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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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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先至人,立言如林;以道博觀,則鉤其深。

  晁文元公曰:吾觀夫浮世,其乃生老病死之鄉歟,憂悲苦惱之窟歟。惟定明者內覺其身心空,外覺其萬物空,於是諸相既破,無可執無可爭矣。諸有者,夢幻也。夢中而人狎之,且日夢中搏必無傷也,豈非在夢知夢乎?吾嘗坐玉堂,見賽人汲水,吾觀空純熟,自無全人,觀汲水者,惟一塊之空,自西而束,豈非在幻知幻乎?故日本無一物,隨之視而起異端焉,學道者,必先止念。念起則知之,如川之泄,簣土塞之,襄陵之勢可絕矣;如火之蕪,杯水沃之,燎原之勢可滅矣。故不畏念起,惟畏覺之遲也。覺速止速,此其妙用者歟。吾嘗謂:心息相依,息調心靜,念起即覺,覺之即無,此最道之權輿也。裴休曰:夫地、水、火、風,假合而聚散,非我身也;綠慮客塵,虛妄乍起乍滅,非我心也。我有真身,圓滿空寂是也;我有真心,廣大靈和是也。萬嘔起而復破,然水之性是嘗不存也;千燈明而有滅,然火之性未嘗不在也。世亦知夫三象者乎?氣動而清者,天之象也;心靜而寧者,地之象也;智圓而明者,日月之象也。三者和會,則自然見吾神靈之妙用矣。三象既明,而六審不可不知也。試嘗自審曰:妄念息乎?外綠簡乎?觸諸境不動乎?黑白無差別乎?夢想不顛倒乎?方寸怡偷乎?於是可以測入道之深淺矣。吾嘗自警曰:了知起滅意決定生死根,不復隨綠轉,.是名不動尊。夫未能無念,即用觀空;未能頓空,即用對治。三策次第而用之。莊子坐忘,達磨壁觀,始學者不能知也,而乃入於放曠,豈其旨哉!.吾嘗端坐念實相而見魔王加趺之像且怖矣、瓦入道者端坐不傾動者乎?

碎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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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園之玄,竺乾之空;均乎正心,與儒同功。

  晁文元公曰:教豈有異哉?吾嘗貫三道為一焉。夫儒家者流,以正身為要切,勿求其功而功自成矣;竺乾氏以復性為要切,勿求其證而證自知矣。吾始讀南華之書,因齊物之理而得一法,目之曰逍遙大同觀,而無一事可爭;後讀西方之書,因無我之理又得一法,目之日平等大空觀,而無一物可齊,由是知其深淺矣。施肩吾既聞道,而著三住銘曰:心常御氣,氣與神合。竺乾氏為圓覺之說曰:心息相依,息調心今。吾觀其理殊同歸歟。天下有三樂:儒家者流日,顏氏子簞瓢陋巷不改其樂;道家者流曰,莊氏子柄遲一丘天下不易其樂;竺乾氏日,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三者自外及內,由淺至深者也。幻意諸病,吾以理攻之可也。已往吾勿追思,未來吾勿迎想。

  或曰:修行何以驗乎?曰:置白黑二棋,一念善投白者一,一念惡投黑者一,至夜較之,即知增臧焉。

  文元公曰:迂矣!吾則於晝夜四威儀中不計情境,惟量其力常習靜念而已。受辱而畏其勢忍之者,不可謂之忍也,無可畏之勢而能忍之者,斯真忍也。《易》之《損》曰:懲忿窒慾,吾用之以為戒;《易》之《繫辭》曰:寂然不動,吾用之以為定;精義入神以致用,吾用之以為慧。

  或問:閑居何樂乎?曰:調暢太和之氣,適悅天真之味,研覃微密之言,依游上妙之道。蒙莊高情,師友造化;竺乾妙旨,澡煉神明。非理外至,當如逢虎,即時而避,勿恃格獸之勇;非理內起,當如探湯,即時而止,勿縱染指之欲。外護其身,如惜干霄茂樹,勿縱一斧之刃傷焉;內護其行,如惜渡海浮囊,勿容一針之鋒破焉。心靜則清,清而後明,明則照物,物無遁形矣,至人觀之得為心印者也。

