世充得志公輩豈有種乎如薛仁杲君臣豈可不以為前鑑也
  唐平河西李軌
  隋恭帝義寧元年武威鷹揚府司馬李軌家富好任俠薛舉作亂於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安修仁等謀曰薛舉必來侵暴郡官庸怯勢不能禦吾輩豈可束手幷妻孥為人所虜邪不若相與幷力拒之保據河右以待天下之變衆皆以為然欲推一人為主各相讓莫肯當曹珍曰乆聞圖䜟李氏當王今軌在謀中乃天命也遂相與拜軌奉以為主 秋七月丙辰軌令修仁集諸胡軌結民間豪傑共起兵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軌自稱河西大涼王置官屬並擬開皇故事關謹等欲盡殺隋官分其家貲軌曰諸人既逼以為主當稟其號令今興義兵以救生民乃殺人取貨類羣盜耳將何以濟於是以統師為太僕卿士政為太府卿西突厥闕達度設據㑹寧川自稱闕可汗請降於軌薛舉選其將常仲興濟河撃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於昌松仲興舉軍敗沒軌欲縱遣之贇曰力戰獲俘復縱以資敵將焉用之不如盡阬之軌曰天若祚我當擒其主此屬終為我有若其無成留此何益乃縱之未幾攻張掖敦煌西平抱罕皆克之盡有河西五郡之地
  唐高祖武德元年秋八月上欲與李軌共圖秦隴遣使潛詣涼州招撫之與之書謂之從弟軌大喜遣其弟懋入貢上以懋為大將軍命鴻臚少卿張俟德冊拜軌為涼州總管封涼王 冬十一月乙巳涼王李軌即皇帝位改元安樂 李軌吏部尚書梁碩有智略軌常倚之以為謀主碩見諸胡浸盛隂勸軌宜加防察由是與戶部尚書安修仁有隙軌子仲琰嘗詣碩碩不為禮乃與修仁共譛碩於軌誣以謀反軌酖碩殺之有胡巫謂軌曰上帝當遣玉女自天而降軌信之發民築臺以候玉女勞費甚廣河右饑人相食軌傾家財以賑之不足欲發倉粟召羣臣議之曹珍等皆曰國以民為本豈可愛倉粟而坐視其死乎謝統師等皆故隋官心終不服宻與羣胡為黨排軌故人乃詬珍曰百姓餓者自是羸弱勇壯之士終不至此國家倉粟以備不虞豈可散之以飼羸弱僕射茍悅人情不為國計非忠臣也軌以為然由是士民離怨
  二年春二月張俟德至涼李軌召其羣臣廷議曰唐天子吾之從兄今已正位京邑一姓不可自爭天下吾欲去帝號受其官爵可乎曹珍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稱王稱帝者奚啻一人唐帝關中涼帝河右固不相防且已為天子奈何復自貶黜必欲以小事大請依蕭詧事魏故事軌從之戊戌軌遣其尚書左丞鄧曉入見奉書稱皇從弟大涼皇帝臣軌而不受官爵帝怒拘曉不遣始議興師討之上遣使與吐谷渾可汗伏允連和使擊李軌 李軌將安修仁兄興貴仕長安表請説軌諭以禍福上曰軌阻兵恃險連結吐谷渾突厥吾興兵撃之尚恐不克豈口舌所能下乎興貴曰臣家在涼州奕世豪望為民夷所附弟修仁為軌所信任子弟在機近者以十數臣往説之軌聴臣固善若其不聴圖之肘腋易矣上乃遣之興貴至武威軌以為左右衛大將軍興貴乘間説軌曰涼地不過千里土薄民貧今唐起太原取函秦宰制中原戰必勝攻必取此殆天啓非人力也不若舉河西歸之庶竇融之功復見於今日矣軌曰吾據山河之固彼雖強大若我何汝自唐來為唐遊説耳興貴謝曰臣聞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臣闔門受陛下榮祿安肯附唐但欲效其愚慮可否在陛下耳於是退與修仁隂結諸胡起兵撃軌軌出戰而敗嬰城自守興貴徇曰大唐遣我來誅李軌敢助之者夷三族城中人爭出就興貴軌計窮與妻子登玉女臺置酒為別夏五月庚辰興貴執之以聞河西悉平鄧曉在長安舞蹈稱慶上曰汝為人使臣聞國亡不蹙而喜以求媚於朕不忠於李軌肯為朕用乎遂廢之終身軌至長安幷子弟皆伏誅以安興貴為右武侯大將軍上柱國涼國公賜帛萬段安修仁為左武候大將軍申國公
  唐平河東劉武周
  隋恭帝義寧元年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貨賂不能振施郡人劉武周驍勇喜任俠為鷹揚府校尉仁恭以其土豪甚親厚之令帥親兵屯閤下武周與王仁恭侍兒私通恐事泄謀作亂先宣言曰今百姓饑饉殭屍滿道王府君閉倉不賑䘏豈為民父母之意乎衆皆憤怒武周稱疾臥家豪傑來候問武周椎牛縱酒因大言曰壯士豈能坐待溝壑今倉粟爛積誰敢與我共取之豪傑皆許諾 春二月己丑仁恭坐聴事武周上謁其黨張萬嵗等隨入升階斬仁恭持其首出徇郡中無敢動者於是開倉以賑飢民馳檄境內屬城皆下之収兵得萬餘人武周自稱太守遣使附於突厥 鴈門郡丞河東陳孝意與虎賁郎將王智辯共討劉武周圍其桑乾鎮壬寅武周與突厥合兵擊智辯殺之孝意奔還鴈門 三月丁卯武周襲破樓煩郡進取汾陽宮獲隋宮人以賂突厥始畢可汗始畢以馬報之兵勢益振又攻陷定襄突厥立武周為定楊可汗遺以狼頭纛武周即皇帝位立妻沮氏為皇后改元天興以衛士楊伏念為尚書左僕射妹壻同縣苑君璋為內史令武周引兵圍鴈門陳孝意悉力拒守乗間出撃武周屢破之既而外無救援遣間使詣江都皆不報孝意誓以必死旦暮向詔敕庫俯伏流涕悲動左右圍城百餘日食盡校尉張倫殺孝意以降
  唐高祖武德二年春三月辛卯劉武周冦并州 夏四月劉武周引突厥之衆軍於黃蛇嶺兵鋒甚盛齊王元吉使車騎將軍張達以步卒百人嘗冦達辭以兵少不可往元吉強遣之至則俱沒達忿恨庚子引武周襲榆次陷之 丙辰劉武周圍幷州齊王元吉拒卻之戊午詔太常卿李仲文將兵救幷州 五月丙戌劉武周陷平遙 初易州賊帥宋金剛有衆萬餘與魏刀兒連結刀兒為竇建德所滅金剛救之戰敗帥衆四千西奔劉武周武周聞其善用兵得之甚喜號曰宋王委以軍事中分家貲以遺之金剛亦深自結出其故妻納武周之妹因説武周圖晉陽南向爭天下武周以金剛為西南道大行臺使將兵二萬冦幷州丁未武周進逼介州沙門道澄以佛幡縋之入城遂陷介州詔左武衛大將軍姜寶誼行軍總管李仲文撃之武周將黃子英往來雀鼠谷數以輕兵挑戰兵纔接子英陽不勝而走如是再三寶誼仲文悉衆逐之伏兵發唐兵大敗寶誼仲文皆為所虜既而俱逃歸上復使二人將兵撃武周 上以劉武周入寇為憂右僕射裴寂請自行癸亥以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討劉武周聴以便宜從事 秋七月辛卯宋金剛冦浩州浹旬而退 九月裴寂至介休宋金剛據城拒之寂軍於度索原營中飲澗水金剛絶之士卒渴乏寂欲移營就水金剛縱兵撃之寂軍遂潰失亡略盡寂一日一夜馳至晉州先是劉武周屢遣兵攻西河浩州刺史劉贍拒之李仲文引兵就之與共守西河及裴寂敗自晉州以北城鎮俱沒唯西河獨存姜寶誼復為金剛所虜謀逃歸金剛殺之裴寂上表謝罪上慰諭之復使鎮撫河東劉武周進逼併州齊王元吉紿其司馬劉德威曰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強兵出戰辛巳元吉夜出兵攜其妻妾棄州奔還長安元吉始去武周兵已至城下晉陽土豪薛深以城納武周上聞之大怒謂禮部尚書李綱曰元吉㓜弱未習時事故遣竇誕宇文歆輔之晉陽強兵數萬食支十年興王之基一旦棄之聞宇文歆首畫此䇿我當斬之綱曰王年少驕逸竇誕曾無規諫又掩覆之使士民憤怨今日之敗誕之罪也歆諌王不悛尋皆聞奏乃忠臣也豈可殺哉明日上召綱入升御座曰我得公遂無濫刑元吉自為不善非二人所能禁也幷誕赦之衛尉少卿劉政㑹在太原為武周所虜政㑹宻遣人奉表論武周形勢武周據太原遣宋金剛攻晉州拔之虜右驍衛大將軍劉𢎞基𢎞基逃歸金剛進逼絳州陷龍門 冬十月劉武周將宋金剛進攻澮州陷之軍勢甚鋭裴寂性怯無將帥之畧惟發使駱驛趣虞泰二州収民入城堡焚其積聚民驚擾愁怨皆思為盜夏縣民呂崇茂聚衆自稱魏王以應武周寂討之為所敗詔永安王孝基工部尚書獨孤懷恩陜州總管於筠內史侍郎唐儉將兵討之時王行本猶據蒲坂未下亦與武周相應關中震駭上出手勅曰賊勢如此難與爭鋒宜棄大河以東謹守關西而已秦王世民上表曰太原王業所基國之根本河東殷實京邑所資若舉而棄之臣竊憤恨願假臣精兵三萬必冀平殄武周克復汾晉上於是悉發關中兵以益世民所統使撃武周乙卯幸華隂至長春宮以送之 十一月己卯武周冦浩州 秦王世民引兵自龍門乗氷堅度河屯栢壁與宋金剛相持時河東州縣俘掠之餘未有倉廩人情恇擾聚入城堡徵斂無所得軍中乏食世民發教諭民民聞世民為帥而來莫不歸附自近及逺至者日多然後漸収其糧軍食以充乃休兵秣馬唯令偏禆乘間抄掠大軍堅壁不戰由是賊勢日衰世民嘗自帥輕騎覘敵騎皆四散世民獨與一甲士登丘而寢俄而賊兵四合初不之覺㑹有蛇逐鼠觸甲士之面甲士驚寤遽白世民俱上馬馳百餘步為賊所及世民以大羽箭射殪其驍將賊騎乃退 十二月於筠説永安王孝基急攻呂崇茂獨孤懷恩請先成攻具然後進孝基從之崇茂求救於宋金剛金剛遣其將吾陽尉遲敬德尋相將兵奄至夏縣孝基表裏受敵軍遂大敗孝基懷恩筠唐儉及行軍總管劉世讓皆為所虜敬德名恭以字行上徵裴寂入朝責其敗軍下吏既而釋之寵待彌厚尉遲敬德尋相將還澮州秦王世民遣兵部尚書殷開山總管秦叔寶等邀之於美良川大破之斬首二千餘級頃之敬德相潛引精騎援王行本於蒲坂世民自將步騎二千從間道夜趨安邑邀撃大破之敬德相僅以身免悉俘其衆復歸栢壁諸將咸請與宋金剛戰世民曰金剛懸軍深入精兵猛將咸聚於是武周據太原倚金剛為扞蔽金剛軍無蓄積以虜掠為資利在速戰我閉門養鋭以挫其鋒分兵汾隰衝其心腹彼糧盡計窮自當遁走當待此機未宜速戰孝基謀逃歸武周殺之三年春正月將軍秦武通攻王行本於蒲坂行本出戰而敗開門出降辛巳斬行本 宋金剛圍絳州 二月劉武周遣兵冦潞州陷長子壺關潞州刺史郭子武不能禦上以將軍河東王行敏助之行敏與子武不葉或言子武將叛行敏斬子武以徇乙巳武周復遣兵冦潞州行敏撃破之 三月乙丑劉武周遣其將張萬嵗冦浩州李仲文撃走之俘斬數千人 甲申行軍副總管張綸敗劉武周於浩州斬俘千餘人 劉武周數攻浩州為李仲文所敗宋金剛軍中食盡 夏四月丁未金剛北走秦王世民追之 秦王世民追及尋相於呂州大破之乗勝逐北一晝夜行二百餘里戰數十合至高壁嶺總管劉𢎞基執轡諌曰大王破賊逐北至此功亦足矣深入不已不愛身乎且士卒飢疲宜留壁於此俟兵糧畢集然後復進未晩也世民曰金剛計窮而走衆心離沮功難成而易敗機難得而易失必乗此勢取之若更淹留使之計立備成不可復攻矣吾竭忠徇國豈顧身乎遂䇿馬而進將士不敢復言飢追及金剛於雀鼠谷一日八戰皆破之俘斬數萬人夜宿於雀鼠谷西原世民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矣軍中止有一羊世民與將士分而食之丙辰陜州總管於筠自金剛所逃來世民引兵趣介休金剛尚有衆二萬戊午出西門背城布陳南北七里世民遣總管李世勣等與戰小卻為賊所乗世民帥精騎撃之出其陳後金剛大敗斬首三千級金剛輕騎走世民追之數十里至張難堡浩州行軍總管樊伯通張德政據堡自守世民免胄示之堡中喜譟且泣左右告以王不食獻濁酒脫粟飯尉遲敬德収餘衆守介休世民遣任城王道宗宇文士及往諭之敬德與尋相舉介休及永安降世民得敬德甚喜以為左一府統軍使將其舊衆八千與諸營相參屈突通慮其變驟以為言世民不聴劉武周聞金剛敗大懼棄并州走突厥金剛収其餘衆欲復戰衆莫肯從亦與百餘騎走突厥世民至晉陽武周所署僕射楊伏念以城降唐儉封府庫以待世民武周所得州縣皆入於唐未幾金剛謀走上谷突厥追獲腰斬之嵐州總管劉六兒從宋金剛在介休秦王世民擒斬之其兄季真棄石州奔劉武周將馬邑高滿政滿政殺之武周之南冦也其內史令苑君璋諫曰唐主舉一州之衆直取長安所向無敵此乃天授非人力也晉陽以南道路險隘縣軍深入無繼於後若進戰不利何以自還不如北連突厥南結唐朝南面稱孤足為長䇿武周不聴留君璋守朔州及敗泣謂君璋曰不用君言以至於此乆之武周謀亡歸馬邑事泄突厥殺之 上聞并州平大悅壬戌宴羣臣賜繒帛使自入御府盡力取之復唐儉官爵仍以為并州道安撫大使所籍獨孤懷恩田宅資財悉以賜之世民留李仲文鎮并州劉武周數遣兵入冦仲文輒撃破之下城堡百餘所詔仲文檢校并州總管
  唐平江陵蕭銑
  隋恭帝義寧元年巴陵校尉鄱陽董景珍雷世猛旅帥鄭文秀許𤣥徹萬瓚徐德基郭華沔陽張繡等謀據郡叛隋推景珍為主景珍曰吾素寒賤不為衆所服羅川令蕭銑梁室之後寛仁大度請奉之以從衆望乃遣使報銑銑喜從之聲言討賊召募得數千人銑巖之孫也㑹潁川賊帥沈柳生冦羅川銑與戰不利因謂其衆曰今天下皆叛隋政不行巴陵豪傑起兵欲奉吾為主若從其請以號令江南可以中興梁祚以此召柳生亦當從我矣衆皆悅聴命乃自稱梁公改隋服色旗幟皆如梁舊柳生即帥衆歸之以柳生為車騎大將軍起兵五日逺近歸附者至數萬人遂帥衆向巴陵景珍遣徐德基帥郡中豪傑數百人出迎未及見銑柳生與其黨謀曰我先奉梁公勲居第一今巴陵諸將皆位高兵多我若入城反出其下不如殺德基質其首領獨挾梁公進取郡城則無出我右者矣遂殺德基入白銑銑大驚曰今欲撥亂反正忽自相殺吾不能為若主矣因步出軍門柳生大懼伏地請罪銑責而赦之陳兵入城景珍言於銑曰徐德基建義功臣而柳生無故擅殺之此而不誅何以為政且柳生為盜日乆今雖從義凶悖不移共處一城勢必為變失今不取後悔無及銑又從之景珍収柳生斬之其徒皆潰去丙申銑築壇燔燎自稱梁王改元鳴鳯
  唐高祖武德元年夏四月蕭銑即皇帝位置百官凖梁室故事謚其從父琮為孝靖皇帝祖巖為河間忠烈王父璿為文憲王封董景珍等功臣七人皆為王遣宋王楊道生撃南郡下之徙都江陵修復園廟引岑文本為中書侍郎使典文翰委以機宻又使魯王張繡徇嶺南隋將張鎮周王仁壽等拒之既而聞煬帝遇弒皆降於銑欽州刺史𡩋長真亦以鬱林始安之地附於銑漢陽太守馮盎以蒼梧高涼珠崖畨禺之地附於林士𢎞銑士𢎞各遣人招交趾太守丘和和不從銑遣𡩋長真帥嶺南兵自海道攻和和欲出迎之司法書佐高士亷説和曰長真兵數雖多懸軍逺至不能持乆城中勝兵足以當之奈何望風受制於人和從之以士亷為軍司馬將水陸諸軍逆撃破之長真僅以身免盡俘其衆既而有驍果自江都至得煬帝凶問亦以郡附於銑士亷勱之子也始安郡臣李襲志遷哲之孫也隋末散家財募士得二千人以保郡城蕭銑林士𢎞曹武徹迭來攻之皆不克聞煬帝遇弒帥吏民臨三日或説襲志曰公中州貴族乆臨鄙郡華夷悅服今隋室無主海內鼎沸以公威惠號令嶺表尉佗之業可坐致也襲志怒曰吾世繼忠貞今江都雖覆宗社尚存尉佗狂僣何足慕也欲斬説者衆乃不敢言堅守二年外無聲援城陷為銑所虜銑以為工部尚書檢校桂州總管於是東自九江西抵三峽南盡交趾北距漢川銑皆有之勝兵四十餘萬二年秋八月蕭銑遣其將楊道生冦峽州刺史許紹撃破之銑又遣其將陳普環帥舟師上峽規取巴蜀紹遣其子智仁及録事參軍李𢎞節等追至西陵大破之擒普環銑遣兵戌安蜀城及荊門城先是上遣開府李靖詣䕫州經略蕭銑靖至峽州阻銑兵乆不得進上怒其遲留隂敕許紹斬之紹惜其才為之奏請獲免
  三年蕭銑性偏狹多猜忌諸將恃功恣橫好專誅殺銑患之乃宣言罷兵營農欲奪諸將之權大司馬董景珍弟為將軍怨望謀作亂事泄伏誅景珍時鎮長沙銑下詔赦之召還江陵景珍懼 冬十一月甲子以長沙來降詔峽州刺史許紹出兵應之 十二月癸卯峽州刺史許紹攻蕭銑荊門鎮拔之 蕭銑遣其齊王張繡攻長沙董景珍謂繡曰前年醢彭越往年殺韓信卿不見之乎何為相攻繡不應進兵圍之景珍欲潰圍走為麾下所殺銑以繡為尚書令繡恃功驕橫銑又殺之由是功臣諸將皆有離心兵勢益弱
  四年春正月丙戍黔州刺史田世康攻蕭銑五州四鎮皆克之 李靖説趙郡王孝恭以取蕭銑十䇿孝恭上之二月辛卯改信州為䕫州以孝恭為總管使大造舟艦習水戰以孝恭未更軍旅以靖為行軍總管兼孝恭長史委以軍事靖説孝恭悉召巴蜀酋長子弟量才授任置之左右外示引擢實以為質 夏六月黃州總管周法明攻蕭銑安州拔之獲其總管馬貴遷 秋七月辛巳襃州道安撫使郭行方攻蕭銑鄀州拔之 九月詔發巴蜀兵以趙郡王孝恭為荊湘道行軍總管李靖攝行軍長史統十二總管自䕫州順流東下以廬江王瑗為荊郢道行軍元帥出襄州道黔州刺史田世康出辰州道黃州總管周法明出夏口道以撃蕭銑是月孝恭發䕫州時峽江方漲諸將請俟水落進軍李靖曰兵貴神速今吾兵始集銑尚未知若乗江漲倐忽抵其城下掩其不備此必成擒不可失也孝恭從之 冬十月辛卯蕭銑鄂州刺史雷長穎以魯山來降 趙郡王孝恭帥戰艦二千餘艘東下蕭銑以江水方漲殊不為備孝恭等抜其荊門宜都二鎮進至夷陵銑將文士𢎞將精兵數萬屯清江癸巳孝恭撃走之獲戰艦三百餘艘殺溺死者萬計追奔至百里洲士𢎞収兵復戰又敗之進入北江銑江州總管蓋彥舉以五州來降方蕭銑之罷兵營農也纔留宿衛數千人聞唐兵至文士𢎞敗大懼倉猝徵兵皆在江嶺之外道塗阻逺不能遽集乃悉見兵出拒戰孝恭將撃之李靖止之曰彼救敗之師策非素立勢不能乆不若且自南岸緩之一日彼必分其兵或留拒我或歸自守兵分勢弱我乗其懈而撃之蔑不勝矣今若急之彼則幷力死戰楚兵飄鋭未易當也孝恭不從留靖守營自帥鋭師出戰果敗走趣南岸銑衆委舟収掠軍資人皆負重靖見其衆亂縱兵奮撃大破之乘勝直抵江陵入其外郭又攻水城拔之大獲舟艦李靖使孝恭盡散之江中諸將皆曰破敵所獲當籍其用奈何棄以資敵靖曰蕭銑之地南出嶺表東距洞庭吾懸軍深入若攻城未拔援兵四集吾表裏受敵進退不獲雖有舟楫將安用之今棄舟艦使塞江而下援兵見之必謂江陵已破未敢輕進往來覘伺動淹旬月吾取之必矣銑援兵見舟艦果疑不進其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亷司馬杜之松等將朝江陵聞銑敗悉詣孝恭降孝恭勒兵圍江陵銑內外阻絶問䇿於中書侍郎岑文本文本勸銑降銑乃謂羣下曰天不祚梁不可復支矣若必待力屈則百姓蒙患奈何以我一人之故陷百姓於塗炭乎乙巳銑以太牢告於太廟下令開門出降守城者皆哭銑帥羣臣緦縗布幘詣軍門曰當死者唯銑耳百姓無罪願不殺掠孝恭入據其城諸將欲大掠岑文本説孝恭曰江南之民自隋末以來困於虐政重以羣雄虎爭今之存者皆鋒鏑之餘跂踵延頸以望真主是以蕭氏君臣江陵父老決計歸命庶幾有所息肩今若縱兵俘掠使士民失望恐自此以南無復向化之心矣孝恭稱善遽禁止之諸將又言梁之將帥與官軍拒鬬死者其罪既深請籍沒其家以賞將士李靖曰王者之師宜使義聲先路彼為其主鬬死乃忠臣也豈可同叛逆之科籍其家乎於是城中安堵秋毫無犯南方州縣聞之皆望風款附銑降數日援兵至者十餘萬聞江陵不守皆釋甲而降孝恭送銑於長安上數之銑曰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銑無天命故至此若以為罪無所逃死竟斬於都市
  唐平江淮杜伏威 李子通沈法興 輔公祏
  隋煬帝大業九年章丘杜伏威與臨濟輔公祏為刎頸交俱亡命為羣盜伏威年十六每出則居前入則殿後由是其徒推以為帥下邳苗海潮亦聚衆為盜伏威使公祏謂之曰今我與君同苦隋政各舉大義力分勢弱常恐被擒若合而為一則足以敵隋矣君能為主吾當敬從自揆不堪宜來聴命不則一 戰以決雌雄海潮懼即帥其衆降之伏威轉掠淮南自稱將軍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顥討之伏威與戰陽為不勝引顥衆入葭葦中因從上風縱火顥衆皆燒死海陵賊帥趙破陳以伏威兵少輕之召與幷力伏威使公祏嚴兵居外自與左右十人齎牛酒入謁於座殺破陳幷其衆
  十一年東海李子通有勇力先依長白山賊帥左才相羣盜皆殘忍而子通獨寛仁由是人多歸之未半嵗有衆萬人才相忌之子通引去渡淮與杜伏威合伏威選軍中壯士養為假子凡三十餘人濟隂王雄誕臨濟闞稜為之冠既而李子通謀殺伏威遣兵襲之伏威被重創墜馬雄誕負之逃葭葦中収散兵復振將軍來整撃伏威破之其將西門君儀之妻王氏勇而多力負伏威以逃雄誕帥壯士十餘人衛之與隋兵力戰由是得免來整又撃李子通破之子通帥其餘衆奔海陵復収兵得二萬人自稱將軍
  恭帝義寧元年春正月右禦衛將軍陳稜討杜伏威伏威帥衆拒之稜閉壁不戰伏威遺以婦人之服謂之陳姥稜怒出戰伏威奮撃大破之稜僅以身免伏威乗勝破高郵引兵據歴陽自稱總管以輔公祏為長史分遣諸將徇屬縣所至輒下江淮間小盜爭附之伏威常選敢死之士五千人謂之上募寵遇甚厚有攻戰輒令上募先撃之戰罷閲視有傷在背者即殺之以其退而被撃故也所獲資財皆以賞軍士有戰死者以妻妾殉葬故人自為戰所向無敵
  唐高祖武德元年武康沈法興世為郡著姓宗族數千家法興為呉興太守聞宇文化及弒逆舉兵以討化及為名比至烏程得精卒六萬遂攻餘杭毗陵丹陽皆下之據江表十餘郡自稱江南道大總管承制置百官宇文化及之發江都也以杜伏威為歴陽太守伏威不受仍上表於隋皇泰主拜伏威為東道大總管封楚王沈法興亦上表於皇泰主自稱大司馬録尚書事天門公
  二年沈法興既克毗陵謂江淮之南指撝可定自稱梁王都毗陵改元延康置百官性殘忍專尚威刑將士小有過即斬之由是其下離怨時杜伏威據歴陽陳稜據江都李子通據海陵俱有窺江表之心法興軍數敗㑹子通圍稜於江都稜送質求救於法興及伏威法興使其子綸將兵數萬與伏威共救之伏威軍清流綸軍楊子相去數十里子通納言毛文深獻策募江南人詐為綸兵夜襲伏威營伏威怒復遣兵襲綸由是二人相疑莫敢先進子通得盡鋭攻江都克之稜奔伏威子通入江都因縱撃綸大破之伏威亦引去子通即皇帝位國號呉改元明政丹陽賊帥樂伯通帥衆萬餘降之子通以為左僕射 杜伏威請降丁丑以伏威為淮南安撫大使和州總管
  三年夏六月壬辰詔以和州總管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楚王杜伏威為使持節總管江淮以南諸軍事揚州刺史東南道行臺尚書令淮南安撫使封呉王賜姓李氏以輔公祏為行臺左僕射封舒國公 李子通渡江攻沈法興取京口法興遣其僕射蔣元超拒之戰於庱亭元超敗死法興棄毗陵奔呉郡於是丹陽毗陵等郡皆降於子通子通以法興府掾李伯樂為內史侍郎國子祭酒杜伏威遣行臺左僕射輔公祏將卒數千攻子通以將軍闞稜王雄誕為之副公祏渡江攻丹陽克之進屯溧水子通帥衆數萬拒之公祏簡精甲千人執長刀為前鋒又使千人踵其後曰有退者即斬之自帥餘衆復居其後子通為方陳而前公祏前鋒千人殊死戰公祏復張左右翼以撃之子通敗走公祏逐之反為所敗還閉壁不出王雄誕曰子通無壁壘又狃於初勝乗其無備撃之可破也公祏不從雄誕以其私屬數百人夜出撃之因風縱火子通大敗降其卒數千人子通食盡棄江都保京口江西之地盡入於伏威伏威徙居丹陽子通復東走太湖収合亡散得二萬人襲沈法興於呉郡大破之法興帥左右數百人棄城走呉郡賊帥聞人遂安遣其將葉孝辯迎之法興中塗而悔欲殺孝辯更向㑹稽孝辯覺之法興窘迫赴江溺死子通軍勢復振帥其羣臣徙都餘杭盡収法興之地北自太湖南至嶺東包㑹稽西距宣城皆有之
  四年冬十一月杜伏威遣其將王雄誕撃李子通子通以精兵守獨松嶺雄誕遣其禆將陳當將千餘人乗高據險以逼之多張旗幟夜則縛炬火於樹布滿山澤子通懼燒營走保杭州雄誕追撃之又敗之於城下庚寅子通窮蹙請降伏威執子通並其左僕射樂伯通送長安上釋之先是汪華據黟歙稱王十餘年雄誕還軍撃之華拒之於新安洞口甲兵甚鋭雄誕伏精兵於山谷帥羸弱數千犯其陳戰纔合陽不勝走還營華進攻之不能克㑹日暮引還伏兵已據其洞口華不得入窘迫請降聞人遂安據崑山無所屬伏威使雄誕撃之雄誕以崑山險隘難以力勝乃單騎造其城下陳國威靈示以禍福遂安感悅帥諸將出降於是伏威盡有淮南江東之地南至嶺東距海雄誕以功除歙州總管賜爵宜春郡公
  五年秋七月秦王世民撃徐圓朗下十餘城聲震淮泗杜伏威懼請入朝丁亥杜伏威入朝延升御榻拜太子太保仍兼行臺尚書令留長安位在齊王元吉上以寵異之以闞稜為左領軍將軍 李子通謂樂伯通曰伏威既來江東未定我往収舊兵可以立大功遂相與亡至藍田關為吏所獲俱伏誅
  六年春正月庚子以呉王杜伏威為太保 秋八月壬子淮南道行臺僕射輔公祏反初杜伏威與公祏相友善公祏年長伏威兄事之軍中謂之伯父畏敬與伏威等伏威浸忌之乃署其養子闞稜為左將軍王雄誕為右將軍潛奪其兵權公祏知之怏怏不平與其故人左遊仙陽為學道辟糓以自晦及伏威入朝留公祏守丹陽令雄誕典兵為之副隂謂雄誕曰吾至長安茍不失職勿令公祏為變伏威既行左遊仙説公祏謀反而雄誕握兵公祏不得發乃詐稱得伏威書疑雄誕有二心雄誕聞之不悅稱疾不視事公祏因奪其兵使其黨西門君儀諭以反計雄誕始寤而悔之曰今天下方平定呉王又在京師大唐兵威所向無敵奈何無故自求滅族乎雄誕有死而已不敢聞命今從公為逆不過延百日之命耳大丈夫安能愛斯須之死而自陷於不義乎公祏知不可屈縊殺之雄誕善撫士卒得其死力又約束嚴整每破城邑秋毫無犯死之日江南軍中及民間皆為之流涕公祏又詐稱伏威不得還江南貽書令其起兵大修鎧仗運糧儲尋稱帝於丹陽國號宋修陳故宮室而居之署置百官以左遊仙為兵部尚書東南道大使越州總管與張善安連兵以善安為西南道大行臺
  五年二月豫章賊帥張善安以䖍吉等五州來降拜洪州總管是嵗三月善安反遣舒州總管張鎮周等撃之乙丑詔襄州道行臺僕射趙郡王孝恭以舟師趣江
  州嶺南道大使李靖以交廣泉桂之衆趣宣州懷州總管黃君漢出譙亳齊州總管李世勣出淮泗以討輔公祏孝恭將發與諸將宴集命取水忽變為血在坐皆失色孝恭舉止自若曰此乃公祏授首之徵也飲而盡之衆皆悅服 九月戊子輔公祏遣其將徐紹宗冦海州陳政通冦壽陽 冬十一月黃州總管周法明將兵撃輔公祏張善安據夏口拒之法明屯荊口鎮壬午法明登戰艦飲酒善安遣刺客數人詐乗漁艓而至見者不以為虞遂殺法明而去 甲申舒州總管張鎮周等撃輔公祏將陳當世於猷州之黃沙大破之 十二月癸卯安撫使李大亮誘張善安執之大亮撃善安於洪州與善安隔水而陳遙相與語大亮諭以禍福善安曰善安初無反心正為將士所誤欲降又恐不免大亮曰張總管有降心則與我一家耳因單騎度水入其陳與善安執手共語示無猜間善安大悅遂許之降既而善安將數十騎詣大亮營大亮止其騎於門外引善安入與語乆之善安辭去大亮命武士執之從騎皆走善安營中聞之大怒悉衆而來將攻大亮大亮使人諭之曰吾不留總管總管赤心歸國謂我曰若還營恐將士或有異同為其所制故自留不去耳卿輩何怒於我其黨復大罵曰張總管賣我以自媚於人遂皆潰去大亮追撃多所虜獲送善安於長安善安自稱不與輔公祏交通上赦其罪善遇之及公祏敗得所與往還書乃殺之七年春正月壬午趙郡王孝恭撃輔公祏別將於摐陽破之 二月辛丑輔公祏遣兵圍猷州刺史左難當嬰城自守安撫使李大亮引兵撃公祏破之趙郡王孝恭攻公祏鵲頭鎮拔之 壬子行軍副總管權文誕破輔公祏之黨於猷州拔其枚洄等四鎮 太保呉王杜伏威薨輔公祏之反也詐稱伏威之命以紿其衆及公祏平趙郡王孝恭不知其詐以狀聞詔追除伏威名籍沒其妻子及太宗即位知其寃赦之復其官爵 三月丙戌趙郡王孝恭破輔公祏於蕪湖拔梁山等三鎮辛卯安撫使任瓌拔楊子城廣陵城主龍龕降 戊戌趙郡王孝恭克丹陽先是輔公祏遣其將馮慧亮陳當世將舟師三萬屯博望山陳正通徐紹宗將步騎二萬屯青林山仍於梁山連鐵鏁以斷江路築卻月城延袤十餘里又結壘江西以拒官軍孝恭與李靖帥舟師次舒州李世勣帥步卒一萬渡淮拔壽陽次硤石慧亮等堅壁不戰孝恭遣奇兵絶其糧道慧亮等軍乏食夜遣兵薄孝恭營孝恭安臥不動孝恭集諸將議軍事皆曰慧亮等擁強兵據水陸之險攻之不可猝拔不如直指丹陽掩其巢穴丹陽既潰慧亮等自降矣孝恭將從其議李靖曰公祏精兵雖在此水陸二軍然所自將亦為不少今博望諸柵尚不能拔公祏保據石頭豈易取哉進攻丹陽旬月不下慧亮等躡吾後腹背受敵此危道也慧亮正通皆百戰餘賊其心非不欲戰正以公祏立計使之持重欲以老我師耳我今攻其城以挑之一舉可破也孝恭然之使羸兵先攻賊壘而勒精兵結陳以待之攻壘者不勝而走賊出兵追之行數里遇大軍與戰大破之闞稜免胄謂賊衆曰汝曹不識我邪何敢來與我戰賊衆多稜故部曲皆無鬬志或有拜者由是遂敗孝恭靖乗勝逐北轉戰百餘里博山青林兩戍皆潰慧亮正通等遁歸殺傷及溺死者萬餘人李靖兵先至丹陽公祏大懼擁兵數萬棄城東走欲就左遊仙於㑹稽李世勣追之公祏至句容從兵能屬者纔五百人夜宿常州其將呉騷等謀執之公祏覺之棄妻子獨將腹心數十人斬關走至武康為野人所攻西門君儀戰死執公祏送丹陽梟首分捕餘黨悉誅之江南皆平己亥以孝恭為東南道行臺右僕射李靖為兵部尚書頃之廢行臺以孝恭為揚州大都督靖為府長史上深美靖功曰靖蕭輔之膏肓也闞稜功多頗自矜伐公祏誣稜與己通謀㑹趙郡王孝恭籍沒賊黨田宅稜及杜伏威王雄誕田宅在賊境者孝恭幷籍沒之稜自訢理忤孝恭孝恭怒以謀反誅之
  唐平山東劉黑闥
  唐高祖武德二年 初漳南人劉黒闥少驍勇狡獪與竇建德善後為羣盜轉事郝孝德李宻王世充世充以為騎將每見世充所為竊笑之世充使黒闥守新鄉李世勣撃虜之獻於建德建德署為將軍賜爵漢東公四年竇建德之敗也其諸將多盜匿庫物及居閭里暴橫為民患唐官吏以法繩之或加捶撻建德故將皆驚懼不安高雅賢王小胡家在洺州欲竊其家以逃官吏捕之雅賢等亡命至貝州㑹上徵建德故將范願董康買曹湛及雅賢等於是願等相謂曰王世充以洛陽降唐其將相大臣段達單雄信等皆夷滅吾屬至長安必不免矣吾屬自十年以來身經百戰當死乆矣今何惜餘生不以之立事且夏王得淮安王遇以客禮唐得夏王即殺之吾屬皆為夏王所厚今不為之報仇將無以見天下之士乃謀作亂卜之以劉氏為主吉因相與之漳南見建德故將劉雅以其謀告之雅曰天下適安定吾將老於耕桑不願復起兵衆怒且恐泄其謀遂殺之故漢東公劉黒闥時屛居漳南諸將往詣之告以其謀黒闥欣然從之黒闥方種蔬即殺耕牛與之共飲食定計聚衆得百人 秋七月甲戌襲漳南縣據之是時諸道有事則置行臺尚書省無事則罷之朝廷聞黒闥作亂乃置山東道行臺於洺州魏冀定滄並置總管府丁丑以淮安王神通為山東道行臺右僕射 八月丁酉劉黑闥陷鄃縣魏州刺史權威貝州刺史戴元祥與戰皆敗死黒闥悉収其餘衆及器械竇建德舊黨稍稍出歸之衆至二千人為壇於漳南祭建德告以舉兵之意自稱大將軍詔發關中步騎三千使將軍秦武通定州總管藍田李𤣥通撃之又詔幽州總管李藝引兵㑹撃黒闥 丁未劉黒闥陷歴亭執屯衛將軍王行敏使之拜不可遂殺之 初洛陽既平徐圓朗請降拜兗州總管封魯郡公劉黒闥作亂隂與圓朗通謀上使葛公盛彥師安集河南行至任城辛亥圓朗執彥師舉兵反黒闥以圓朗為大行臺元帥兗鄆陳𣏌伊洛曹戴等八州豪右皆應之辛酉徐圓朗自稱魯王 淮安王神通將關內兵至冀州與李藝兵合又發邢洺相魏恆趙等州兵合五萬餘人與劉黒闥戰於饒陽城南布陳十餘里黒闥衆少依隄單行而陳以當之㑹風雪神通乗風撃之既而風返神通大敗士馬軍資失亡三分之二李藝居西偏撃高雅賢破之逐奔數里聞大軍不利退保藁城黒闥就撃之藝亦敗薛萬均萬徹皆為所虜截髮驅之萬均兄弟亡歸藝引兵歸幽州黒闥兵勢大振 庚寅劉黑闥陷瀛州刺史盧士叡觀州人執刺史雷德備以城降之 毛州刺史趙元愷性嚴急下不堪命丁卯州民董燈明等作亂殺元愷以應劉黒闥 冬十月壬寅劉黒闥陷定州執總管李𤣥通黒闥愛其才欲以為大將𤣥通不可故吏有以酒肉饋之者𤣥通曰諸君哀吾幽辱幸以酒肉來相開慰當為諸君一醉酒酣謂守者曰吾能劍舞願假吾刀守者與之𤣥通舞竟太息曰大丈夫受國厚恩鎮撫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視息世間哉即引刀自刺潰腹而死上聞之為之流涕拜其子伏䕶為大將 十二月乙卯劉黒闥陷冀州殺刺史麴稜黒闥既破淮安王神通移書趙魏故竇建德將卒爭殺唐官吏以應黒闥庚申遣右屯衛大將軍義安王孝常將兵討黒闥黒闥將兵數萬進逼宗城黎州總管李世勣先屯宗城棄城走保洺州甲子黒闥追撃世勣等破之殺步卒五千人世勣僅以身免丙寅洺州土豪飜城應黒闥黒闥築壇城於城東南告天及祭竇建德而後入後旬目引兵攻拔相州執刺史房晃右武衛將軍張士貴潰圍走黒闥南取黎衛二州半嵗之間盡復建德舊境又遣使北連突厥頡利可汗遣俟斤宋邪那帥胡騎從之左武衛將軍秦武通洺州刺史陳君賓永寧令程名振皆自河北遁歸長安 丁卯命秦王世民齊王元吉討黒闥 己巳劉黒闥陷邢州趙州庚午陷魏州殺總管潘道毅辛未陷莘州
  五年春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改元天造定都洺州以范願為左僕射董康買為兵部尚書高雅賢為右領軍徵王琮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竇建德時文武悉復本位其設法行政悉師建徳而攻戰勇決過之庚寅東鹽州治中王才藝殺刺史田華以城應劉黑闥秦王世民軍至獲嘉劉黑闥棄相州退保洺州丙申
