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叢書 (四庫全書本)/全覽1

野客叢書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野客叢書       雜家類二雜考之屬提要
  等謹案野客叢書三十卷附野老記聞一卷宋王楙撰楙字勉夫長洲人養母不仕惟杜門著述當時稱為講書君是書皆考證典籍異同前有慶元元年自序又有嘉泰二年自記一條稱此書自慶元改元以來凡三筆矣繼觀他書間有暗合不免有所竄易云云蓋刻意自成一家之言故書中頗譏洪邁容齋隨筆不免蹈襲然如和嶠千丈松一條周顗阿奴火攻一條皆黃朝英緗素雜記之説灰釘一條自雲後見藝苑雌黃亦引此辨與余暗合蓋刪除尚有未盡也其間引據既繁亦不免小有疎舛如毆陽修詩本義謂毛萇以前無以騶虞為獸者楙引六韜以駁之趙岐孟子題詞謂孟子無字楙引孔叢子以駁之顔師古漢書註謂玉樹在甘泉而楙引漢武故事以駁之傅奕請正佛法表謂佛漢明帝時入中國楙引劉向列仙傳序以駁之杜甫詩筆架沾𥦗雨句本詠實景而楙改沾為占引開元天寳遺事以証之不知是皆晩出偽書不足為據也庾信哀江南賦晉鄭靡依魯衛不睦句本反用左傳語而楙為非其本義黃庭堅詩註引烏孫公主琵琶事本出傅元琵琶賦序其石崇王明君詞乃因烏孫公主之例想其亦必如是而楙轉據明君事以駁烏孫公主事秦觀詞杜鵑聲裏斜陽暮楙辨暮字不誤是矣復謂當作斜陽曙以避英宗廟諱而改夫斜陽豈可雲曙耶張祐寜王之詩自屬追詠而楙以為目擊又以與祐詩年代不符則造為祐身歴十一朝年一百二十餘嵗之説然則李商隱有九成宮詩夀更永矣他如茅盈見史記秦本紀注而楙沿梁孫文韜碑以為漢人譏其以廟諱為名非鶡冠子者栁宗元而楙雲韓愈作盤中詩者蘇伯玉妻而楙以為傅元案楙蓋據陳玉父玉臺新詠誤本然嚴羽滄浪詩話載玉臺新詠原本甚明買石得雲饒句本姚合武功縣詩而楙以為王建餘糧棲畆本淮南子語而楙以為始於左思以準作準始於呂忱字林案字林已佚此條見郭忠恕佩觽所引而泛舉唐碑皆千慮一失不必曲為之諱其餘則多考辨精核位置於夢溪筆談緗素雜記容齋隨筆之間無愧色也末附野老紀聞一卷乃楙父所作不著名字惟據楙題詞知為陳長方之弟子所記多元祐諸人遺事而解孟子既入其苙尚沿晁氏客語之説葢楙曽祖伯虎及與黃庭堅游庭堅和炳之玉版牋詩所謂王侯鬚若縁坡竹者是也案此事見書中髯奴條下楙父承家世餘聞故所言如是耳至以其父之書附已書之末蓋沿山谷集後附伐檀集例於義均乖然伐檀集為後人所附非庭堅之意故分析著録以正其名此書為楙所自附非可諉過於他人故仍其舊第以著其失亦春秋褒貶各探其本志之義也書本三十卷見於自序陳繼儒秘笈所刻僅十二卷凡其精核之處多遭刪削今仍以原本著録而繼儒謬本則不復存目附糾其失於此焉乾隆四十四年正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野客叢書小序
  僕間以管見隨意而書積數年間卷袠俱滿旅寓高沙始命筆吏不暇詮次總而録之為三十卷目之曰野客叢書井鼃拘墟稽考不無疏鹵議論不無狂僭君子謂其野客則然不以為辠也皇宋慶元改元三月戊申日下稷長洲王楙書於不欺堂之西偏
  此書自慶元改元以來凡三筆矣繼觀他書間有暗合不免為之竄易轉烏為舄吏筆舛譌以竢訂正續有數卷見別録雲嘉泰二年十月初五日楙再書於儀真郡齋之平易堂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一
  宋 王楙 撰
  漢再受命之兆