  唐人有養鸚鵡者,能誦經,常不言不動。或問其故,對曰,身心俱不動為求無上道。及其死焚之,有舍利焉。故知得道者,皆自燕寂中入者也。

  文元公曰:吾既耄也,彌覺聰警耳,有自然之音如樂中簧,隱隱如雷初動,浩浩如潮將至。吾謂之三妙音焉:一曰,幽泉漱玉;二曰,金磬搖空;三曰,秋蟬曳緒。

容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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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為陰丹,詆其嬌誣;闢其內荒,其路豁如。

  至遊子曰:吾常得崔公《藥鏡》之書,言:御女之戰,客主恍惚,則同識不同意同邪不同積,同交不同體,同體不同交,是為對鏡不動者也。夫能內外神交而體不動,得性之道也。動則神去性一哀矣。不染不著,則留其元物,使氣定神住,和合成形,入於中宮,緞去其陰而存其陽焉。紅雪者,血海之真物,本所以成人者也。在於子宮,其為陽氣,出則為血。若龜入時,俟其運出而情動,則龜轉其頸,閉氣飲之,而用擂引焉,氣定神合,則氣入於關,以較鱸河車挽之,升於崑崙,朝於金闕,入於丹田,而復成丹矣。

  至遊子聞而大吒曰:崔公果為是言哉?吾聞之古先至人,蓋未嘗有也。昔張道陵黃赤之道、混氣之法,蓋為施化種子之一術爾,非真人之事也。然及陵之變舉,則亦不復為此矣。清靈真人曰:吾見行此絕種而死,未見其生者也。夫存心包觀而行上道,是所謂抱玉赴火,金棺葬犬者也。紫微夫人曰:為黃書赤界者,適足嗚三官之鼓,致考罰爾。真人之偶景者,在於二景而已,非為夫婦之邇也。夫黃赤存於中,其可以見真人、靈人乎?魏伯陽曰:割肉以內於腹,不可以成胎,則外物不可以為丹也,明矣。是知學道以清爭為宗,內觀為本者也。於是深根固蒂,使純氣堅守,神不外馳,至於坎離交際而大藥可成矣。善乎?莊子之論曰:必摩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未聞有以御女而獲仙者也。惟東漢玲壽光自雲,行是法,幾百四五十歲,鬢髮盡白,而肌理盛壯,然卒不免於死也。世所謂善一作喜御女而得其效者,宜無瑜壽光;壽光且死,則是道也惡足以語長生久視之理也哉!彼方士以採戰之方,以惑學士大夫,懼其言之不足取信也,則竊古先至人以名其書,故稱《西華》二十有四篇,則曰鍾離雲房所作也;《西江月》十有八篇,曰張平叔所作也。指女子為偃月鑪,以童男女為真鉛汞,取穢濁為刀圭,肆情極欲,一日一溘然而逝,其名曰桶底脫。至遊子曰:崔公之道,昔呂洞賓得之以為心地益明,則崔公不宜為此疵而不醇者也,其亦方士所託而行者歟?

  或問曰:無漏果位者,當豐其源而嗇其出,故蓮華不生高地平原,而生於淤泥,何謂也?至遊子曰:道家者流有八漏,竺乾之法有諸有,漏豈爾所謂漏者乎?司馬子微曰:志之漏也,形趨於后土;念之漏也,神趨於鬼鄉。吾所謂無漏者,無此漏也。豐入嗇出,養氣則然矣,達磨之胎息是也。淤泥之蓮,易壞者也,未若松柏產於陵岡而不凋者也。吾亦有蓮焉,蓋嘗發於烈火之中矣。

  或者聞其說而疑,以問至遊子曰:容成子、務成子、天老、太一與夫堯、舜、成湯、盤庚,各有陰導之書,黃帝、三王,復有養陽之方,漢氏祕於廣內之藏,著於神仙之錄,則其由來尚矣,子惡得以為無哉?至遊子曰:吾非謂之無也,蓋非所謂仙者之務爾。聞之劉向、班固之徒曰:房中者,情性之極,至道之際,是以聖王制外樂以禁內情,而為之節文焉。樂而有節,則和壽考矣。迷者弗顧,則生疾而損命。由是觀之,信乎非仙者之務也。

陰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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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帝之經,藏於神嵩;李荃得之,發世之蒙。