  世民復取相州進軍肥鄉列營洺水之上以逼之 幽州總管李藝將所部兵數萬㑹秦王世民討劉黑闥黒闥聞之留兵萬人使范願守洺州自將兵拒藝夜宿沙河程名振載鼓六十具於城西二里隄上急擊之城中地皆震動范願驚懼馳告黑闥黒闥遽還遣其弟十善與行臺張君立將精兵一萬擊藝於鼓城壬子戰於徐河十善君立大敗所亡八千人 洺水人李𤣥感據城來降秦王世民遣彭公王君廓將千五百騎赴之入城共守 二月劉黒闥引兵還攻洺水癸亥行至列人秦王世民使秦叔寳邀擊破之 己巳秦王世民復取邢州辛未并州人馮伯讓以城來降 丙子李藝取劉黑闥定欒亷趙四州獲黑闥尚書劉希道引兵與秦王世民㑹洺州 劉黑闥攻洺水甚急城四旁皆有水廣五十餘步黑闥於城東北築二甬道以攻之世民三引兵救之黑闥拒之不得進世民恐王君廓不能守召諸將謀之李世勣曰若甬道達城下城必不守行軍總管郯勇公羅士信請代君廓守之世民乃登城西南高冢以旗招君廓君廓帥其徒力戰潰圍而出士信帥左右二百人乗之入城代君廓固守黒闥晝夜急攻㑹大雪救兵不得往凡八日丁丑城陷黑闥素聞其勇欲生之士信詞色不屈乃殺之時年二十 辛巳秦王世民拔洺水三月世民與李藝營於洺水之南分兵屯水北黒闥數挑戰世民堅壁不應別遣奇兵絶其糧道壬辰黒闥以高雅賢為左僕射軍中高㑹李世勣引兵逼其營雅賢乘醉單騎逐之世勣部將潘毛刺之墜馬左右繼至扶歸未至營而卒甲午諸將復往逼其營潘毛為王小胡所擒黒闥運糧於冀貝滄瀛諸州水陸俱進程名振以千餘人邀之沉其舟焚其車 秦王世民與劉黒闥相持六十餘日黒闥潛師襲李世勣營世民引兵掩其後以救之為黒闥所圍尉遲敬德帥壯士犯圍而入世民與略陽公道宗乗之得出道宗帝之從子也世民度黒闥糧盡必來決戰乃使人堰洺水上流謂守吏曰待我與賊戰乃決之丁未黒闥帥步騎二萬南渡洺水壓唐營而陳世民自將精騎撃其精兵破之乗勝蹂其步兵黒闥帥衆殊死戰自午至昏戰數合黒闥力不能支王小胡謂黒闥曰智力盡矣宜早亡奔遂與黒闥先遁餘衆不知猶格戰守吏決堰洺水大至深丈餘黒闥衆大潰斬首萬餘級溺死數千人黒闥與范願等二百騎奔突厥山東悉平 徐圓朗聞劉黒闥敗大懼不知所出河間人劉復禮説圓朗曰有劉世徹者其人才略不世出名高東夏且有非常之相真帝王之器將軍若自立恐終無成若迎世徹而奉之天下指揮可定圓朗然之使復禮迎世徹於浚儀或説圓朗曰將軍為人所惑欲迎劉世徹而奉之世徹若得志將軍豈有全地乎僕不敢逺引前古將軍獨不見翟讓之於李宻乎圓朗復以為然世徹至已有衆數千人頓於城外以待圓朗出迎圓朗不出使人召之世徹知事變欲亡走恐不免乃入謁圓朗悉奪其兵以為司馬使徇譙𣏌二州東人素聞其名所向皆下圓朗遂殺之秦王世民自河北引兵將撃圓朗㑹上召之使馳傳入朝乃以兵屬齊王元吉庚申世民至長安上迎之於長樂世民具陳取圓朗形勢上復遣之詣黎陽㑹大軍趨濟隂 丙子行臺民部尚書史萬寶攻徐圓朗陳州拔之 夏六月辛亥劉黒闥引突厥冦山東詔燕郡王李藝撃之 乙卯遣淮安王神通撃徐圓朗 丁卯劉黒闥引突厥冦定州 秋七月甲申秦王世民以淮濟之間略定使淮安王神通行軍總管任瓌李世勣攻圓朗乙酉班師 劉黒闥至定州其故將曹湛董康買亡命在鮮虞復聚兵應之甲午以淮陽王道𤣥為河北道行軍總管以討之 九月劉黒闥陷瀛州殺刺史馬匡武鹽州人馬君德以城叛附黒闥冬十月己酉詔齊王元吉討劉黒闥於山東壬子以元吉為領軍大將軍幷州大總管癸丑貝州刺史許善䕶與黒闥弟士善戰於鄃縣善䕶全軍皆沒甲寅右武候將軍桑顯和撃黒闥於晏城破之觀州刺史劉㑹以城叛附黒闥 乙丑行軍總管淮陽壯王道𤣥與劉黒闥戰於下博軍敗為黒闥所殺時道𤣥將兵三萬與副將史萬寶不協道𤣥帥輕騎先出犯陳使萬寶將大軍繼之萬寶擁兵不進謂所親曰我奉手敇雲淮陽小兒軍事皆委老夫今王輕鋭妄進若與之俱必同敗沒不如以王餌賊王敗賊必爭進我堅陳以待之破之必矣由是道𤣥獨進敗沒萬寶勒兵將戰士卒皆無鬬志軍遂大潰萬寶逃歸道𤣥數從秦王世民征伐死時年十九世民深惜之謂人曰道𤣥常從吾征伐見吾深入賊陳心慕效之以至於此為之流涕世民自起兵以來前後數十戰常身先士卒輕騎深入雖屢危殆而未嘗為矢刃所傷 淮陽王道𤣥之敗也山東震駭洺州總管廬江王援棄城西走州縣皆叛附於劉黒闥旬日間黒闥盡復故地乙亥進據洺州 十一月庚辰滄州刺史程大買為黒闥所迫棄城走齊王元吉畏黒闥兵強不敢進甲申詔太子建成將兵討黒闥其陜東道大行臺及
  山東道行軍元帥河南河北諸州並受建成處分得以便宜從事 己亥齊王元吉遣兵撃劉十善於魏州破之 劉黒闥擁兵而南自相州以北州縣皆附之唯魏州總管田留安勒兵拒守黒闥攻之不下引兵南拔元城復還攻之 十二月戊午劉黒闥陷恆州殺刺史王公政 癸亥幽州大總管李藝復亷定二州 甲子田留安撃劉黒闥破之獲其莘州刺史孟柱降將卒六千人是時山東豪傑多殺長吏以應黒闥上下相猜人益離怨留安待吏民獨坦然無疑白事者無問親疎皆聴直入臥內每謂吏民曰吾與爾曹俱為國禦賊固宜同心協力必欲棄順從逆者但自斬吾首去吏民皆相戒曰田公推至誠以待人當共竭死力報之必不可負有花竹林者本黒闥之黨潛有異志留安知之不發其事引置左右委以管鑰竹林感激遂更歸心卒収其用以功進封道國公乙丑幷州刺史成仁重撃范願破之劉黒闥攻魏州未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大軍至昌樂黒闥引兵拒之再陳皆不戰而罷魏徵言於太子曰前破黒闥其將卒皆懸名處死妻子係虜故齊王之來雖有詔書赦其黨與之罪皆未之信今宜悉解其囚俘慰諭遣之則可坐視其離散矣太子從之黒闥食盡衆多亡或縛其渠帥以降黒闥恐城中兵出與大軍表裏撃之遂夜遁至館陶永濟橋未成不得渡壬申太子齊王以大軍至黒闥使王小胡背水而陳自視作橋成即過橋西衆遂大潰棄仗來降大軍渡橋進黒闥渡者纔千餘騎橋壞由是黒闥得與數百騎亡去
  六年春正月己卯劉黒闥所署饒州刺史諸葛德威執黒闥舉城降時太子遣騎將劉𢎞基追黒闥黒闥為官軍所迫奔走不得休息至饒陽從者纔百餘人餒甚德威出迎延黒闥入城黒闥不可德威涕泣固請黒闥乃從之至城旁市中憇止德威饋之食食未畢德威勒兵執之送詣太子幷其弟十善斬於洺州黒闥臨刑嘆曰我幸在家鉏菜為高雅賢輩所誤至此 二月丙寅徐圓朗窮蹙與數騎棄城走為野人所殺其地悉平












  通鑑紀事本末巻二十七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八上
  宋 袁樞 撰
  太宗平內難
  唐髙祖武徳五年上之起兵晉陽也皆秦王世民之謀上謂世民曰若事成則天下皆汝所致當以汝為太子世民拜且辭及為唐王將佐亦請以世民為世子上將立之世民固辭而止太子建成性寛簡喜酒色游畋齊王元吉多過失皆無寵於上世民功名日盛上常有意以代建成建成內不自安乃與元吉恊謀共傾世民各引樹黨友上晚年多內寵小王且二十人其母競交結諸長子以自固建成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嬪謟䛕賂遺無所不至以求媚於上或言蒸於張婕妤尹徳妃宮禁深秘莫能明也是時東宮諸王公妃主之家及後宮親戚橫長安中奪人田宅恣為非法有司不敢詰世民居承乾殿元吉居武徳殿後院與上臺東宮晝夜通行無復禁限太子二王出入上臺皆乘馬𢹂弓刀雜物相遇如家人禮太子令秦齊王教與詔敕並行有司莫知所從惟據得之先後為定世民獨不奉事諸妃嬪諸妃嬪爭譽建成元吉而短世民世民平洛陽上使貴妃等數人詣洛陽選閱隋宮人及收府庫珍物貴妃等私從世民求寶貨及為其親屬求官世民曰寶貨皆已籍奏官當授賢才有功者皆不許由是益怨世民以淮安王神通有功給田數十頃張婕妤之父因婕妤求之於上上手敕賜之神通以教給在前不與婕妤訴於上曰敕賜妾父田秦王奪之以與神通上遂發怒責世民曰我手敕不如汝教邪它日謂左僕射裴寂曰此兒乆典兵在外為書生所教非昔日子也尹徳妃父阿鼠驕橫秦王府屬杜如晦過其門阿䑕家僮數人曵如晦墜馬敺之折一指曰汝何人敢過我門而不下馬阿䑕恐世民訴於上先使徳妃奏雲秦王左右陵暴妾家上復怒責世民曰我妃嬪家猶為汝左右所陵況小民乎世民深自辯析上終不信世民每侍宴宮中對諸妃嬪思太穆皇后早終不得見上有天下或歔欷流涕上顧之不樂諸妃嬪因密共譛世民曰海內幸無事陛下春秋髙唯宜相娛樂而秦王每獨涕泣正是憎疾妾等陛下萬嵗後妾母子必不為秦王所容無孑遺矣因相與泣且曰皇太子仁孝陛下以妾母子屬之必能保全上為之愴然由是無易太子意待世民浸疎而建成元吉日親矣太子中允王珪洗馬魏徴說太子曰秦王功蓋天下中外歸心殿下但以年長位居東宮無大功以鎮服海內今劉黒闥散亡之餘衆不滿萬資糧匱乏以大軍臨之勢如拉朽殿下宜自擊之以取功名因結納山東豪傑庶可自安太子乃請行於上上許之珪頍之子也
  七年初齊王元吉勸太子建成除秦王世民曰當為兄手刃之世民從上幸元吉第元吉伏䕶軍䕶文寶於寢內欲刺世民建成性頗仁厚遽止之元吉慍曰為兄計耳於我何有建成擅募長安及四方驍勇二千餘人為東宮衛士分屯左右長林號長林兵又密使右虞候率可達志從燕王李藝發幽州突騎三百置宮東諸坊欲以補東宮長上為人所告上召建成責之流可達志於嶲州慶州都督楊文幹嘗宿衛東宮建成與之親厚私使募壯士送長安上將幸仁智宮命建成居守世民元吉皆從建成使元吉就圖世民曰安危之計決在今嵗又將郎將爾朱煥校尉橋公山以甲遺文幹二人至𡺳州上變告太子使文幹舉兵欲表裏相應又有寧州人杜鳯舉亦詣宮言狀上怒託他事手詔召建成令詣行在建成懼不敢赴太子舍人徐師謩勸之據城舉兵詹事主簿趙𢎞智勸之貶損車服屏從者詣上謝罪建成乃詣仁智宮未至六十里悉留官屬於毛鴻賔堡以十餘騎往見上叩頭謝罪奮身自擲㡬至於絶上怒不解是夜置之幕下飼以麥飯使殿中監陳萬福防守遣司農卿宇文穎馳召文幹頴至慶州以情告之文幹遂舉兵反上遣左武衞將軍錢九隴與靈州都督楊師道擊之夏六月甲子上召秦王世民謀之世民曰文幹豎子
  敢為狂逆計府僚已應擒戮若不爾正應遣一將討之耳上曰不然文幹事連建成恐應之者衆汝宜自行還立汝為太子吾不能效隋文帝自誅其子當封建成為蜀王蜀兵脆弱它日茍能事汝汝宜全之不能事汝汝取之易耳上以仁智宮在山中恐盜兵猝發夜帥宿衞南出山外行數十里東宮官屬將卒繼至者皆令三十人為隊分兵圍守之明日復還仁智宮世民既行元吉與妃嬪更迭為建成請封徳彛復為之營解於外上意遂變復遣建成還京師居守惟責以兄弟不睦歸罪於太子中允王珪左衛率韋挺天䇿兵曹參軍杜淹並流於嶲州挺沖之子也初洛陽既平杜淹乆不得調欲求事建成房𤣥齡以淹多狡數恐其教𨗳建成益為世民不利乃言於世民引入天䇿府 秋七月楊文幹襲䧟寧州驅掠吏民出據百家堡秦王世民軍至寧州其黨皆潰癸酉文幹為其麾下所殺傳首京師獲宇文頴誅之上欲徙都以避突厥秦王世民諌止之建成與妃嬪因並譛世民曰突厥雖屢為邊患得賂則退秦王外託禦冦之名內欲總兵權成其篡奪之謀耳上校獵城南太子秦齊王皆從上命三子馳射角勝建成有胡馬肥壯而喜蹶以授世民曰此馬甚駿能超數丈澗弟善騎試乗之世民乗以逐鹿馬蹶世民躍立於數步之外馬起復乗之如是者三顧謂宇文士及曰彼欲以此見殺死生有命庸何傷乎建成聞之因令妃嬪譛之於上曰秦王自言我有天命方為天下主豈有浪死上大怒先召建成元吉然後召世民入責之曰天子自有天命非智力可求汝求之何急邪世民免冠頓首請下法司案驗上怒不解㑹有司奏突厥入冦上乃改容勞勉世民命之冠帶與謀突厥閏月己未詔世民元吉將兵出幽州以禦突厥上餞之於蘭池每有冦盜輙命世民討之事平之後猜嫌益甚
  九年夏六月丁巳太白經天秦王世民既與太子建成齊王元吉有隙以洛陽形勝之地恐一朝有變欲出保之乃以行臺工部尚書溫大雅鎮洛陽遣秦府車騎將軍滎陽張亮將左右王保等千餘人之洛陽陰結納山東豪傑以俟變多出金帛恣其所用元吉告亮謀不軌下吏考驗亮終無言乃釋之使還洛陽建成夜召世民飲酒而酖之世民暴心痛吐血數升淮安王神通扶之還西宮上幸西宮問世民疾敕建成曰秦王素不能飲自今無得復夜飲因謂世民曰首建大謀削平海內皆汝之功吾欲立汝為嗣汝固辭且建成年長為嗣日乆吾不忍奪也觀汝兄弟似不相容同處京邑必有紛競當遣汝還行臺居洛陽自陜以東皆主之仍命汝建天子旌旗如漢梁孝王故事世民涕泣辭以不欲逺離膝下上曰天下一家東西兩都道路甚邇吾思汝即往毋煩悲也將行建成元吉相與謀曰秦王若至洛陽有土地甲兵不可復制不如留之長安則一匹夫耳取之易矣乃密令數人上封事言秦王左右聞往洛陽無不喜躍觀其志趣恐不復來又遣近幸之臣以利害說上上意遂移事復中止建成元吉與後宮日夜譛訴世民於上上信之將罪世民陳叔達諌曰秦王有大功於天下不可黜也且性剛烈若加挫抑恐不勝憂憤或有不測之疾陛下悔之何及上乃止元吉密請殺秦王上曰彼有定天下之功罪狀未著何以為辭元吉曰秦王初平東都顧望不還散錢帛以樹私恩又違敕命非反而何但應速殺何患無辭上不應秦府僚屬皆憂懼不知所出行臺考功郎中房𤣥齡謂比部郎中長孫無忌曰今嫌隙已成一旦禍機竊發豈惟府朝塗地乃實社稷之憂莫若勸王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國存亡之機間不容髪正在今日無忌曰吾懐此乆矣不敢發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謹當白之乃入言世民世民召𤣥齡謀之𤣥齡曰大王功蓋天下當承大業今日憂危乃天贊也願大王勿疑乃與府屬杜如晦共勸世民誅建成元吉建成元吉以秦府多驍將欲誘之使為己用密以金銀噐一車贈左二副䕶軍尉遲敬徳並以書招之曰願迂長者之眷以敦布衣之交敬徳辭曰敬徳蓬戸甕牖之人遭隋末亂離乆淪逆地罪不容誅秦王賜以更生之恩今又䇿名藩邸唯當殺身以為報於殿下無功不敢謬當重賜若私交殿下乃是貳心狥利忘忠殿下亦何所用建成怒遂與之絶敬徳以告世民世民曰公心如山嶽雖積金至斗知公不移相遺但受何所嫌也且得以知其陰計豈非良䇿不然禍將及公既而元吉使壯士夜刺敬徳敬徳知之洞開重門安臥不動刺客屢至其庭終不敢入元吉乃譖敬徳於上下詔獄訊治將殺之世民固請得免又譖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出為康州刺史知節謂世民曰大王股肱羽翼盡矣身何能乆知節以死不去願早決計又以金帛誘右二護軍段志𤣥志𤣥不從建成謂元吉曰秦府智略之士可憚者獨房𤣥齡杜如晦耳皆譖之於上而逐之世民腹心惟長孫無忌尚在府中與其舅雍州治中髙士㢘左候車騎將軍三水侯君集及尉遲敬徳等日夜勸世民誅建成元吉世民猶豫未決問於靈州大都督李靖靖辭問於行軍總管李世勣世勣辭世民由是重二人㑹突厥郁射設將數萬騎屯河南入塞圍烏城建成薦元吉代世民督諸軍北征上從之命元吉督右武衛大將軍李藝天紀將軍張瑾等救烏城元吉請尉遲敬徳程知節段志𤣥及秦府右三統軍秦叔寶等與之偕行簡閱秦王帳下精銳之士以益元吉軍率更丞王晊密告世民曰太子語齊王今汝得秦王驍將精兵擁數萬之衆吾與秦王餞汝於昆明池使壯士拉殺之於幕下奏雲暴卒主上宜無不信吾當使人進說令授吾國事敬徳等既入汝手宜悉坑之孰敢不服世民以晊言吿長孫無忌等無忌等勸世民先事圖之世民歎曰骨肉相殘古今大惡吾誠知禍在朝夕欲俟其發然後以義討之不亦可乎敬徳曰人情誰不愛其死今衆人以死奉王乃天授也禍機垂發而王猶晏然不以為憂大王縱自輕如社稷宗廟何大王不用敬徳之言敬徳將竄身草澤不能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也無忌曰不從敬徳之言事今敗矣敬徳等必不為王有無忌亦當相隨而去不能復事大王矣世民曰吾所言亦未可全棄公更圖之敬徳曰王今處事有疑非智也臨難不決非勇也且大王素所畜養勇士八百餘人在外者今已入宮擐甲執兵事勢已成大王安得已乎世民訪之府僚皆曰齊王凶戾終不肯事其兄比聞護軍薛實嘗謂齊王曰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終主唐祀齊王喜曰但除秦王取東宮如反掌耳彼與太子謀亂未成已有取太子之心亂心無厭何所不為若使二人得志恐天下非復唐有以大王之賢取二人如拾地芥耳奈何狥匹夫之節忘社稷之計乎世民猶未決衆曰大王以舜為何如人曰聖人也衆曰使舜浚井不出則為井中之泥塗廩不下則為廩上之灰安能澤被天下法施後世乎是以小杖則受大杖則走蓋所存者大故也世民命⺊之幕僚張公謹自外來見之取龜投地曰卜以決疑今事在不疑尚何卜乎卜而不吉庸得已乎於是定計世民令無忌密召房𤣥齡等曰敕㫖不聽復事王今若私謁必坐死不敢奉教世民怒謂敬徳曰𤣥齡如晦豈叛我邪取所佩刀授敬徳曰公往觀之若無來心可斷其首以來敬徳往與無忌共諭之曰王已決計公宜速入共謀之吾屬四人不可羣行道中乃令𤣥齡如晦著道士服與無忌俱入敬徳自它道亦至己未太白復經天傅奕密奏太白見秦分秦王當有天下上以其狀授世民於是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且曰臣於兄弟無絲毫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徳報讎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恥見諸賊上省之愕然報曰明當鞫問汝宜早參庚申世民帥長孫無忌等入伏兵於𤣥武門張婕妤竊知世民表意馳語建成建成召元吉謀之元吉曰宜勒宮府兵託疾不朝以觀形勢建成曰兵備已嚴當與弟入參自問消息乃俱入趨𤣥武門上時已召裴寂蕭瑀陳叔達等欲按其事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世民從而呼之元吉張弓射世民再三不彀世民射建成殺之尉遲敬徳將七十騎繼至左右射元吉墜馬世民馬逸入林下為木枝所絓墜不能起元吉遽至奪弓將扼之敬德躍馬叱之元吉步欲趨武徳殿敬徳追射殺之翊衛車騎將軍馮翊馮立聞建成死歎曰豈有生受其㤙而死逃其難乎乃與副護軍薛萬徹屈咥直府左車騎萬年謝叔方帥東宮齊府精兵二千馳趨𤣥武門張公謹多力獨閉闗以拒之不得入雲麾將軍敬君𢎞掌宿衛兵屯𤣥門挺身岀戰所親止之曰事未可知且徐觀變俟兵集成列而戰未晩也君𢎞不從與中郎將呂世衡大呼而進皆死之君𢎞顯雋之曽孫也守門兵與萬徹等力戰良乆萬徹鼓譟欲攻秦府府士大懼尉遲敬徳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宮府兵遂潰萬徹與數十騎亡入終南山馮立既殺敬君𢎞謂其徒曰亦足以少報太子矣遂解兵逃於野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徳入宿衛敬徳擐甲持矛直至上所上大驚問曰今日亂者誰邪卿來此何為對曰秦王以太子齊王作亂舉兵誅之恐驚動陛下遣臣宿衛上謂裴寂等曰不圖今日乃見此事當如之何蕭瑀陳叔達曰建成元吉本不豫義謀又無功於天下疾秦王功髙望重共為姦謀今秦王已討而誅之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陛下若處以元良委之國務無復事矣上曰善此吾之夙心也時宿衛及秦府兵與二宮左右戰猶未已敬徳請降手敕令諸軍並受秦王處分上從之天䇿府司馬宇文士及自東上閤門出宣勅衆然後定上又使黃門侍郎裴矩至東宮曉諭諸將卒皆罷散上乃召世民撫之曰近日以來幾有投杼之惑世民跪而吮上乳號慟久之建成子安陸王承道河東王承徳武安王承訓汝南王承明鉅鹿王承義元吉子梁郡王承業漁陽王承鸞普安王承奬江夏王承裕義陽王承度皆坐誅仍絶屬籍初建成許元吉以正位之後立為太弟故元吉為之盡死諸將欲盡誅建成元吉左右百餘人籍沒其家尉遲敬徳固爭曰罪在二凶既伏其誅若及支黨非所以求安也乃止是日下詔赦天下凶逆之罪止於建成元吉自餘黨與一無所問其僧尼道士女冠竝宜依舊國家庶事皆取秦王處分辛酉馮立謝叔方皆自出薛萬徹亡匿世民屢使諭之乃出世民曰此皆忠於所事義士也釋之癸亥立世民為皇太子又詔自今軍國庶事無大小悉委太子處決然後聞奏
  臣光曰立嫡以長禮之正也然髙祖所以有天下皆太宗之功隠太子以庸劣居其右地嫌勢逼必不相容向使髙祖有文王之明隱太子有泰伯之賢太宗有子臧之節則亂何自而生矣既不皆然太宗始欲俟其先發然後應之如此則事非獲已猶為愈也既而為羣下所廹遂至蹀血禁門推刄同氣貽譏千古惜哉夫創業垂統之君子孫之所儀刑也彼中明肅代之傳繼得非有所指擬以為口實乎
  太宗易太子
  唐髙祖武徳九年秋八月太宗即皇帝位 冬十月癸亥立皇子中山王承乾為太子生八年矣太宗貞觀七年帝謂左庶子于志寧右庶子杜正倫曰朕年十八猶在民間民之疾苦情偽無不知之及居大位區處世務猶有差失況太子生長深宮百姓艱難耳目所未渉能無驕逸乎卿等不可不極諌太子好嬉戲頗虧禮法志寧與右庻子孔頴達數直諌上聞而嘉之各賜金一斤帛五百匹十三年太子承乾頗以遊畋廢學右庶子張𤣥素諌不聽
  十四年上聞右庶子張𤣥素在東宮數諌爭擢為銀青光祿大夫行左庶子太子嘗於禁中擊鼓𤣥素叩閤切諌太子出其鼔對𤣥素毀之太子乆不出見官屬𤣥素諌曰朝廷選俊賢以輔至徳今動經時月不見宮臣將何以裨益萬一且宮中唯有婦人不知有能如樊姬者乎太子不聽
  十五年太子詹事于志寧遭母喪尋起復就職太子治宮室妨農功又好鄭衛之樂志寧諌不聽又寵昵宦官常在左右志寧上書以為自易牙以來宦官覆亡國家者非一人殿下親寵此屬使陵易衣冠不可長也太子役使司馭等半嵗不許分畨又私引突厥達哥友入宮志寧上書切諌太子大怒遣刺客張師政紇干承基殺之二人入其第見志寧寢處苫塊竟不忍殺而止十六年春正月乙丑魏王泰上拓地誌泰好學司馬蘇朂說泰以古之賢王皆招士著書故泰奏請修之於是大開館舍廣延時俊人物輻湊門庭如市泰月給踰於太子諌議大夫禇遂良上䟽以為聖人制禮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㑹與王者共之庶子雖愛不得踰嫡所以塞嫌疑之漸除禍亂之源也若當親者疎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姦乘機而動矣昔竇太后寵梁孝王卒以憂死宣帝寵淮陽憲王亦幾至於敗今魏王新出閤冝示以禮則訓以謙儉乃為良噐此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上從之上又令泰徙居武徳殿魏徴上疏以為陛下愛魏王常欲使之安全冝每抑其驕奢不處嫌疑之地今移居此殿乃在東宮之西海陵昔嘗居之時人不以為可雖時異事異然亦恐魏王之心不敢安息也上曰幾致此誤遽遣泰歸第 夏六月甲辰詔自今皇太子出用庫物所司勿為限制於是太子發取無度左庶子張𤣥素上書以為周武帝平定山東隋文帝混一江南勤儉愛民皆為令主有子不肖卒亡宗祀聖上以殿下親則父子事兼家國所應用物不為節限恩㫖未踰六旬用物已過七萬驕奢之極孰雲過此況宮臣正士未嘗在側羣邪淫巧昵近深宮在外瞻仰已有此失居中隱密寧可勝計苦藥利病苦言利行伏惟居安思危日慎一目太子惡其書令戸奴伺𤣥素早朝密以大馬箠擊之㡬斃 秋八月丁酉上曰當今國家何事為急諌議大夫禇遂良曰今四方無虞唯太子諸王宜有定分最急上曰此言是也時太子承乾失徳魏王泰有寵羣臣日有疑議上聞而惡之謂侍臣曰方今羣臣忠直無踰魏徴我遣傅太子用絶天下之疑九月丁巳以魏徴為太子太師徴疾小愈詣朝堂表辭上手詔諭以周幽晉獻廢嫡立庶危國亡家漢髙祖幾廢太子賴四皓然後安我今賴公即其義也知公疾病可臥護之徴乃受詔
  十七年春正月丙寅上謂羣臣曰聞外間士民以太子有足疾魏王頴悟多從遊幸遽生異議徼幸之徒已有附㑹者太子雖病足不廢步履且禮嫡子死立嫡孫太子男已五嵗朕終不以孽代宗啓窺窬之源也初太子承乾喜聲色畋獵所為奢靡畏上知之對宮臣常論忠孝或至於涕泣退歸宮中則與羣小相䙝狎宮臣有欲諌者太子先揣知其意輒迎拜斂容危坐引咎自責言辭辯給宮臣拜荅不暇宮省祕密外人莫知故時論初皆稱賢太子作八尺銅鑪六隔大鼎募亡奴盜民間馬牛親臨烹煮與所幸廝役共食之又好效突厥語及其服飾選左右貌類突厥者五人為一落辮髪羊裘而牧羊作五狼頭纛及幡旗設穹廬太子自處其中斂羊而烹之抽佩刀割肉相㗖又嘗謂左右曰我試作可汗死汝曹效其喪儀因僵臥於地衆悉號哭跨馬環走臨其身嫠面良乆太子歘起曰一朝有天下當帥數騎獵於金城西然後解髪為突厥委身思摩若當一設不居人後矣左庶子于志寧右庶子孔頴達數諌太子上嘉之賜二人金帛以風勵太子仍遷志寧為詹事志寧與左庶子張𤣥素數上書切諌太子陰使人殺之不果漢王元昌所為多不法上數譴責之由是怨望太子與之親善朝夕同遊戲分左右為二隊太子與元昌各統其一被氊甲操竹矟布陳大呼交戰擊刺流血以為娛樂有不用命者披樹撾之至有死者且曰使我今日作天子明日於𫟍中置萬人營與漢王分將觀其戰鬭豈不樂哉又曰我為天子極情縱欲有諌者輒殺之不過殺數百人衆自定矣魏王泰多藝能有寵於上見太子有足疾潛有奪嫡之志折節下士以求聲譽上命黃門侍郎韋挺攝泰府事後命工部尚書杜楚客代之二人俱為泰要結朝士楚客或懷金以賂權貴因說以魏王聦明宜為上嗣文武之士各有附託潛為朋黨太子畏其逼遣人詐為泰府典籖上封事其中皆言泰罪狀敕捕之不獲太子私幸太常樂童稱心與同臥起道士秦英𮧯靈符挾左道得幸太子上聞之大怒悉收稱心等殺之連坐死者數人誚譲太子甚至太子意泰告之怨怒愈甚思念稱心不已於宮中搆室立其像朝夕奠祭徘徊流涕又於𫟍中作冡私贈官樹碑上意浸不懌太子亦知之稱疾不朝謁者動渉數月陰養刺客紇干承基等及壯士百餘人謀殺魏王泰吏部尚書侯君集之壻賀蘭楚石為東宮千牛太子知君集怨望數令楚石引君集入東宮問以自安之術君集以太子暗劣欲乗釁圖之因勸之反舉手謂太子曰此好手當為殿下用之又曰魏王為上所愛恐殿下有庶人勇之禍若有勅召宜密為之備太子大然之厚賂君集及左屯衛中郎將頓丘李安儼使詗上意動靜相語安儼先事隱太子隱太子敗安儼為之力戰上以為忠故親任之使典宿衛安儼深自託於太子漢王元昌亦勸太子反且曰比見上側有美人善彈琵琶事成願以垂賜太子許之洋州刺史開化公趙節慈景之子也母曰長廣公主駙馬都尉杜荷如晦之子也尚城陽公主皆為太子所親暱預其反謀凡同謀者皆割臂以帛拭血燒灰和酒飲之誓同生死潛謀引兵入西宮杜荷謂太子曰天文有變當速發以應之殿下但稱暴疾危篤主上必親臨視因茲可以得志太子聞齊王祐反於齊州謂紇干承基等曰我宮西牆去大內正可二十步耳與卿為大事豈比齊王乎㑹治祐反事連承基承基坐繋大理獄當死 夏四月庚辰朔承基上變告太子謀反勅長孫無忌房𤣥齡蕭瑀李世勣與大理中書門下參鞫之反形已具上謂侍臣將何以處承乾羣臣莫敢對通事舍人來濟進曰陛下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盡天年則善矣上從之濟護皃之子也乙酉詔廢太子承乾為庶人幽於右領軍府上欲免漢王元昌死羣臣固爭乃賜自盡而宥其母妻子侯君集李安儼趙節杜荷等皆伏誅左庶子張𤣥素右庶子趙𢎞智令狐徳棻等以不能諌爭皆坐免為庶人餘當連坐者悉赦之詹事于志寧以數諌獨䝉勞勉以紇於承基為祐川府折衝都尉爵平棘縣公侯君集被收賀蘭楚石復詣闕告其事上引君集謂曰朕不欲令刀筆吏辱公故自鞫公耳君集初不承引楚石具陳始末又以所與承乾往來啓示之君集辭窮乃服上謂侍臣曰君集有功欲乞其生可乎羣臣以為不可上乃謂君集曰與公長訣矣因泣下君集亦自投於地遂斬之於市君集臨刑謂監刑將軍曰君集蹉跌至此然事陛下於藩邸擊取二國乞全一子以奉祭祀上乃原其妻及子徙嶺南籍沒其家得二美人自㓜飲人乳而不食初上使李靖教君集兵法君集言於上曰李靖將反矣上問其故對曰靖獨教臣以粗而匿其精以是知之上以問靖靖對曰此君集欲反耳今諸夏已定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君集固求盡臣之術非反而何江夏王道宗嘗從容言於上曰君集志大而智小自負微功恥在房𤣥齡李靖之下雖為吏部尚書未滿其志以臣觀之必將為亂上曰君集材器亦何施不可朕豈惜重位但次第未至耳豈可億度妄生猜貳耶及君集反誅上乃謝道宗曰果如卿言李安儼父年九十餘上愍之賜奴婢以養之太子承乾既獲罪魏王泰自入侍奉上面許立為太子岑文本劉洎亦勸之長孫無忌固請立晉王治上謂侍臣曰昨青雀投我懐雲臣今日始得為陛下子乃更生之日也臣有一子臣死之日當為陛下殺之傳位晉王人誰不愛其子朕見如此甚憐之諫議大夫禇遂良曰陛下言大失願審思勿誤也安有陛下萬嵗後魏王據天下肯殺其愛子傳位晉王者乎陛下日者既立承乾為太子復寵魏王禮秩過於承乾以成今日之禍前事不逺足以為鑒陛下今立魏王願先措置晉王始得安全耳上流涕曰我不能爾因起入宮魏王泰恐上立晉王治謂之曰汝與元昌善元昌今敗得無憂乎治由是憂形於色上怪屢問其故治乃以狀吿上憮然始悔立泰之言矣上面責承乾承乾曰臣為太子復何所求但為泰所圖時與朝臣謀自安之術不逞之人遂教臣為不軌耳今若泰為太子所謂落其度內承乾既廢上御兩儀殿羣臣俱出獨留長孫無忌房𤣥齡李世勣禇遂良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是我心誠無聊賴因自投於牀無忌等爭前扶抱上又抽佩刀欲自刺遂良奪刀以授晉王治無忌等請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有異議者臣請斬之上謂治曰汝舅許汝矣宜拜謝治因拜之上謂無忌等曰公等已同我意未知外議如何對曰晉王仁孝天下屬心乆矣乞陛下試召問百官有不同者臣負陛下萬死上乃御太極殿召文武六品以上謂曰承乾悖逆泰亦凶險皆不可立朕欲選諸子為嗣誰可者卿輩明言之衆皆讙呼曰晉王仁孝當為嗣上恱是日泰從百餘騎至永安門勅門司盡辟其騎引泰入肅章門幽於北𫟍丙戍詔立晉王治為皇太子御承天門樓赦天下酺三日上謂侍臣曰我若立泰則是太子之位可經營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窺伺者兩皆棄之傳諸子孫永為後法且泰立則承乾與治皆不全治立則承乾與泰皆無恙矣
  臣光曰唐太宗不以天下大噐私其所愛以杜禍亂之原可謂能逺謀矣
  太宗平突厥
  隋煬帝大業十一年秋八月帝巡北塞初裴矩以突厥始畢可汗部衆漸盛獻䇿分其勢欲以宗女嫁其弟叱吉設拜為南面可汗叱吉不敢受始畢聞而漸怨突厥之臣史蜀胡悉多謀略為始畢所寵任矩詐與為互市誘至馬邑下殺之遣使詔始畢曰史蜀胡悉叛可汗來降我已相為斬之始畢知其狀由是不朝戊辰始畢帥騎數十萬謀襲乘輿義成公主先遣使者告變壬申車駕馳入雁門齊王暕以後軍保崞縣癸酉突厥圍雁門上下惶怖撤民屋以為守禦之具城中兵民十五萬口僅可支二旬雁門四十一城突厥克其三十九唯雁門崞不下突厥急攻雁門矢及御前上大懼抱趙王杲而泣目盡腫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勸帝簡精銳數千騎潰圍而出納言蘇威曰城守則我有餘力輕騎乃彼之所長陛下萬乘之主豈宜輕動民部尚書樊子蓋曰陛下乘危徼幸一朝狼狽悔之何及不若據堅城以挫其銳坐徴四方兵使入援陛下親撫循士卒諭以不復征遼厚為勲格必人人自奮何憂不濟內史侍郎蕭瑀以為突厥之俗可賀敦預知軍謀且義成公主以帝女嫁外夷必恃大國之援若使一介告之借使無益庸有何損又將士之意恐陛下既免突厥之患還事髙麗若發明詔諭以赦髙麗専討突厥則衆心皆安人自為戰矣瑀皇后之弟也虞世基亦勸帝重為賞格下詔停遼東之役帝從之帝親巡將士謂之曰努力擊賊茍能保全凡在行陳勿憂富貴必不使有司㺯刀筆破汝勲勞乃下令守城有功者無官直除六品賜物百段有司以次増益使者慰勞相望於道於是衆皆踴躍晝夜拒戰死傷甚衆甲申詔天下募兵守令競來赴難李淵之子世民年十六應募𨽻屯衛將軍雲定興說定興多齎旗鼓為疑兵曰始畢敢舉兵圍天子必謂倉猝不能赴援故也宜晝則引旌旗令數十里不絶夜則鉦鼓相應虜必謂救兵大至望風遁去不然彼衆我寡若悉軍來戰必不能支定興從之帝遣間使求救於義成公主公主遣使告始畢雲北邊有急東都及諸郡援兵亦至忻口甲辰始畢解圍去帝使人出偵山谷皆空無胡馬乃遣二千騎追躡至馬邑得突厥老弱二千餘人而還
  十二年突厥數冦北邊詔晉陽留守李淵帥太原道兵與馬邑太守王仁恭擊之時突厥方疆兩軍衆不滿五千仁恭患之淵選善騎射者二千人使之飲食舍止一如突厥或與突厥遇則伺便擊之前後屢㨗突厥頗憚之
  恭帝義寧元年夏五月突厥數萬衆冦晉陽唐公李淵舉兵劉文靜說淵結突厥為援告突厥以尊立代王之意突厥使康鞘利送馬千疋為互市劉文靜使突厥請兵秋八月劉文靜以突厥兵五百馬二千疋來至事並見髙祖興唐
  唐髙祖武徳元年初五原通守櫟陽張長遜以中原大亂舉郡附突厥突厥以為割利特勒郝瑗說薛舉與梁師都及突厥連兵以取長安舉從之時啓民可汗之子咄苾號莫賀咄設建牙直五原之北舉遣使與莫賀咄設謀入冦莫賀咄設許之唐主使都水監宇文歆賂莫賀咄設且為陳利害止其出兵又說莫賀咄設遣張長遜入朝以五原之地歸之中國莫賀咄設並從之 夏四月己夘武都宕渠五原等郡皆降王即以長遜為五原太守長遜又詐為詔書與莫賀咄設示知其謀莫賀咄設乃拒舉師都等不納其使 五月辛未突厥始畢可汗遣骨咄祿特勒來宴之於太極殿奏九部樂時中國人避亂者多入突厥突厥疆盛東自契丹室韋西盡吐谷渾髙昌諸國皆臣之控弦百餘萬帝以初起資其兵馬前後餉遺不可勝紀突厥恃功驕倨每遣使者至長安多暴橫帝優容之 秋九月上遣從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鄭元璹以女妓遺突厥始畢可汗壬戍始畢復遣骨咄祿特勒來 冬十月戊寅宴突厥骨咄祿引骨咄祿升御坐以寵之
  二年閏二月突厥始畢可汗將其衆渡河至夏州梁師都發兵㑹之以五百騎授劉武周欲自句注入冦太原㑹始畢卒子什鉢苾㓜未可立立其弟俟利弗設為處羅可汗處羅以什鉢苾為尼步設使居東偏直幽州之北先是上遣右武候將軍髙靜奉幣使於始畢至豐州聞始畢卒敕納於所在之庫突厥聞之怒欲入冦豐州總管張長遜遣髙靜以幣出塞為朝廷致賻突厥乃還夏六月己酉突厥遣使來告始畢可汗之喪上舉哀
  於長樂門廢朝三日詔百官就館弔其使者又遣內史舍人鄭徳挺弔處羅可汗賻帛三萬叚 秋八月梁師都與突厥合數千騎冦延州行軍總管叚徳操兵少不敵閉壁不戰伺師都稍怠九月丙寅遣副總管梁禮將兵擊之師都與禮戰方酣徳操以輕騎多張旗幟掩擊其後師都軍潰逐北二百餘里破其魏州虜男女二千餘口徳操孝先之子也
  三年秋七月梁師都引突厥稽胡兵入冦行軍總管段徳操擊破之斬首千餘級 九月突厥莫賀咄設冦涼州總管楊恭仁擊之為所敗掠男女數千人而去 冬十一年梁師都遣其尚書陸季覽說突厥處羅可汗曰比者中原喪亂分為數國勢均力弱故皆北面歸附突厥今定楊可汗既亡天下將悉為唐有師都不辭灰滅亦恐次及可汗不若及其未定南取中原如魏道武所為師都請為鄉𨗳處羅從之謀使莫賀咄設入自原州泥步設與師都入自延州處羅入自并州突厥利可汗與奚霫契丹靺鞨入自幽州㑹竇建徳之師自滏口西入㑹於晉絳莫賀咄者處羅之弟咄苾也突厥利者始畢之子什鉢苾也處羅又欲取并州以居楊政道其羣臣多諫處羅曰我父失國賴隋得立此恩不可忘將出師而卒義成公主以其子奧射設醜弱廢之更立莫賀咄設號頡利可汗乙酉頡利遣使告處羅之喪上禮之如始畢之喪 十二月突厥倫特勒在并州大為民患并州總管劉世譲設䇿擒之上聞之甚喜
  四年春三月庚申以靺鞨渠帥突地稽為燕州總管突厥頡利可汗承父兄之資士馬雄盛有憑陵中國之志妻隋義成公主公主從弟善經避亂在突厥與王世充使者王文素共說頡利曰昔啓民為兄弟所逼脫身奔隋賴文皇帝之力有此土宇子孫享之今唐天子非文皇帝子孫可汗宜奉楊政道以伐之以報文皇帝之徳頡利然之上以中國未寧待突厥甚厚而頡利求請無厭言辭驕慢甲戌突厥冦汾隂壬午突厥寇石州刺史王集擊卻之 夏四月己亥突厥頡利可汗冦雁門李大恩擊走之戊申突厥冦并州初處羅可汗與劉武周相表裏冦并州上遣太常卿鄭璹往諭以禍福處羅不從未幾處羅遇疾卒國人疑元璹毒之留不遣上又遣漢陽公瓌賂頡利可汗以金帛頡利慾令瓌拜瓌不從亦留之又留左驍衞大將軍長孫順德上怒亦留其使者瓌孝恭之弟也 五月突厥冦邊長平靖王叔良督五將擊之叔良中流矢師旋六月戊子卒於道 秋八月癸卯突厥冦代州總管李大恩遣行軍總管王孝基拒之舉軍皆沒甲辰進圍崞縣乙巳王孝基自突厥逃歸李大恩衆少據城自守突厥不敢逼月餘引去 九月突厥冦并州遣左屯衞大將軍竇琮等擊之戊午突厥冦原州遣行軍總管尉遲敬徳等擊之甲申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破之師道恭仁之弟也髙開道與突厥連兵數入為冦恆定幽易咸被其患