  元城先生夏至日與門人論隂陽消長之理以謂物禁太盛者衰之始也門人因曰漢宣帝甘露三年呼韓邪單于稽侯㹪來朝此漢極盛時也是年王政君得幸於皇太子生帝驁於甲觀畫室為世適皇孫此新室代漢之兆此正夏至生一隂之時先生曰然漢再受命已兆朕於景帝生長沙定王發之際矣葢謂光武長沙定王之後故也僕謂生長沙定王之時已萌芽漢再受命之象又非所以為兆朕也兆朕之時其見於程姬所避之際乎當景帝之召程姬也程姬有所避而飾唐姬以進有所避者顔師古謂月事也上醉以為程姬而幸之遂有身已而覺其非程姬及生子因名發發之雲者謂悟已之謬也向使程姬無所避景帝不醉唐姬其能幸乎程姬之避景帝之醉天實使之也杜牧之詩曰織室魏豹俘作漢太平基誤置代籍中兩朝尊母儀光武紹髙祖本係生唐兒其推原逺矣
  班史略於節義
  班史於節義事率多疏略如紀信誑楚而燒殺不為立傳周苛罵羽而烹死因周昌傳略載此固失矣然猶得其姓名可以傳於後世鄭當時其先鄭君嘗事項籍籍死屬漢高祖令諸故項籍臣名籍鄭君獨不奉詔於是盡拜名籍者為大夫而逐鄭君此事見於鄭當時傳首朱建之子使匈奴單于無禮罵單于遂死於匈奴中此事見於朱建傳尾惜皆不得其名所謂鄭君朱建之子不知其何人也當昭帝初立之時殿中嘗有怪霍光召符璽郎求璽郎不肯授光光欲奪之郎按劒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二秩此非特不得其名且不得其姓氏又不知符璽郎果何人也凡此等者係風敎之本可以示勸激之義故表而出之考唐世系鄭君名榮
  歐公譏荊公落英事
  士有不遇則託文見志往往反物理以為言以見造化之不可測也屈原離騷曰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原葢藉此以自諭謂木蘭仰上而生本無墜露而有墜露秋菊就枝而殞本無落英而有落英物理之變則然吾憔悴放浪於楚澤之間固其宜也異時賈誼過湘作賦弔原有鏌鋣為鈍之語張平子思𤣥賦有珍蕭艾於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此意正與二公同皆所以自傷也古人託物之意大率如此本朝王荊公用殘菊飄零事蓋祖此意歐公以詩譏之荊公聞之以為歐九不學之過後人遂謂歐公之誤而不知歐公意葢有在歐公學博一世楚詞之事顯然耳目之所接者豈不知之其所以為是言者葢深譏荊公用落英事耳以謂荊公得時行道自三代以下未見其比落英反理之諭似不應用故曰秋英不比春花落為報詩人子細看葢欲荊公自觀物理而反之於正耳
  文帝露臺
  漢文帝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吾奉先帝宮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為僕考漢金一斤萬錢露臺之資才千緡耳於恭儉之徳未為損也帝直以中人十家之産而不敢妄費其愛惜天下之財如此觀翼奉疏曰文帝欲作一䑓度用百金重民之財廢而不為其積土基至今猶存是則固嘗興工輦土以築露䑓之基矣特未營材植耳因念有所費而中輟之止其役於已為尤見文帝之所以賢也
  蘭亭不入選
  遯齋閒覽雲季父虛中謂王右軍蘭亭序以天朗氣清自是秋景以此不入選余亦謂絲竹筦絃亦重複僕謂不然絲竹筦絃本出前漢張禹傳而三春之季天氣肅清見蔡邕終南山賦熙春寒徃微雨新晴六合清朗見潘安仁閒居賦仲春令月時和氣清見張平子歸田賦安可謂春間無天朗氣清之時右軍此筆葢直述一時真率之㑹趣耳修禊之際適值天宇澄霽神髙氣爽之時右軍亦不可得而隱非如今人綴緝文詞強為春間華麗之語以圗美觀然則斯文之不入選往往搜羅之不及非固遺之也僕後觀吳曽漫錄亦引張禹傳為證正與僕意合但謂右軍承漢書誤此說為謬耳漢書之語豈誤邪
  髙帝棄二子
  前輩謂晉史誕妄甚多最害名敎者如鄧攸遭賊欲全兄子遂棄己子其子追及縛於道傍如此則攸滅天性甚矣惡得為賢僕觀髙祖與項羽戰於彭城為羽大敗勢甚急撥魯元公主惠帝棄之夏侯嬰為收載行髙祖怒欲斬嬰者十餘借謂吾力不能存二子不得已棄之可也他人為收豈不甚幸何斷斷然欲斬之其天性殘忍如此髙祖豈特忍於二子於父亦然當項羽置太公於髙俎之上赫燄可畏無地措身而分羮之言優游暇豫出於其口恬不之愧幸而項羽聼項伯之言而赦之萬一激其憤怒果就鼎鑊髙祖將何以處後人見項羽不烹太公遂以為髙祖之神不知亦幸耳