  李荃得黃帝陰符之經於神嵩之山,而未知其止也,其後遇驪山姥而問焉,姥曰:道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太易者,玄元杳冥,妙於無名者也;太初者,胞胎混沌者也;太始者,洞虛無疆,或感而彰者也;太素者,內含真一之精,為萬物樸,清陽為天,濁陰為地者也。陽為魂,陰為魄。魂者,欲人之生;魄者,欲人之死。故聖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含真抱一,以歸於太陽,養陽之魂,以消陰之魄,神仙之道其盡於斯矣。

  天以一之數生水而潤下,其居北方,於時為冬,於藏為腎,是為玄武焉,此坎之卦也;地以二之數生火而炎上,其居南方,於時為夏,於藏為心,是為朱雀焉,此離之卦也;天以三之數生木而曲直,其居東方,於時為春,於藏為肝,是為青龍焉,此震之卦也;地以四之數生金而從革,其居西方,於時為秋,於藏為肺,是為白虎焉,此兌之卦也;天以五之數生土而為稼牆,其居中央,為萬物母,於藏為脾焉。故道生一,一為天。五行者,從一而生,真一之氣化生五行,是以五穀、五味滋養於人。人因五行而生,因五行而死,故五行者,五賊也。聖人奪取五行之精氣,還元返本,復歸於真一,此老子所謂萬物芸芸,各歸其根,歸根日靜,靜曰復命者也。

  夫性者,陽之精明也。精明之氣結而為人,休氣為鬼,靈氣為神,煩氣為蟲武。雜氣為禽獸,奸氣為精邪。人察乎精明則能見其機,見其機則能立天之道矣。

  自五月夏至,遇用事之卦也,十月而為純坤,陰盛則消陽矣;自十有一月冬至,復用事之卦也。四月而為純乾,陽盛則消陰矣。是以龍蛇者秋冬而潛墊,春夏而起陸焉。人以真陽去其陰魔,則百神和悅,血脈流通,五臟生津,長年久視矣。此廣成子所以積火以焚五毒;五毒者,五賊也。天生於坎者也,地生於離者也。

  坎者,水也,月也汞也;離者,火也,日也,鉛也。聖人使坎離互用,日月相交,鉛汞相持,龍虎相反,然後能斬屍滅鬼,降精攝邪,以存正氣焉。故太白真人日:五行不順行者,龍從火出,虎從水生矣。此天地之互用,陰陽之反覆者也。

  土者,四象之本,萬變之基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者,天也;三者,人也。神仙之要在乎抱一守中,故至道始於一、三而終於五。五者,數也。經日:三、五與一,萬事畢矣。此何道也?鉛汞得土而成還丹者也。煙蘿子曰:全一有三,外應仍滿於初九,此至道也。

  陽太盛則溢,溢則生熱,熱者其脈實;陰太盛則衰,衰則生寒,寒者其脈虛。虛實之脈,寒熱之患,皆能致死者也。陽者,汞也,其性飛者也;陰者,鉛也,其性伏者也。聖人伏陽汞,以煉其魄;飛陰鉛,以拘其魂。陽不得而溢,陰不得而盛,於是客邪消而屍魄喪矣。蓋有毫髮之陽未盡者不能死矣,有毫髮之陰未消者不能仙矣。

  夫耳耽淫聲,目好美色,口嗜滋味,則五臟搖動而不定,血氣流蕩而不安,精神飛馳而不守,於是正氣散而濕邪之氣乘之以生疾矣。是以人之三要者:曰耳,日目,日口。故耳目者,神之窗牖也;口者,氣液之門戶也。若夫六識皆空,湛然虛寂,遺形忘物,慧照通神者,至靜也。吐納以煉五臟,導引以開百關,誦持寶章以怡神,吸引二景以集明,煉金精以固形,餐玉英以保身者,至動也。太上日:靜者,性也;動者,氣也。動靜如一,內外和順,非至人安能至於斯哉?