  五年春二月上遣使賂突厥頡利可汗且許結昏頡利乃遣漢陽公瓌鄭元璹長孫順徳等還庚子復遣使來修好上亦遣其使者特勒熱寒阿史那徳等還并州總管劉世譲屯雁門頡利與髙開道𫟍君璋合衆攻之不克月餘乃還 夏四月壬申代州總管定襄王李大恩為突厥所殺先是大恩奏稱突厥饑饉馬邑可取詔殿內少監獨孤晟將兵與大恩共擊苑君璋期以二月㑹馬邑失期不至大恩不能獨進頓兵新城頡利可汗遣數萬騎與劉黒闥共圍大恩上遣右驍衛大將軍李髙遷救之未至大恩糧盡夜遁突厥邀之衆潰而死上惜之獨孤晟坐減死徙邉 五月突厥冦忻州李髙遷擊破之 秋八月乙卯突厥頡利可汗冦邊遣左驍衞將軍段徳操雲州總管李子和將兵拒之丙辰頡利十五萬騎入雁門己未冦并州別遣兵冦原州庚申命太子出豳州道秦王世民出蒲州道以禦之李子和趨雲中掩擊可汗段徳操趨夏州邀其歸路辛酉上謂羣臣曰突厥入冦而復求和和與戰孰利太常卿鄭元璹曰戰則怨深不如和利中書令封徳𢑴曰突厥恃犬羊之衆有輕中國之意若不戰而和示之以弱明年將復來臣愚以為不如擊之既勝而後與和則恩威兼著矣上從之己巳并州大總管襄邑王神符破突厥於汾東汾州刺州蕭顗破突厥斬首五千餘級丙子突厥冦廉州戊寅䧟大震闗上遣鄭元璹詣頡利是時突利精騎數十萬自介休至晉州數百里間填溢山谷元璹見頡利責以負約與相辯詰頡利頗慙元璹因說頡利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雖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於可汗何有不如旋師復修和親可無跋渉之勞坐受金幣又皆入可汗府庫孰與棄昆弟積年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怨乎頡利恱引兵還元璹自義寧以來五使突厥㡬死者數焉 癸巳交州刺史權士通𢎞州總管宇文歆靈州總管楊師道擊突厥於三觀山破之乙未太子班師丙申宇文歆邀突厥於崇岡鎭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壬寅定州總管雙士洛等擊突厥於恆山之南丙午領軍將軍安興貴擊突厥於甘州皆破之冬十一月乙酉封略陽公道宗為郡王道宗為靈州
  總管梁師都遣弟洛皃引突厥數萬圍之道宗乘間出擊大破之突厥與師都連結遣其郁射設入居故五原道宗逐出之斥地千餘里
  六年夏五月丙申梁師都將卒獠皃引突厥冦林川戊戍𫟍君璋將髙滿政冦代州驃騎將軍李寶言擊走之癸卯髙開道引突厥冦幽州突厥稽將兵邀擊破之六月戊午髙滿政以馬邑來降先是前并州總管劉世譲除廣州總管將之官上問以備邉之䇿世譲對曰突厥比數為冦良以馬邑為之中頓故也請以勇將戍崞城多貯金帛募有降者厚賞之數出騎兵掠其城下蹂其禾稼敗其生業不出嵗餘彼無所食必降矣上然其計曰非公誰為勇將即命世譲戍崞城馬邑病之是時馬邑人多不願屬突厥上復遣人招諭苑君璋髙滿政說君璋盡殺突厥戍兵降唐君璋不從滿政因衆心所欲夜襲君璋君璋覺之亡奔突厥滿政殺君璋之子及突厥戍兵二百人而降壬戌梁師都以突厥冦匡州丁卯苑君璋與突厥吐屯設冦馬邑髙滿政與戰破之以滿政為朔州總管封滎國公 秋七月丙子𫟍君璋以突厥冦馬邑右武侯大將軍李髙遷及髙滿政禦之戰於臘河谷破之癸未突厥冦原州乙酉冦朔州李髙遷為虜所敗行軍總管尉遲敬徳將兵救之己亥遣太子將兵屯北邊秦王世民屯并州以備突厥 八月甲辰突厥冦真州又冦馬邑己未突厥冦原州辛未突厥䧟原州之善和鎮癸酉又冦渭州 九月庚寅突厥冦幽州壬寅髙開道引突厥二萬騎冦幽州突厥惡𢎞農公劉世譲為己患遣其臣曹般陁來言世譲與可汗通謀欲為亂上信之 冬十月丙午殺世譲籍沒其家秦王世民猶在并州己未詔世民引軍還初上遣右武候大將軍李髙遷助朔州總管髙滿政守馬邑𫟍君璋引突厥萬餘騎至城下滿政擊破之頡利可汗怒大𤼵兵攻馬邑髙遷懼帥所部二千人斬闗宵遁虜邀之失亡者半頡利自帥衆攻城滿政出兵禦之或一日戰十餘合上命行軍總管劉世譲救之至松子嶺不敢進還保崞城㑹頡利遣使求婚上曰釋馬邑之圍乃可議婚頡利慾解兵義成公主固請攻之頡利以髙開道善為攻具召開道與之攻馬邑甚急頡利誘滿政使降滿政罵之糧且盡救兵未至滿政欲潰圍走朔州右虞候杜士逺以虜兵盛恐不免壬戍殺滿政降於突厥𫟍君璋復殺城中豪傑與滿政同謀者三十餘人上以滿政子𤣥積為上柱國襲爵丁卯突厥復請和親以馬邑歸唐上以將軍秦武通為朔州總管突厥數為邉患并州大總管府長史竇靜表請於太原置屯田以省餽運議者以為煩擾不許靜切論不已敕徴靜入朝使與裴寂蕭瑀封徳彛相論難於上前寂等不能屈乃從靜議嵗收榖數千斛上善之命檢校并州大總管靜抗之子也 十一月辛巳秦王世民復請増置屯田於并州之境從之十二月己巳突厥冦定州州兵擊走之
  七年春三月丁酉突厥冦原州 夏五月辛未冦朔州六月突厥冦代州之武周城州兵擊破之 秋七月
  己巳𫟍君璋以突厥冦朔州總管秦武通擊卻之戊寅突厥冦原州遣寧州刺史鹿大師救之又遣楊師道趨大木根山邀其歸路庚辰突厥冦隴州遣護軍尉遲敬徳擊之癸未突厥冦隂盤己丑突厥吐利設與苑君璋冦并州或說上曰突厥所以屢冦闗中者以子女玉帛皆在長安故也若焚長安而不都則胡冦自息矣上以為然遣中書侍郎宇文士及踰南山至樊鄧行可居之地將徙都之太子建成齊王元吉裴寂皆賛成其䇿蕭瑀等雖知其不可而不敢諫秦王世民諫曰戎狄為患自古有之陛下以聖武龍興光宅中夏精兵百萬所征無敵奈何以胡冦擾邊遽遷都以避之貽四海之羞為百世之笑乎彼霍去病漢廷一將猶志滅匈奴況臣忝備藩維願假數年之期請繫頡利之頸致之闕下若其不效遷都未晩上曰善建成曰昔樊噲欲以十萬衆橫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無似之世民曰形勢各異用兵不同樊噲小豎何足道乎不出十年必定漠北非敢虛言也 閏月己未詔世民元吉將兵出豳州以禦突厥上餞之於蘭池苑君璋引突厥冦朔州 八月戊辰突厥冦原州壬申突厥冦忻州丙子冦并州京師戒嚴戊寅冦綏州刺史劉大俱擊卻之是時頡利突利二可汗舉國入冦連營南上秦王世民引兵拒之㑹闗中乆雨糧運阻絶士卒疲於征役噐械頓𡚁朝廷及軍中咸以為憂世民與虜遇於豳州勒兵將戰己卯可汗帥萬餘騎奄至城西陳於五隴阪將士震恐世民謂元吉曰今虜騎憑陵不可示之以怯當與之一戰汝能與我俱乎元吉懼曰虜形勢如此奈何輕出萬一失利悔可及乎世民曰汝不敢出吾當獨往汝留此觀之世民乃帥騎馳詣虜陳告之曰國家與可汗和親何為負約深入我地我秦王也可汗能鬭獨出與我鬭若以衆來我直以此百騎相當耳頡利不之測笑而不應世民又前遣騎告突利曰爾往與我盟有急相救今乃引兵相攻何無香火之情也突利亦不應世民又前將度溝水頡利見世民輕出又聞香火之言疑突利與世民有謀乃遣止世民曰王不須度我無它意更欲與王申固盟約耳乃引兵稍卻是後霖雨益甚世民謂諸將曰虜所恃者弓矢耳今積雨彌時筋膠俱解弓不可用彼如飛鳥之折翼吾屋居火食刀槊犀利以逸制勞此而不乘將復何待乃潛師夜出冐雨而進突厥大驚世民又遣說突利以利害突利恱聽命頡利慾戰突利不可乃遣突利與其夾畢特勒阿史那思摩來見世民請和親世民許之思摩頡利之從叔也突利因自託於世民請結為兄弟世民亦以恩意撫之與盟而去庚寅岐州刺史柴紹破突厥於杜陽壬申突厥阿史那思摩入見上引升御榻慰勞之思摩貌類胡不類突厥故處羅疑其非阿史那種厯處羅頡利世常為夾畢特勒終不得典丘為設既入朝賜爵和順王丁酉遣左僕射裴寂使於突厥 九月癸卯突厥冦綏州都督劉大俱擊破之獲特勒三人冬十月己巳突厥冦甘州
  八年初上以天下大定罷十二軍既而突厥為冦不已辛亥復置十二軍以太常卿竇誕等為將軍簡練士馬議大舉擊突厥甲寅涼州胡睦伽陀引突厥襲都督府入子城長史劉君傑擊破之 夏六月丙子遣燕郡王李藝屯華亭縣及彈箏硤水部郎中姜行本斷石嶺道以備突厥丙戍頡利可汗冦靈州丁亥以右衛大將軍張瑾為行軍總管以禦之以中書侍郎溫彥博為長史先是上與突厥書用敵國禮 秋七月甲辰上謂侍臣曰突厥貪婪無厭朕將征之自今勿復為書皆用詔勅己酉突厥頡利可汗冦相州丙辰代州都督藺謩與突厥戰於新城不利復命行軍總管張瑾屯石嶺李髙遷趨大谷以禦之丁巳命秦王屯蒲州以備突厥 八月壬戍突厥踰石嶺冦并州癸亥冦靈州丁卯冦潞沁韓三州詔安州大都督李靖出潞州道行軍總管任瓌屯太行以禦突厥頡利可汗將兵十餘萬大掠朔州壬申并州道行軍總管張瑾與突厥戰於大谷全軍皆沒瑾脫身奔李靖行軍長史溫彥博為虜所執虜以彥博職在機近問以國家兵糧虛實彥博不對虜遷之陰山庚辰突厥冦靈州甲申靈州都督任城王道宗擊破之丙戍突厥寇綏州丁亥頡利可汗遣使請和而退 九月癸巳突厥設賀咄設䧟并州一縣丙申代州都督藺謩擊破之丙午右領軍王君廓破突厥於幽州俘斬二千餘人寇厥冦藺州 冬十月突厥冦鄯州遣霍公柴紹救之 十一月戊戌突厥冦彭州
  九年春二月丁亥突厥冦原州遣折威將軍楊毛擊之三月辛亥突厥寇靈州癸丑南海公歐陽𦙍奉使在
  突厥帥其徒五十人謀掩襲可汗牙帳事泄突厥囚之丁巳突厥冦涼州都督長樂王㓜良擊走之 夏四月丁卯突厥寇朔州庚午冦原州癸酉冦涇州戊寅安州大都督李靖與突厥頡利可汗戰於靈州之硤石自旦至申突厥乃退癸未突厥冦西㑹州 五月戊戌突厥冦秦州突厥冦蘭州 六月突厥寇隴州辛未冦渭州遣右衛大將軍柴紹擊之 秋七月己丑柴紹破突厥於秦州斬特勒一人士卒首千餘級 八月丙辰突厥遣使請和癸亥詔傳位於太子甲子太宗即皇帝位於東宮顯徳殿初稽胡酋長劉仚成帥衆降梁師都師都信䜛殺之由是所部猜懼多來降者師都漫衰弱乃朝於突厥為之畫䇿勸令入冦於是頡利突利二可汗合兵十餘萬騎冦涇州進至武功京師戒嚴己卯突厥進冦髙陵辛巳涇州道行軍緫管尉遲敬徳與突厥戰於涇陽大破之獲其俟斤阿史徳烏沒啜斬首千餘級癸未頡利可汗進至渭水便橋之北遣其腹心執失思力入見以觀虛實思力盛稱頡利突利二可汗將兵百萬今至矣上譲之曰吾與汝可汗面結和親贈遺金帛前後無筭汝可汗將兵盟約引兵深入於我無愧汝雖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誇彊盛我今先斬汝矣思力懼而請命蕭瑀封徳彛請禮遣之上曰我今遣還虜謂我畏之愈肆憑陵乃囚思力於門下省上自出𤣥武門與髙士亷房𤣥齡等六騎徑詣渭水上與頡利隔水而語責以負約突厥大驚皆下馬羅拜俄而諸軍繼至旌甲蔽野頡利見執矢思力不返而上挺身輕出軍容甚盛有懼色上麾諸軍使卻而布陳獨留與頡利語蕭瑀以上輕敵叩馬固諌上曰吾籌之己熟非卿所知突厥所以敢傾國而來直抵郊甸者以我國內有難朕新即位謂我不能抗禦故也我若示之以弱閉門拒守虜必放兵大掠不可復制故朕輕騎獨出示若輕之又震曜軍容使知必戰出虜不意使之失圖虜入我地既深必有懼心故與戰則克與和則固矣制服突厥在此一舉卿第觀之是日頡利來請和詔許之上即日還宮乙酉又幸城西斬白馬與頡利盟於便橋之上突厥引兵退蕭瑀請於上曰突厥未和之時諸軍爭戰陛下不許臣等亦以為疑既而虜自退其䇿安在上曰吾觀突厥之衆雖多而不整君臣之志唯賄是求當其請和之時可汗獨在水西達官皆來謁我我若醉而縛之因襲擊其衆勢如拉朽又命長孫無忌李靖伏兵於幽州以待之虜若奔歸伏兵邀其前大軍竊其後覆之如反掌耳所以不戰者吾即位日淺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且當靜以撫之一與虜戰所損甚多虜結怨既深懼而修備則吾未可以得志矣故卷甲韜戈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固當自退志意驕墮不復設備然後養威俟釁一舉可滅也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之謂矣卿知之乎瑀再拜曰非所及也 九年突厥頡利獻馬三千匹羊萬口上不受但詔歸所掠中國戸口徴溫彥博還朝丁未上引諸衛將卒習射於顯徳殿庭諭之曰戎狄侵盜自古有之患在邉境小安則人主逸遊忘戰是以冦來莫之能禦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築苑專習弓矢居閒無事則為汝師突厥入冦則為汝將庶㡬中國之民可以少安乎於是日引數百人教射於殿庭上親臨試中多者賞以弓刀帛其將帥亦加上考
  太宗貞觀元年夏五月宛君璋帥衆來降初君璋引突厥䧟馬邑殺髙滿政退保恆安其衆皆中國人多棄君璋來降君璋懼亦請降捍北邊以贖罪上皇許之君璋請約契上皇遣雁門人元普賜之金劵頡利可汗復遣人招之君璋猶豫未決恆安人郭子威說君璋以𢘆安地險城堅突厥方彊且當倚之以觀變未可束手於人君璋乃執元普送突厥復與之合數與突厥入冦至是見頡利政亂知其不足恃遂帥衆來降上以君璋為隰州都督芮國公初突厥性淳厚政令質略頡利可汗得華人趙徳言委用之徳言專其威福多變更舊俗政令煩苛國人始不恱頡利又好信任諸胡而踈突厥胡人貪冐多反覆兵革嵗動㑹大雪深數尺雜畜多死連年饑饉民皆凍餒頡利用度不給重斂諸部由是內外離怨諸部多叛兵浸弱言事者多請擊之上以問蕭瑀長孫無忌曰頡利君臣昏虐危亡可必今擊之則新與之盟不擊恐失機㑹如何而可瑀請擊之無忌曰虜不犯塞而棄信勞民非王者之師也上乃止初西突厥曷薩那可汗方彊勅諸部皆臣之曷薩那徴稅無度勅勒相帥叛之附於頡利頡利政亂薛延陀與囘紇拔野古等叛之頡利不能制事見唐平鐵勒頡利益衰國人離散㑹大雪平地數尺羊馬多死民大饑頡利恐唐乘其𡚁引兵入朔州揚言㑹獵實設備焉鴻臚卿鄭元璹使突厥還言於上曰戎狄興衰専以羊馬為候今突厥民饑畜痩此將亡之兆也不過三年上然之羣臣多勸上乘間擊突厥上曰新與人盟而背之不信利人之災不仁乗人之危以取勝不武縱使其種落盡叛六畜無餘朕終不擊必待有罪然後討之二年初突厥突利可汗建牙直幽州之北主東偏奚霫等數十部多叛突厥來降頡利可汗以其失衆責之及薛延陀囘紇等敗欲谷設頡利遣突厥討之突利兵又敗輕騎奔還頡利怒拘之十餘日而撻之突利由是怨隂欲叛頡利頡利數徴兵於突利突利不與表請入朝上謂侍臣曰嚮者突厥之彊控弦百萬憑陵中夏用是驕恣以失其民今自請入朝非困窮肯如是乎朕聞之且喜且懼何則突厥衰則邉境安矣故喜然朕或失道它日亦將如突厥能無懼乎卿曹宜不惜苦諌以輔朕之不逮也頡利發兵攻突利 夏四月丁亥突利遣使來求救上謀於大臣曰朕與突厥為兄弟有急不可不救然頡利亦與之有盟奈何兵部尚書杜如晦曰戎狄無信終當負約今不因其亂而取之後悔無及夫取亂侮亡古之道也丙申契丹酋長帥其部落來降頡利遣使請以梁師都易契丹上謂使者曰契丹與突厥異類今來歸附何故索之師都中國之人盜我土地暴我百姓突厥受而庇之我興兵致討轉來救之彼如魚游釡中何患不為我有借使不得亦終不以降附之民易之也先是上知突厥政亂不能庇梁師都以書諭之師都不從上遣夏州都督長史劉旻司馬劉蘭成圖之旻等數遣輕騎踐其禾稼多縱反間離其君臣其國漸虛降者相屬其名將李正寶等謀執師都事洩來奔由是上下益相疑旻等知可取上表請兵上遣右衛大將軍柴紹殿中少監薛萬均擊之又遣旻等據朔方東城以逼之師都引突厥兵至城下劉蘭成偃旗臥鼓不出師都宵遁蘭成追擊破之突厥大發兵救師都柴紹等未至朔方數十里與突厥遇奮擊大破之遂圍朔方突厥不敢救城中食盡壬寅師都從父弟洛仁殺師都以城降以其地為夏州 秋九月己未突厥寇邉朝臣皆請修古長城發民乗堡鄣上曰突厥災異相仍頡利不懼而修德暴虐滋甚骨肉相攻亡在朝夕朕方為公掃清沙漠安用勞民逺修鄣塞乎
  三年秋八月丙子薛延陀毗伽可汗遣其弟統特勒入貢上賜以寶刀及寶鞭謂曰卿所部有大罪者斬之小罪者鞭之夷男甚喜突厥頡利可汗大懼始遣使稱臣請尚公主修壻禮代州都督張公瑾上言突厥可取之狀以為頡利縱欲逞暴誅忠良暱姦佞一也薛延陀等諸部皆叛二也突利拓設欲谷設皆得罪無所自容三也塞北霜早⿰糧乏絶四也頡利踈其俗類親委諸胡胡人反覆大軍一臨必生內變五也華人入北其衆甚多比聞所在嘯聚保據山塞自然響應六也上以頡利可汗既請和親復援梁師都丁亥命兵部尚書李靖為行軍總管討之以張公謹為副 九月丙午突厥俟斤九人帥三千騎來降戊午拔野古僕骨同羅奚酋長並帥衆來降 冬十一月辛丑突厥冦河西肅州刺史公孫武達甘州刺史成仁重與戰破之捕虜千餘口庚申以行并州都督李世勣為通漢道行軍總管兵部尚書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華州刺史柴紹為金河道行軍總管靈州大都督薛萬徹為暢武道行軍總管衆合十餘萬皆受李靖節度分道出擊乙丑任城王道宗擊突厥於靈州破之 十二月戊辰突利可汗入朝上謂侍臣曰往者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突厥朕常痛心今單于稽顙庶幾可雪前恥壬午靺鞨遣使入貢上曰靺鞨逺來蓋突厥已服之故也昔人謂禦戎無上䇿朕今治安中國而四夷自服豈非上䇿乎庚寅突厥都射設帥所部來降
  四年春正月李靖帥驍騎三千自馬邑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破之突厥頡利可汗不意靖猝至大驚曰唐不傾國而來靖何敢孤軍至此其衆一日數驚乃徙牙於磧口靖復遣諜離其心腹頡利所親康蘇密以隋蕭後及煬帝之孫政道來降乙亥至京師先是有降胡言中國人或潛通書啓於蕭後者至是中書舍人楊文瓘請鞫之上曰天下未定突厥方彊愚民無知或有斯事今天下已安既往之事何須問也李世勣出雲中與突厥戰於白道大破之 二月甲辰李靖破突厥頡利可汗於陰山先是頡利既敗竄於鐡山餘衆尚數萬遣執失思力入見謝罪請舉國內附身自入朝上遣鴻臚卿唐儉等慰撫之又詔李靖將兵迎頡利頡利外為卑辭內實猶豫欲俟草青馬肥亡入漠北靖引兵與李世勣㑹白道相與謀曰頡利雖敗其衆猶盛若走度磧北保依九姓道阻且逺追之難及今詔使至彼虜必見寛若選精騎一萬齎二十日糧往襲之不戰可擒矣以其謀告張公謹公謹曰詔書已許其降使者在彼奈何擊之靖曰此韓信所以破齊也唐儉輩何足惜遂勒兵夜發世勣繼之軍至陰山遇突厥千餘帳俘以隨軍頡利見使者大喜意自安靖使武邑蘇定方帥二百騎為前鋒乗霧而行去牙帳七里虜乃覺之頡利乗千里馬先走靖軍至虜衆遂潰唐儉脫身得歸靖斬首萬餘級俘男女十餘萬獲雜畜數十萬殺隋義成公主擒其子疊羅施頡利帥萬餘人慾度磧李世勣軍於磧口頡利至不得度其大酋長皆帥衆降世勣虜五萬餘口而還斥地自陰山北至大漠露布以聞甲寅以克突厥赦天下 三月戊辰以突厥夾畢特勒阿史那思摩為右武候大將軍庚午突厥思結俟斤帥衆四萬來降丙子以突利可汗為右衛大將軍北平郡王初始畢可汗以啓民母弟蘇尼失為沙鉢羅設督部落五萬家牙直靈州西北及頡利政亂蘇尼失所部獨不攜貳突利之來奔也頡利立之為小可汗及頡利敗走往依之將奔吐谷渾大同道行軍緫管任城王道宗引兵逼之使蘇尼失執送頡利頡利以數騎夜走匿於荒谷蘇尼失懼馳追獲之庚辰行軍副緫管張寶相帥衆奄至沙鉢羅營俘頡利送京師蘇尼失舉衆來降漠南之地遂空突厥頡利可汗至長安 夏四月戊戌上御順天樓盛陳文物引見頡利數之曰汝藉父兄之業縱淫虐以取亡罪一也數與我盟而背之二也恃彊好戰暴骨如莽三也蹂我稼穡掠我子女四也我宥汝罪存汝社稷而遷延不來五也然自便橋以來不復大入為冦以是得不死耳頡利哭謝而退詔館於太僕厚廩食之上皇聞擒頡利歎曰漢髙祖困白登不能報今我子能滅突厥吾託付得人復何憂哉上皇召上與貴臣十餘人及諸王妃主置酒凌煙閣酒酣上皇自彈琵琶上起舞公卿迭起為夀逮夜而罷突厥既亡其部落或北附薛延陁或西奔西域其降唐者尚十萬口詔羣臣議區處之宜朝士多言北狄自古為中國患今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兗豫之間分其種落散居州縣教之耕織可以化胡虜為農民永空塞北之地中書侍郎顔師古以為突厥鐡勒皆上古所不能君陛下既得而臣之請皆置之河北分立酋長領其部落則永永無患矣禮部侍郎李百藥以為突厥雖雲一國然其種類區分各有酋帥今宜因其離散各即本部署為君長不相臣屬縱欲存立阿史那氏唯可使臣其本族而已國分則弱而易制勢敵則難相吞滅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國仍請於定襄置都護府為其節度此安邊之長䇿也夏州都督竇靜以為戎狄之性有如禽獸不可以刑法威不可以仁義教況彼首丘之情未易忘也置之中國有損無益恐一旦變生犯我王略莫若因其破亡之餘施以望外之恩假之王侯之號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權弱勢分易為羈制可使常為藩臣永保邊塞溫彥博以為徙於兗豫之間則乖違物性非所以存養之也請凖漢建武故事置降匈奴於塞下全其部落順其土俗以實空虛之地使為中國扞蔽䇿之善者也魏徴以為突厥世為冦盜百姓之讎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盡殺宜縱之使還故土不可留之中國夫戎狄人面獸心弱則請服彊則叛亂固其常性今降者衆近十萬數年之後蕃息倍多必為心腹之疾不可悔也晉初諸胡與民雜居中國郭欽江統皆勸武帝驅出塞外以絶亂階武帝不從後二十餘年伊洛之間遂為氊裘之域此前事之明鑑也彥博曰王者之於萬物天覆地載靡有所遺今突厥窮來歸我奈何棄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教無類若救其死亡授以生業教之禮義數年之後悉為吾民選其酋長使入宿衞畏威懷徳何後患之有上卒用彥博䇿處突厥降衆東自幽州西至靈州分突利故所統之地置順祐北長四州都督府又分頡利之地為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都督府以統其衆五月辛未以突利為順州都督使帥其部落之官上戒之曰爾祖啓民挺身奔隋隋立以為大可汗奄有北荒爾父始畢反為隋患天道不容故使爾今日亂亡如此我所以不立爾為可汗者懲啓民前事故也今命爾為都督爾宜善守國法勿相侵掠非徒欲中國乆安亦使宗族永全也壬申以阿史那蘇尼失為懷徳郡王阿史那思摩為懷化郡王頡利之亡也諸部落酋長皆棄頡利來降獨思摩隨之竟與頡利俱擒上嘉其忠拜右武侯大將軍尋以為北開州都督使統頡利舊衆丁丑以右武衞大將軍史大柰為豐州都督其餘酋長至者皆拜將軍中郎將布列朝廷五品已上百餘人殆與朝士相半因而入居長安者近萬家 六月丁酉以阿史那蘇尼失為北寧州都督以中郎將史善應為北撫州都督壬寅以右驍衛將軍康蘇為北安州都督 秋八月戊午突厥欲谷設來降欲谷設突利之弟也頡利敗欲谷設奔髙昌聞突利為唐所禮遂來降 九月戊辰伊吾城主入朝隋末伊吾內屬置伊吾郡隋亂臣於突厥頡利既㓕舉其屬七城來降因以其地置伊西州
  五年隋末中國人多沒於突厥及突厥降上遣使以金帛贖之 五月乙丑有司奏凡得男女八萬口
  六年突厥頡利可汗鬱鬱不得意數與家人相對悲泣容貌羸憊上見而憐之以虢州地多麋鹿可以遊獵乃以頡利為虢州刺史頡利辭不願往 冬十月癸未復以為右衛大將軍
  七年冬十二月帝從上皇置酒故漢未央宮上皇命突厥頡利可汗起舞又命南蠻酋長馮智戴詠詩既而笑曰胡越一家自古未有也帝奉觴上夀曰今四夷入臣皆陛下教誨非臣智力所及昔漢髙祖亦從太上皇置酒此宮妄自矜大臣所不取也上皇大恱殿上皆呼萬嵗
  八年春正月癸未突厥頡利可汗卒命國人從其俗焚屍𦵏之
  十年春正月辛丑以突厥拓設阿史那社爾為左驍衛大將軍社爾處羅可汗之子也年十一以智略聞可汗以為拓設建牙於磧北與欲谷設分統勅勒諸部居官十年未嘗有所賦斂諸設或鄙其不能為富貴社爾曰部落茍豐於我足矣諸設慙服及薛延陀叛攻破欲谷設社爾兵亦敗將其餘衆走保西陲頡利可汗既亡西突厥亦亂咄陸可汗兄弟爭國社爾詐往降之引兵襲破西突厥取其地㡬半有衆十餘萬自稱荅布可汗社爾乃謂諸部曰首為亂破我國者薛延陀也我當為先可汗報仇擊滅之諸部皆諌曰新得西方宜且留鎮撫今遽捨之逺去西突厥必來取其故地社爾不從擊薛延陀於磧北連兵百餘日㑹咥利失可汗立社爾之衆苦於乆役多棄社爾逃歸薛延陀縱兵擊之社爾大敗走保髙昌其舊兵在者纔萬餘家又畏西突厥之逼遂帥衆來降敕處其部落於靈州之北留社爾於長安尚皇妹南陽長公主典屯兵於𫟍內
  十三年四月上幸九成宮初突厥突利可汗之弟結社率從突利入朝厯位中郎將居家無賴怨突利斥之乃誣告其謀反上由是薄之乆不進秩結社率隂結故部落得四十餘人謀因晉王治四鼓出宮開門辟仗馳入宮門直指御帳可有大功四月甲申擁突利之子賀邏鶻夜伏於宮外㑹大風晉王未出結社率恐曉遂犯行宮踰四重幕弓矢亂發衞士死者數十人折衝孫武開等帥衆奮擊乆之乃退馳入御廐盜馬二十餘匹北走渡渭欲奔其部落追獲斬之原賀邏鶻投於嶺表自結社率之反言事者多雲突厥留河南不便 秋七月庚戍詔右武侯大將軍化州都督懷化郡王李思摩為乙彌泥孰俟利苾可汗賜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還其舊部俾世作藩屏長保邊塞突厥咸憚薛延陀不肯出塞上遣司農卿郭嗣本賜薛延陁璽書薛延陁奉詔於是遣思摩帥所部建牙於河北上御齊政殿餞之思摩涕泣奉觴上夀曰奴等破亡之餘分為灰壤陛下存其骸骨復立可汗願萬世子孫𢘆事陛下又遣禮部尚書趙郡王孝恭等齎冊書就其種落築壇於河上而立之上謂侍臣曰中國根幹也四夷枝葉也割根以奉枝葉木安得滋榮朕不用魏徴言㡬致狼狽又以左屯衛將軍阿史那忠為左賢王左武衛將軍阿史那泥熟為右賢王忠蘇尼之子也上遇之甚厚妻以宗女及出塞懷慕中國見使者必泣涕請入侍詔許之
  十四年春三月丙辰置寕朔大使以護突厥
  十五月春正月乙亥突厥俟利苾可汗始帥部落濟河建牙於故定襄城有戸三萬勝兵四萬馬九萬匹仍奏言臣非分蒙恩為部落之長願子子孫孫為國家一犬守吠北門若薛延陁侵逼請徙家屬入長安城詔許之冬十月并州大都督長史李世勣在州十六年令行
  禁止民夷懷服上曰隋煬帝勞百姓築長城以備突厥卒無所益朕唯置李世勣於晉陽而邉塵不驚其為長城豈不壯哉 十一月庚申以世勣為兵部尚書薛延陁合兵二十萬擊突厥俟利苾可汗不能禦帥部落入長城保朔州遣使告急上命發兵與李思摩共為掎角唐兵縱擊薛延陁追至漠北事見唐平鐡勒
  十八年初上遣突厥候利苾北渡河有衆十萬勝兵四萬人俟利苾不能撫御衆不愜服 十一年戊午悉棄俟利苾南渡河請處於勝夏之間上許之羣臣皆以為陛下方逺征遼左而置突厥於河南距京師不逺豈得不為後慮願留鎮洛陽遣諸將東征上曰夷狄亦人耳其情與中夏不殊人主患徳澤不加不必猜忌異類蓋徳澤洽則四夷可使如一家猜忌多則骨肉不免為讎敵煬帝無道失人已乆遼東之役人皆㫁手足以避征役𤣥感以運卒反於黎陽非戎狄為患也朕今征髙麗皆取願行者募十得百募百得千其不得從軍者皆憤歎鬱邑豈比隋之行怨民哉突厥貧弱吾收而養之計其感恩入於骨髓豈肯為患且彼與薛延陁嗜欲略同彼不北走薛延陁而南歸我其情可見矣顧謂禇遂良曰爾知起居為我志之自今十五年保無突厥之患俟利苾既失衆輕騎入朝上以為右武衛將軍
  二十一年冬十一月突厥車鼻可汗遣使入貢車鼻名斛勃本突厥同族世為小可汗頡利之敗突厥餘衆欲奉以為大可汗時薛延陁方彊車鼻不敢當帥其衆歸之或說薛延陁車鼻貴種有勇略為衆所附恐為後患不如殺之車鼻知之逃去薛延陁遣數千騎追之車鼻勒兵與戰大破之乃建牙於金山之北自稱乙注車鼻可汗突厥餘衆稍稍歸之數年間勝兵三萬人時出抄掠薛延陁及薛延陁敗車鼻勢益張遣其子沙鉢羅特勒入見又請身自入朝詔遣將軍郭廣敬徴之車鼻特為好言初無來意竟不至
  二十三年上以突厥車鼻可汗不入朝遣右驍衛郎將髙侃發囘紇僕骨等兵襲擊之兵入其境諸部落相繼來降拔悉密吐屯肥羅察降以其地置新黎州 冬十月以突厥諸部置舍利等五州𨽻雲中都督府蘇農等六州𨽻定襄都督府
  髙宗永徽元年夏六月髙侃擊突厥至阿息山車鼻可汗召諸部兵皆不赴與數百騎遁去侃帥精騎追至金山擒之以歸其衆皆降 秋九月庚子髙侃執車鼻可汗至京師釋之拜左武衛將軍處其餘衆於鬱督軍山置狼山都督府以統之以髙侃為衛將軍於是突厥盡為封內之臣分置單于瀚海二都䕶府單于領狼山雲中桑乾三都督蘇農等一十四州瀚海領瀚海金徽新黎等七都督仙蕚等八州各以其酋長為都督刺史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八上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夲末卷二十八下
  宋 袁樞 撰
  唐平鐡勒
  唐太宗貞觀元年初突厥既彊敕勒諸部分散有薛延陁回紇都播骨利幹多覽葛同羅僕骨拔野古思結渾斛薛結阿跌契苾白霫等十五部皆居磧北風俗大抵與突厥同薛延陁於諸部為最彊西突厥曷薩那可汗方彊敕勒諸部皆臣之曷薩那徴稅無度諸部皆怨曷薩那誅其渠帥百餘人敕勒相帥叛之共推契苾哥楞為易勿真莫賀可汗居貪汙山北又以薛延陁乙失鉢為也咥小可汗居燕末山北及射匱可汗兵復振薛延陁契苾二部並去可汗之號以臣之回紇等六部在鬰督軍山者東屬始畢可汗統葉護可汗勢衰乙失鉢之孫夷男帥其部落七萬餘家附於頡利可汗頡利政亂薛延陁與囬紇拔野古等相帥叛之頡利遣其兄子欲谷設將十萬騎討之囬紇酋長菩薩將五千騎與戰於馬鬛山大破之欲谷設走菩薩追至天山部衆多為所虜囬紇由是大振薛延陁又破其四設頡利不能制二年突厥北邊諸姓多叛頡利可汗歸薛延陁共推其俟斤夷男為可汗夷男不敢當上方圖頡利遣游擊將軍喬師望間道齎冊書拜夷男為真珠毗伽可汗賜以鼓纛夷男大喜遣使入貢建牙於大漠之鬱督軍山東至靺鞨西至西突厥南接沙磧北至俱倫水廽紇拔野古阿跌同羅僕骨霫諸部落皆屬焉
  三年秋八月丙子薛延陁遣其弟特勒入貢亊見唐平突厥十二年初突厥頡利既亡北方空虛薛延陁真珠可汗帥其部落建庭於都尉揵山北獨邏水南勝兵二十萬立其二子拔酌頡利苾主南北部上以其彊盛恐後難制秋九月癸亥拜其二子皆為小可汗各賜鼓纛外示優崇實分勢
  十三年秋七月詔李思摩為乙彌泥孰俟利苾可汗賜之鼓纛突厥及胡在諸州安置者並令渡河還其舊部突厥憚薛延陁不肯出塞上遣大農卿郭嗣夲賜薛延陁璽書言頡利既敗其部落咸來歸化我略其舊過嘉其後善待其達官皆如吾百寮部落皆如吾百姓中國貴尚禮義不㓕人國前破突厥止為頡利一人為百姓害實不貪其土地利其人畜恆欲更立可汗故置所降部落於河南任其畜牧今戸口蕃滋吾心甚喜既許立之不可失信秋中將遣突厥渡河復其故國爾薛延陁受冊在前突厥受冊在後後者為小前者為大爾在磧北突厥在磧南各守土疆鎮撫部落其踰分故相抄掠我則發兵各問其罪薛延陁奉詔於是遣思摩帥所部建牙於河北
  十五年薛延陁真珠可汗聞上將東封謂其下曰天子封㤗山士馬皆從邊境必虛我以此時取思摩如拉朽耳乃命其子大度設發同羅僕骨逥紇靺鞨霫等兵合三十萬渡漠南屯白道川據善陽嶺以擊突厥俟利苾可汗不能禦帥部落入長城保朔州遣使告急十一月癸酉上命營州都督張儉帥所部精兵及奚霫契丹壓其東境以兵部尚書李世勣為朔州道行軍總管將兵六萬騎千二百屯朔方右衛大將軍李大亮為靈州道行軍總管將兵四萬騎五千屯靈武右屯衛大將軍張士貴將兵一萬七千為慶州道行軍總管出雲中涼州都督李襲譽為涼州道行軍總管出其西諸將辭行上戒之曰薛延陁負其彊盛踰漠而南行數千里馬已疲瘦凢用兵之道見利速進不利速退薛延陁不能掩思摩不備急擊之思摩入長城又不速退吾已敕思摩焼薙秋草彼糧糗日盡野無所獲頃偵者來去其馬齧林木枝皮略盡卿等當與思摩共為掎角不須速戰俟其將退一時奮擊破之必矣 十二月己亥薛延陁遣使久見請與突厥和親甲辰李世勣敗薛延陁於諾真水初薛延陁擊西突厥沙鉢羅及阿史那社爾皆以歩戰取勝及將入寇乃大教歩戰使五人為伍一人執馬四人前戰戰勝則授以馬追犇於是大度設將三萬騎逼長城欲擊突厥而思摩已走知不可得遣人登城罵之㑹李世勣引唐兵至塵埃漲天大度設懼將其衆自赤柯濼北走世勣選摩下及突厥精騎六千自直道邀之踰白道川追及於青山大度設走累日至諾真水勒兵還戰陳亘十里突厥先與之戰不勝還走大度設乗勝追之遇唐兵薛延陁萬矢俱發唐馬多死世勣命士卒皆下馬執長矟直前衝之薛延陁衆潰副總管薛萬徹以數千騎收其執馬者薛延陁失馬不知所為唐兵縱擊斬首二千餘級捕虜五萬餘人大度設脫身走萬徹追之不及其衆至漠北值大雪人畜凍死者什八九李世勣還軍定襄突厥思結部居五臺者叛走州兵追之㑹世勣軍還夾擊悉誅之丙子薛延陁使者辭還上謂之曰吾約汝與突厥以大漠為界有相侵者我則討之汝自恃其彊踰漠攻突厥李世勣所將纔數千騎耳汝已狼狽如此歸語可汗凢舉措利害可善擇其宜
  十六年秋九月癸亥薛延陁真珠可汗遣其叔父沙鉢羅泥熟俟斤來請昏獻馬三千貂皮三萬八千馬腦鏡一 冬十月上謂侍臣曰薛延陁屈彊漠北今御之止有二䇿茍非發兵殄㓕之則與之婚姻以撫之耳二者何從房𤣥齡對曰中國新定兵凶戰危臣以為和親便上曰然朕為民父母茍可利之何愛一女先是左領軍將軍契苾何力母姑臧夫人及弟賀蘭州都督沙門皆在涼州上遣何力歸覲且撫其部落時薛延陁方彊契苾部落皆欲歸之何力大驚曰主上厚恩如是奈何遽為叛逆其徒曰夫人都督先已詣彼若之何不徃何力曰沙門孝於親我忠於君必不汝從其徒執之詣薛延陁置真珠牙帳前何力箕踞拔佩刀東向大呼曰豈有唐烈士而受屈虜庭天地日月願知我心因割左耳以誓真珠欲殺之其妻諫而止上聞契苾叛曰必非何力之意左右曰戎狄氣類相親何力入薛延陁猶魚趨水耳上曰不然何力心如鐵石必不叛我㑹有使者自薛延陀來具言其狀上為之下泣謂左右曰何力果如何即命兵部侍郎崔敦禮持節薛延陁以新興公主妻之以求何力何力由是得還拜右驍衛大將軍
  十七年閏六月薛延陁真珠可汗使其姪突利設來納幣獻馬五萬匹牛橐駝萬頭羊十萬口庚申突利設獻饌上御相思殿大饗羣臣設十部樂突利設再拜上夀賜賚甚厚契苾何力上言薛延陁不可與昏上曰吾已許之矣豈可為天子而食言乎何力對曰臣非欲陛下遽絶之也願且遷延其事臣聞古有親迎之禮若敕夷男使親迎雖不至京師亦應至靈州彼必不敢來則絶之有名矣夷男性剛戾既不成昏其下復擕貳不過一二年必病死兩子爭立則可以坐制之矣上從之乃徴真珠可汗使親迎仍發詔將幸靈州與之㑹真珠大喜欲詣靈州其臣諌曰脫為所留悔之無及真珠曰吾聞唐天子有聖徳我得身往見之死無所恨且漠北必當有主我行決矣勿復多言上發使三道受其所獻雜畜薛延陁先無庫廐真珠調歛諸部往返萬里道渉沙磧無水草耗死將半失期不至議者或以為聘財未備而與為昏將使戎狄輕中國上乃下詔絶其昏停幸靈州追還三使禇遂良上䟽以為薛延陁本一俟斤陛下盪平沙塞萬里蕭條餘寇犇波須有酋長璽書鼓纛立為可汗比者復降鴻私許其婚媾西告吐蕃北諭思摩中國童㓜靡不知之御幸北門受其獻食羣臣四夷宴樂終日咸言陛下欲安百姓不愛一女凢在含生孰不懷徳今一朝生進退之意有改悔之心臣為國家惜茲聲聽所顧甚少所失殊多嫌隙既生必構邉患彼國蓄見欺之怒此民懷負約之慙恐非所以服逺人訓戎士也陛下君臨天下十有七載以仁恩結庶類以信義撫戎夷莫不欣然負之無力何惜不使有始有卒乎夫龍沙以北部落無筭中國誅之終不能盡當懐之以徳使為惡者在夷不在華失信者在彼不在此則堯舜禹湯不及陛下逺矣上不聽是時羣臣多言國家既許其昏受其聘幣不可失信戎狄更生邉患上曰卿曹皆知古而不知今昔漢初匈奴彊中國弱故飾子女捐金絮以餌之得事之宜今中國彊戎狄弱以我徒兵一千可擊胡騎數萬薛延陁所以匍匐稽顙惟我所欲不敢驕慢者以新為君長雜姓非其種族欲假中國之勢以威服之耳彼同羅僕骨囬紇等十餘部兵各數萬併力攻之立可破㓕所以不敢發者畏中國所立故也今以女妻之彼自恃大國之壻雜姓誰敢不服戎狄人面獸心一旦微不得意必反噬為害今吾絶其昏殺其禮雜姓知我棄之不日將瓜剖之矣卿曹第志之
  臣光曰孔子稱去食去兵不可去信唐太宗審知薛延陁不可妻則初勿許其昏可也既許之矣乃復恃彊棄信而絶之雖㓕薛延陁猶可羞也王者發言出令可不慎哉
  十八年初上遣突厥侯利苾可汗北渡河薛延陁真珠可汗恐其部落翻動意甚惡之豫蓄輕騎於漠北欲擊之上遣使戒敕無得相攻真珠可汗對曰至尊有命安敢不從然突厥翻覆難期當其未破之時嵗犯中國殺人以千萬計臣以為至尊克之當翦為奴婢以賜中國之人乃反養之如子其恩徳至矣而結社率竟反此屬獸心安可以人理待也臣荷恩深厚請為至尊誅之自是數相攻
  十九年上之將伐髙麗也薛延陁遣使入貢上謂之曰語爾可汗今我父子東征髙麗汝能為寇宜亟來真珠可汗惶恐遣使致謝且請發兵助軍上不許及髙麗敗於駐蹕山莫離支使靺鞨說真珠㗖以厚利真珠懾服不敢動九月壬申真珠卒上為之發哀初真珠請以其庶長子曳莽為突利失可汗居東方統雜種嫡子拔灼為肆葉護可汗居西方統薛延陁詔許之皆以禮冊命曳莽性躁擾輕用兵與拔灼不恊真珠卒來㑹喪既葬曳莽恐拔灼圖已先還所部拔灼追襲殺之自立為頡利俱利薛沙多彌可汗 上之徵髙麗也使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將突厥屯夏州之北以備薛延陁薛延陁多彌可汗既立以上出征未還引兵寇河南上遣左武候中郎將長安田仁㑹與思力合兵擊之思力嬴形偽退誘之深入及夏州之境整陳以待之薛延陁大敗追犇六百餘里耀威磧北而還多彌復發兵冦夏州 十二月己未敕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發朔並汾真嵐代忻蔚雲九州兵鎮朔州右衛大將軍代州都督薛萬徹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發勝夏銀綏丹延鄜坊石隰十州兵鎮勝州勝州都督宋君明左武候將軍薛孤呉發靈原寧鹽慶五州兵鎮靈州又令執失思力發靈勝二州突厥兵與道宗等相應薛延陁至塞下知有備不敢進
  二十年春正月辛未夏州都督喬師望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等擊薛延陁大破之虜獲二千餘人多彌可汗輕騎遁走部曲騷然矣 薛延陁多彌可汗性褊急猜忌無恩廢棄父時貴臣專用已所親眤國人不附多彌多所誅殺人不自安回紇酋長吐迷度與僕骨同羅共擊之多彌大敗 夏六月乙亥詔以江夏王道宗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為瀚海安撫大使又遣右領衛大將軍執失思力將突厥兵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將涼州及胡兵代州都督薛萬徹營州都督張儉各將所部兵分道並進以擊薛延陁上遣校尉宇文法詣烏羅護靺鞨遇薛延陁阿波設之兵於東境法帥靺鞨擊破之薛延陁國中驚擾曰唐兵至矣諸部大亂多彌引數千犇犇阿史徳時健部落回紇攻而殺之並其宗族殆盡遂據其地諸俟斤互相攻擊爭遣使來歸命薛延陁餘衆西走猶七萬餘口共立真珠可汗兄子咄摩支為伊特勿失可汗歸其故地尋去可汗之號遣使奉表請居鬱督軍山之北使兵部尚書崔敦禮就安集之敕勒九姓酋長以其部落素服薛延陁種聞咄摩支來皆恐懼朝議恐其為磧北之患乃更遣李世勣與九姓敕勒共圖之上戒世勣曰降則撫之叛則討之己丑上手詔以薛延陁破㓕其敕勒諸部或來降附或未歸服今不乗機恐貽後悔朕當自詣靈州招撫其去嵗征遼東兵皆不調發 李世勣至鬱督軍山其酋長梯真達官帥衆來降薛延陁咄摩支南犇荒谷世勣遣通事舍人蕭嗣業往招慰咄摩支詣嗣業降其部落猶持兩端世勣縱兵追擊前後斬五千餘級虜男女三萬餘人 秋七月咄摩支至京師拜右武衛大將軍 八月己巳上行幸靈州 江夏王道宗兵既渡磧遇薛延陁阿波達官衆數萬拒戰道宗擊破之斬首千餘級追犇二百里道宗與薛萬徹各遣使招諭敕勒諸部其酋長皆喜頓首請入朝庚午車駕至浮陽廻紇拔野古同羅僕骨多覽葛思結阿跌契苾跌結渾斛薛等十一姓各遣使入貢稱薛延陁不事大國暴虐無道不能與奴等為主自取敗死部落鳥散不知所之奴等各有分地不從薛延陁去歸命天子願賜哀憐乞置官司養育奴等上大喜辛未詔廻紇等使者宴樂頒賚拜官賜其酋長璽書遣右領軍中郎將安永夀報使壬申上幸漢故甘泉宮詔以戎狄與天地俱生上皇並列流殃構禍乃自運初朕聊命偏師遂擒頡利始𢎞廟略已㓕延陁鐡勒百餘萬戶散處北溟逺遣使人委身內屬請同編列並同州郡混元以降殊未前聞宜備禮吿廟仍頒示普天 九月上至靈州敕勒諸俟斤遣使相繼詣靈州者數千人咸雲願得天至尊為奴等為可汗子子孫孫常為天至尊奴死無所恨甲辰上為詩序其事曰雪恥酬百王除凶報千古公卿請勒石於靈州從之 冬十二月戊寅廽紇俟利發吐迷度僕骨俟利發歌濫拔延多覽葛俟斤未拔野古俟利發屈利失同羅俟利發時健啜思結酋長烏碎及渾斛薛奚結阿跌契苾白霫酋長皆來朝庚辰上賜宴於芳蘭殿命有司厚加給待每五日一㑹
  二十一年春正月丙申詔以廽紇部為瀚海府僕骨為金微府多濫葛為燕然府拔野古為幽陵府同羅為龜林府思結為盧山府渾為臯蘭州斛薛為高闕州奚結為雞鹿州阿跌為雞田州契苾為榆溪州思結別部為蹛林州白霫為寘顔州各以其酋長為都督刺史各賜金銀繒帛及錦袍敕勒大喜捧戴歡呼拜舞宛轉塵中及還上御天成殿宴設十部樂而遣之諸酋長奏稱臣等既為唐民往來天至尊所如詣父母請於回紇以南突厥以北開一道謂之參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驛各有馬及酒肉以供過使嵗貢貂皮以充租賦仍請能屬文人使為表䟽上皆許之於是北荒悉平然迴紇吐迷度已私自稱可汗官號皆如突厥故事 夏四月丙寅置燕然都護府統瀚海等六都督皋蘭等七州以楊州都督府司馬李素立為之素立撫以恩信夷落懷之共率馬牛為獻素立唯受其酒一盃餘悉還之 六月丁丑詔以隋末喪亂邊民為戎狄所掠今鐡勒歸化宜遣使詣燕然等州與都督相知訪求沒落之人贖以貨財給糧遞還本貫其室韋烏羅護靺鞨三部人為薛延陁所掠者亦令贖還二十二年秋八月辛未遣左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出金山道擊薛延陁餘寇 回紇吐迷度兄子烏紇蒸其叔毋烏紇與俱陸莫賀達官俱羅勃皆突厥車鼻可汗之壻也相與謀殺吐迷度以歸車鼻烏紇夜引十餘騎襲吐迷度殺之燕然副都護元禮臣使人誘烏紇許奏以為瀚海都督烏紇輕騎詣禮臣謝禮臣執而斬之以聞上恐廽紇部落離散遣兵部尚書崔敦禮往安撫之乆之俱羅勃入見上留之不遣 冬十月甲戍以廽紇吐迷度子前左屯衛大將軍婆閏為左驍衛大將軍大俟利發瀚海都督
  高宗龍朔元年冬十月回紇酋長婆閏卒姪比粟毒代領其衆與同羅僕同犯邊詔左武衛大將軍鄭仁㤗為鐡勒道行軍大總管燕然都護劉審禮左武衛將軍薛仁貴為副鴻臚卿蕭嗣業為仙蕚道行軍總管右屯衛將軍孫仁師為副將兵討之審禮徳威之子也
  二年春三月鄭仁㤗等敗鐡勒於天山鐡勒九姓聞唐兵將至合衆十餘萬以拒之選驍健者數十人挑戰薛仁貴發三矢殺三人餘皆下馬請降仁貴悉阬之度磧北擊其餘衆獲葉護兄弟三人而還軍中歌之曰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關思結多覽葛等部落先保天山聞仁泰等將至皆迎降仁㤗等縱兵擊之掠其家以賞軍士虜相帥逺遁將軍楊志追之為虜所敗侯騎告仁㤗虜輜重在近往可取也仁㤗將輕騎萬四千倍道赴之遂踰大磧至仙蕚河不見虜糧盡而還值大雪士卒飢凍棄捐甲兵殺馬食之馬盡人自相食比入塞餘兵纔八百人軍還司憲大夫楊徳裔劾奏仁㤗等誅殺已降使虜逃散不撫士卒不計其數遂使骸骨蔽野棄甲資寇自聖朝開創以來未有如今日之喪敗者仁貴於所監臨貪淫自恣雖矜所得不補所喪並請付灋司推科詔以功贖罪皆釋之以右驍衞大將軍契苾何力為鐵勒道安撫使左衞將軍姜恪副之以安輯其餘衆何力簡精騎五百馳入九姓中虜大驚何力乃謂曰國家知汝皆脅從赦汝之罪罪在酋長得之則已其部落大喜共執其葉護及誤特勒等二百餘人以授何力何力數其罪而斬之九姓遂定
  三年春正月左武衛將軍鄭仁㤗討鐡勒叛者餘種悉平之 二月徙燕然都護府於囬紇更名瀚海都護徙故瀚海都護於雲中古城更名雲中都護以磧為境磧北州府皆𨽻瀚海磧南𨽻雲中
  總章二年秋八月甲戍改瀚海都護府為安北都護府
  唐平西突厥
  隋煬帝大業元年初西突厥阿波可汗為葉護可汗所虜國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為泥利卒子達漫立號處羅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國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實特勒開皇末婆實與向氏入朝遇達頭之亂遂留長安舍於鴻臚寺處羅多烏孫故地撫御失道國人多叛復為鐵勒所困鐵勒者匈奴之遺種族類最多有僕骨同羅契苾薛延陁等部其酋長皆號俟斤族姓雖殊通謂之鐵勒大抵與突厥同俗以冦抄為生無大君長分屬東西兩突厥是嵗處羅引兵擊鐵勒諸部厚稅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為變集其酋長數百人殺之於是鐵勒皆叛立俟利發俟斤契苾歌楞為莫何汗汗又立薛延陁俟斤字也咥為小可汗與處羅戰屢破之莫何勇毅絶倫甚得衆心為鄰國所憚伊吾髙昌焉耆皆附之三年冬十月鐡勒寇邊帝遣將軍馮孝慈出燉煌擊之不利鐡勒尋遣使謝罪請降帝使裴矩慰撫之
  四年春正月裴矩聞西突厥處羅可汗思其母請遣使招懷之 二月己卯帝遣司朝謁者崔君肅齎詔書慰諭之處羅見君肅甚踞受詔不肯起君肅謂之曰突厥本一國中分為二毎嵗交兵積數十歳而莫能相㓕者明知其勢敵耳然啓民舉其部落百萬之衆卑躬折節入臣天子者其故何也正以切恨可汗不能獨制欲借兵於大國共滅可汗耳羣臣咸欲從啓民之請天子既許之師出有日矣顧可汗母向夫人懼西國之㓕旦夕守闕哭泣哀祈匍匐謝罪請發使召可汗令入內屬天子憐之故復遣使至此今可汗乃踞慢如是則向夫人為誑天子必伏屍都市傳首虜庭發大隋之兵資東國之衆左提右擊以擊可汗亡無日矣奈何愛兩拜之禮絶慈母之命惜一語稱臣使社稷為墟乎處羅矍然而起流涕再拜跪受詔書因遣使者隨君肅貢汗血馬七年初帝西巡遣御史韋節召西突厥處羅可汗令與車駕會大斗拔谷國人不從處羅謝使者辭以佗故帝大怒無如之何會其酋長射匱遣使來求婚裴矩因奏曰處羅不朝恃彊大耳臣請以計弱之分裂其國即易制也射匱者都六之子達頭之孫世為可汗君臨西面今聞其失職附屬處羅故遣使來以結援耳願厚禮其使拜為大可汗則突厥勢分兩從我矣帝曰公言是也因遣矩朝夕至館微諷諭之帝於仁風殿召其使者言處羅不順之狀稱射匱向善吾將立為大可汗令發兵誅處羅然後為婚帝取桃竹白羽箭一枚以賜射匱因謂之曰此事宜速使疾如箭也使者返路經處羅處羅愛箭將留之使者譎而得免射匱聞而大喜興兵襲處羅處羅大敗棄妻子將左右數千騎東走縁道被刼寓於高昌東保時羅漫山高昌王麴伯雅上狀帝遣裴矩與向氏親要左右馳至玉門關𣈆昌城曉諭處羅使入朝十二月己未處羅來朝於臨朔宮帝大恱接以殊禮帝與處羅宴處羅稽首謝入見之晚帝以溫言慰勞之鋪設天下珍膳盛陳女樂羅綺絲竹眩曜耳目然處羅終有怏怏之色
  八年春正月帝分西突厥處羅可汗之衆為三使其弟闕達度設將嬴弱萬餘口居於㑹寧又使特勒大柰別將餘衆居於樓煩命處羅將五百騎常從車駕巡幸賜號曷娑那可汗賞賜甚厚
  唐髙祖武徳元年冬十二月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降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為歸義王曷娑那獻大珠上曰大珠誠至寳然朕寳王赤心珠無所用竟還之
  二年秋七月乙酉西突厥統葉護可汗遣使入貢初西突厥曷娑那可汗入朝於隋隋人留之國人立其叔父號射匱可汗射匱者達頭可汗之孫也既立拓地東至金山西至海遂與北突厥為敵建庭於龜茲北三彌山射匱卒弟統葉護可汗立統葉護勇而有謀北並鐡勒控弦數十萬據烏孫故地又移庭於石國北千泉西域諸國皆臣之葉護各遣吐屯監之督其征賦 九月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與北突厥有怨曷娑那在長安北突厥遣使請殺之上不許羣臣皆曰保一人而失一國後必為患秦王世民曰人窮來歸我殺之不義上遲逥乆之不得已丙戍引曷娑那於內殿宴飲既而送中書省縱北突厥使者使殺之
  八年夏四月西突厥統葉護可汗遣使請昏上謂裴矩曰西突厥道逺緩急不能相助今求昏何如對曰今北寇方彊為國家今日計且當逺交近攻臣謂謂宜許其昏以威頡利俟數年之後中國完實足抗北夷然後徐思其宜上從之遣髙平王道立至其國統葉護大喜道立上之從子也
  太宗貞觀元年西突厥統葉護可汗遣真珠統俟斤與髙平王道立來獻萬訂寳細金帶馬五千匹以迎公主頡利不欲中國與之和親數遣兵入寇又遣人謂統葉護曰汝迎唐公主要須經我國中過統葉護患之未成昏
  二年冬十二月西突厥統葉護可汗為其伯父所殺伯父自立是為莫賀咄侯屈利俟毗可汗國人不服弩矢畢部推泥孰莫賀設為可汗泥孰不可統葉護之子咥力特勒避莫賀咄之禍亡在康居泥孰迎而立之是為乙毗鉢羅肆葉護可汗與莫賀咄相攻連兵不息俱遣使來請昏上不許曰汝國方亂君臣未定何得言昏且諭以各守部分勿復相攻於是西城諸國及敕勒先沒屬西突厥者皆叛之
  四年西突厥種落散在伊吾詔以涼州都督李大亮為西北道安撫大使於磧口貯糧來者賑給使者招慰相望於道大亮上言欲懷逺者必先安近中國如本根四夷如根葉疲中國以奉四夷猶拔本根以益枝葉也臣逺考秦漢近觀隋室外事戎狄皆致疲弊今招致西突厥但見勞費未見其益況河西州縣蕭條突厥㣲弱以來始得耕穫今為供億此役民將不堪不若且罷招慰為便伊吾之地率皆沙磧其人或自立君長求稱臣內屬者羈縻受之使居塞外為中國藩蔽此乃施虗惠而收實利也上從之 西突厥肆葉護可汗既先可汗之子為衆所附莫賀咄可汗所部酋長多歸之肆葉護引兵擊莫賀咄莫賀咄兵敗逃於金山為泥孰設所殺諸部兵推肆葉護為太可汗
  六年秋七月西突厥肆葉護可汗發兵擊薛延陁為薛延陁所敗肆葉護性猜狠信讒有乙利可汗功最多肆葉護以非其族類誅㓕之由是諸部皆不自保肆葉護又忌莫賀設之子泥孰隂欲圖之泥孰犇焉耆設卑達官與弩失畢二部攻之肆葉護輕騎犇康居尋卒國人迎泥孰於焉耆而立之是為咄陸可汗遣使內附丁酋遣鴻臚少卿劉善因立咄陸為奚利邲咄陸可汗八年西突厥咄陸可汗卒其弟同娥設立是為沙鉢羅咥利失可汗
  九年冬十月乙亥處月初遣使入貢處月處密皆西突厥之別部也
  十二年初西突厥咥利失可汗分其國為十部每部有酋長一人仍各賜一箭謂之十箭又分左右廂號五咄五咄陸置五大啜居碎葉以東右廂號五弩失畢置五大俟斤居碎葉以西通謂之十姓咥利失失衆心為其臣統吐屯所襲咥利失兵敗與其弟歩利設走保焉耆統吐屯等將立欲谷設為大可汗會統吐屯為人所殺欲谷設兵亦敗咥利失復得故地至是西部竟立欲谷設為乙毗咄陸可汗乙毗咄陸既立與咥利失大戰殺傷其衆因中分其地自伊列水以西屬乙毗咄陸以東屬咥利失
  十三年西突厥咥利失可汗之臣俟利發與乙毗咄陸可汗通謀作亂咥利失窮蹙逃犇鏺汗而死弩失畢部落迎其弟子薄布特勒立之是為乙毗沙鉢羅葉護可汗沙鉢羅葉護既立建庭於睢合水北謂之南庭自龜茲鄯善且末吐火羅焉耆石史何穆康等國皆附之咄陸建庭於鏃曷山西謂之北庭自厥越失拔悉彌駁馬結骨火燖觸水昆等國皆附之伊列水為境
  十四年侯君集之討髙昌也西突厥可汗遣其葉護屯可汗浮圖城為髙昌王文㤗聲援及君集至可汗懼而西走千餘里葉護以城降
  十五年西突厥沙鉢羅葉護可汗數遣使入貢 秋七月甲戍命左領軍將軍張大師持節即其所號立為可汗賜以鼓纛上又命使者多齎金帛厯諸國市良馬魏徴諫曰可汗位未定而先市馬彼必以為陛下志在市馬以立可汗為名耳使可汗得立荷徳必淺若不得立為怨實深諸國聞之亦輕中國市或不得得亦非美苟能使彼安寧則諸國之馬不求自至矣上欣然止之乙毗咄陸可汗與沙鉢羅葉護互相攻乙毗咄陸浸彊大西域諸國多附之未㡬乙毗咄陸使石國吐屯擊沙鉢羅葉護擒之以歸殺之
  十六年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既殺沙鉢羅葉護並其衆又擊吐火羅㓕之自恃彊大遂驕倨拘留唐使者侵暴西域遣兵寇伊州郭孝恪將輕騎二千自烏骨邀擊敗之乙毗咄陸又遣處月處密二部圍天山孝恪擊走之乗勝進拔處月俟斤所居城追犇至遏索山降處密之衆而歸初髙昌既平嵗發兵千餘人戍守其地禇遂良上䟽以為聖王為治先華夏而後夷狄陛下興兵取髙昌數郡蕭然累年不復嵗調千餘人屯戍逺去郷里破産辦裝又謫徙罪人皆無頼子弟適足騷擾邊鄙豈能有益行陳所遣多復逃亡徙煩追捕加以道塗所經沙磧千里東風如割夏風如焚行人往來遇之多死設使張掖酒泉有烽燧之警陛下豈得髙昌一夫斗粟之用終當發隴右諸州兵食以赴之耳然則河西者中國之心腹髙昌者它人之手足奈何糜弊本根以事無用之土乎且陛下得突厥吐谷渾皆不有其地為之立君長以撫之髙昌獨不得與為此叛而執之服而封之刑莫威焉徳莫厚馬願更擇髙昌子弟可立者使君其國子子孫孫負荷大恩永為唐室藩輔內安外寧不亦善乎上不聽及西突厥入寇上悔之曰魏徴禇遂良勸我復立髙昌吾不用其言今方自咎耳乙毗咄陸西擊康居道過來國破之虜獲甚多不分與其下其將泥孰啜輙奪取之乙毗咄陸怒斬泥孰啜以狥衆皆憤怒泥孰啜部將胡祿屋襲擊之乙毗咄陸衆散走保白水胡城於是弩失畢諸部及乙毗咄陸所部屋利啜等遣使詣闕請廢乙毗咄陸更立可汗上遣使齎璽書立莫賀咄之子為乙毗射匱可汗乙毗射匱既立悉禮遣乙毗咄陸所留唐使者帥諸部擊乙毗咄陸於白水胡城乙毗咄陸出兵擊之乙毗射匱大敗乙毗咄陸出兵擊之乙毗射匱大敗乙毗咄陸遣使招其故部落故部落皆曰使我千人戰死一人獨存亦不汝從乙毗咄陸自知不為衆所附乃西犇吐火羅二十年夏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遣使入貢且請昏上許之且使割龜茲于闐踈勒朱俱波蔥嶺五國以為聘禮
  二十二年初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以阿史那賀魯為葉護居多邏斯水在西州北千五百里統處密處月始蘓歌邏祿失畢五姓之衆乙毗咄陸犇吐火羅乙毗咄匱可汗遣兵迫逐之部落亡散 夏四月乙亥賀魯帥其餘衆數千帳內屬詔處之於庭州莫賀城拜左驍衛將軍賀魯聞唐兵討龜茲請為郷導仍從數十騎入朝上以為崑丘道行軍總管厚宴賜而遣之 冬十二月戊寅以崑丘道行軍總管左驍衛將軍阿史那賀魯為泥伏沙鉢羅葉護賜以鼓纛使招討西突厥之未服者二十三年春二月丙戍置瑤池都督府𨽻安西都護戊子以左衛將軍阿史那賀魯為瑤池都督
  髙宗永徽二年左驍衛將軍瑤池都督阿史那賀魯招集離散廬帳漸盛聞太宗崩謀襲取西庭二州庭州刺史⿰𢎞義知其謀表言之上遣通事舍人橋寳明馳往慰撫寳明說賀魯令長子咥運入宿衛授右驍衛中郎將尋復遣歸咥運乃説其父擁衆西走擊破乙毗射匱可汗併其衆建牙於雙河及千泉自號沙鉢羅可汗咄陸五啜弩失畢五俟斤皆歸之勝兵數十萬與乙毗咄陸可汗連兵處月處宻及西域諸國多附之以咥運為莫賀咄葉護焉耆王婆伽利卒國人表請復立故王突騎支 夏四月詔加突騎支右武衛將軍遣還國 秋七月西突厥沙鉢羅可汗寇庭州攻䧟金嶺城及蒲類縣殺略數千人詔左武候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行軍總管右驍衛將軍髙徳逸右武候將軍薛孤呉仁為副發㤗成岐府府兵三萬人及廽紇五萬騎以討之 冬十二月壬子處月朱邪孤注殺招撫使單道惠與突厥賀魯相結
  三年春正月癸亥梁建方契苾何力等大破處月朱邪孤注於牢山孤注夜遁建方使副總管髙徳逸輕騎追之行五百餘里生擒孤注斬首九千級
  四年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卒其子頡苾達度設號真珠葉護始與沙鉢羅可汗有隙與五弩失畢共擊沙鉢羅破之斬首千餘級
  五年閏四月丙子以處月部置金滿州
  六月夏六月癸未以左屯衛大將軍程節為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討西突厥沙鉢羅可汗 西突厥頡苾達度設數遣使請兵討沙鉢羅可汗 冬十一月甲戍遣豐州都督元禮臣冊拜頡苾達度設為可汗禮臣至碎葉城沙鉢羅發兵拒之不得前頡苾達度設部落多為沙鉢羅所併餘衆寡弱不為諸姓所附禮臣竟不冊拜而歸
  顯慶元年秋八月辛丑蔥山道行軍總管程知節擊西突厥與歌邏祿處月二部戰於榆慕谷大破之斬首千餘級副總管周智度攻突騎施處木昆等部於咽城拔之斬首三萬級 冬十二月程知節引軍至鷹娑川遇西突厥二萬騎別部䑕尼施等二萬餘騎繼至前軍總管蘇定方帥五百騎馳徃擊之西突厥大敗追犇二十里殺獲千五百餘人獲馬及器械綿亘山野不可勝計副大總管王文度害其功言於知節曰今茲雖雲破賊官軍亦有死傷乗危輕脫乃成敗之灋耳何急而為此自今常結方陳置輜重在內遇賊則戰此萬全䇿也又矯稱別得㫖以知節恃勇輕敵委文度為之節制遂收軍不許深入士卒終日跨馬被甲結陣不勝疲頓馬多瘦死定方言於知節曰出師欲以討賊今乃自守坐自困敝若遇賊必敗懦怯如此何以立功且主上以公為大將豈可更遣軍副專其號令事必不然請因文度飛表以聞知節不從至恆篤城有羣胡歸附文度曰此屬伺我旋師還復為賊不如盡殺之取其資財定萬曰如此乃自為賊耳何名伐叛文度竟殺之分其財獨定方不受師旋文度坐矯詔當死特除名知節亦坐逗遛追賊不及減死免官
  二年春閏正月庚戌以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為伊麗道行軍總管帥燕然都護渭南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發逥紇等兵自北道討西突厥沙鉢羅可汗嗣業鉅之子也初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及族兄左屯衛大將軍歩真皆西突厥首長太宗之世帥衆來降至是詔以彌射歩真為流沙安撫大使自南道招集舊衆 冬十二月蘇定方擊西突厥沙鉢羅可汗至金山北先擊處木昆部大破之其俟斤嬾獨祿等帥萬餘帳來降定方撫之發其千騎與俱右領軍郎將薛仁貴上言泥孰部素不伏賀魯為賀魯所破虜其妻子今唐兵有破賀魯諸部得泥孰妻子者宜歸之仍加賜賚使彼明知賀魯為賊而大唐為之父母則人致其死不遺力矣上從之泥孰喜請從軍共擊賀魯定方至曵咥河西沙鉢羅帥十姓兵且十萬來拒戰定方將唐兵及逥紇萬餘人擊之沙鉢羅輕定方兵少直進圍之定方令步兵據南原攅矟外向日將騎兵陳於北原沙鉢羅先攻步軍三衝不動定方引騎兵擊之沙鉢羅大敗追犇三十里斬獲數萬人明日勒兵復進於是胡祿屋等五弩失畢悉衆來降沙鉢羅獨與處木昆屈律啜數百騎西走時阿史那步真出南道五咄陸部落聞沙鉢羅敗皆詣步真降定方乃命蕭嗣業逥紇婆閏將胡兵趨邪羅斯川追沙鉢羅定方與任雅相將新附之衆繼之㑹大雪平地二尺軍中咸請俟晴而行定方曰虜恃雪深謂我不能進必休息士馬亟追之可及若緩之彼遁逃浸逺不可復追省日兼功在此時矣乃蹋雪晝夜兼行所過收其部衆至雙河與彌射步真兵合去沙鉢羅所居二百里布陳長驅徑至其牙帳沙鉢羅與其徒將獵定方掩其不備縱兵擊之斬獲數萬人得其鼓纛沙鉢羅與其子咥運壻閻啜等脫走趣石國定方於是息兵諸部各歸所居通道路置郵驛掩骸骨問疾苦畫疆場復生業凡為沙鉢羅所掠者悉括還之十姓安堵如故乃命蕭嗣業將兵追沙鉢羅定方引軍還沙鉢羅至石國西北蘇咄城人馬飢乏遣人齎珍寶入城市馬城主伊沮達官詐以酒食出迎誘之入閉門執之送於石國蕭嗣業至石國石國人以沙鉢羅授之乙丑分西突厥地置濛池崑陵二都䕶府以阿史那彌射為左衛大將軍崑陵都䕶興昔亡可汗押五咄陸部落阿史那步真為左衛大將軍濛池都䕶繼往絶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遣光祿卿盧承慶持節冊命仍命彌射步真與承慶據諸姓降者準其部落大小位望髙下授刺史以下官
  三年阿史那賀魯既被擒謂蕭嗣業曰我本亡虜為先帝所存先帝遇我厚而我負之今日之敗天所怒也吾聞中國刑人必於市願刑我於昭陵之前以謝先帝上聞而憐之賀魯至京師冬十一月甲午獻於昭陵敕免其死分其種落為六都督府其所役屬諸國皆置州府西盡波斯並𨽻安西都䕶府賀魯尋死葬於頡利墓側四年春三月壬午西突厥興亡可汗與其真珠䕶葉戰於雙河斬真珠䕶葉
  龍朔二年冬十二月䫻海道總管蘇海政受詔討龜茲敕興昔亡繼往絕二可汗發兵與之俱至興昔亡之境繼往絶素與興昔亡有怨密謂海政曰彌射謀反請誅之時海政兵纔數千集軍吏謀曰彌射若反我輩無噍類不如先事誅之乃矯稱敕令大總管齎帛數萬叚賜可汗及諸酋長興昔亡帥其徒受賜海政悉收斬之其鼠尼施㧞塞斡兩部亡走海政與繼往絕追討平之軍還至踈勒南弓月部復引吐蕃之衆來欲與唐兵戰海政以師老不敢戰以軍資賂吐蕃約和而還由是諸部落皆以與昔亡為⿱各有離心繼往絶尋卒十姓無主有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餘衆附於吐蕃
  咸亨二年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為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衆
  四年冬十二月丙午弓月踈勒二王來降西厥突興昔亡可汗之世諸部離散弓月及阿悉吉皆叛蘇定方之西討也擒阿悉吉以歸弓月南結吐蕃北招咽麫共攻踈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發兵未至弓月懼與踈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
  調露元年 初西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及其別帥李遮匐與吐蕃連和侵逼安西朝議欲發兵討之吏部侍郎裴行儉曰吐蕃為宼審禮覆沒幹戈未息豈可復出師西方今波斯王卒其子泥洹師為質在京師宜遣使者送歸國道過二虜以便宜取之可不血刃而擒也上從之命行儉冊立波斯王仍為安撫大食使行儉奏肅州刺史王方翼以為己副仍令檢校安西都䕶永淳元年春二月西突厥阿史那車薄帥十姓反 三月以裴行儉帥右金吾將軍閻懐旦等三總官分道討西突厥師未行行儉薨夏四月阿史那車薄圍弓月城安西都䕶王方翼引軍救之破虜衆於伊麗水斬首千餘級俄而三姓咽麫與車薄合兵拒方翼方翼與戰於熱海流矢貫方翼臂方翼以佩刀截之左右不知所將胡兵謀執方翼以應車薄方翼知之悉召㑹議陽出軍資賜之以次引出斬之㑹大風方翼振金鼓以亂其聲誅七十餘人其徒莫之覺既而分遣禆將襲車薄咽麫大破之擒其酋長三百人西突厥遂平閻還旦等竟不行方翼尋遷夏州都督徴入議邊事上見方翼衣有血漬問之方翼具對熱海苦戰之狀上視瘡歎息竟以廢后近屬不得用而歸
  則天皇后垂拱元年 初西突厥興昔亡既往絶可汗既死十姓無主部落多散亡太后乃擢興昔亡之子左豹韜衛翊府中郎將元慶為左玉鈴衛將軍兼崑陵都護襲興昔亡可汗押五咄部落
  二年秋九月丁未以西突厥繼往絶可汗之子斛瑟羅為右玉鈐衛將軍襲繼往絶可汗押五弩失畢部落天授元年西突厥十姓自垂拱以來為東突厥所侵掠散亡略盡濛池都護繼往絶可汗斛瑟羅収其餘衆六七萬人入居內地拜左衛將軍改號竭忠事主可汗聖厯二年秋八月癸巳突騎施烏質勒遣其子遮弩入見遣侍御史元城解琬安然烏執勒及十姓部落乆視元年以西突厥竭忠事主可汗斛瑟羅為平西軍大總管鎮碎葉
  長安三年西突厥可汗斛瑟羅用刑殘酷諸部不服烏質勒本𨽻斛瑟羅號莫賀達干能撫其衆諸部歸之斛瑟羅不能制烏質勒置都督二十員各將兵七千人屯碎葉西北後攻䧟碎葉徙其牙帳居之斛瑟羅部衆離散因入朝不敢復還烏質勒悉併其地
  四年春正月冊拜阿史那懷道為西突厥十姓可汗懷道斛瑟羅子也
  中宗神龍二年閏正月甲戊以突騎酋長烏質勒為懷徳郡王 冬十二月安西大都護郭元振詣突騎施烏質勒牙帳議軍事天大風雪元振立於帳前與烏質勒語乆之雪深元振不移足烏質勒老不勝寒㑹罷而卒其子娑葛勒兵將攻元振副使御史中丞解琬知之勸元振夜逃去元振曰吾以誠心待人何所疑懼且深在冦庭逃將安適安臥不動明旦入哭甚哀婆葛感其義待元振如初戊戍以婆葛襲溫鹿州都督懷徳王景龍二年冬十一月庚申突騎施酋長婆葛自立為可汗殺唐使者御史中丞馮嘉賔遣其弟遮弩等帥衆犯塞初娑葛既代烏質勒統衆父時故將闕啜忠節不服數相攻擊忠節衆弱不能支金山道行軍總管郭元振奏追忠節入朝宿衛忠節行至播仙城經略使右威衛將軍周以悌説之曰國家不愛髙官顯爵以待君者以君有部落之衆故也今脫身入朝一老胡耳豈惟不保寵祿死生亦制於人手方今宰相宗楚客紀處納用事不若厚賂二公請留不行發安西兵及引吐蕃以擊娑葛求阿史那獻為可汗以招十姓使郭䖍瓘發拔汗那兵以自助既不失部落又得報仇比於入朝豈可同日語哉郭䖍瓘者厯城人時為西邊將忠節然其言遣間使賂楚客處訥訥如以悌之䇿元振聞其謀上疏以為往嵗吐蕃所以犯邊正為求十姓四鎮之地不獲故耳比者息兵請和非能慕悅中國之禮義也直以國多內難人畜疫癘恐中國乗其𡚁故且屈志求自昵使其國小安豈能忘取十姓四鎮之地哉今忠節不論國家大計直欲為吐蕃郷導恐四鎮危機將從此始頃緣黙啜憑陵所應者多兼四鎮兵疲𡚁勢未能為忠節經畧非憐突騎施也忠節不體國家中外之意而更求吐蕃吐蕃得志則忠節在其掌握豈得復事唐也往年吐蕃無恩於中國猶欲求十姓四鎮之地今若破娑葛有功請分于闐踈勒不知以何理抑之又其所部諸蠻及娑羅門等方不服若借唐兵助討之亦不知以何詞拒之是以古之智者皆不願受夷狄之惠葢豫憂其求請無厭終為後患故也又彼請阿史那獻者豈非以獻為可汗子孫欲依之以招懷十姓乎按獻父元慶叔父僕羅兄俀子及斛瑟羅懷道等皆可汗子孫也往者唐及吐蕃徧曽立之以為可汗欲以招撫十姓皆不能致尋自破滅何則此屬非有過人之才恩威不足以動衆雖復可汗舊種衆心終不親附況獻又踈逺於其父兄乎若使忠節兵力自能誘脅十姓則不必求立可汗子孫也又欲令郭䖍瓘入拔汗那發其兵䖍瓘前此已嘗與忠節擅入拔汗那發兵不能得其片甲匹馬而拔汗那不勝侵擾南引吐蕃奉俀子還侵四鎮時拔汗那四旁無彊宼為援䖍瓘等恣為侵掠如獨行無人之境猶引俀子為患今北有娑葛急則與之併力內則諸胡堅壁拒守外則突厥伺隙邀遮臣料䖍瓘等此行必不能如往年之得志內外受敵自㗖危亡徒與虜結隙令四鎮不安以臣愚揣之實為非計楚客等不從建議遣馮嘉賔持節安撫忠節侍御史呂守素處置四鎮以將軍牛師奬為安西副都䕶發甘涼以西兵兼徴吐蕃以討娑葛娑葛遣使娑臘獻馬在京師聞其謀馳還報婆葛於是娑葛發五千騎出安西五千騎出撥換五千騎出焉耆五千騎出踈勒入宼元振在踈勒柵於河口不敢出忠節逆嘉賓於計舒河口娑葛遣兵襲之生擒忠節殺嘉賓擒呂守素於僻城縳於驛柱冎而殺之 癸未牛師奬與突騎施娑葛戰於火燒城師奬兵敗沒娑葛遂䧟安西斷四鎮路遣使上表求宗楚客頭楚客又奏以周以悌代郭元振統衆徴元振入朝以阿史那獻為十姓可汗置軍焉耆以討娑葛娑葛遺元振書稱我與唐初無惡但讐闕啜宗尚書受闕啜金欲枉破奴部落馮中丞牛都䕶相繼而來奴豈得坐而待死又聞史獻欲來徒擾軍州恐未有寜日乞大使商量處置元振奏娑葛書楚客怒奏言元振有異圖召將罪之元振使其子鴻間道具奏其狀乞留定西土不敢歸周以悌竟坐流白州復以元振代以悌赦娑葛罪冊為十四姓可汗
  三年秋七月突騎施娑葛遣使請降庚辰拜欽化可汗賜各守忠
  睿宗景雲二年冬十二月癸卯以興昔亡可汗阿史那獻為招慰十姓使
  𤣥宗開元二年 西突厥十姓酋長都擔叛三月己亥磧西節度使阿史那獻克碎葉等鎮擒都擔降其部落二萬餘帳 突騎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於其兄遂叛入突厥請為鄉道以伐守忠黙啜遣兵二萬擊守忠虜之而還謂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於我遂並殺之