  夫榮名富貴者,學道之塵垢也;爭競忿躁者,修真之荊棘也;旨酒珍撰者,伐性之戈矛也;淫聲美色者,破骨之、斧鋸也。故修真煉氣,抱元守一者,謂之聖人;煉形成氣者,謂之真人;煉氣成神者,謂之神人;煉神成真者,謂之至人。

  天地者,盜萬物使有衰朽者也。萬物盜人,使有老死者也。人盜萬物,使不常存而有用者也。故不善盜者,盜其形不盜其精,反為萬物所盜焉。善盜者,盜其精,所以能盜萬物而長生矣。吾食其時,非嗜其酒骰也,蓋盜萬物之精氣者也。何也?形以食味,神以食氣,若以時而食其形,動其機,以盜其精,則百體順理矣。吾之身有精光之神、形影之神、毛孔之神,各萬有二千。五臟六腑,三元九宮,亦皆有神焉。惟吾不見其神,則不知其能下福禍焉。故不務敬畏,至於狠躁、凶虐、貪淫、陰險,是日賊其神矣。妄言綺語,以為人不知不見,是日昧其神矣。吾之神上通於天,賊其神者,犯於天者也,昧其神者,欺於天者也。犯天欺天,所以取夭折者歟。如是者陰邪日勝,神氣日衰,屍魄日恣矣。夫能守中抱一,以陽煉陰,則屍亡魄喪而神明王矣。神明既王,則策轡八晨,飛輿五嶽,升九玄,斬玉關,可與天地等年矣。

  老君日:氣中有氣,是我之神者也;神中有神,是自然之道也。

  天以一陽降於九泉而生復,此十有一月陽之始也,二陽降而生臨,三陽降而生泰,四陽降而生大壯,五陽降而生夫,六陽降而生乾。五月夏至,陽極而生陰。故一陰升而生遘,二陰升而生遲,三陰升而生否,四陰升而生觀,五陰升而生剝,六陰升而生坤。陰陽消息升降,斯道之樞也。故聖人收採天地之氣而成二體,曰鉛曰汞。鉛也,汞也,其重各八兩,而合於三百八十有四銖之數,以應乎卦爻而定大小之法焉。上揆卦氣,下推漏刻,以均乎火之候而奪乎一千八十年之功,於是脫其凡胎矣。至於三千二百四十年而聖胎成矣,於是與造化相符,陰陽同運,聖功生焉,神明出焉。

  瞽者目無所見,故神專在於耳;聾者耳無所聞,故神專在於目。神專則事無不精矣。利能動人者也,絕利之源則神有所專,可以制精邪,亡屍滅魄有千倍之功焉。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此之謂歟!

  夫九還七返者何也?自子而至於申,自寅而至於戌者也。斯皆一陰一陽,一升一降,一沉一伏,晝夜居之而不失者也。水火水火,卦氣已盡,則還丹成矣。於是制精攝邪,亡屍滅魄,有萬倍之功焉。魏伯陽曰:屯用申子,蒙用寅戌,六十四卦各自有日,斯三反晝夜之理也。

  心者,萬神之主也;目者,萬神之戶牖也。人之神入則藏於心,出則見於目,故心安則神安,目動則心動,心動則神動,生死之機其在斯二者矣。夫能使其神出入於戶牖以自照焉,居息於宅舍以自安焉,此則生之機也。塞戶牖而不明焉,廢宅舍而不居焉,此則死之機也。

  魏伯陽日:五行相受以生,故火性爍金,金伐木榮,三五與天地之至精也。何也?陰陽相勝,五行相制,所以克伐衰謝焉。然反本歸根則萬物乃因此而生矣。陰陽激而為風雷,風雷作則萬物動而滋生矣。夫煉陰陽之氣,如風之行,如雷之嗚,通流其百脈,淘去其積滯之五毒,於是五臟生津,百骸調暢,真一存乎其中矣。

  夫不恥貧賤,不貪富貴,不嗜聲色,不耽名利,不懼患'難,不作黜辱,外無所求,內無所惑,惟見於空;空無所空,湛然常寂,然後晝無想也,夜無夢也,於是棲神於至樂,則天真之性有餘,濁亂之情不作矣。趨邊於至靜則貪求不生而心無所往矣。飛烏制其身游於空虛者,憑其氣也。死夫修煉其形而成至陽,其能入金石而不閡,行日月而無影,固其理也。世之人須飲食以養其形,不知絕飲食而形乃固焉;須屍魄以養其神,不知去屍魄而神乃全焉;須陽與陰並相濟以生,不知陰盡陽純則長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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