  三年突騎施守忠既死黙啜兵還守忠部將蘓祿鳩集餘衆為之酋長蘓祿頗善綏撫十姓部落稍稍歸之有衆二十萬遂據有西方尋遣使入見是嵗以蘓祿為左羽林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
  四年突騎施蘓祿復自立為可汗
  五年突騎施酋長左羽林大將軍蘓祿部衆浸慱雖職貢不乏隂有窺邊之志 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獻欲發葛邏祿兵擊之上不許 秋七月突西副大都䕶湯嘉惠奏突騎施引大食吐蕃謀取四鎮圍鉢換及大石城已發三姓葛邏祿兵與阿史那獻擊之
  六年夏五月辛亥以突騎施都督蘓祿為左羽林大將軍順國公充金方道經略大使
  七年冬十月壬子冊拜突騎施蘓祿為忠順可汗十年冬十二月庚子以十姓可汗阿史那懷道女為交河公主嫁突騎施可汗蘓祿
  十四年杜暹為安西都護突騎施交河公主遣牙官以馬千匹詣安西互市使者宣公主教暹怒曰阿史那女何得宣教於我杖其使者留不遣馬經雪死盡突騎施可汗蘓祿大怒發兵寇四鎮㑹暹入朝趙頥貞代為安西都護嬰城自守四鎮人畜儲積皆為蘓祿所掠安西僅存既而蘓祿聞暹入相稍引退尋遣使入貢
  十八年突騎施遣使入貢上宴之於丹鳯樓突厥使者豫焉二使爭長突厥曰突騎施小國本突厥之臣不可居我上突騎施曰今日之宴為我設也我不可以居其下上乃命設東西幕突厥在東突騎施在西
  二十三年冬十月戊申突騎施宼北庭及安西撥換城二十四年春正月北庭都䕶葢嘉運擊突騎施大破之秋八月甲寅突騎施遣其大臣胡祿達干求請降許
  
  二十六年突騎施可汗蘓陸素廉儉毎攻戰所得輒與諸部分之不留私蓄由是衆樂為用既尚唐公主又潛通突厥及吐蕃突厥吐蕃各以女妻之蘓祿以三國女為可敦又立數子為葉䕶用度浸廣由是攻戰所得不復更分晚年病風一手攣縮諸部離心酋長莫賀達干都摩度兩部最彊其部落又分為黃姓黒姓互相乖阻於是莫賀達干勒兵夜襲蘓祿殺之都摩度初與莫賀達干連謀既而復與之異立蘇祿之子骨啜為吐火仙可汗以収其餘衆與莫賀達干相攻莫賀達干遣使告磧西節度使葢嘉運上命嘉運招集突騎施抜汗那以西諸國吐火仙與都摩度據碎葉城黒姓可汗爾微特勒據怛邏斯城相與連兵以拒唐
  二十七年秋八月乙亥磧西節度使葢嘉運擒突騎施可汗吐火仙嘉運攻碎葉城吐火仙出戰敗走擒之於賀邏嶺分遣踈勒鎮守使夫䝉靈詧與抜汗那王阿悉爛達干潛引兵突入怛邏斯城擒黒姓可汗爾微遂入曵建城取交河公主悉収散髪之民數萬以與拔汗那王威震西陲
  九月戊午處木昆鼠尼施弓月等諸部先𨽻突騎施者皆帥衆內附仍請徙居安西管內
  二十八年春三月甲寅葢嘉運入獻㨗上赦吐火仙罪以為左金吾大將軍嘉運請立阿史那懷道之子昕為十姓可汗從之 夏四月辛未以昕妻李氏為交河公主冬十一月突騎施莫賀達干聞阿史那昕為可汗怒
  曰首誅蘓祿我之謀也今立史昕何以賞我遂帥諸部叛上乃立莫賀達干為可汗使統突騎施之衆命葢嘉運招諭之 十二月乙卯莫賀達干降
  天寳元年夏四月上發兵納十姓可汗阿史那昕於突騎施至俱蘭城為莫賀達干所殺突騎施大纛官都摩度來降六月乙未冊都摩度為三姓葉䕶
  三載夏五月河西節度使夫蒙靈詧討突騎施莫賀達干斬之更請立黒姓伊里底密施骨咄祿毗伽六月甲辰冊拜骨咄祿毗伽為十姓可汗
  八載秋七月冊突騎施移撥為十姓可汗
  十二載秋九月甲辰以突騎施黒姓可汗登里伊羅密施為突騎施可汗
  太宗討龜茲
  唐太宗貞觀二十一年冬十二月龜茲王伐疊卒弟訶黎布失畢立浸失臣禮侵漁鄰國上怒戊寅詔使持節崑兵道行軍大總管左驍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副大總管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安西都䕶郭孝恪等將兵擊之仍命鐡勒十三州突厥吐蕃吐谷渾連兵進討二十二年春三月甲午上謂侍臣曰朕少長兵閒頗能料敵今⿱丘行師處月處密二部及龜茲用事者羯獵顛那利毎懷首鼠必先授首弩失畢其次也 秋七月庚寅西突厥相屈利啜請帥所部從討龜茲 阿史那社爾引兵自焉耆之西趨龜茲北境分兵為五道出其不意焉耆王薛婆阿那支棄城奔龜茲保其東境社爾遣兵追擊擒而斬之立其從父弟先那凖為焉耆王使修職貢龜茲大震守將多棄城走社爾進屯磧台去其都城三百里遣伊州刺史韓威帥千餘騎為前鋒左衛將軍曹繼叔次之至多褐城龜茲王訶利布失畢其相那利羯獵顛師衆五萬拒戰鋒刃甫接威引兵偽遁龜茲悉衆追之行三十里與繼叔軍合龜茲懼將卻繼叔乗之龜茲大敗逐北八十里 龜茲王布失畢既敗走保都城河史那社爾進軍逼之布失畢輕騎西走社爾拔其城使安西都護郭孝恪守之沙州刺史蘇海政尚輦奉御薛萬備帥精騎追布失畢行六百里布失畢窘急保撥換城社爾進軍攻之四旬閏月丁丑拔之擒布失畢及羯獵顛那利脫身走潛引西突厥之衆並其國兵萬餘人襲擊孝恪孝恪營於城外龜茲人或告之孝恪不以為意那利奄至孝恪帥所部千餘人將入城那利之衆已登城矣城中降胡與之相應兵擊孝恪矢刃如雨孝恪不能敵將復出死於西門城中大擾倉部郎中崔義超召募得二百人衞軍資財物與龜茲戰於城中曹繼叔韓威亦營於城外自城西北隅擊之那利經宿乃退斬首三千餘級城中始定後旬餘日那利復引山北龜茲萬餘人趣都城繼叔逆擊大破之斬首八千級那利單騎走龜茲人執之以詣軍門阿史那社爾前後破其大城五遣左衞郎將權祗甫詣城開示禍福皆相帥請降凡得七百餘城虜男女數萬口社爾乃召其父老宣國威靈諭以伐罪之意立其王之弟葉護為主龜茲人大喜西域震駭西突厥于闐安國爭饋駝馬軍糧社爾勒石紀功而還
  二十三年春正月辛亥龜茲王布失畢及其相那利等至京師上責讓而釋之以布失畢為左武衞中郎將髙宗永徽元年 初阿史那社爾虜龜茲王布失畢立其弟為王唐兵既還其酋長爭立更相攻擊秋八月壬午詔復以布失畢為龜茲王遣歸國撫其衆
  顯慶元年秋八月乙巳龜茲王布失畢入朝
  三年 初龜茲王布失畢妻阿史那氏與其相那利私通布失畢不能禁由是君臣猜阻各有黨與互來告難上兩召之既至囚那利遣左領軍郎將雷文成送布失畢歸國至龜茲東境泥師城龜茲大將羯獵顛發衆拒之仍遣使降於西突厥沙鉢羅可汗布失畢據城自守不敢進詔左屯衞大將軍楊胄發兵討之會布失畢病卒胄與羯獵顛戰大破之擒羯獵顛及其黨盡誅之乃以其地為龜茲都督府春正月戊申立布失畢之子素稽為龜茲王兼都督 夏五月癸未徙安西都䕶府於龜茲以舊安西復為西州都督府鎮髙昌故地
  太宗平髙昌
  唐髙祖武徳二年髙昌王麴伯雅遣使入貢六年麴伯雅卒子文泰立
  太宗貞觀四年冬十二月甲寅髙昌王麴文泰入朝西域諸國咸欲因文泰遣使入貢上遣文泰之臣厭怛紇干往迎之魏徵諫曰昔光武不聼西域送侍子置都䕶以為不以蠻夷勞中國今天下初定前者文泰之來所過勞費已甚今借使十國入貢其徒旅不減千人邊民荒耗將不勝其弊若聼其商賈往來與邊民交市則可矣儻以賓客遇之非中國之利也時厭怛紇干已行上遂令止之
  五年春正月癸酉上大獵於昆明池四夷君長咸從甲戍宴髙昌王文泰及羣臣丙子還宮親獻禽於大安宮六年秋七月丙辰焉耆王突騎支遣使入貢初焉耆入中國由磧路隋末閉寒道由髙昌突騎支請復開磧路以便往來上許之由是髙昌恨之遣兵襲焉耆大掠而去
  十三年髙昌王麴文泰多遏絶西域朝貢伊吾先臣西突厥既而內屬文泰與西突厥共擊之上下書切責徵其大臣阿史那矩欲與議事文泰不遣遣其長史麴雍來謝罪頡利之亡也中國人在突厥者或犇髙昌詔文泰歸之文泰蔽匿不遣又與西突厥共擊破焉耆焉耆訴之上遣虞部郎中李道裕往問狀且謂其使者曰髙昌數年以來朝貢脫畧無藩臣禮所置官號皆凖天朝築城掘溝預備攻討我使者至彼文泰語之雲鷹飛於天雉伏於蒿貓遊於堂鼠噍於穴各得其所豈不能自生耶又遣使謂薛延陁雲既為可汗則與天子匹敵何為拜其使者事人無禮又間鄰國為惡不誅善何以勸明年當發兵擊汝三月薛延陁可汗遣使上言奴受恩思報請發所部為軍導以擊髙昌上遣民部尚書唐儉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齎繒帛賜薛延陁與謀進取上猶冀髙昌王文泰悔過復下璽書示以禍福徵之
  入朝文泰竟稱疾不至十二月壬申遣交河行軍大總管吏部尚書侯君集副總管兼左屯衛大將軍薛萬均等將兵擊之
  十四年髙昌王文泰聞唐兵起謂其國人曰唐去我七千里沙磧居其二千里地無水草寒風如刀熱風如燒安能致大軍乎往吾入朝見秦隴之地城邑蕭條非復有隋之比今來伐我發兵則糧運不給三萬以下吾力能制之當以逸待勞坐收其弊若頓兵城下不過二十日食盡必走然後從而虜之何足憂也及聞唐兵臨磧口憂懼不知所為發疾卒子智盛立軍至栁谷詗者言文泰刻日將葬國人咸集於彼諸將請襲之侯君集曰不可天子以髙昌無禮故使吾討之今襲人於墟墓之間非問罪之師也於是鼓行而進至田城諭之不下詰朝攻之及午而克虜男女七千餘口以中郎將辛獠兒為前鋒夜趨其都城髙昌逆戰而敗大軍繼至抵其城下智盛致書於君集曰得罪於天子者先王也大罰所加身已物故智盛襲位未幾惟尚書憐察君集報曰苟能悔過當束手軍門智盛猶不出君集命填塹攻之飛石雨下城中人皆室處又為巢車髙十丈俯瞰城中有行人及飛石所中皆唱言之先是文泰與西突厥可汗相結約有急相助可汗遣其葉䕶屯可汗浮圖城為文泰聲援及君集至可汗懼而西走千餘里葉䕶以城降智盛窮蹙秋八月癸酉開門出降君集分兵略地下其二十二城戸八千四十六口一萬七千七百地東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上欲以髙昌為州縣魏徵諫曰陛下初即位文㤗夫婦首朝其後稍驕倨故王誅加之罪止文泰可矣宜撫其百姓存其社稷復立其子則威徳被於遐荒四夷皆悅服矣今若利其土地以為州縣則常須千餘人鎮守數年一易往來死者什有三四供辦衣資違離親戚十年之後隴右虛耗矣陛下終不得髙昌撮粟尺布以佐中國所謂散有用以事無用臣未見其可上不從九月以其地為西州以可汗浮圖城為庭州各置屬縣乙夘置安西都䕶府於交河城留兵鎮之君集虜髙昌王智盛及其羣臣豪傑而還於是唐地東極於海西至焉耆南盡林邑北抵大漠皆為州縣凡東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萬一百一十八里侯君集之討髙昌也遣使約焉耆與之合勢焉耆喜聽命及髙昌王破焉耆王詣軍門謁見君集且言焉耆三城先為髙昌所奪君集奏並髙昌所掠焉耆民悉歸之 冬十二月丁酉侯君集獻俘於觀徳殿行飲至禮大酺三日尋以智盛為左武衛將軍金城郡公上得髙昌樂工以付太常增九部樂為十部君集之破髙昌也私取其珍寳將士知之競為盜竊君集不能禁為有司所劾詔下君集獄中書侍郎岑文本上疏以為髙昌昏迷陛下命君集等討而克之不踰旬日並付大理雖君集等自掛網羅恐海內之人疑陛下唯録其過而遺其功也臣聞命將出師主於克敵茍能克敵雖貪可賞若其敗績雖亷可誅是以漢之李廣利陳湯晉之王濬隋之韓擒虎皆負罪譴人主以其有功咸受封賞由是觀之將帥之臣亷慎者寡貪求者衆是以黃石公軍勢曰使智使勇使貪使愚故智者樂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貪者急趨其利愚者不計其死伏願錄其微勞忘其大過使君集重升朝列復備驅馳雖非清貞之臣猶得貪愚之將斯則陛下雖屈法而徳彌顯君集等雖䝉宥而過更彰矣上乃釋之又有告薛萬均私通髙昌婦女者萬均不服內出髙昌婦女付大理與萬均對辨魏徵諫曰臣聞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今遣大將軍與亡國婦女對辨帷箔之私實則所得者輕虛則所失者重昔秦穆飲盜馬之士椘莊赦絶纓之罪況陛下道髙堯舜而曽二君之不逯乎上遽釋之侯君集馬病蚛顙行軍總管趙元楷親以指霑其膿而齅之御史劾奏其謟左遷括州刺史髙昌之平也諸將皆即受賞行軍總管阿史那社爾以無敕㫖獨不受及別敕既下乃受之所取唯老弱故弊而已上嘉其亷慎以髙昌所得寶刀及雜綵千段賜之
  太宗平吐谷渾
  唐髙祖武徳二年 初隋焬帝自征吐谷渾吐谷渾可汗伏允以數千騎犇党項焬帝立其質子順為主使統餘衆不果入而還會中國喪亂伏允復還收其故地上受禪順自江都還長安上遣使與伏允連和使擊李軌以順還之伏允喜起兵擊軌數遣使入請順上遣之太宗貞觀八年 初吐谷渾可汗伏允遣使入貢未返大掠鄯州而去上遣使讓之徵伏允入朝稱疾不至仍為其子尊王求昏上許之令其親迎尊王又不至乃絶昏伏允復遣兵冦蘭廓二州伏允年老信其臣天柱王之謀數犯邊又執唐使者趙徳楷上遣使諭之十返又引其使者臨軒親諭以禍福伏允終無悛心六月遣左驍衞大將軍段志𤣥為西海道行軍總管左驍衞將軍樊興為赤水道行軍總管將邊兵及契苾党項之衆以擊之 冬十月辛丑段志𤣥擊吐谷渾破之追犇八百餘里去青海三十餘里吐谷渾驅牧馬而遁 十一月丁亥吐谷渾寇涼州己丑下詔大舉討吐谷渾上欲得李靖為將為其老重勞之靖聞之請行上大恱十二月辛丑以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節度諸軍兵部尚書侯君集為磧石道刑部尚書任城王道宗為鄯善道涼州都督李大亮為且末道岷州都督李道彥為赤水道利州刺史髙甑生為鹽澤道行軍總管並突厥契苾之衆擊吐谷渾
  九年春正月党項先內屬者皆叛歸吐谷渾三月庚申洮州羌叛入吐谷渾殺刺史孔長秀 夏閏四月癸酉任城王道宗敗吐谷渾於庫山吐谷渾可汗伏允悉燒野草輕兵走入磧諸將以為馬無草疲痩未可深入侯君集曰不然鄊者段志𤣥軍還纔及鄯州虜已至其城下葢虜猶完實衆為之用故也今一敗之後鼠逃鳥散斥候亦絶君臣攜離父子相失取之易於拾芥此而不乗後必悔之李靖從之中分其軍為兩道靖與薛萬均李大亮由北道君集與任城王道宗由南道戊子靖部將薛孤兒敗吐谷渾於曼頭山斬其名王大獲雜畜以充軍食癸巳靖等敗吐谷渾於牛心堆又敗諸赤水原侯君集任城王道宗引兵行無人之境二千餘里盛夏降霜經破邏真谷其地無水人齕氷馬噉雪五月追及伏允於烏海與戰大破之獲其名王薛萬均薛萬徹又敗天柱王於赤海 赤水之戰薛萬均薛萬徹輕騎先進為吐谷渾所圍兄弟皆中搶失馬歩鬬從騎死者什六七左領軍將軍契苾何力將數百騎救之竭力奮擊所向披靡萬均萬徹由是得免李大亮敗吐谷渾於蜀渾山獲其名王二十人將軍執失思力敗吐谷渾於合茹川李靖督諸軍經磧石山河源至且末窮其西境聞伏允在突倫川將犇于闐契苾何力欲追襲之薛萬均懲其前敗固言不可何力曰虜非有城郭隨水草遷徙若不因其聚居襲取之一朝雲散豈得復傾其巢穴邪自選驍騎千餘直趣突倫川萬均乃引兵從之磧中乏水將士刺馬血飲之襲破伏允牙帳斬首數千級獲雜畜二十餘萬伏允脫身走俘其妻子侯君集等進逾星宿川至相海還與李靖軍合大寧王順隋氏之甥伏允之嫡子也為侍子於隋久不得歸伏允立它子為太子及歸意常怏怏會李靖破其國國人窮蹙怨天柱王順因衆心斬天柱王舉國請降伏允帥千餘騎逃磧中十餘日衆散稍盡為左右所殺國人立順為可汗壬子李靖奏平吐谷渾乙夘詔復其國以慕容順為西平郡王趉故呂烏甘豆可汗上慮順未能服其衆仍命李大亮將精兵數千為其聲援 吐谷渾甘豆可汗久質中國國人不附竟為其下所殺子燕王諾曷鉢立諾曷鉢幼大臣爭權國中大亂十二月詔兵部尚書侯君集等將兵援之先遣使者諭解有不奉詔者隨宜討之
  十年春三月丁酉吐谷渾王諾曷鉢遣使請頒厯行年號遣子弟入侍並從之丁未以諾曷鉢為河源郡王烏地也拔勒豆可汗
  十三年冬十二月己丑吐谷渾王諾曷鉢來朝以宗女為𢎞化公主妻之
  十五年夏四月丁巳果毅都尉席君買帥精兵百二十襲擊吐谷渾丞相宣王破之斬其兄弟三人初丞相宣王專國政陰謀襲𢎞化公主刧其王諾曷鉢犇吐蕃諾曷鉢聞之輕騎犇鄯善城其臣威信王以兵逆之故君買為之討誅宣王國人猶驚擾遣戸部尚書唐儉等慰撫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八下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上
  宋 袁樞 撰
  頁觀君臣論治
  唐髙祖武徳九年秋八月甲子大宗即皇帝位於東宮顯徳殿
  九月己酉上面定勲臣長孫無忌等爵邑命陳叔逹於殿下唱名示之且曰朕敘卿等勲賞或未當冝各自言於是諸將爭功紛紜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舉兵闗西首應義旗今房𤣥齡杜如晦等専弄筆刀功居臣上臣竊不服上曰義旗初起叔父雖首唱舉兵葢亦自營脫禍及竇建徳吞噬山東叔父全軍覆沒劉黒闥再合餘燼叔父望風犇北𤣥齡等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論功行賞固冝居叔父之先叔父國之至親朕誠無所愛但不可以私恩濫與勲臣同賞耳諸將乃相謂曰陛下至公雖淮安王尚無所私吾儕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悅服房𤣥齡嘗言秦府舊人未遷官者皆嗟怨曰吾屬奉事左右幾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宮齊府人之後上曰王者至公無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與卿輩日所衣食皆取諸民者故設官分職以為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豈以新舊為先後哉必也新而賢舊而不肖安可捨新而取舊乎今不論其言不肖而直言嗟怨豈為政之體乎冬十月甲申民部尚書裴矩奏民遭突厥暴踐者請戸給絹一匹上曰朕以誠信御下不欲虛有存恤之名而無其實戶有大小豈得雷同給賜乎於是計口為率初上皇欲彊宗室以鎮天下故皇再從三從弟及兄弟之子雖童孺皆為王王者數十人上從容問羣臣徧封宗子於天下利乎封徳彛對曰前世唯皇子及兄弟乃為王自餘非有大功無為王者上皇敦睦九族大封宗室自兩漢以來未有如今之多者爵命既崇多給力役恐非示天下以至公也上曰然朕為天子所以養百姓也豈可勞百姓以養己之宗族乎十一月庚寅降宗室郡王皆為縣公惟有功者數人不降丙午上與羣臣論止盜或請重灋以禁之上哂之曰民之所以為盜者由賦䌓役重官吏貪求飢寒切身故不暇顧亷恥耳朕當去奢省費輕徭薄賦選用亷吏使民衣食有餘則自不為盜安用重灋邪自是數年之後海內昇平路不拾遺外戶不閉商旅野宿焉上又嘗謂侍臣曰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刻民以奉君猶割肉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來常由身出夫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民愁則國危國危則君䘮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縦欲也十二月己巳益州大都督竇軌奏稱獠反請發兵討之上曰獠依阻山林時出鼠竊乃其常俗牧守茍能撫以恩信自然帥服安可輕動干戈漁獵其民比之禽獸豈為民父母之意邪竟不許 上謂裴寂曰比多上書言事者朕皆粘之屋壁得出入省覽每思治道或深夜方寢公輩亦當恪勤職業副朕此意上厲精求治數引魏徴入臥內訪以得失徴知無不言上皆欣然嘉納上遣使㸃兵封徳彛奏中男雖未十八其軀幹壯大者亦可並㸃上從之敕出魏徴固執以為不可不肯署敕至於數四上怒召而讓之曰中男壯大者乃姦民詐妄以避征役取之何害而卿固執至此對曰夫兵在御之得其道不在衆多陛下取其壯徤以道御之足以無敵於天下何必多取細弱以増虛數乎且陛下每雲吾以誠信御天下欲使臣民皆無欺詐今即位未幾失信者數矣上愕然曰朕何為失信對曰陛下初即位下詔雲逋負官物悉令蠲免有司以為負秦府國司者非官物徴督如故陛下以秦王升為天子國司之物非官物而何又曰闗中免二年租調闗外給復一年既而繼有敕雲已役已輸者以來年為始散還之後方復更徴百姓固已不能無怪今既徴得物復㸃為兵何謂來年為始乎又陛下所與共治天下者在於守宰居常簡閲咸以委之至於㸃兵獨疑其詐豈所謂以誠信為治乎上悅曰曏者朕以卿固執疑卿不逹政事今卿論國家大體誠盡其精要夫號令不信則民不知所從天下何由而治乎朕過深矣乃不㸃中男賜徴金甕一上聞景州録事參軍張𤣥素名召見問以政道對曰隋主好自専庶務不任羣臣羣臣恐懼唯知稟受奉行而已莫之敢違以一人之智決天下之務借使得失相半乖謬已多下諛上蔽不亡何待陛下誠能謹擇羣臣而分任以事髙拱穆清而考其成敗以施刑賞何憂不治又臣觀隋末亂離其欲爭天下者不過十餘人而已其餘皆保鄉黨全妻子以待有道而歸之耳乃知百姓好亂者亦鮮但人主不能安之耳上善其言擢為侍御史前幽州記室直中書省張藴古上大寳箴其略曰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又曰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昬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又曰勿沒沒而闇勿察察而眀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纊塞耳而聽於無聲上嘉之賜以束帛除大理丞上召傅奕賜之食謂曰汝前所奏幾為吾禍然凡有天變卿宜盡言皆如此勿以前事為懲也上嘗謂奕曰佛之為教𤣥妙可師卿何獨不悟其理對曰佛乃胡中桀黠誑耀彼土中國邪僻之人取莊老𤣥談輔以妖幻之語用欺愚俗無益於民有害於國臣非不悟鄙不學也上頗然之上患吏多受賕宻使左右試賂之有司門令史受絹一匹上欲殺之民部尚書裴矩諌曰為吏受賂罪誠當死但陛下使人遺之而受乃陷人於灋也恐非所謂道之以徳齊之以禮上悅召文武五品以上告之曰裴矩能當官力爭不為面従儻每事皆然何憂不治 臣光曰古人有言君眀臣直裴矩佞於隋而忠於唐非其性之有變也君惡聞其過則忠化為佞君樂聞直言則佞化為忠是知君者表也臣者景也表動則景隨矣
  太宗貞觀元年春正月丁亥上宴羣臣奏秦王破陳樂上曰朕昔受委専征民間遂有此曲雖非文徳之雍容然功業由茲而成不敢忘本封徳𢑴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內豈文徳之足比上曰戡亂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隨其時卿謂文不及武斯言過矣徳彛頓首謝上以兵部郎中戴胄忠清公直擢為大理少卿上以選人多詐冐資䕃敕令自首不首者死未幾有詐冒事覺者上欲殺之胄奏據法應流上怒曰卿欲守法而使朕失信乎對曰敕者出於一時之喜怒法者國家所以布大信於天下也陛下忿選人之多詐故欲殺之而既知其不可復斷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也上曰卿能執法朕復何憂胄前後犯顔執法言如湧泉上皆從之天下無寃獄 上令封徳彛舉賢乆無所舉上詰之對曰非不盡心但於今未有竒才耳上曰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長古之致治者豈借才於異代乎正患已不能知安可誣一世之人徳彛慙而退御史大夫杜淹奏諸司文案恐有稽失請令御史就司檢校上以問封徳彛對曰設官分職各有所司果有愆違御史自應糾舉若徧厯諸司搜擿疵纇大為煩碎淹黙然上問淹何故不復論執對曰天下之務當盡至公善則從之徳彛所言真得大體臣誠心服不敢遂非上悅曰公等各能如是朕復何憂右驍衛大將軍長孫順徳受人餽絹事覺上曰順徳果能有益國家朕與之共有府庫耳何至貪冒如是乎猶惜其有功不之罪但於殿庭賜絹數十匹大理少卿胡演曰順徳枉法受財罪不可赦柰何復賜之絹上曰彼有人性得絹之辱甚於受刑如不知愧一禽獸耳殺之何益
  閏三月壬申上謂太子少師蕭瑀曰朕少好弓矢得良弓十數自謂無以加近以示弓工乃曰皆非良材朕問其故工曰本心不直則脈理皆邪弓雖勁而發矢不直朕始寤曏者辨之未精也朕以弓矢定四方識之猶未能盡況天下之務其能徧知乎乃命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數延見問以民間疾苦及政事得失夏五月有上書請去佞臣者上問佞臣為誰對曰臣居草澤不能的知其人願陛下與羣臣言或陽怒以試之彼執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順㫖者佞臣也上曰君源也臣流也濁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不可得矣君自為詐何以責臣下之直乎朕方以至誠治天下見前世帝王好以權譎小數接其臣下者常竊恥之卿䇿雖善朕不取也  六月戊申上與侍臣論周秦修短蕭瑀對曰紂為不道武王征之周及六國無罪始皇滅之得天下雖同人心則異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周得天下増修仁義秦得天下益尚詐力此修短之所以殊也葢取之或可以逆得而守之不可以不順故也瑀謝不及上問公卿以享國乆長之䇿蕭瑀言三代封建而乆長秦孤立而速亡上以為然於是始有封建之議
  秋九月辛酉中書令宇文士及罷為殿中監御史大夫杜淹叅豫朝政它官叅豫政事自此始淹薦刑部員外郎邸懐道上問其行能對曰煬帝將幸江都召百官問行留之計懐道為吏部主事獨言不可臣親見之上曰卿稱懐道為是何為自不正諌對曰臣爾日不居重任又知諫不從徒死無益上曰卿知煬帝不可諫何為立其朝既立其朝何為不諫卿仕隋容可雲位卑後仕王世充尊顯矣何得亦不諌對曰臣於世充非不諌但不從耳上曰世充若賢而納諌不應亡國若暴而拒諌卿何得免禍淹不能對上曰今日可謂尊任矣可以諌未對曰願盡死上笑
  冬十二月或告右丞魏徴私其親戚上使御史大夫溫彥慱按之無狀彥慱言於上曰徴不存形跡逺避嫌疑心雖無私亦有可責上令彥慱讓徴且曰自今冝存形跡它日徴入見言於上曰臣聞君臣同體冝相與盡誠若上下但存形跡則國之興䘮尚未可知臣不敢奉詔上瞿然曰吾已悔之徴再拜曰臣幸得奉事陛下願使臣為良臣勿為忠臣上曰忠良有以異乎對曰稷契臯陶君臣協心俱享尊榮所謂良臣龍逄比乾麵折廷爭身誅國亡所謂忠臣上悅賜絹五百匹上神采英毅羣臣進見者皆失舉措上知之毎見人奏事必假以辭色冀聞規諌嘗謂公卿曰人慾自見其形必資眀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茍其君愎諌自賢其臣阿諛順㫖君既失國臣豈能獨全如虞世基等諂事煬帝以保富貴煬帝既弒世基等亦誅公輩冝用此為戒事有得失無惜盡言或上言秦府舊兵冝盡除武職追入宿衛上謂之曰朕以天下為家惟賢是與豈舊兵之外皆可無信者乎汝之此意非所以廣朕徳於天下也上謂公卿曰昔禹鑿山治水而民無謗讟者與人同利故也秦始皇營宮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利己故也夫靡麗珍竒固人之所欲若縦之不已則危亡立至朕欲營一殿材用已具鑒秦而止三公以下宜體朕此意由是二十年間風俗素樸衣無錦繡公私富給上謂黃門侍郎王珪曰國家本置中書門下以相檢察中書詔敕或有差失則門下當行駮正人心所見互有不同茍論難徃來務求至當捨已從人亦復何傷比來或䕶已之短遂成怨隙或茍避私怨知非不正順一人之顔情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國之政也煬帝之世內外庶官務相順從當是之時皆自謂有智禍不及身及天下大亂國家兩亡雖其間萬一有得免者亦為時論所貶終古不磨卿曹各當徇公忘私勿雷同也上謂侍臣曰吾聞西域賈胡得美珠剖身以藏之有諸侍臣曰有之上曰人皆知笑彼之愛珠而不愛其身也吏受賕扺法與帝王徇奢欲而亡國者何以異於彼胡之可笑邪魏徴曰昔魯哀公謂孔子曰人有好忘者徙宅而忘其妻孔子曰又有甚者桀紂乃忘其身亦猶是也上曰然朕與公輩冝戮力相輔庶免為人所笑也 鄃令裴仁軌私役門夫上怒欲斬之殿中侍御史長安李乾祐諌曰法者陛下所與天下共也非陛下所獨有也今仁軌坐輕罪而扺極刑臣恐人無所措手足上悅免仁軌死以乾祐為侍御史上嘗語及闗中山東人意有同異殿中侍御史義豐張行成跪奏曰天子以四海為家不當有東西之異恐示人以隘上善其言厚賜之自是毎有大政常使預議二年春正月上問魏徴曰人主何為而眀何為而暗對曰兼聽則眀偏信則暗昔堯清問下民故有苖之惡得以上聞舜眀四目逹四聦故共鯀鱹兠不能蔽也秦二世偏信趙髙以成望夷之禍梁武帝偏信朱異以取臺城之辱隋煬帝偏信虞世基以致彭城閤之變是故人君兼聽廣納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得以上通也上曰善上謂黃門侍郎王珪曰開皇十四年大旱隋文帝不許賑給而令百姓就食山東比至末年天下儲積可供五十年煬帝恃其富饒侈心無厭卒亡天下但使倉庾之積足以備凶年其餘何用哉二月上謂侍臣曰人言天子至尊無所畏憚朕則不然上畏皇天之監臨下憚羣臣之瞻仰兢兢業業猶恐不合天意未副人望魏徴曰此誠致治之要願陛下慎終如始則善矣上謂房𤣥齡等曰為政莫若至公昔諸葛亮竄廖立李嚴於南夷亮卒而立嚴皆悲泣有死者非至公能如是乎又髙頻為隋相公平識治體隋之興亡繫頻之存沒朕既慕前世之明君卿等不可不法前世之賢相也
  夏四月太常少卿祖孝孫以為梁陳之音多吳楚周齊之音多胡夷於是斟酌南北考以古聲作唐雅樂凡八十四調三十一曲十二和詔協律郎張文收與孝孫同修定六月乙酉孝孫等奏新樂上曰禮樂者葢聖人縁物以設教耳治之隆替豈由於此御史大夫杜淹曰齊之將亡作伴侶曲陳之將亡作玉樹後庭花其聲哀思行路聞之皆悲泣何得言治之隆替不在樂也上曰不然夫樂能感人故樂者聞之則喜憂者聞之則悲悲喜在人心非由樂也將亡之政民必愁苦故聞樂而悲耳今二曲俱存朕為公奏之公豈悲乎右丞魏徴曰古人稱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鐘皷云乎哉樂誠在人和不在聲音也
  臣光曰臣聞垂能目制方圓心度曲直然不能以教人其所以教人者必規矩而已矣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然不能以授人其所以授人者必禮樂而已矣禮者聖人之所履也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聖人履中正而樂和平又思與四海共之百世傳之於是乎作禮樂焉故工人執垂之規矩而施之器是亦垂之功已王者執五帝三王之禮樂而施之世是亦五帝三王之治已五帝三王其違世已乆後之人見其禮知其所履聞其樂知其所樂炳然若猶存於世焉此非禮樂之功邪夫禮樂有本有末中和者本也容聲者末也二者不可偏廢先王守禮樂之本未嘗須臾去於心行禮樂之文未嘗須臾逺於身興於閨門著於朝廷被於鄉遂比鄰逹於諸侯流於四海自祭祀軍旅至於飲食起居未嘗不在禮樂之中如此數十百年然後治化周浹鳳凰來儀也茍無其本而徒有其末一日行之而百日捨之求以移風易俗誠亦難矣是以漢武帝置協律歌天瑞非不美也不能免哀痛之詔王莽建羲和考律呂非不精也而不能救漸臺之禍晉武帝制笛尺調金石非不祥也不能弭平陽之災梁武帝立四器調八音非不察也不能免臺城之辱然則雖韶夏濩武之音具存於世茍其徳不足以稱之曾不能化一夫況四海乎是猶執垂之規矩而無工與材坐而待器之成終不可得也況齊陳淫昬之主亡國之音蹔奏於庭烏能變一世之哀樂乎而太宗遽雲治之隆替不由於樂何發言之易而果於非聖人也如此夫禮非威儀之謂也然無威儀則禮不可得而行矣樂非聲音之謂也然無聲音則樂不可得而見矣譬諸山取其一土一石而謂之山則不可然土石皆去山於何在哉故曰無本不立無文不行柰何以齊陳之音不驗於今世而謂樂無益於治亂何異睹拳石而輕㤗山乎必若所言則是五帝三王之樂皆妄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葢闕如也惜哉
  六月戊子上謂侍臣曰朕觀隋煬帝集文辭奧慱亦知是堯舜而非桀紂然行事何其反也魏徴對曰人君雖聖哲猶當虛己以受人故智者獻其謀勇者竭其力煬帝恃其俊才驕矜自用故口誦堯舜之言而身為桀紂之行曽不自知以至覆亡也上曰前事不逺吾屬之師也畿內有蝗辛卯上入苑中見蝗掇數枚祝之曰民以榖為命而汝食之寜食吾之肺腸舉手欲吞之左右諌曰惡物或成疾上曰朕為民受災何疾之避遂吞之是嵗蝗不為災上曰朕每臨朝欲發一言未嘗不三思恐為民害是以不多言給事中知起居事杜正倫曰臣職在記言陛下之言失臣必書之豈徒有害於今亦恐貽譏於後上悅賜絹二百段上曰梁武帝君臣惟談苦空侯景之亂百官不能乗馬元帝為周師所圍猶講老子百官戎服以聽此深足為戒朕所好者唯堯舜周孔之道以為如鳥有翼如魚有水失之則死不可暫無耳秋七月上謂侍臣曰古語有之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一嵗𠕂赦善人喑啞夫養稂莠者害嘉榖赦有罪者賊良民故朕即位以來不欲數赦恐小人恃之輕犯憲章故也
  九月上曰比見羣臣屢上表賀祥瑞夫家給人足而無瑞不害為堯舜百姓愁怨而多瑞不害為桀紂後魏之世吏焚連理木煮白雉而食之豈足為至治乎丁未詔自今大瑞聽表聞自外諸瑞申所司而已嘗有白鵲構巢於寢殿槐上合歡如腰鼔左右稱賀上曰我常笑隋煬帝好祥瑞瑞在得賢此何足賀命毀其巢縱鵲於野外 上問王珪曰近世為國者益不及前古何也對曰漢世尚儒術宰相多用經術士故風俗淳厚近世重文輕儒參以法律此治化之所以益衰也上然之
  冬十二月壬午以黃門侍郎王珪為守侍中上嘗閒居與珪語有美人侍側上指示珪曰此廬江王瑗之姬也瑗殺其夫而納之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納之為是邪非邪上曰殺人而取其妻何問是非對曰昔齊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棄其所言之人管仲以為無異於郭公今此美人尚在左右臣以為聖心是之也上悅即出之還其親族上使太常少卿祖孝孫教宮人音樂不稱㫖上責之溫彥慱王珪諌曰孝孫雅士今乃使之教宮人又從而譴之臣竊以為不可上怒曰朕寘卿等於腹心當竭忠直以事我乃附下罔上為孝孫遊説邪彥慱拜謝珪不拜曰陛下責臣以忠直今臣所言豈私曲邪此乃陛下負臣非臣負陛下上黙然而罷眀日上謂房𤣥齡曰自古帝王納諌誠難朕昨責溫彥慱王珪至今悔之公等勿為此不盡言也上曰為朕養民者唯在都督刺史朕常疏其名於屏風坐臥觀之得其在官善惡之跡皆注於名下以備黜陟縣令尤為親民不可不擇乃命五品以上各舉堪為縣令者以名聞上曰比有奴告其主反者此𡚁事夫謀反不能獨為必與人共之何患不發何必使奴告邪自今有奴告主者皆勿受仍斬之
  三年春二月戊寅以房𤣥齡為左僕射杜如晦為右僕射以尚書右丞魏徴守祕書監參預朝政  三月丁巳上謂房𤣥齡杜如晦曰公為僕射當廣求賢人隨才授任此宰相之職也比聞聴受辭訟日不暇給安能助朕求賢乎因敕尚書細務屬左右丞唯大事應奏者乃闗僕射𤣥齡眀逹吏事輔以文學夙夜盡心恐一物失所用法寛平聞人有善若已有之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己長格物與如晦引拔士類常如不及至於臺閣規模皆二人所定上每與𤣥齡謀事必曰非如晦不能決及如晦至卒用𤣥齡之䇿葢𤣥齡善謀如晦能斷故也二人深相得同心徇國故唐世稱賢相者推房杜焉𤣥齡雖䝉寵待或以事被譴輒累日詣朝堂稽顙請罪恐懼若無所容𤣥齡監修國史上語之曰比見漢書載子虛上林賦浮華無用其上書論事詞理切直者朕從與不從皆當載之 夏四月乙亥上皇徙居𢎞義宮更名大安宮甲午上始御太極殿謂侍臣曰中書門下機要之司詔敕有不便者皆應論執比來唯睹順從不聞違異若但行文書則誰不可為何必擇才也房𤣥齡等皆頓首謝故事凡軍國大事則中書舍人各執所見雜署其名謂之五花判事中書侍郎中書令省審之給事中黃門侍郎駮正之上始申眀舊制由是鮮有敗事
  冬十二月乙酉上問給事中孔穎逹曰論語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何謂也穎逹具釋其義以對且曰非獨匹夫如是帝王亦然帝王內藴神眀外當𤣥黙故易稱以䝉養正以眀夷蒞衆若位居尊極炫燿聦眀以才陵人餙非拒諌則下情不通取亡之道也上深善其言 房𤣥齡王珪掌內外官考治書侍御史萬年權萬紀奏其不平上命侯君集推之魏徴諌曰𤣥齡珪皆朝廷舊臣素以忠直為陛下所委所考既多其間能無一二人不當察其情終非阿私若推得其事則皆不可信豈得復當重任且萬紀比來恆在考堂曽無駮正及身不得考乃始陳論此正欲激陛下之怒非竭誠徇國也使推之得實未足禆益朝廷若其本虛徒失陛下委任大臣之意臣所愛者治體非茍私二臣上乃釋不問
  四年春二月甲寅以御史大夫溫彥慱為中書令守侍中王珪為侍中守戸部尚書戴冑為戶部尚書參預朝政太常少卿蕭瑀為御史大夫與宰臣參議朝政三月甲申蔡成公杜如晦薨
  夏六月乙邜發卒修洛陽宮以備廵幸給事中張𤣥素上書諌以為洛陽未有廵幸之期而預修宮室非今日之急務昔漢髙祖納婁敬之説自洛陽遷長安豈非洛陽之地不及闗中之形勝邪景帝用晁錯之言而七國構禍陛下今處突厥於中國突厥之親何如七國豈得不先為憂而宮室可遽興乗輿可輕動哉臣見隋氏初營宮室近山無大木皆致之逺方二千人曳一柱以木為輪則戞摩火出乃鑄鐡為轂行一二里鐡轂輙破別使數百人齎鐡轂隨而易之盡日不過行二三十里計一柱之費已用數十萬功則其餘可知矣陛下初平洛陽凡隋氏宮室之宏侈者皆令毀之曽未十年復加營繕何前日惡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財力何如隋世陛下役瘡痍之人襲亡隋之𡚁恐又甚於煬帝矣上謂𤣥素曰卿謂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對曰若此役不息亦同歸於亂耳上歎曰吾思之不熟乃至於是顧謂房𤣥齡曰朕以洛陽土中朝貢道均意欲便民故使營之今𤣥素所言誠有理冝即為之罷役後日或以事至洛陽雖露居亦無傷也仍賜𤣥素綵二百匹  秋七月乙丑上問房𤣥齡蕭瑀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對曰文帝勤於為治每臨朝或至日昃五品已上引坐論事衛士傳飱而食雖性非仁厚亦勵精之主也上曰公得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眀而喜察不眀則照有不通喜察則多疑於物事皆自決不任羣臣天下至廣一日萬幾雖復勞神苦形豈能一一中理羣臣既知主意唯取決受成雖有愆違莫敢諌爭此所以二世而亡也朕則不然擇天下賢才寘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闗由宰相審熟便安然後奏聞有功則賞有罪則刑誰敢不竭心力以修職業何憂天下之不治乎因敕百司自今詔敕行下有未便者皆應執奏毋得阿從不盡己意  冬十二月諸宰相侍宴上謂王珪曰卿識鑒精通復善談論𤣥齡以下卿冝悉加品藻且自謂與數子何如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𤣥齡才兼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眀出納惟允臣不如溫彥博處繁治劇衆務畢舉臣不如戴胄恥君不及堯舜以諌爭為己任臣不如魏徴至於激濁掦清嫉惡好善臣於數子亦有微長上深以為然衆亦服其確論上之初即位也嘗與羣臣語及教化上曰今承大亂之後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徴對曰不然久安之民驕佚驕佚則難教經亂之民愁苦愁苦則易化譬猶飢者易為食渇者易為飲也上深然之封徳彛非之曰三代以還人漸澆訛故秦任法律漢雜霸道葢欲化而不能豈能之而不欲邪魏徴書生未識時務若信其虛論必敗國家徴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昔黃帝征蚩尤顓頊誅九黎湯放桀武王代紂皆能身致太平豈非承大亂之後邪若謂古人淳樸漸至澆訛則至於今日當悉化為鬼魅矣主安得而治之上卒從徴言元年闗中饑米斗直絹一匹二年天下蝗三年大水上勤而撫之民雖東西就食未嘗嗟怨是嵗天下大稔流散者咸歸鄉里米斗不過三四錢終嵗斷死刑纔二十九人東至於海南及五嶺皆外戶不閉行旅不齎糧取給於道路焉上謂長孫無忌曰貞觀之初上書者皆云人主當獨運威權不可委之臣下又雲冝震耀威武征討四夷唯魏徴勸朕偃武修文中國既安四夷自服朕用其言今頡利成擒其酋長並帶刀宿衛部落皆襲衣冠徴之力也但恨不使封徳彛見之耳徴再拜謝曰突厥破滅海內康寜皆陛下威徳臣何力焉上曰朕能任公公能稱所任則其功豈獨在朕乎房𤣥齡奏閲府庫甲兵逺勝隋世上曰甲兵武備誠不可闕然煬帝甲兵豈不足邪卒亡天下若公等盡力使百姓乆安此乃朕之甲兵也
  五年秋九月上修仁壽宮更命曰九成宮又將修洛陽宮民部尚書戴胄表諌以亂離甫爾百姓彫弊帑藏空虛若營造不已公私勞費殆不能堪上嘉之曰戴胄於我非親但以忠直體國知無不言故以官爵酬之耳乆之竟命將作大匠竇璡修洛陽宮璡鑿池築山雕餙華靡上怒遽命毀之免璡官  初上令羣臣議封建魏徴議以為若封建諸侯則卿大夫咸資俸祿必致厚斂又京畿賦稅不多所資畿外若盡以封國邑經費頓闕又燕秦趙代俱帶外夷若有警急追兵內地難以犇赴禮部侍郎李百藥以為運祚修短定命自天堯舜大聖守之而不能固漢魏微賤拒之而不能卻今使勲戚子孫皆有民有社易世之後將驕淫自恣攻戰相殘害民尤深不若守令之迭居也中書侍郎顔師古以為不若分王宗子勿令過大間以州縣雜錯而居互相維持使各守其境協力同心足扶京室為置官寮皆省司選用法令之外不得擅作威刑朝貢禮儀具為條式一定此制萬代無虞十一月丙辰詔皇家宗室及勲賢之臣宜令作鎮藩部貽厥子孫非有大故無或黜免所司眀為條例定等級以聞
  冬十二月上謂侍臣曰朕以死刑至重故令三覆奏葢欲思之詳熟故也而有司須臾之間三覆已訖又古刑人君為之徹樂減膳朕庭無常設之樂然常為之不啖酒肉但未有著令又百司斷獄唯據律文雖情在可矜而不敢違法其間豈能盡無寃乎丁亥制決死囚者二日中五覆奏下諸州者三覆奏行刑之日尚食勿進酒肉內教坊及太常不舉樂皆令門下覆視有據法當死而情可矜者録狀以聞由是全活甚衆其五覆奏者以決前一二日至決日又三覆奏惟犯惡逆者一覆奏而已
  上謂執政曰朕常恐因喜怒妄行賞罰故欲公等極諌公等亦冝受人諌不可以己之所欲惡人違之茍自不能受諌安能諌人
  康國求內附上曰前代帝王好招來絶域以求服逺之名無益於用而糜弊百姓今康國內附儻有急難於義不得不救師行萬里豈不疲勞勞百姓以取虛名朕不為也遂不受謂侍臣曰治國如治病病雖愈尤冝將䕶儻遽自放縦病復作則不可救矣今中國幸安四夷俱服誠自古所希然朕日慎一日唯懼不終故欲數聞卿輩諌爭也魏徴曰內外治安臣不以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上嘗與侍臣論獄魏徴曰煬帝時嘗有盜發帝令於士澄捕之少涉疑似皆拷訊取服凡二千餘人帝悉令斬之大理丞張元濟怪其多試尋其狀內五人嘗為盜餘皆平民竟不敢執奏盡殺之上曰此豈唯煬帝無道其臣亦不盡忠君臣如此何得不亡公等宜戒之
  六年春正月文武官請封禪上曰卿輩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巔封數尺之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羣臣猶請之不已上亦欲從之魏徴獨以為不可上曰公不欲朕封禪者以功未髙邪曰髙矣徳未厚邪曰厚矣中國未安邪曰安矣四夷未服邪曰服矣年榖未豐邪曰豐矣符瑞未至邪曰至矣然則何為不可封禪對曰陛下雖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亂之後戶口未復倉廩尚虛而車駕東巡千乗萬騎其供頓勞費未易任也且陛下封禪則萬國咸集逺夷君長皆當扈從今自伊洛以東至於海岱煙火尚希灌莽極目此乃引戎入腹中示之以虛弱也況賞賚不貲未厭逺人之望給復連年不償百姓之勞崇虛名而受實害陛下將焉用之㑹河南北數州大水事遂寢
  三月長樂公主將出降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愛之敕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魏徴諌曰昔漢眀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陽今資送公主倍於長主得無異於眀帝之意乎上然其言入告皇后後歎曰妾亟聞陛下稱重魏徴不知其故今觀其引禮義以抑人主之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妾與陛下結髪為夫婦曲承恩禮每言必先候顔色不敢輕犯威嚴況以人臣之疎逺乃能抗言如是陛下不可不從也因請遣中使齎錢四百緡絹四百匹以賜徴且語之曰聞公正直乃今見之故以相賞公冝常秉此心勿轉移也上嘗罷朝怒曰㑹須殺此田舍翁後問為誰上曰魏徴每廷辱我後退具朝服立於庭上驚問其故後曰妾聞主眀臣直今魏徴直由陛下之眀故也妾敢不賀上乃悅
  秋七月辛未宴三品以上於丹霄殿上從容言曰中外乂安皆公卿之力然隋煬帝威加夷夏頡利跨有北荒統葉䕶雄據西域今皆覆亡此乃朕與公等所親見勿矜彊盛以自滿也
  閏月乙邜上宴近臣於丹霄殿長孫無忌曰王珪魏徴昔為仇讐不謂今日得同此宴上曰徴珪盡心所事故我用之然徴每諌我不從我與之言輒不應何也魏徴對曰臣以事為不可故諌若陛下不從而臣應之則事遂施行故不敢應上曰且應而復諌庸何傷對曰昔舜戒羣臣爾無面從退有後言臣心知其非而口應陛下乃面從也豈稷契事舜之意邪上大笑曰人言魏徴舉止疎慢我視之更覺娬媚正為此耳徴起拜謝曰陛下開臣使言故臣得盡其愚若陛下拒而不受臣何敢數犯顔色乎
  戊辰祕書少監虞世南上聖徳論上賜手詔稱卿論太髙朕何敢擬上古但比近世差勝耳然卿適覩其始未知其終若朕能慎終如始則此論可傳如或不然恐徒使後世笑卿也
  冬十二月癸丑帝與侍臣論安危之本中書令溫彥博曰伏願陛下常如貞觀初則善矣帝曰朕比來怠於為政乎魏徴曰貞觀之初陛下志在節儉求諌不倦比來營繕微多諌者頗有忤㫖此其所以異耳帝拊掌大笑曰誠有是事  上謂侍臣曰朕比來決事或不能皆如律令公輩以為事小不復執奏夫事無不由小以致大此乃危亡之端也昔闗龍逄忠諌而死朕毎痛之煬帝驕暴而亡公輩所親見也公輩常冝為朕思煬帝之亡朕常為公輩念闗龍逄之死何患君臣不相保乎上謂魏徴曰為官擇人不可造次用一君子則君子皆至用一小人則小人競進矣對曰然天下未定則専取其才不考其行䘮亂既平則非才行兼備不可用也七年冬十二月上問魏徴曰羣臣上書可采及召對多失次何也對曰臣觀百司奏常事數日思之及至上前三分不能道一況諌者怫意觸忌非陛下借之辭色豈敢盡其情哉上由是接羣臣辭色愈溫嘗曰煬帝多猜忌臨朝對羣臣多不語朕則不然與羣臣相親如一體耳
  八年冬十二月中牟丞皇甫徳參上言修洛陽宮勞人收地租厚斂俗好髙髻葢宮中所化上怒謂房𤣥齡等曰徳參欲國家不役一人不收斗租宮人皆無髪乃可其意邪欲治其謗訕之罪魏徴諌曰賈誼當漢文帝時上書雲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自古上書不激切不能動人主之心所謂狂夫之言聖人擇焉唯陛下裁察上曰朕罪斯人則誰復敢言乃賜絹二十匹他日徴奏言陛下近日不好直言雖勉強含容非曩時之豁如上乃更加優賜拜監察御史
  九年春三月上謂魏徴曰齊後主周大元皆重斂百姓厚自奉養力竭而亡譬如饞人自噉其肉肉盡而斃何其愚也然二主孰為優劣對曰齊後主懦弱政出多門周天元驕暴威福在己雖同為亡國齊主尤劣也十年秋八月丙子上謂羣臣曰朕開直言之路以利國也而比來封事者多訐人細事自今復有為是者朕當以䜛人罪之
  冬十二月魏王㤗有寵於上或言三品以上多輕魏王上怒引三品以上作色讓之曰隋文帝時一品以下皆為諸王所頓躓彼豈非天子兒邪朕但不聽諸子縱橫耳聞三品以上皆輕之我若縦之豈不能折辱公輩乎房𤣥齡等皆惶懼流汗拜謝魏徴獨正色曰臣竊計當今羣臣必無敢輕魏王者在禮臣子一也春秋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三品以上皆公卿陛下所尊禮若紀綱大壞固所不論聖明在上魏王必無頓辱羣臣之理隋文帝驕其諸子使多行無禮卒皆夷滅又足法乎上悅曰理到之語不得不服朕以私愛忘公義曏者之忿自謂不疑及聞徴言方知理屈人主發言何得容易乎上曰法令不可數變數變則煩官長不能盡記又前後差違吏得以為姦自今變法皆冝詳慎而行之  治書侍御史權萬紀上言宣饒二州銀大發采之嵗可得數百萬緡上曰朕貴為天子所乏者非財也但恨無嘉言可以利民耳與其多得數百萬緡何如得一賢才卿未嘗進一賢退一不肖而専言稅銀之利昔堯舜抵璧於山投珠於谷漢之桓靈乃聚錢為私藏卿欲以桓靈俟我邪是日黜萬紀使還家
  十一年春正月上作飛山宮庚子特進魏徴上疏以為煬帝恃其富彊不虞後患窮奢極欲使百姓困窮以至身死人手社稷為墟陛下撥亂反正冝懲隋之所以失我之所以得撤其峻宇安於卑宮若因基而増廣襲舊而加餙此則以亂易亂殃咎必至難得易失可不念哉上嘗問大理卿劉徳威曰近日刑網稍宻何也對曰此在主上不在羣臣人主好寛則寛好急則急律文失入減三等失出減五等今失入無辜失出更獲大罪是以吏各自免競就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故耳陛下儻一斷以律則此風立變矣上悅從之由是斷獄平允二月上至顯仁宮官吏以闕儲偫有被譴者魏徴諌曰陛下以儲偫譴官吏臣恐承風相扇異日民不聊生殆非行幸之本意也昔煬帝諷郡縣獻食視其豐儉以為賞罰故海內叛之此陛下所親見柰何欲效之乎上驚曰非公不聞此言因謂長孫無忌等曰朕昔過此買飯而食僦舍而宿今供頓如此豈得猶嫌不足乎  三月庚子上宴洛陽宮西𫟍泛積翠池顧謂侍臣曰煬帝作此宮苑結怨於民今悉為我有正由宇文述虞世基裴藴之徒內為諂諛外蔽聦眀故也可不戒哉
  夏四月己邜魏徴上疏以為人主善始者多克終者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葢以殷憂則竭誠以盡下安逸則驕恣而輕物盡下則胡越同心輕物則六親離徳雖震之以威怒亦皆貌從而心不服故也人主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將興繕則思知止處髙危則思謙降臨滿盈則思挹損遇逸樂則思撙節在宴安則思後患防擁蔽則思延納疾䜛邪則思正己行爵賞則思因喜而僣施刑罰則思因怒而濫兼是十思而選賢任能固可以無為而治又何必勞神苦體以代百司之任哉  五月壬申魏徴上疏以為陛下欲善之志不及於昔時聞過必改少虧於曩日譴罰積多威怒微厲乃知貴不期驕富不期侈非虛言也且以隋之府庫倉廩戶口甲兵之盛考之今日安得擬倫然隋以富彊動之而危我以寡弱靜之而安安危之理皎然在目昔隋之未亂也自謂必無亂其未亡也自謂必無亡故賦役無窮征伐不息以至禍將及身而尚未之寤也夫鑒形莫如止水鑒敗莫如亡國伏願取鑒於隋去奢從約親忠逺佞以當今之無事行疇昔之恭儉則盡善盡美固無得而稱焉夫取之實難守之甚易陛下能得其所難豈不能保其所易乎  秋七月魏徴上疏以為文子曰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誠在令外自王道休眀十有餘年然而徳化未洽者由待下之情未盡誠信故也今立政致治必委之君子事有得失或訪之小人其待君子也敬而疎遇小人也輕而狎狎則言無不盡疎則情不上通夫中智之人豈無小慧然才非經國慮不及逺雖竭力盡誠猶未免有敗況內懐姦宄其禍豈不深乎夫雖君子不能無小過茍不害於正道斯可略矣既謂之君子而復疑其不信何異立直木而疑其影之曲乎陛下誠能慎選君子以禮信用之何憂不治不然危亡之期未可保也土賜手詔褒美曰昔晉武帝平吳之後志意驕怠何曽位極台司不能直諌乃私語子孫自矜眀志此不忠之大者也得公之諌朕知過矣當置之几案以比絃韋  乙未車駕還洛陽詔洛陽宮為水所毀者少加修繕纔令可居自外衆材給城中壞廬舍者令百官各上封事極言朕過壬寅廢眀徳宮及飛山宮之𤣥圃院給遭水者八月甲子上謂侍臣曰上封事者皆言朕遊獵太頻今天下無事武備不可忘朕時與左右獵於後苑無一事煩民夫亦何傷魏徴曰先王惟恐不聞其過陛下既使之上封事正得恣其陳述茍其言可取固有益於國若其無取亦無所損上曰公言是也皆勞而遣之侍御史馬周上疏以為三代及漢歴年多者八百少者不減四百良以恩結人心人不能忘故也自是以降多者六十年少者纔二十餘年皆無恩於人本根不固故也陛下當隆禹湯文武之業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得但持當年而已今之戶口不及隋之什一而給役者兄去弟還道路相繼陛下雖加恩詔使之裁損然營繕不休民安得息故有司徒行文書曽無事實昔漢之文景恭儉養民武帝承其豐富之資故能窮奢極欲而不至於亂曏使髙祖之後即傳武帝漢室安得乆存乎又京師及四方所造乗輿器用及諸王妃主服餙議者皆不以為儉夫昧旦丕顯後世猶怠陛下少居民間知民疾苦尚復如此況皇太子生長深宮不更外事萬嵗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臣觀自古以來百姓愁怨聚為盜賊其國未有不亡者人主雖欲追改不能復全故當修於可修之時不可悔之於既失之後也葢幽厲嘗笑桀紂矣煬帝亦笑周齊矣不可使後之笑今如今之笑煬帝也貞觀之初天下饑歉斗米直匹絹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憂念不忘故也今比年豐穰匹絹得粟十餘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復念之多營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以畜積多少在於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騐之隋貯洛口倉而李宻因之東都積布帛而世充資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夫蓄積固不可無要當人有餘力然後収之不可彊歛以資冦敵也夫儉以息人陛下已於貞觀之初親所履行在於今日為之固不難也陛下必欲為乆長之謀不必逺求上古但如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陛下寵遇諸王頗有過厚者萬代之後不可不深思也且魏武帝愛陳思王及文帝即位囚禁諸王但無縲絏耳然則武帝愛之適所以苦之也又百姓所以治安惟在刺史縣令茍選用得人則陛下可以端拱無為今朝廷惟重內官而輕州縣之選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稱職始補外任邉逺之處用人更輕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疏奏上稱善乆之謂侍臣曰刺史朕當自選縣令冝詔京官五品已上各舉一人 冬十月上獵於洛陽苑有羣豕突出林中上引弓四發殪四豕有豕突前及馬鐙民部尚書唐儉投馬摶之上拔劍斬豕顧笑曰天䇿長史不見上將擊賊邪何懼之甚對曰漢髙祖以馬上得之不以馬上治之陛下以神武定四方豈復逞雄心於一獸上悅為之罷獵尋加光祿大夫
  十二年春三月辛亥著作佐郎鄧世隆表請集上文章上曰朕之辭令有益於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若其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後主隋煬帝皆有文集行於世何救於亡為人主患無徳政文章何為遂不許丙子以皇孫生宴五品以上於東宮上曰貞觀之前從朕經營天下𤣥齡之功也貞觀以來繩愆糾繆魏徴之功也皆賜之佩刀上謂徴曰朕政事何如徃年對曰威徳所加比貞觀之初則逺矣人悅服則不逮也上曰逺方畏威慕徳故來服若其不逮何以致之對曰陛下徃以未治為憂故徳義日新今以既治為安故不逮上曰今所為猶徃年也何以異對曰陛下貞觀之初恐人不諌常導之使言中間悅而從之今則不然雖勉從之猶有難色所以異也上曰其事可聞歟對曰陛下昔欲殺元律師孫伏伽以為法不當死陛下賜以蘭陵公主園直百萬或雲賞太厚陛下雲朕即位以來未有諌者故賞之此導之使言也司戶栁雄妄訴隋資陛下欲誅之納戴胄之諌而止是悅而從之也近皇甫徳參上書諌修洛陽宮陛下恚之雖以臣言而罷勉從之也上曰非公不能及此人苦不自知耳
  秋九月甲寅上問侍臣帝王創業與守成孰難房𤣥齡曰草昧之初與羣雄並起角力而後臣之創業難矣魏徴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於艱難失之於安逸守成難矣上曰𤣥齡與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創業之難徴與吾共安天下常恐驕奢生於富貴禍亂生於所忽故知守成之難然創業之難既已徃矣守成之難方當與諸公慎之𤣥齡等拜曰陛下及此言四海之福也十三年春二月上既詔宗室羣臣襲封刺史左庶子於志寜以為古今事殊恐非乆安之道上疏爭之侍御史馬周亦上疏以為堯舜之父猶有朱均之子儻有孩童嗣職萬一驕愚兆庶被其殃而國家受其敗正欲絶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正欲留之也而欒黶之惡已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姓則寜使割恩於己亡之一臣眀矣然則向所謂愛之者乃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戶邑必有材行隨器授官使其人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㑹司空趙州刺史長孫無忌等皆不願之國上表固讓稱承恩以來形影相弔若履春冰宗戚憂虞如寘湯火緬惟三代封建葢由力不能制因而利之禮樂節文多非已出兩漢罷侯置守蠲除曩𡚁深協事冝今因臣等復有變更恐紊聖朝綱紀且後世愚㓜不肖之嗣或扺冒邦憲自取誅夷更因延世之賞致成𠞰絶之禍良可哀愍願停渙汗之㫖賜其性命之恩無忌又因子婦長樂公主固請於上且言臣披荊棘事陛下今海內寜一奈何棄之外州與遷徙何異上曰割地以封功臣古今通義意欲公之後嗣輔朕子孫共傳永乆而公等乃復發言怨望朕豈彊公等以茅土邪庚子詔停世封刺史  夏五月旱甲寅詔五品以上上封事魏徴上疏以為陛下志業比貞觀之初漸不克終者凡十條其間一條以為頃年以來輕用民力乃雲百姓無事則驕逸勞役則易使自古未有因百姓逸而敗勞而安者也此恐非興邦之至言上深加奬歎雲已列諸屏障朝夕瞻仰併録付史官仍賜徴黃金十斤廐馬二匹
  冬十一月戊辰尚書左丞劉洎為黃門侍郎叅知政事十四年冬十二月魏徴上疏以為在朝羣臣當樞機之寄者任之雖重信之未篤是以人或自疑心懐茍且陛下寛於大事急於小罪臨時責怒未免愛憎夫委大臣以大體責小臣以小事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職則重大臣而輕小臣至於有事則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輕疑其所重將求致治其可得乎若任以大官求其細過刀筆之吏順㫖承風舞文弄法曲成其罪自陳也則以為心不伏辜不言也則以為所犯皆實進退惟谷莫能自眀則茍求免禍矯偽成俗矣上納之  上謂侍臣曰朕雖平定天下其守之甚難魏徴對曰臣聞戰勝易守勝難陛下之及此言宗廟社稷之福也 右庶子張𤣥素少為刑部令史上嘗對朝臣問之曰卿在隋何官對曰縣尉又問未為縣尉時何官對曰流外又問何曹𤣥素恥之出閤殆不能步色如死灰諌議大夫禇遂良上疏以為君能禮其臣乃能盡其力𤣥素雖出寒微陛下重其才擢至三品翼賛皇儲豈可復對羣臣窮其門戶棄宿昔之恩成一朝之恥使之鬰結於懐何以責其仗節死義乎上曰朕亦悔此問卿疏深㑹我心遂良亮之子也孫伏伽與𤣥素在隋皆為令史伏伽或於廣坐自陳徃事一無所隠 言事者多請上親覽表奏以防壅蔽上以問魏徴對曰斯人不知大體必使陛下一一親之豈惟朝堂州縣之事亦當親之矣
  十五年秋七月丙子上指殿屋謂侍臣曰治天下如建此屋營構既成勿數改移茍易一榱正一瓦踐履動搖必有所損若慕竒功變法度不恆其徳勞擾實多冬十二月上問魏徴比來朝臣何殊不論事對曰陛下虛心采納必有言者凡臣徇國者寡愛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上曰然人臣闗説忤㫖動及刑誅與夫蹈湯火冒白刃者亦何異哉是以禹拜昌言良為此也房𤣥齡髙士㢘遇少府少監竇徳素於路問北門近何營繕徳素奏之上怒讓𤣥齡等曰君但知南牙政事北門小營繕何預君事𤣥齡等拜謝魏徴進曰臣不知陛下何以責𤣥齡等而𤣥齡等亦何所謝𤣥齡等為陛下股肱耳目於中外事皆無不應知者使所營為是當助陛下成之為非當請陛下罷之問於有司理則冝然不知何罪而責亦何罪而謝也上甚愧之 上嘗臨朝謂侍臣曰朕為人主常兼將相之事給事中張行成退而上書以為禹不矜伐而天下莫與之爭陛下撥亂反正羣臣誠不足望清光然不必臨朝言之以萬乗之尊乃與羣臣校功爭能臣竊為陛下不取上甚善之
  十六年夏四月壬子上謂諌議大夫禇遂良曰卿猶知起居注所書可得觀乎對曰史官書人君言動備記善惡庶幾人君不敢為非未聞自取而觀之也上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黃門侍郎劉洎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上曰誠然秋七月戊午以長孫無忌為司徒房𤣥齡為司空特進魏徴有疾上手詔問之且言不見數日朕過多矣今欲自徃恐益為勞若有聞見可封狀進來徴上言比者弟子陵師奴婢忽主下多輕上皆有為而然漸不可長又言陛下臨朝嘗以至公為言退而行之未免私僻或畏人知橫加威怒欲葢彌彰競有何益徴宅無堂上命輟小殿之材以構之五日而成仍賜以素屏風素褥几杖等以遂其所尚徴上表謝上手詔稱處卿至此葢為黎元與國家豈為一人何事過謝  冬十一月壬申上曰朕為兆民之主皆欲使之富貴若教以禮義使之少敬長婦敬夫則皆貴矣輕徭薄斂使之皆治生業則皆富矣若家給人足朕雖不聽管絃樂在其中矣髙祖之入闗也隋武勇郎將馮翊黨仁𢎞將兵二千餘人歸髙祖於蒲坂從平京城尋除陜州總管大軍東討仁𢎞轉餉不絶歴南寜戎廣州都督仁𢎞有才略所至著聲跡上甚器之然性貪罷廣州為人所訟贓百餘萬罪當死上謂侍臣曰吾昨見大理五奏誅仁𢎞哀其白首就戮方晡食遂命撤案然為之求生理終不可得今欲曲法就公等乞之十二月壬午朔上復召五品已上就太極殿前謂曰法者人君所受於天不可以私而失信今朕私黨仁𢎞而欲赦之是亂其法上負於天欲席藁於南郊日一進蔬食以謝罪於天三日房𤣥齡等皆曰生殺之柄人主所得専也何至自貶責如此上不許羣臣頓首固請於庭自旦至日昃上乃降手詔自稱朕有三罪知人不眀一也以私亂法二也善善未賞惡惡未誅三也以公等固諌且依來請於是黜仁𢎞為庶人徙欽州 上問侍臣曰自古或君亂而臣治或君治而臣亂二者孰愈魏徴對曰君治則善惡賞罰當臣安得而亂之茍為不治縦暴愎諌雖有良臣將安所施上曰齊文宣得楊遵彥非君亂而臣治乎對曰彼纔能救亡耳烏足為治哉
  十七年春正月鄭文貞公魏徴薨上思徴之不已謂侍臣曰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見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魏徴沒朕亡一鏡矣 二月壬午上問諌議大夫禇遂良曰舜造漆器諌者十餘人此何足諌對曰奢侈者危亡之本漆器不已將以金玉為之忠臣愛君必防其漸若禍亂已成無所復諌矣上曰然朕有過卿亦當諌其漸朕見前世帝王拒諌者多雲業已為之或雲業已許之終不為改如此欲無危亡得乎時皇子為都督刺史者多㓜穉遂良上疏以為漢宣帝雲與我共治天下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今皇子㓜稚未知從政不若或留京師教以經術俟其長而遣之上以為然 丁未上曰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衆或以勇力或以辯口或以諂諛或以姦詐或以嗜慾輻湊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寵祿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則危亡隨之此其所以難也
  初上謂監修國史房𤣥齡曰前世史官所記皆不令人主見之何也對曰史官不虛美不隠惡若人主見之必怒故不敢獻也上曰朕之為心異於前世帝王欲自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公可撰次以聞諌議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聖徳在躬舉無過事史官所述義歸盡善陛下獨覽起居於事無失若以此法傳示子孫竊恐曽𤣥之後或非上智餙非䕶短史官必不免刑誅如此則莫不希風順㫖全身逺害悠悠千載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觀葢謂此也上不從𤣥齡乃與給事中許敬宗等刪為髙祖今上實録癸巳書成上之上見書六月四日事語多微隠謂𤣥齡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之所為亦類是耳史官何諱焉即命削去浮辭直書其事
  十八年夏四月上謂侍臣曰人臣順㫖者多犯顔則少今朕欲自聞其失諸公其直言無隠長孫無忌等皆曰陛下無失劉洎曰頃有上書不稱㫖者陛下皆面加窮詰無不慙懼而退恐非所以廣言路馬周曰陛下比來賞罰微以喜怒有所髙下此外不見其失上皆納之上好文學而辯敏羣臣言事者上引古今以折之多不能對劉洎上書諌曰帝王之與凡庶聖哲之與庸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絶是知以至愚而對至聖以極卑而對至尊徒思自彊不可得也陛下降恩㫖假慈顔凝旒以聽其言虛襟以納其説猶恐羣下未敢對敭況動神機縦天辯餙辭以折其理引古以排其議欲令凡庶何階應答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後必為累須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至如秦政彊辯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才虧衆望於虛説此才辯之累較然可知矣上飛白答之曰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比有談論遂至煩多輕物驕人恐由茲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聞讜言虛懐以改  秋八月壬子上謂司徒無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過卿可為朕眀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徳臣等順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上曰朕問公以己過公等乃曲相諛悅朕欲面舉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上曰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物敏速決斷事理古人不過而總兵攻戰非其所長髙士亷涉獵古今心術明逹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鯁規諌耳唐儉言辭辯㨗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無言及於獻替楊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違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質敦厚文章華贍而持論恆據經逺自當不負於物劉洎性最堅貞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於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貞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禇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毎冩忠誠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人自憐之  九月以諌議大夫禇遂良為黃門侍郎叅預朝政
  二十年秋九月特進同中書門下三品宋公蕭瑀性狷介與同僚多不合嘗言於上曰房𤣥齡與中書門下衆臣朋黨不忠執權膠固陛下不詳知但未反耳上曰卿言得無太甚人君選賢才以為股肱心膂當推誠任之人不可以求備必捨其所短取其所長朕雖不能聰眀何至頓迷臧否乃至於是瑀內不自得既數忤㫖上亦銜之但以其忠言居多未忍廢也上嘗謂張亮曰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因自請出家上曰亦知公雅好桑門今不違公意瑀須臾復進曰臣適思之不能出家上以瑀對羣臣發言反覆尤不能平㑹稱足疾不朝或至朝堂而不入見上知瑀意終怏怏冬十月手詔數其罪曰朕於佛教非意所遵求其道者未騐福於將來修其教者翻受辜於既徃至若梁武窮心於釋氏簡文鋭意於法門傾帑藏㠯給僧祇殫人力以供塔廟及乎三淮沸浪五嶺騰煙假餘息於熊蹯引殘魂於雀鷇子孫覆亡而不暇社稷俄而為墟報施之徴何其謬也瑀踐覆車之餘軌襲亡國之遺風棄公就私未明隠顯之際身俗口道莫辯邪正之心修累葉之殃源祈一躬之福本上以違忤君主下則扇習浮華自請出家尋復違異一迴一惑在於瞬息之間自可自否變於帷扆之所乖棟梁之體豈具瞻之量乎朕隠忍至今瑀全無悛改可商州刺史仍除其封
  冬十二月房𤣥齡嘗以微譴歸第禇遂良上疏以為𤣥齡自義旗之始翼賛聖功武徳之季冒死決䇿貞觀之初選賢立政人臣之勤𤣥齡為最自非有罪在不赦搢紳同尤不可遐棄陛下若以其衰老亦當諷諭使之致仕退之以禮不可以淺鮮之過棄數十年之勲舊上遽召出之頃之𤣥齡復避位還家乆之上幸芙蓉園𤣥齡敕子弟汛掃門庭曰乗輿且至有頃上果幸其第因載𤣥齡還宮
  二十一年夏五月庚辰上御翠微殿問侍臣曰自古帝王雖平定中夏不能服戎狄朕才不逮古人而成功過之自不諭其故諸公各帥意以實言之羣臣皆稱陛下功徳如天地萬物不得而名言上曰不然朕所以能及此者止由五事耳自古帝王多疾勝己者朕見人之善若已有之人之行能不能兼備朕常棄其所短取其所長人主徃徃進賢則欲寘諸懐退不肖則欲推諸壑朕見賢者則敬之不肖者則憐之賢不肖各得其所人主多惡正直隂誅顯戮無代無之朕踐祚以來正直之士比肩於朝未嘗黜責一人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此五者朕所以成今日之功也顧謂禇遂良曰公嘗為史官如朕言得其實乎對曰陛下盛徳不可勝載獨以此五者自與葢謙謙之志耳
  秋八月己丑齊州人段志沖上封事請上致政於皇太子太子聞之憂形於色發言流涕長孫無忌等請誅志沖上手詔曰五嶽陵霄四海亘地納汙藏疾無損髙深志沖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有罪是其直也若其無罪是其狂也譬如尺霧障天不虧於大寸雲㸃日何損於眀
  二十二年春正月己丑作帝範十二篇以賜太子曰君體建親求賢審官納諌去纔戒盈崇儉賞罰務農閱武崇文且曰修身治國備在其中一旦不諱更無所言矣又曰汝當更求古之哲王以為師如吾不足法也夫取法於上僅得其中取法於中不免為下吾居位以來不善多矣錦繡珠玉不絶於前宮室臺榭屢有興作犬馬鷹隼無逺不致行遊四方供頓煩勞此皆吾之深過勿以為是而法之顧我𢎞濟蒼生其益多肇造區夏其功大益多損少故人不怨功大過微故業不墮然比之盡美盡善固多愧矣汝無我之功勤而承我之富貴竭力為善則國家僅安驕惰奢縦則一身不保且成遲敗速者國也失易得難者位也可不惜哉可不慎哉
  秋七月司空梁武昭公房𤣥齡留守京師疾篤上徴赴玉華宮肩輿入殿至御座側乃下相對流涕因留宮上聞其小愈則喜形於色加劇則憂悴𤣥齡謂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無事惟東征未已羣臣莫敢諌吾知而不言死有餘責乃上表諌語見唐平遼東𤣥齡子遺愛尚止女髙陽公主上謂公主曰彼病篤如此尚能憂我國家上自臨視握手與訣悲不自勝癸卯薨 桞芳曰𤣥齡佐太宗定天下及終相位凡三十二年天下號為賢相然無跡可尋徳亦至矣故太宗定禍亂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諌諍而房杜讓其賢英衛善將兵而房杜行其道理致太平善歸人主為唐宗臣冝哉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上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欽定四庫全書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中
  宋 袁樞 撰
  唐平遼東
  唐髙祖武徳四年秋七月乙丑髙句麗王建武遣使入貢建武元之弟也
  五年上以隋末戰士多沒於髙麗是嵗賜髙麗王建武書使悉遣還亦使州縣索髙麗人在中土者遣歸其國建武奉詔遣還中國民前後以萬數
  七年春二月丁未髙麗王建武遣使來請班歴遣使冊建武為遼東郡王髙麗王以百濟王夫餘璋為帶方郡王新羅王金真平為樂浪郡王
  九年 新羅百濟髙麗三國有宿仇迭相攻擊上遣國子助教朱子奢徃諭指三國皆上表謝罪
  太宗貞觀五年 新羅王真平卒無嗣國人立其女善徳為王
  十五年秋七月上遣職方郎中陳大徳使髙麗八月己亥自髙麗還大徳初入其境欲知山川風俗所至城邑以綾綺遺其守者曰吾雅好山水此有勝處吾欲觀之守者喜導之遊歴無所不至徃徃見中國人自雲家在某郡隋末從軍沒於髙麗髙麗妻以遊女與髙麗錯居殆將半矣因問親戚存沒大徳紿之曰皆無恙咸涕泣相告數日後隋人望之而哭者徧於郊野大徳言於上曰其國聞髙昌亡大懼館候之勤加於常數上曰髙麗本四郡地耳吾發卒數萬攻遼東彼必傾國救之別遣舟師出東萊自海道趨平壤水陸合勢取之不難但山東州縣彫瘵未復吾不欲勞之耳
  十六年冬十一月丁巳營州都督張儉奏髙麗東部大人泉蓋蘇文弒其王武蓋蘇文凶暴多不法其王及大臣議誅之蓋蘇文密知之悉集部兵若校閱者並盛陳酒饌於城南召諸大臣共臨視勒兵盡殺之死者百餘人因馳入宮手弒其王斷為數叚棄溝中立王弟子藏為王自為莫離支其官如中國吏部兼兵部尚書也於是號令逺近專制國事蓋蘇文狀貌雄偉意氣豪逸身佩五刀左右莫敢仰視毎上下馬常令貴人武將伏地而履之出行必整隊伍前導者長呼則人皆奔迸不避阬谷路絶行者國人甚苦之 亳州刺史裴思荘奏請伐髙麗上曰髙麗王武職貢不絶為賊臣所弒朕哀之甚深固不忘也但因䘮乘亂而取之雖得之不貴且山東彫𡚁吾未忍言用兵也
  十七年夏六月丁亥太常丞鄧素使髙麗還請於懐逺鎮增戍兵以逼髙麗上曰逺人不服則修文徳以來之未聞一 二百戍兵能威絶域者也 上曰蓋蘇文弒其君而專國政誠不可忍以今日兵力取之不難但不欲勞百姓吾欲且使契丹靺鞨擾之何如長孫無忌曰蓋蘇文自知罪大畏大國之討必嚴設守備陛下姑為之隱忍彼得以自安必更驕惰愈肆其𢙣然後討之未晚也上曰善戊辰詔以髙麗王藏為上柱國遼東郡王髙麗王遣使持節冊命 秋九月庚辰新羅遣使言百濟攻取其國四十餘城復與髙麗連兵謀絶新羅入朝之路乞兵救援上命司農丞相里𤣥奨齎璽書賜髙麗曰新羅委質國家朝貢不乏爾與百濟各宜戢兵若更攻之明年發兵擊爾國矣
  十八年春正月相里𤣥奨至平壌莫離支已將兵擊新羅破其兩城髙麗王使召之乃還𤣥奨諭使勿攻新羅莫離支曰昔隋人入冦新羅乘釁侵我地五百里自非歸我侵地恐兵未能已𤣥奨曰既往之事焉可追論至於遼東諸城本皆中國郡縣中國尚且不言髙麗豈得必求故地莫離支竟不從二月乙巳朔𤣥奨還具言其狀上曰蓋蘇文弒其君賊其大臣殘虐其民今又違我詔命侵暴隣國不可以不討諌議大夫禇遂良曰陛下指麾則中原清宴顧眄則四夷讋服威望大矣今乃渡海逺征小夷若指期克㨗猶可也萬一蹉跌傷威損望更興忿兵則安危難測矣李世勣曰間者薛延陁入㓂陛下欲發兵窮討魏徴諌而止使至今為患曏用陛下之䇿北鄙安矣上曰然此誠徴之失朕尋悔之而不欲言恐塞良謀故也上欲自征髙麗禇遂良上疏以為天下譬猶一身兩京心腹也州縣四支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髙麗罪大誠當致討但命二三猛將將四五萬衆仗陛下威靈取之如反掌耳今太子新立年尚㓜穉自餘藩屏陛下所知一旦棄金湯之全踰遼海之險以天下之君輕行逺舉皆愚臣之所甚憂也上不聼時羣臣多諫征髙麗者上曰八堯九舜不能冬種野夫童子春種而生得時故也夫天有其時人有其功蓋蘇文陵上虐下民延頸待救此正髙麗可亡之時也議者紛紜但不見此耳 上將征髙麗秋七月辛夘勑將作大匠閻立徳等詣洪饒江三州造船四百艘以載軍糧甲午下詔遣營州都督張儉等帥幽營二都督兵及契丹奚靺鞨先擊遼東以觀其勢以太常卿韋挺為饋運使以民部侍郎崔仁師副之自河北諸州皆受挺節度聼以便宜從事又命太僕少卿蕭銳運河南諸州糧入海銳瑀之子也 九月乙未鴻臚奏髙麗莫離支貢白金禇遂良曰莫離支弒其君九夷所不容今將討之而納其金此郜鼎之類也臣謂不可受上從之上謂髙麗使者曰汝曹皆事髙武有官爵莫離支弒逆汝曹不能復讎今更為之遊說以欺大國罪孰大焉悉以屬大理
  冬十月甲寅車駕行幸洛陽 十一月壬申至洛陽前宜州刺史鄭元璹已致仕上以其常從隋煬帝伐髙麗召詣行在問之對曰遼東道逺糧運艱阻東夷善守城攻之不可猝下上曰今日非隋之比公但聼之張儉等值遼水漲乆不得濟上以為畏懦召儉詣洛陽至具陳山川險易水草羙惡上悅上聞洺州刺史程名振善用兵召問方略嘉其才敏即日拜右驍衛將軍甲午以刑部尚書張亮為平壤道行軍大緫管帥江淮嶺硤兵四萬長安洛陽募士三千戰艦五百艘自萊州泛海趨平壤又以太子詹事左衛率李世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緫管帥歩騎六萬及蘭河二州降胡趣遼東兩軍合勢並進庚子諸軍大集於幽州遣行軍緫管姜行本少府少監丘行淹先督衆工造梯衝於安蘿山時逺近勇士應募及獻攻城器械者不可勝數上皆親加損益取其便易又手詔諭天下以髙麗蓋蘇文弒主虐民情何可忍今欲廵幸幽薊問罪遼碣所過營頓無為勞費且言昔隋煬帝殘暴其下髙麗王仁愛其民以思亂之軍擊安和之衆故不能成功今略言必勝之道有五一曰以大擊小二曰以順討逆三曰以治乘亂四曰以逸敵勞五曰以悅當怨何憂不克布告元元勿為疑懼於是凢頓舍供費之具減者大半十一月辛丑武陽懿公李大亮卒扵長安遺表請罷髙麗之師 甲寅詔諸軍及新羅百濟奚契丹分道擊髙麗
  十九年春二月庚戍上自將諸軍發洛陽以特進蕭瑀為洛陽宮留守乙夘詔朕發定州後宜令皇太子監國開府儀同三司致仕尉遲敬徳上言陛下親征遼東太子在定州長安洛陽心腹空虛恐有𤣥感之變且邊隅小夷不足以勤萬乘願遣偏師征之指期可殄上不從以敬徳為左一馬軍緫管使從行 癸亥上至鄴自為文祭魏太祖曰臨危制變料敵設竒一將之智有餘萬乘之才不足是月李世勣軍至幽州三月丁丑車駕至定州丁亥上謂侍臣曰遼東本中國之地隋氏四出師而不能得朕今東征欲為中國報子弟之讎髙麗雪君父之恥耳且方隅大定惟此未平故及朕之未老用士大夫餘力以取之朕自發洛陽惟噉肉飯雖春蔬亦不之進懼其煩擾故也上見病卒召至御榻前存慰付州縣療之士卒莫不感悅有不預征名自願以私裝從軍動以千計皆曰不求縣官勲賞惟願效死遼東上不許上將發太子悲泣數日上曰今留汝鎮守輔以俊賢欲使天下識汝風采夫為國之要在於進賢退不肖賞善罰惡至公無私汝當努力行此悲泣何為命開府儀同三司髙士亷攝太子太傅與劉洎馬周少詹事張行成右庶子髙季輔同掌機務輔太子長孫無忌岑文本與吏部尚書楊師道從行壬辰車駕發定州親佩弓矢手結雨衣於鞍後命長孫無忌攝侍中楊師道攝中書令李世勣軍發柳城多張形勢若出懐逺鎮者而濳師北趣甬道出髙麗不意夏四月戊戌朔世勣自通定濟遼水至𤣥莬髙麗大駭城邑皆閉門自守壬寅遼東道副大緫管江夏王道宗將兵數千至新城折衝都尉曹三良引十餘騎直壓城門城中驚擾無敢出者營州都督張儉將胡兵為前鋒進渡遼水趨建安城破髙麗兵斬首數千級 丁未車駕發幽州上悉以軍中資糧器械簿書委岑文本夙夜勤力躬自料配籌筆不去手精神耗竭言辭舉措頗異平日上見而憂之謂左右曰文本與我同行恐不與我同返是日遇暴疾而薨其夕上聞嚴皷聲曰文本殞沒所不忍聞命撤之時右庻子許敬宗在定州與髙士亷等共知機要文本薨上召敬宗以本官檢校中書侍郎 壬子李世勣等拔蓋牟城獲二萬餘口糧十餘萬石張亮帥舟師自東萊渡海襲卑沙城其城四靣懸絶惟西門可上程名振引兵夜至副緫管王大度先登五月己巳㧞之獲男女八千口分遣緫管丘孝忠等曜兵於鴨緑水李世勣進至遼東城下庚午車駕至遼澤泥淖二百餘里人馬不可通將作大匠閻立徳布土作橋軍不留行壬申度澤東乙亥髙䴡歩騎四萬救遼東江夏王道宗將四千騎逆擊之軍中皆以為衆寡懸絶不若深溝髙壘以俟車駕之至道宗曰賊恃衆有輕我心逺來疲頓擊之必敗且吾屬為前軍當清道以待乘輿乃更以賊遺君父乎李世勣以為然果毅都尉馬文舉曰不遇勍敵何以顯壯士筞馬赴敵所向皆靡衆心稍安既合戰行軍緫管張君義退走唐兵不利道宗収散卒登髙而望見髙䴡陣亂與驍騎數十衝之左右出入李世勣引兵助之髙䴡大敗斬首千餘級丁丑車駕度遼水撤橋以堅士卒之心軍於馬首山勞賜江夏王道宗超拜馬文舉中郎將斬張君義上自將數百騎至遼東城下見士卒負土填塹上分其尤重者於馬上持之從官爭負土致城下李世勣攻遼東城晝夜不息旬有二日上引精兵㑹之圍其城數百重皷譟聲震天地甲申南風急上遣銳卒登衝竿之末爇其西南樓火延燒城中因麾將士登城髙麗力戰不能敵遂克之所殺萬餘人得勝兵萬餘人男女四萬口以其城為遼州乙未進軍白巖城丙申右衛大將軍李思摩中弩矢上親為之吮血將士聞之莫不感動烏骨城遣兵萬餘為白巖聲援將軍契苾何力以勁騎八百擊之何力挺身䧟陳槊中其腰尚輦奉御薛萬偹單騎徃救之拔何力於萬衆之中而還何力氣益憤束瘡而戰從騎奮擊遂破髙麗兵追奔數十里斬首千餘級㑹暝而罷萬偹萬徹之弟也
  六月丁酉李世勣攻白巖城西南上臨其西北城主孫代音潛遣腹心請降臨城投刀龯為信且曰奴願降城中有不從者上以唐幟與其使曰必降者宜建之城上代音建幟城中人以為唐兵已登城皆從之上之克遼東也白巖城請降既而中悔上怒其反覆令軍中曰得城當悉以人物賞戰士李世勣見上將受其降帥甲士數十人請曰士卒所以爭冐矢石不顧其死者貪虜獲耳今城垂拔奈何更受其降孤戰士之心上下馬謝曰將軍言是也然縱兵殺人而虜其妻孥朕所不忍將軍麾下有功者朕以庫物賞之庶因將軍贖此一城世勣乃退得城中男女萬餘口上臨水設幄受其降仍賜之食八十以上賜帛有差他城之兵在白巖者悉慰諭給糧仗任其所之先是遼東城長史為部下所殺其省事奉其妻子奔白巖上憐其有義賜帛五匹為長史造靈輿歸之平壤以白巖城為巖州以孫代音為刺史契苾何力瘡重上自為傳藥推求得刺何力者髙突勃付何力使自殺之何力奏稱彼為其主冐白刄刺臣乃忠勇之士也與之初不相識非有怨讎遂捨之初莫離支遣加屍城七百人戍蓋牟城李世勣盡虜之其人請從軍自效上曰汝家皆在加屍汝為我戰莫離支必殺汝妻子得一人之力而滅一家吾不忍也戊戌皆廩賜遣之己亥以蓋牟城為蓋州丁未車駕發遼東丙辰至安市城進兵攻之丁巳髙䴡北部耨薩延壽惠真帥髙麗靺鞨兵十五萬救安市上謂侍臣曰今為延夀筞有三引兵直前連安市城為壘據髙山之險食城中之粟縱靺鞨掠吾牛馬攻之不可猝下欲歸則泥潦為阻坐困吾軍上筞也拔城中之衆與之霄遁中筞也不度智能來與吾戰下筞也卿曹觀之彼必出下筞成擒在吾目中矣髙麗有對盧年老習事謂延夀曰秦王內芟羣雄外服戎狄獨立為帝此命世之材今舉海內之衆而來不可敵也為吾計者莫若頓兵不戰曠日持乆分遣竒兵斷其運道糧食既盡求戰不得欲歸無路乃可勝也延夀不從引軍直進去安市城四十里上猶恐其低徊不至命左衛大將軍阿史那社爾將突厥千騎以誘之兵始交而偽走髙麗相謂曰易與耳競進乘之至安市城東南八里依山而陳上悉召諸將問計長孫無忌對曰臣聞臨敵將戰必先觀士卒之情臣適行經諸營見士卒聞髙麗至皆拔刀結斾喜形於色此必勝之兵也陛下未冠身親行陳凢出竒制勝皆上稟勝謀諸將奉成筭而已今日之事乞陛下指蹤上笑曰諸公以此見讓朕當為諸公商度乃與無忌等從數百騎乘髙望之觀山川形勢可以伏兵及出入之所髙麗靺鞨合兵為陳長四十里江夏王道宗曰髙麗傾國以拒王師平壤之守必弱願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則數十萬之衆可不戰而降上不應遣使紿延夀曰我以爾國彊臣弒其主故來問罪至於交戰非吾本心入爾境芻粟不給故取爾數城俟爾國修臣禮則所失必復矣延夀信之不復設偹上夜召文武計事命李世勣將歩騎萬五千陳於西嶺長孫無忌將精兵萬一千為竒兵自山北出於狹谷以衝其後上自將歩騎四千挾鼓角偃旗幟登北山上敇諸軍聞鼓角齊出奮擊因命有司張受降幕於朝堂之側戊午延夀等獨見李世勣布陳勒兵欲戰上望見無忌軍塵起命作鼓角舉旗幟諸軍鼓譟並進延夀等大懼欲分兵禦之而其陳已亂㑹有雷電龍門人薛仁貴著竒服大呼䧟陳所向無敵髙麗兵披靡大軍乘之髙麗兵大潰斬首二萬餘級上望見仁貴召見拜游擊將軍仁貴安都之六世孫名禮以字行延夀等將餘衆依山自固上命諸軍圍之長孫無忌悉撤橋梁斷其歸路己未延夀惠真帥其衆三萬六千八百人請降入軍門膝行而前拜伏請命上語之曰東夷少年跳梁海曲至於摧堅決勝故當不及老人自今復敢與天子戰乎皆伏地不能對上簡耨薩已下酋長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遷之內地餘皆縱之使還平壤皆雙舉手以顙頓地歡呼聞數十里外収靺鞨三千三百人悉阬之獲馬五萬匹牛五萬頭鐵甲萬領他器械稱是髙麗舉國大駭後黃城銀城皆自㧞遁去數百里無復人煙上驛書報太子仍與髙士亷等書曰朕為將如此何如更名所幸山曰駐蹕山秋七月辛未上徙營安市城東嶺己夘詔標識戰死者屍俟軍還與之俱歸戊子以髙延夀為鴻臚卿髙惠真為司農卿張亮軍過建安城下壁壘未固士卒多出樵牧髙麗兵奄至軍中駭擾亮素怯踞胡床直視不言將士見之更以為勇緫管張金樹等鳴鼓勒兵擊髙麗破之 八月甲辰候騎獲莫離支諜者髙竹離反接詣軍門上召見解縛問曰何瘦之甚對曰竊道間行不食數日矣命賜之食謂曰爾為諜宜速反命為我寄語莫離支欲知軍中消息可遣人徑詣吾所何必間行辛苦也竹離徒跣上賜屩而遣之丙午徙營於安市城南上在遼外凢置營但明斥候不為塹壘雖逼其城髙麗終不敢出為㓂抄軍士單行野宿如中國焉上之克白巖也謂李世勣曰吾聞安市城險而兵精其城主材勇莫離支之亂城守不服莫離支擊之不能下因而與之建安兵弱而糧少若出其不意攻之必克公可先攻建安建安下則安市在吾腹中此兵法所謂城有所不攻者也對曰建安在南安市在北吾軍糧皆在遼東今踰安市而攻建安若賊斷吾糧道將若之何不如先攻安市安市下則鼓行而取建安耳上曰以公為將安得不用公筞勿誤吾事世勣遂攻安市安市人望見上旗蓋輙乗城鼓譟上怒世勣請克城之日男子皆阬之安市人聞之益堅守攻乆不下髙延夀髙惠真請於上曰奴既委身大國不敢不獻其誠欲天子早成大功奴得與妻子相見安市人顧惜其家人自為戰未易猝㧞今奴以髙麗十餘萬望旗沮潰國人膽破烏骨城耨薩老耄不能堅守移兵臨之朝至夕克其餘當道小城必望風犇潰然後収其資糧鼓行而前平壤必不守矣羣臣亦言張亮兵在沙城召之信宿可至乘髙䴡兇懼併力㧞烏骨城渡鴨緑水直取平壤在此舉矣上將從之獨長孫無忌以為天子親征異於諸將不可乘危徼幸今建安新城之虜衆猶十萬若向烏骨皆躡吾後不如先破安市取建安然後長驅而進此萬全之筞也上乃止諸軍急攻安市上聞城中鷄彘聲謂李世勣曰圍城積乆城中煙火日微今鷄彘甚喧此必饗士欲夜出襲我宜嚴兵偹之是夜髙麗數百人縋城而下上聞之自至城下召兵急擊斬首數十級髙麗退走江夏王道宗督衆築土山於城東南隅浸逼其城城中亦增髙其城以拒之士卒分畨交戰日六七合衝車礮石壊其樓堞城中隨立木柵以塞其缺道宗傷足上親為之針築山晝夜不息凢六旬用功五十萬山頂去城數丈下臨城中道宗使果毅傅伏愛將兵屯山頂以偹敵山頽壓城城崩㑹伏愛私離所部髙䴡數百人從城缺出戰遂奪據土山塹而守之上怒斬伏愛以狥命諸將攻之三日不能克道宗徒跣詣旗下請罪上曰汝罪當死但朕以漢武殺王恢不如秦穆用孟明且有破蓋牟遼東之功故特赦汝耳上以遼左早寒草枯水凍士馬難乆留且糧食將盡癸未敕班師先㧞遼蓋二州戶口渡遼乃耀兵於安市城下而旋城中皆屏跡不出城主登城拜辭上嘉其固守賜縑百匹以勵事君命李世勣江夏王道宗將歩騎四萬為殿乙酉至遼東丙戍渡遼水遼澤泥潦車馬不通命長孫無忌將萬人翦草填澤水深處以車為梁上自繫薪於馬鞘以助役冬十月丙申朔上至蒲溝駐馬督填道諸軍度渤錯水暴風雪士卒沾濕多死者敕然火於道以待之凢征髙麗㧞𤣥莬橫山蓋牟磨米遼東白巖卑沙麥谷銀山後黃十城徙遼蓋巖三州戶口入中國者七萬人新城建安駐蹕三大戰斬首四萬餘級戰士死者幾二千人戰馬死者什七八上以不能成功深悔之歎曰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命馳驛祀徴以少牢復立所製碑召其妻子詣行在勞賜之丙午至營州詔遼東戰亡士卒骸骨並集栁城東南命有司設太牢上自作文以祭之臨哭盡哀其父母聞之曰吾兒死而天子哭之死何所恨上謂薛仁貴曰朕諸將皆老思得新進驍勇者將之無如卿者朕不喜得遼東喜得卿也丙辰上聞太子奉迎將至從飛騎三千人馳入臨渝闗道逢太子上之發定州也指所御褐袍謂太子曰俟見汝乃易此袍耳在遼左雖盛暑流汗弗之易及秋穿敗左右請易之上曰軍士衣多𡚁吾獨御新衣可乎至是太子進新衣乃易之諸軍所虜髙麗民萬四千口先集幽州將以賞軍士上愍其父子夫婦離散命有司平其直悉以錢布贖為民歡呼之聲三日不息十一月辛未車駕至幽州髙麗民迎於城東拜舞號呼宛轉於地塵埃彌望丙戍車駕至定州壬辰車駕發定州戊申至并州
  二十年春二月乙未上發并州三月己巳車駕還京師上謂李靖曰吾以天下之衆困於小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觧上顧問江夏王道宗具陳在駐驆時乘虛取平壤之言上悵然曰當時怱怱吾不憶也
  閏月戊戍罷遼州都督府及巖州
  夏五月甲寅髙麗王藏及莫離支蓋金遣使謝罪並獻二羙女上還之金即蘇文也上自髙麗還蓋蘇文益驕恣雖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詭誕又待唐使者⿰慢常窺伺邊隙屢敕令勿攻新羅而侵陵不止壬申詔勿受其朝貢更議討之丙戍車駕至京師
  二十一年上將復伐髙䴡朝議以為髙麗依山為城攻之不可猝㧞前大駕親征國人不得耕種所克之城悉収其穀繼以旱災民大半乏食今若數遣偏師更迭擾其疆場使彼疲於奔命釋耒入堡數年之間千里蕭條則人心自離鴨緑之北可不戰而取矣上從之三月以左武衛大將軍牛進逹為青丘道行軍大緫管右武侯將軍李海岸副之發兵萬餘人乘樓船自萊州汎海而入又以太子詹事李世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緫管右武衛將軍孫貳郎等副之將兵三千人因營州都督府兵自新城道入兩軍皆選習水善戰者配之 李世勣軍既度遼歴南蘇等數城髙麗多背城拒戰世勣擊破其兵焚其羅郭而還 秋七月牛進逹海岸入髙䴡境凢百餘戰無不㨗攻石城拔之逹至積利城下髙麗兵萬餘人出戰海岸擊破之斬首二千級 八月戊戍敕宋州刺史王波利等發江南十二州工人造大船數百艘欲以征髙麗冬十二月髙麗王使其子莫離支任武入謝罪上許之
  二十二年春正月新羅王金善徳卒以善徳妹真徳為柱國封樂浪郡王遣使冊命 丙午詔以右武衛大將軍薛萬轍為青丘道行軍大緫管右衛將軍裴行方副之將兵三萬餘人及樓船戰艦自萊州泛海以擊髙麗三月充容長城徐惠以上東征髙麗西討龜茲上疏
  諫其略曰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衆䘮已成之我軍昔秦皇併吞六國反速危亡之基晉武奄有三方翻成覆敗之業豈非矜功恃大棄徳輕邦圖利忘危肆情縱欲之所致乎是知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也上善其言 夏四月甲子烏胡鎮將古神感將兵浮海擊髙麗遇髙麗歩騎五千戰於易山破之其夜髙麗萬餘人襲神感舩神感設伏又破之而還 六月上以髙麗困𡚁議以明年發三十萬衆一舉滅之或以為大軍東征須偹經嵗之糧非畜乘所能載宜具舟艦為水運隋末劍南獨無㓂盜屬者遼東之役劒南復不預及其百姓富庶宜使之造舟艦上從之秋七月遣右領左右府長史強偉於劒南道伐木造舟艦大者或長百尺其廣半之別遣使行水道自巫峽抵江揚趣萊州司空梁文昭公房𤣥齡疾篤謂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無事惟東征未已羣臣莫敢諌吾知而不言死有餘責乃上表諌以為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威名功徳亦可足矣拓地開疆亦可止矣且陛下毎決一重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膳止音樂者重人命也今驅無罪之士卒委之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獨不足愍乎向使髙麗違失臣節誅之可也侵擾百姓滅之可也他日能為中國患除之可也今無此三條而坐煩中國內為前代雪恥外為新羅報讎豈非所存者小所損者大乎願陛下許髙麗自新焚陵波之船罷應募之衆自然華夷慶頼逺肅邇安臣旦夕入地儻䝉録此哀鳴死且不朽𤣥齡子遺愛尚上女髙陽公主上謂公主曰彼病篤如此尚能憂我國家上自臨視握手與訣悲不自勝癸卯薨 八月丁丑敕越州都督府及婺洪等州造海船及雙舫千一百艘 九月己丑新羅奏為百濟所攻破其十三城 冬十二月癸未新羅相金春秋及其子文王入見春秋真徳之弟也上以春秋為特進文王為左武衛將軍春秋請改章服從中國內出冬服賜之
  二十三年夏五月己巳上崩壬申遺詔太子即位罷遼東之役
  髙宗永徽二年百濟遣使入貢上戒之使勿與新羅髙䴡相攻不然吾將發兵討汝矣
  三年春正月己未朔吐谷渾新羅髙䴡百濟並遣使入貢
  五年夏閠四月壬辰新羅女王金真徳卒詔立其弟春秋為新羅王
  六年髙䴡與百濟靺鞨連兵侵新羅北境取三十三城新羅王春秋遣使求援二月乙丑遣營州都督程名振左衛中郎將蘇定方發兵擊髙麗 夏五月壬午名振等度遼水髙䴡見其兵少開門度貴端水逆戰名振等奮擊大破之殺獲千餘人焚其外郭及村落而還顯慶三年夏六月營州都督兼東夷都䕶程名振右領軍中郎將薛仁貴將兵攻髙麗之赤烽鎮拔之斬首四百餘級捕虜百餘人髙麗遣其大將豆方婁帥衆三萬拒之名振以契丹逆擊大破之斬首二千五百級四年冬十一月右領軍中郎將薛仁貴等與髙麗將溫沙門戰於橫山破之
  五年百濟恃髙麗之援數侵新羅新羅王春秋上表求救辛亥以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神丘道行軍大緫管帥左驍衛將軍劉伯英等水陸齊進以伐百濟以春秋為嵎夷道行軍緫管將新羅之衆與之合勢
  秋八月蘇定方引軍自成山濟海百濟據熊津江口以拒之定方進擊破之百濟死者數千人餘皆潰走定方水陸齊進直趣其都城未至二十餘里百濟傾國來戰大破之殺萬餘人追奔入其郭百濟王義慈及太子隆逃於北境定方進圍其城義慈次子泰自立為王帥衆固守隆子文思曰王與太子皆在而叔遽擁兵自王借使能卻唐兵我父子必不全矣遂帥左右踰城來降百姓皆從之泰不能止定方命軍士登城立幟泰窘迫開門請命於是義慈隆及諸城主皆降百濟故有五部分統三十七郡二百城七十六萬戶詔以其地置熊津等五都督府以其酋長為都督刺史 冬十一月戊戍朔上御則天門樓受百濟俘自其王義慈以下皆釋之十二月壬午以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浿江道行軍大緫管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遼東道行軍大緫管左驍衛將軍劉伯英為平壤道行軍大緫管蒲州刺史程名振為鏤方道緫管將兵分道擊髙麗青州刺史劉仁軌坐督海運覆舩以白衣從軍自効
  龍朔元年春正月乙卯募河南北淮南六十七州兵得四萬四千餘人詣平壤鏤方行營戊午以鴻臚卿蕭嗣業為扶餘道行軍緫管帥廻紇等諸部兵詣平壤 三月丙申朔上與羣臣及外夷宴於洛陽城門觀屯營新教之舞謂之一戎大定樂時上欲親征髙麗以象用武之勢也
  初蘇定方既平百濟留郎將劉仁願鎮守百濟府城又以左衛中郎將王文度為熊津都督撫其餘衆文度濟海而卒百濟僧道琛故將福信聚衆據周留城迎故王子豐於倭國而立之引兵圍仁願於府城詔起劉仁軌檢校帯方州刺史將王文度之衆便道發新羅兵以救仁願仁軌喜曰天將富貴此翁矣於州司請唐歴及廟諱而行曰吾欲掃平東夷頒大唐正朔於海表仁軌御軍嚴整轉闘而威所向皆平百濟立兩柵於熊津江口仁軌與新羅兵合擊破之殺溺死者萬餘人道琛等乃釋府城之圍退保任存城新羅糧盡引還道琛自稱領軍將軍福信自稱霜岑將軍招集徒衆其勢益張仁軌衆少與仁願合軍休息士卒上表詔新羅出兵新羅王春秋奉詔遣其將金欽將兵救仁軌等至古泗福信邀擊敗之欽自葛嶺道遁還新羅不敢復出福信尋殺道琛專緫國兵
  夏四月庚辰以任雅相為浿江道行軍緫管契苾何力為遼東道行軍緫管蘇定方為平壤道行軍緫管與蕭嗣業及諸胡兵凢三十五軍水陸分道並進上欲自將大軍繼之癸巳皇后抗表諫親征髙䴡詔從之
  秋七月甲戍蘇定方破髙䴡於浿江屢戰皆㨗遂圍平壤城九月癸巳朔特進新羅王春秋卒以其子法敏為樂浪郡王新羅王
  髙麗蓋蘇文遣其子男生以精兵數萬守鴨緑水諸軍不得度契苾何力至值冰大合何力引衆乘氷度水鼓譟而進髙麗大潰追奔數十里斬首三萬級餘衆悉降生僅以身免㑹有詔班師乃還
  二年春二月甲戍浿江道大緫管任雅相薨于軍戊寅左驍衛將軍白州刺史沃沮道緫管龎於㤗與髙麗戰於蛇水之上軍敗與其子十二人皆戰死蘇定方圍平壤乆不下㑹大雪解圍而還
  秋七月丁巳熊津都督劉仁願帯方州刺史劉仁軌大破百濟於熊津之東拔真峴城初仁願仁軌等屯熊津城上與之敕書以平壤軍回一城不可獨固宜拔就新羅若金法敏藉卿留鎮宜且停彼若其不須即宜泛海還也將士咸欲西歸仁軌曰人臣狥公家之利有死無二豈得先念其私主上欲滅髙䴡故先誅百濟留兵守之制其心腹雖餘㓂充斥而守偹甚嚴宜礪兵秣馬擊其不意理無不克既㨗之後士卒心安然後分兵據險開張形勢飛表以聞更求益兵朝廷知其有成必命將出師聲援纔接凶醜自殱非直不棄成功實亦永清海表今平壤之軍既還熊津又拔則百濟餘燼不日更興髙䴡逋㓂何時可滅且今以一城之地居敵中央茍或動足即為擒虜縱入新羅亦為羈客脫不如意悔不可追況福信凶悖殘虐君臣猜離行相屠戮正宜堅守觀變乘便取之不可動也衆從之時百濟王豐與福信等以仁願等孤城無援遣使謂之曰大使等何時西還當遣相從仁願仁軌知其無偹忽出擊之拔其支羅城及峴城大山沙並等柵殺獲甚衆分兵守之福信等以真峴城險要加兵守之仁軌伺其稍懈引新羅兵夜傳城下攀草而上比明入據其城遂通新羅運糧之路仁願乃奏請益兵詔發淄青萊海之兵七千人以赴熊津福信專權與百濟王豐浸相猜忌福信稱疾臥於窟室欲俟豊問疾而殺之豊知之帥親信襲殺福信遣使詣髙䴡倭國乞師以拒唐兵
  三年秋八月戊申上以海東累嵗用兵百姓困於征調士卒戰溺死者甚衆詔罷三十六州所造船遣司元太常伯竇徳𤣥等分詣十道問人疾苦黜陟官吏徳𤣥毅之曾孫也 九月戊午熊津道行軍緫管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等破百濟餘衆及倭兵於白江㧞其周留城初劉仁願劉仁軌既克真峴城詔孫仁師將兵浮海助之百濟王豐南引倭人以拒唐兵仁師與仁願仁軌合軍勢大振諸將以加林城水陸之衝欲先攻之仁軌曰加林險固急攻則傷士卒緩之則曠日持乆周留城虜之巢穴羣兇所聚除惡務本宜先攻之若克周留諸城自下於是仁師仁願與新羅王法敏將陸軍以進仁軌與別將杜爽扶餘隆將水軍及糧船自熊津入白江以㑹陸軍同趣周留城遇倭兵於白江口四戰皆㨗焚其舟四百艘煙炎灼天海水皆赤百濟王豊脫身奔髙䴡王子忠勝忠志等帥衆降百濟盡平唯別帥遲受信據任存城不下初百濟西部人黒齒常之長七尺餘驍勇有謀略仕百濟為逹率兼郡將猶中國刺史也蘇定方克百濟常之帥所部隨衆降定方縶其王及太子縱兵刼掠壯者多死常之懼與左右十餘人遁歸本部収集亡散保任存山結柵以自固旬日間歸附者三萬餘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拒戰唐兵不利常之復取二百餘城定方不能克而還常之與別部將沙吒相如各據險以應福信百濟既敗皆帥其衆降劉仁軌使常之相如自將其衆取任存城仍以糧仗助之孫仁師曰此屬獸心何可信也仁軌曰吾觀二人皆忠勇有謀敦信重義但曏者所託未得其人今正是其感激立效之時不用疑也遂給其糧仗分兵隨之攻拔任存城遲受信棄妻子奔髙䴡詔留劉仁軌將兵鎮百濟召孫仁師劉仁願還百濟兵火之餘比屋彫殘殭屍滿野仁軌始命瘞骸骨籍戶口理村聚署官長通道途立橋梁補堤堰復陂塘課耕桑賑貧乏養孤老立唐社稷頒正朔及廟諱百濟大悅闔境各安其業然後修屯田儲糗糧訓士卒以圖髙麗劉仁願至京師上問之曰卿在海東前後奏事皆合機宜復有文理卿本武人何能如是仁願曰此皆劉仁軌所為非臣所及也上悅加仁軌六階正除帶方州刺史為築第長安厚賜其妻子遣使齎璽書勞勉之上官儀曰仁軌遭黜削而能盡忠仁願秉節制而能推賢皆可謂君子矣
  麟徳元年冬十月庚辰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上言臣伏覩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者少衣服貧𡚁惟思西歸無心展效臣問以往在海西見百姓人人應募爭欲從軍或請自辦衣糧謂之義征何為今日士卒如此咸言今日官府與曩時不同人心亦殊曩時東西征役身沒王事並䝉敕使弔祭追贈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子弟凡度遼海者皆賜勲一轉自顯慶五年以來征人屢經度海官不記録其死者亦無人誰何州縣每發百姓為兵其壯而富者行錢參逐皆亡匿得免貧者身雖老弱被發即行頃者破百濟及平壤苦戰當是時將帥號今許以勲賞無所不至及達西岸唯聞枷鏁催禁奪賜破勲州縣追呼無以自存公私困弊不可悉言以是昨發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殘者非獨至海外而然也又本因征役授勲級以為榮寵而比年出征皆使勲官挽引勞苦與白丁無殊百姓不願從軍率皆由此臣又問曩日士卒留鎮五年尚得支濟今爾等始經一年何為如此單露咸言初發家日惟令備一年資裝今已二年未有還期臣檢校軍士所留衣今冬僅可充事來秋以往全無凖擬陛下留兵海外欲殄滅髙麗百濟髙麗舊相黨援倭人雖逺亦共為影響若無鎮兵還成一國今既資戍守又置屯田所藉士卒同心同徳而衆有此議何望成功自非有所更張厚加慰勞明賞重罰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已前處置恐師衆疲老立效無日逆耳之事或無人為陛下盡言故臣披露肝膽昧死奏陳上深納其言遣右威衛將軍劉仁願將兵度海以代舊鎮之兵仍敕仁軌俱還仁軌謂仁願曰國家懸軍海外欲以經畧髙麗其事非易今收穫未畢而軍吏與士卒一時代去軍將又歸夷人新服衆心未安必將生變不如且留舊兵漸令收穫辦具資糧節級遣還軍將且留鎮撫未可還也仁願曰吾前還海西大遭讒謗雲吾多留兵衆謀㨿海東幾不免禍今日惟知凖敕豈敢擅有所為仁軌曰人臣茍利於國知無不為豈恤其私乃上表陳便宜自請留鎮海東上從之仍以扶餘隆為熊津都尉使招輯其餘衆
  二年秋七月上命熊津都尉扶餘隆與新羅王法敏釋去舊怨 八月壬子同盟於熊津城劉仁軌以新羅百濟躭羅倭國使者浮海西還㑹祠㤗山髙麗亦遣太子福男來侍祠
  乾封元年夏五月髙麗王葢蘇文卒長子男生代為莫離支初知國政出巡諸城使其弟男建男産留知後事或謂二弟曰男生惡二弟之逼意欲除之不如先為計二弟初未之信又有告男生者曰二弟恐兄還奪其權欲拒兄不納男生潛遣所親往平壌伺之二弟收掩得之乃以王命召男生男生懼不敢歸男建自為莫離支發兵討之男生走保別城使其子獻誠詣闕求救 六月壬寅以左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安撫大使將兵救之以獻誠為右武衛將軍使為鄉導又以左金吾衛將軍龎同善營州都督髙侃為行軍總管同討髙麗 秋九月龎同善大破髙麗兵泉男生帥衆與同善合詔以男生為特進遼東大都督兼平壌道安撫大使封𤣥莬郡公 冬十二月己酉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以司列少常伯安陸郝處俊副之以擊髙麗龎同善契苾何力並為遼東道行軍副大總管兼安撫大使如故其水陸諸軍總管並運糧使竇義積獨孤卿雲郭待封等並受勣處分河北諸州租賦悉詣遼東給軍用
  二年秋九月辛未李勣抜髙麗之新城使契苾何力守之勣初度遼謂諸將曰新城髙麗西邊要害不先得之餘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師夫仇等縛城主開門降勣引兵進擊一十六城皆下之龎同善髙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襲其營左武衛將軍薛仁貴擊破之侃進至金山與髙麗戰不利髙麗乗勝逐北仁貴引兵橫擊之大破髙麗斬首五萬餘級抜南蘇木底蒼巖三城與泉男生軍合郭待封以水軍自別道趣平壌勣遣別將馮師本載糧仗以資之師本船破失期待封軍中飢窘欲作書與勣恐為虜所得知其虛實乃作離合詩以與勣勣怒曰軍事方急何以詩為必斬之行軍管記通事舎人河南元萬頃為釋其義勣乃更遣糧仗赴之萬頃作檄髙麗文曰不知守鴨緑之險泉男建報曰謹間命矣即移兵㨿鴨緑津唐兵不得度上聞之流萬頃於嶺南郝處俊在髙麗城下未及成列髙麗奄至軍中大駭處俊㨿胡床方食乾糒潛簡精銳擊敗之將士服其膽畧
  總章元年春二月壬午李勣等拔髙麗扶餘城薛仁貴既破髙麗於金山乗勝將三千人將攻扶餘城諸將以其兵少止之仁貴曰兵不必多顧用之何如耳遂為前鋒以進與髙麗戰大破之殺獲萬餘人遂抜扶餘城扶餘川中四十餘城皆望風請服侍御史洛陽賈言忠奉使自遼東還上問以軍事言忠對曰髙麗必平上曰卿何以知之對曰隋煬帝東征而不克者人心離怨故也先帝東征而不克者髙麗未有舋也今髙藏微弱權臣擅命蓋蘇文死男建兄弟內相攻奪男生傾心內附為我鄉導彼之情偽靡不知之以陛下明聖國家富強將士盡力以乗髙麗之亂其勢必克不俟再舉矣且髙麗連年饑饉妖異屢降人心危駭其亡可翹足待也上又問遼東諸將孰賢對曰薛仁貴勇冠三軍龎同善雖不善鬬而持軍嚴整髙侃勤儉自處忠果有謀契苾何力沈毅能㫁雖頗忌刻而有統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憂國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泉男建復遣兵五萬人救扶餘城與李勣等遇於薛賀水合戰大破之斬獲三萬餘人進攻大行城抜之 秋九月癸巳李勣抜平壌勣既克大行城諸軍出它道者皆與勣㑹進至鴨緑柵髙麗發兵拒戰勣等奮擊大破之追奔二百餘里抜辱夷城諸城遁逃及降者相繼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軍繼之圍平壌月餘髙麗王藏遣泉男産帥首領九十八人持白幡詣勣降勣以禮接之泉男建猶閉門拒守頻遣兵出戰皆敗男建以軍事委僧信誠信誠宻遣人詣勣請為內應後五日信誠開門勣縱兵登城鼓譟焚城四月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髙麗悉平 冬十月李勣將至上命先以髙藏等獻於昭陵具軍容奏凱歌入京師獻於太廟十二月丁巳上受俘於金元殿以髙藏政非己出赦以為司平太常伯貟外同正以泉男産為司宰少卿僧信誠為銀青光祿大夫泉男生為右衛大將軍李勣以下封賞有差泉男建流黔州扶餘豐流嶺南分髙麗五部百七十六城六十九萬餘戶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縣置安東都䕶府於平壤以統之擢其酋帥有功者為都督刺史縣令與華人參理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檢校安東都護總兵二萬人以鎮撫之丁卯上祀南郊告平髙麗以李勣為亞獻己巳謁太廟
  二年髙麗之民多離叛者敇徙髙麗戸三萬八千二百於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諸州空曠之地留其貧弱者使守安東
  咸亨元年夏四月髙麗酋長劒牟岑反立髙藏外孫安舜為主以左監門大將軍髙侃為東州道行軍總管發兵討之安舜殺劒牟岑奔新羅
  二年秋七月乙未朔髙侃破髙麗餘衆於安市城三年冬十二月髙侃與髙麗餘衆戰於白水山破之新羅遣兵救髙麗侃擊破之
  四年夏閏五月燕山道總管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大破髙麗叛者於瓠蘆河之西俘獲數千餘人衆皆奔新羅時謹行妻劉氏留代奴城髙麗引靺鞨攻之劉氏擐甲帥衆守城久之虜退上嘉其功封燕國夫人謹行靺鞨人突地稽之子也武力絶人為衆夷所憚
  上元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左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劉仁軌為鷄林道大總管衛尉卿李弼右領軍大將軍李謹行副之發兵討新羅時新羅王法敏既納髙麗叛衆又據百濟故地使人守之上大怒詔削法敏官爵其弟右驍衛員外大將軍臨海郡公仁問在京師立以為新羅王使歸國
  二年春二月劉仁軌大破新羅之衆於七重城又使靺鞨浮海畧新羅之南境斬獲甚衆仁軌引兵還詔以李謹行為安東鎮撫大使屯新羅之買省城以經畧之三戰皆捷新羅乃遣使入貢且謝罪上赦之復新羅王法敏官爵金仁問中道而還改封臨海郡公
  儀鳯元年春二月甲戌徙安東都䕶府於遼東故城先有華人任安東官者悉罷之徙熊津都督府於建安故城其百濟戸口先徙徐兗等州者皆置於建安
  二年 初劉仁軌引兵自熊津還扶餘隆畏新羅之逼不敢留尋亦還朝二月丁巳以工部尚書髙藏為遼東州都督封朝鮮王遣歸遼東安輯髙麗餘衆髙麗先在諸州者皆遣與藏俱歸又以司農卿扶餘隆為熊津都督封帶方王亦遣歸安輯百濟餘衆仍移安東都䕶府於新城以統之時百濟荒殘命隆寓居髙麗之境藏至遼東謀叛潛與靺鞨通召還徙卭州而死散徙其人於河南隴右諸州貧者留安東城傍髙麗舊城沒於新羅餘衆散入靺鞨及突厥隆亦竟不敢還故地髙氏扶餘氏遂亡
  開耀元年冬十月丁亥新羅王法敏卒遣使立其子政明
  吐蕃請和
  唐太宗貞觀八年冬十一月甲申吐蕃賛普棄宗弄讃遣使入貢仍請昬吐蕃在吐谷渾西南近世浸彊蠶食它國土宇廣大勝兵數十萬然未嘗通中國其王稱賛普俗不言姓王族皆曰論宦族皆曰尚棄宗弄讃有勇略四鄰畏之上遣使者馮徳遐徃慰撫之
  十二年 初上遣使者馮徳遐撫慰吐蕃吐蕃聞突厥吐谷渾皆尚公主遣使隨徳遐入朝多齎金寶奉表求㛰上未之許使者還言於賛普棄宗弄讃曰臣初至唐唐待我甚厚許尚公主㑹吐谷渾王入朝相離間唐禮遂衰亦不許㛰弄讃遂發兵擊吐谷渾吐谷渾不能支遁於青海之北民畜多為吐蕃所掠吐蕃進破党項白蘭諸羌帥衆二十餘萬屯松州西境遣使貢金帛雲來迎公主尋進攻松州敗都督韓威羌酋閻州刺史別叢臥施諾州刺史把利步利並以州叛歸之連兵不息其大臣諫不聽而自縊者凡八輩壬寅以吏部尚書矦君集為當彌道行軍大總管甲辰以右領軍大將軍執失思力為白蘭道左武衛將軍牛進達為闊水道左領軍將軍劉簡為洮河道行軍總管督步騎五萬擊之吐蕃攻城十餘日進達為先鋒九月辛亥掩其不備敗吐蕃於松州城下斬首千餘級弄讃懼引兵退遣使謝罪因復請㛰上許之
  十四年冬閏十月丙辰吐蕃賛普遣其相祿東賛獻金五千兩及珍玩數百以請昬上許以文成公主妻之十五年春正月甲戌以吐蕃祿東賛為右衛大將軍上嘉祿東賛善應對以琅邪公主外孫段氏妻之辭曰臣國中自有婦父母所聘不可棄也且賛普未得謁公主陪臣何敢先娶上益賢之然欲撫以厚恩竟不從其志丁丑命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持節送文成公主於吐蕃賛普大喜見道宗盡子壻禮慕中國衣服儀衛之美為公主別築城郭宮室而處之自服䊵綺以見公主其國人皆以赭塗靣公主惡之賛普下令禁之亦所革其猜暴之性遣子弟入國學受詩書
  二十三年土以吐蕃賛普弄讃為駙馬都尉封西海郡王賛普致書於長孫無忌等雲天子初即位臣下有不忠者當勒兵赴國討除之
  髙宗永徽元年夏五月壬戌吐蕃讃普弄讃卒其嫡子早死立其孫為賛普賛普㓜弱政事皆決於國相祿東賛祿東賛性明達嚴重行兵有法吐蕃所以彊大威服氐羌皆其謀也
  顯慶三年冬十月庚申吐蕃賛普來請㛰
  五年八月吐蕃祿東賛遣其子起政將兵擊吐谷渾以吐谷渾內附故也
  龍朔三年夏五月吐蕃與吐谷渾互相攻各遣使上表論曲直更來求援上皆不許吐谷渾之臣素和貴有罪逃奔吐蕃具言吐谷渾虛實吐蕃發兵擊吐谷渾大破之吐谷渾可汗曷鉢與𢎞化公主帥數千帳棄國走依涼州請徙居內地上以涼州都督鄭仁泰為清海道行軍大總管帥右武衛將軍獨孤卿雲辛文陵等分屯涼鄯二州以備吐蕃六月戊申又以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安集大使節度諸軍為吐谷渾之援吐蕃祿東賛屯清海遣使者論仲琮入見表陳吐谷渾之罪且請和親上不許遣左衛郎將劉文祥使於吐蕃降璽書責讓之
  麟徳二年春二月丁卯吐蕃遣使入見請復與吐谷渾和親仍求赤水地畜牧上不許
  咸享元年夏四月吐蕃䧟西域十八州又與于闐襲龜茲撥換城䧟之罷龜茲于闐焉耆踈勒四鎮辛亥以右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副之以討吐蕃且援送吐谷渾還故地 秋八月郭待封先與薛仁貴並列及征吐蕃恥居其下仁貴所言待封多違之軍至大非川將趣烏海仁貴曰烏海險逺軍行甚難輜重自隨難以趨利宜留二萬人為兩柵於大非嶺上輜重悉置柵內吾屬帥輕銳倍道兼行掩其未備破之必矣仁貴帥所部前行擊吐蕃於河口大破之斬獲甚衆進屯烏海以俟待封待封不用仁貴策將輜重徐進未至烏海遇吐蕃二十餘萬待封軍大敗還走悉棄輜重仁貴退屯大非川吐蕃相論欽陵將兵四十餘萬就擊之唐兵大敗死傷略盡仁貴待封與阿史那道真並脫身免與欽陵約和而還敇大司憲樂彥瑋即軍中按其敗狀械送京師三人皆免死除名欽陵祿東賛之子也與弟賛婆悉多於勃論皆有才略祿東賛卒欽陵代之秉政三弟將兵居外鄰國畏之 閏九月甲寅以左相姜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以禦吐蕃
  三年夏四月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朴魯然法令嚴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上詰以吞滅吐谷渾敗薛仁貴冦逼涼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上厚賜而遣之癸未遣都水使者黃仁素使於吐蕃
  上元二年春正月辛未吐蕃遣其大臣論吐渾彌來請和且請與吐谷渾復修隣好上不許
  儀鳳元年春閏三月吐蕃冦鄯廓河芳等州敇左監門衛中郎令狐智通發興鳳等州兵以禦之己夘詔以吐蕃犯塞停封中獄乙酉以洛州牧周王顯為洮州道行軍元帥將工部尚書劉審禮等十一總管并州大都督相王輪為涼州道行軍元帥將左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等以討吐蕃二王皆不行 秋八月乙未吐蕃冦疊州二年夏五月吐蕃冦扶州之臨河鎮擒鎮將杜孝昇令齎書說松州都督武居寂使降孝昇固執不從吐蕃軍還捨孝昇而去孝昇復帥餘衆拒守詔以孝昇為遊擊將軍
  冬十二月乙邜詔大發兵討吐蕃
  三年秋七月李敬𤣥奏破吐蕃於龍支 九月丙寅李敬𤣥將兵十八萬與吐蕃將論欽陵戰於青海之上兵敗工部尚書左衛大將軍彭城僖公劉審禮為吐蕃所虜時審禮將前軍深入頓於濠所為虜所攻敬𤣥懦怯按兵不救聞審禮戰沒狼狽還走頓於承風嶺阻泥溝以自固虜屯兵髙崗以壓之左領軍員外將軍黒齒常之夜帥敢死之士五百人襲擊虜營虜衆潰亂其將䟦地設引兵遁去敬𤣥乃收餘衆還鄯州審禮諸子自縛詣闕請入吐蕃贖其父敇聽次子易從詣吐蕃省之比至審禮已病卒易從晝夜號哭不絶聲吐蕃哀之還其屍易從徒跣負之以歸上嘉黒齒常之之功擢拜左武衛將軍充河源軍副使李敬𤣥之西征也監察御史原武婁師徳應猛士詔從軍及敗敇師徳收集散亡軍乃復振因命使於吐蕃吐蕃將論賛婆迎之赤嶺師徳宣導上意諭以禍福賛婆甚恱為之數年不犯邊師徳遷殿中侍御史充河源軍司馬兼知營田事上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以息民或欲嚴設守備俟公私富實而討之或欲亟發兵擊之議竟不決賜食而遣之太學生宋城魏元忠上封事言禦吐蕃之策以為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知才略是皆何益於理亂哉故陸機著辨亡之論無救河梁之敗養由基射穿七札不濟鄢陵之師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語有之人無常俗政有理亂兵無彊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閫外之任李左車陳湯呂䝉孟觀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茍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以致理議者皆云近日征伐虛有賞格而無事實葢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勲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黔首雖微不可欺罔豈得懸不信之令設虛賞之科而望其立功乎自蘇定方征遼東李勣破平壌賞絶不行勲仍淹滯不聞斬一臺郎戮一令史以謝勲人大非川之敗薛仁貴郭待封等不即重誅曏使早誅仁貴等則自餘諸將豈敢失利於後哉臣恐吐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臣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委州縣長吏以官錢增價市之則皆為官有彼胡虜恃馬力以為彊若聽人間市而畜之乃是損彼之彊為中國之利也先是禁百姓畜馬故元忠言之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調露元年春二月壬戌吐蕃賛普卒子器弩悉弄立生八年矣時器弩悉弄與其舅麴薩若詣羊同發兵有弟生六年在論欽陵軍中國人畏欽陵之彊欲立之欽陵不可與薩若共立器弩悉弄上聞賛普卒嗣主未定命裴行儉乗間圖之行儉曰欽陵為政大臣輯睦未可圖也乃止
  冬十月癸亥吐蕃文成公主遣其大臣論塞調傍來告喪並請和親上遣郎將宋令文詣吐蕃㑹賛普之葬永隆元年秋七月吐蕃冦河源左武衛將軍黒齒常之擊卻之擢常之為河源軍經略大使常之以河源衝要欲加兵戍之而轉輸險逺乃廣置烽戍七十餘所開屯田五千餘頃嵗收五百餘萬石由是戰守有備焉先是劒南募兵於茂州西南築安戎城以㫁吐蕃通蠻之路吐蕃以先羌為鄉導攻䧟其城以兵據之由是西洱諸蠻皆降於吐蕃吐蕃盡據羊同党項及諸羌之地東接涼松茂嶲等州南隣天竺西䧟龜茲踈勒等四鎮北抵突厥地方萬餘里諸胡之盛莫與為比 冬十月丙午文成公主薨於吐蕃
  開耀元年夏五月己丑河源道經略大使黒齒常之將兵擊吐蕃論賛婆於良非川破之收其糧畜而還常之在軍七年吐蕃深畏之不敢犯邊
  永淳元年秋七月吐蕃將論欽陵冦拓松翼等州詔左驍衛郎將李孝逸右衛郎將衛蒲山發秦渭等州兵分道禦之
  冬十月吐蕃入冦河源軍軍使婁師徳將兵擊之於白水澗八戰八㨗上以師徳為比部員外郎左驍衛郎將河源軍經略副使曰卿有文武材勿辭也
  則天皇后垂拱元年冬十一月癸卯命天官尚書韋待價為燕然道行軍大總管以討吐蕃
  三年冬十一月太后欲遣韋待價將兵擊吐蕃鳳閣侍郎韋方質奏請如舊制遣御史監軍太后曰古者明君遣將閫外之事悉以委之比聞御史監軍軍中事無大小皆湏承稟以下制上非令典也且何以責其有功遂罷之
  永昌元年夏五月丙辰命文昌右相韋待價為安息道行軍大總管擊吐蕃 韋待價軍至寅識迦河與吐蕃戰大敗㑹大雪糧運不繼待價既無將領之才狼狽失據士卒凍餒死亡甚衆乃引軍還太后大怒丙子待價除名流繡州斬副大總管安西大都護閻溫古安西副都護唐休璟收其餘衆撫安西土太后以休璟為西州都督
  天授二年夏五月以岑長倩為武威道行軍大總管擊吐蕃中道召還軍竟不出
  長夀元年春二月己亥吐蕃党項部落萬餘人內附分置十州 夏五月吐蕃酋長曷蘇帥部落請內附以右玉鈐衛將軍張𤣥遇為安撫使將精卒二萬迎之六月軍至大渡水西曷蘇事洩為國人所擒別部酋長昝捶帥羌蠻八千餘人內附𤣥遇以其部落置萊川州而還 初新豐王孝傑從劉審禮擊吐蕃為副總管與審禮皆沒於吐蕃賛普見孝傑泣曰貌類吾父厚禮之後竟得歸累遷右鷹揚衛將軍孝傑久在吐蕃知其虛實㑹西州都督唐休璟請復取龜茲於⿵疎勒碎葉四鎮敇以孝傑為武威軍總管與左武衛大將軍阿史那忠節將兵擊吐蕃冬十月丙戌大破吐蕃復取四鎮置安西都䕶於龜茲發兵戍之
  延載元年春二月武威道總管王孝傑破吐蕃㪍論賛刃突厥可汗俀子等於冷泉及大嶺各三萬餘人碎葉鎮守使韓思忠破泥熟俟斤等萬餘人
  天𠕋萬嵗元年秋七月辛酉吐蕃冦臨洮以王孝傑為肅邊道行軍大總管以討之
  萬嵗通天元年春正月甲寅以婁師德為肅邊道行軍副總管擊吐蕃 三月壬寅王孝傑婁師徳與吐蕃將論欽陵賛婆戰於素羅汗山唐兵大敗孝傑坐免為庶人師徳貶原州員外司馬師徳因署移牒驚曰官爵盡無邪既而曰亦善亦善不復介意 秋九月吐蕃復遣使請和親太后遣右武衛胄曹參軍貴鄉郭元振往察其宜吐蕃將論欽陵請罷安西四鎮戍兵並求分十姓突厥之地元振曰四鎮十姓與吐蕃種類本殊今請罷唐兵豈非有兼併之志乎欽陵曰吐蕃茍貪土地欲為邊患則東侵甘涼豈肯規利於萬里之外邪乃遣使者隨元振入請之朝廷疑未決元振上疏以為欽陵求罷兵割地此乃利害之機誠不可輕舉措也今若直拒其善意則為邊患必深四鎮之利逺甘涼之害近不可不深圖也宜以計緩之使其和望未絶則善矣彼四鎮十姓吐蕃之所甚欲也而青海吐谷渾亦國家之要地也今報之宜曰四鎮十姓之地本無用於中國所以遣兵戍之欲以鎮撫西域分吐蕃之勢使不得併力東侵也今若果無東侵之志當歸我吐谷渾諸部及青海故地則五俟斤部亦當以歸吐蕃如此則足以塞欽陵之口而亦未與之絶也若欽陵小有乖違則曲在彼矣且四鎮十姓欵附歲久今未察其情之向背事之利害遙割而棄之恐傷諸國之心非所以御四夷也太后從之元振又上言吐蕃百姓疲於徭戍早願和親欽陵利於統兵專制獨不欲歸欵若國家嵗發和親使而欽陵常不從命則彼國之人怨欽陵日深望國恩日甚設欲大舉其徒固亦難矣斯亦離間之漸可使其上下猜阻禍亂內興矣太后深然之元振名震以字行聖厯二年 初吐蕃賛普器弩悉弄尚㓜論欽陵兄弟用事皆有勇略諸胡畏之欽陵居中秉政諸弟握兵分據方面賛婆常居東邊為中國患者三十餘年器弩悉弄浸長陰與大臣論巖謀誅之㑹欽陵出外賛普詐雲出畋集兵執欽陵親黨二千餘人殺之遣使召欽陵兄弟欽陵等舉兵不受命賛普將兵討之欽陵兵潰自殺夏四月賛婆帥所部千餘人來降太后命右武衛鎧曹參軍郭元振與河源軍大使夫䝉令卿將騎迎之以賛婆為將迎歸徳王欽陵子弓仁以所統吐谷渾七千帳來降拜左玉鈐衛將軍酒泉郡公 冬十月丁亥論賛婆至都太后寵待賞賜甚厚以為右衛大將軍使將其衆守洪源谷
  久視元年秋閏七月丁酉吐蕃將麴莽布支冦涼州圍昌松隴右諸軍大使唐休璟與戰於洪源谷麴莽布支兵甲鮮華休璟謂諸將曰諸論既死麴莽布支新為將不習軍事諸貴臣子弟皆從之望之雖如精銳實易與耳請為諸君破之乃被甲先䧟陳六戰皆㨗吐蕃大奔斬首二千五百級獲二禆將而還 庚戌以魏元忠為隴右諸軍大使擊吐蕃
  長安二年秋九月己卯吐蕃遣其臣論彌薩來求和癸未宴論彌薩於麟徳殿時涼州都督唐休璟入朝亦預宴彌薩屢窺之太后問其故對曰洪源之戰此將軍猛厲無敵故欲識之太后擢休璟為右武威金吾二衛大將軍休璟練習邊事自碣石以西踰四鎮綿亘萬里山川要害皆能記之 冬十月戊申吐蕃賛普將萬餘人冦茂州都督陳大慈與之四戰皆破之斬首千餘級三年夏四月吐蕃遣使獻馬千匹金二千兩以求昬吐蕃南境諸部皆叛賛普器弩悉弄自將擊之卒於軍中諸子爭立久之國人立其子棄𨽻賛為賛普生七年矣
  中宗景龍元年春三月庚子吐蕃遣其大臣悉蕭熱入貢 夏四月辛巳以上所養雍王守禮女金城公主妻吐蕃賛普
  三年冬十一月乙亥吐蕃賛普遣其大臣尚賛咄等千餘人迎金城公主
  睿宗景雲元年春正月上命紀處訥送金城公主適吐蕃處訥辭又命趙彥昭彥昭亦辭丁丑命左驍衛大將軍楊矩送之己卯上自送公主至始平二月癸未還宮公主至吐蕃賛普為之別築城以居之
  𤣥宗開元元年冬十二月甲午吐蕃遣其大臣來求和二年夏五月己酉吐蕃相坌達延遺宰相書請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國封彊然後結盟琬嘗為朔方大總管故吐蕃請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復召拜左散騎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復坌達延書招懐之琬上言吐蕃必隂懐叛計請預屯兵十萬於秦渭等州以備之 六月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飲藏來獻盟書 秋八月乙亥吐蕃將坌達延乞力徐帥衆十萬冦臨洮軍蘭州至於渭源掠取牧馬命薛訥白衣攝左羽林將軍為隴右防禦使以右驍衛將軍常樂郭知運為副使與太僕少卿王晙帥兵擊之辛巳大募勇士詣河隴就訥教習初鄯州都督楊矩以九曲之地與吐蕃其地肥饒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冦矩悔懼自殺 冬十月吐蕃復冦渭原丙辰上下詔欲親征發兵十餘萬人馬四萬匹 甲子薛訥與吐蕃戰於武街大破之時太僕少卿隴右羣牧使王晙帥所部二千人與訥㑹擊吐蕃坌達延將吐蕃十萬屯大來谷晙選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襲之多置鼓角於其後五里前軍遇敵大呼後人鳴鼓角以應之擄以為大軍至驚懼自相殺傷死者萬計訥時在武街去大來谷二十里虜軍塞其中間晙復夜出兵襲之虜大潰始得與訥軍合同追犇至洮水復戰於長城堡又敗之前後殺獲數萬人豐安軍使王海賓戰死乙丑敇罷親征戊辰姚崇盧懐慎等奏頃者吐蕃以河為境神龍中尚公主遂踰河築城置獨山九曲兩軍去積石三百里又於河上造橋今吐蕃既叛宜毀橋㧞城從之以王海賔之子忠嗣為朝散大夫尚輦奉御養之宮中乙酉命左驍衛郎將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請和用敵國禮上不許自是連嵗犯邊四年春二月吐蕃圍松州 癸酉松州都督孫獻襲擊吐蕃於城下大破之 秋七月吐蕃復請和上許之五年秋七月壬寅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大破吐蕃於九曲
  六年冬十一月戊辰吐蕃奉表請和乞舅甥親署誓文及令彼此宰相皆著名於其上
  七年夏六月戊辰吐蕃復遣使請上親署誓文上不許曰昔嵗誓約已定茍信不由衷亟誓何益
  十年秋八月癸未吐蕃圍小勃律王沒謹忙謹忙求救於北庭節度使張嵩曰勃律唐之西門勃律亡則西域皆為吐蕃矣嵩乃遣疏勒副使張思禮將蕃漢步騎四千人救之晝夜倍道與謹忙合擊吐蕃大破之斬獲數萬自是累嵗吐蕃不敢犯邊
  十五年春正月辛丑涼州都督王君𡙟破吐蕃於青海之西初吐蕃自恃其彊致書用敵國禮辭指悖慢上意常怒之張說言於上曰吐蕃無禮誠宜誅夷但連兵十餘年甘涼河鄯不勝其𡚁雖師屢㨗所得不償所亡聞其悔過求和願聽其欵服以紓邊人上曰俟吾與王君㚟議之說退謂源乾曜曰君㚟勇而無謀常思僥幸若二國和親何以為功吾言必不用矣及君𡙟入朝果請深入討之去冬吐蕃大將悉諾邏冦大斗谷進攻甘州焚掠而去君𡙟度其兵疲勒兵躡其後㑹大雪虜凍死者甚衆自積石軍西歸君㚟先遣人間道入虜境燒道旁草悉諾邏至大非川欲休士馬而野草皆盡馬死過半君𡙟與泰州都督張景順追之及於青海之西乗冰而度悉諾邏已去破其後軍獲其輜重羊馬萬計而還君㚟以功遷左羽林大將軍拜其父夀為少府監致仕上由是益事邊功 秋九月丙子吐蕃大將悉諾邏㳟祿及燭龍莽布支攻䧟𤓰州執刺史田元獻及河西節度使王君𡙟之父進攻玉門軍縱所虜俘使歸涼州謂君𡙟曰將軍常以忠勇許國何不一戰君𡙟登城西望而泣竟不敢出兵莽布支別攻常樂縣縣令賈師順帥衆拒守及𤓰州䧟悉諾邏悉兵會攻之旬餘日吐蕃力盡不能克使人說降之不從吐蕃曰明府既不降宜斂城中財贈吾當退師順請脫士卒衣悉諾邏知無財乃引去毀𤓰州城師順遽開門收器械修守備虜果復遣精騎還視城中知有備乃去師順岐州人也 閏月庚子吐蕃賛普與突騎施蘇祿圍安西城安西副大都䕶趙頥員擊破之 王君𡙟帥精騎邀吐蕃使者於肅州還至甘州南鞏筆驛回紇司馬䕶輸伏兵突起殺君𡙟辛巳以左金吾衛大將軍信安王禕為朔方節度等副大使禕恪之孫也以朔方節度使蕭嵩為河西節度等副大使時王君㚟新敗河隴震駭引刑部員外郎裴寛為判官與君𡙟判官牛仙客俱掌軍政人心浸安寛漼之從弟也仙客本鶉觚小吏以才幹軍功累遷至河西節度判官為君𡙟腹心嵩又奏以建康軍使河北張守珪為𤓰州刺史帥餘衆築故城板榦裁立吐蕃猝至城中相顧失色莫有鬭志守珪曰彼衆我寡又瘡痍之餘不可以矢刃相持當以竒計取勝乃於城上置酒作樂虜疑其有備不敢攻而退守珪縱兵擊之虜敗走守珪乃修復城市收合流散皆復舊業朝廷嘉其功以𤓰州為都督府以守珪都督悉諾邏威名甚盛蕭嵩縱反間於吐蕃雲與中國通謀賛普召而誅之吐蕃由是少衰冬十二月戊寅制以吐蕃為邊患令隴右道及諸軍
  團兵五萬六千人河西道及諸軍團兵四萬人又徵闗中兵萬人集臨洮朔方兵二萬人集㑹州防秋至冬初無冦而罷伺虜入冦互出兵腹背擊之
  十六年秋七月吐蕃大將悉末朗冦𤓰州都督張守珪擊走之乙巳河西節度使蕭嵩隴右節度使張忠亮大破吐蕃於渇波谷忠亮追之抜其大莫同城擒獲甚衆焚其駱駝橋而還 八月辛夘右金吾將軍杜賔客破吐蕃於祁連城下時吐蕃復入冦蕭嵩遣賔客將彊弩四千擊之戰自辰至暮吐蕃大潰獲其大將一人虜散走投山哭聲四合
  十七年春三月𤓰州都督張守珪沙州刺史賈思順擊吐蕃大同軍大破之 甲寅朔方節度使信安王禕攻吐蕃石堡城抜之初吐蕃䧟石堡城留兵據之侵擾河右上命禕與河西隴右同議攻取諸將咸以為石堡據險而道逺攻之不克將無以自還且宜按兵觀舋禕不聽引兵深入急抜之仍分兵據守要害令虜不得前自是河隴諸軍遊奕拓境千餘里上聞大恱更命石堡城曰振武軍
  十八年夏五月吐蕃遣使致書於境上求和 秋九月吐蕃兵數敗而懼乃求和親忠王友皇甫惟明因奏事從容言和親之利上曰賛普嘗遺吾書悖慢此何可捨對曰賛善當開元年之初年尚㓜穉安能為此書殆邊將詐為之欲以激怒陛下耳夫邊境有事則將吏得以因縁盜匿官物妄述功狀以取勲爵此皆姦臣之利非國家之福也兵連不解日費千金河西隴右由茲困敝陛下誠命一使徃視公主因與賛普靣相約結使之稽顙稱臣永息邊患豈非御夷狄之長䇿乎上恱命惟明與內侍張元方使於吐蕃賛普大喜悉出貞觀以來所得敇書以示惟明冬十月遣其大臣論名悉獵隨惟明入貢表稱甥世尚公主義同一家中間張𤣥表等先興兵㓂鈔遂使二境交惡甥深識尊卑安敢失禮正為邉將交搆致獲罪於舅屢遣使者入朝皆為邊將所遏今䝉逺降使臣來視公主甥不勝喜荷儻使復修舊好死無所恨自是吐蕃復欵附
  十九年春正月辛未遣鴻臚卿崔琳使於吐蕃琳神慶之子也吐蕃使者稱公主求毛詩春秋禮記正字於休烈上疏以為東平王漢之懿親求史記諸子漢猶不與況吐蕃國之㓂讎今資之以書使知用兵權略愈生變詐非中國之利也事下中書門下議之裴光庭等奏吐蕃聾昩頑嚚乆叛新服因其有請賜以詩書庻使之漸陶聲教化流無外休烈徒知書有權畧變詐之語不知忠信禮義皆從書出也上曰善遂與之休烈志寜之𤣥孫也 秋九月辛未吐蕃遣其相論尚它硉入見二十一年春二月丁酉金城公主請立碑於赤嶺以分唐與吐蕃之境許之


  通鑑紀事本末卷二十九中
<史部,紀事本末類,通鑑紀事本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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