  古者男女相見無嫌
  古者內外之防甚嚴然男女間以故相見亦不問其親疏貴賤田延年以廢昌邑事告楊敞敞懼不知所云延年起更衣敞夫人遽從東箱謂敞云云延年更衣還敞夫人與叅語曽不以為嫌豈惟常人雖至尊亦莫不然周昌嘗燕入奏事髙帝方擁戚姬昌還走髙祖欲廢太子昌廷爭甚切呂后側耳東箱聼見昌跪謝曰微君太子幾廢文帝在上林所幸慎夫人與皇后竝坐盎前引而郤之郅都侍景帝至上林賈姬在厠帝目都視之都不肯行且以一介之臣前郤帝姬之坐幾於僣矣至帝姬處溷穢之地使人臣親往視之無乃媟甚乎揆之人情似無是理恐非溷厠之厠史記謂如厠未可據也
  東箱
  周昌傳呂后側耳於東箱聽司馬相如傳青龍蚴蟉於東箱金日磾傳莽何羅裒刃從東箱上鼂錯傳錯趨避東箱東方朔傳翁主起之東箱前漢書稱東箱率多用竹頭顔師古注謂正寢之東西室皆曰箱如箱篋之形爾雅及其他書東西箱字並從序頭謂廊廡也其實一義但所書異耳埤蒼雲箱序也亦作廂東箱字見禮記
  炎涼世態
  炎涼世態自古而然亷頗為趙將賓客盡至及其免歸賓客盡去後復為將客又至頗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見之晚也夫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即從君無勢我即去此其理也又何怨焉頗無以應孟嘗君為齊相賓客盡至及其廢黜賓客盡去後復為相客又至孟嘗君曰客何靣目見文乎客曰生必有死物之必至富貴多士貧賤寡友事之固然君獨不見夫朝趨市者乎明旦側肩爭門而入日暮之後過市者掉臂不顧非好朝而惡暮所期物忘其中也孟嘗君卒善遇之異時翟公事正與此二事同翟公為廷尉賓客填門及廢門外可設爵羅後復為廷尉賓客欲往翟公大書其門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客固薄矣翟公何怪之有惜乎無有以二客之言告之說苑載此語而加一浮一沒交情乃出二句
  張杜酷惡之報
  張湯杜周皆武帝時酷吏觀班史所載大率無以相遠湯坐誅周倖免同惡異報始甚疑之及考史記見禇先生言田仁刺舉三河時河南河內太守杜周子弟皆下吏誅死然後信禍福果不可逃大抵善惡之報不在其身在其子孫湯之禍不能逃諸身周能逃諸身不能逃諸子禍福明騐安可不信今人勇於誅罰雖足以快一時之意而報應在於異日無謂此理未必果然觀張杜二公亦可以少警矣班固傳杜周但言兩子夾河為郡守治皆酷㬥而不言所終非逸之也無乃隱惡之意乎僕考唐世系表杜周三子延夀延考延年則知本傳所謂二子夾河為郡守者即延壽延考本傳惟載少子延年而不載前二子之名因表而出之
  張杜皆有後
  張湯酷惡而安世為中興名臣純亦顯於東都之世傳國八葉唯室先生論此以謂天理之變則然僕謂唯室之論固善然其顯幽施報之道亦已盡矣湯酷惡之報已及其身何至絶其後哉然湯之身後赫奕不絶者非湯之德是其子孫所積如此且如杜周亦以酷惡著名而得全首領以歿亦可謂倖免矣使其子孫改絃易轍務從寛厚亦足以葢其父之愆奈何繼以酷暴是益其誅也故杜氏自河南河內太守誅後其少子延年與孫五人皆至大官後有杜篤者以才學顯於東都有杜畿者至子孫顯於三國有杜預者至子孫顯於東西晉逮唐尤盛為宰相者十一人如晦淹元頴審權讓能黃裳佑悰正倫鴻漸遟是也其門戶赫奕又過於張此豈杜周之遺澤哉葢自有以致之耳今人但知湯有後不知周亦有後故表而出之
  董仲舒決獄事
  董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議使使者及廷尉張湯就其家問之其對皆有明法及上疏條教凡百二十三篇而說春秋事得失聞舉玊杯繁露清明竹林之屬復數十篇十餘萬言皆傳於後世其傳文如此而應劭所載微有異同曰膠東相董仲舒老病致仕朝廷每有政議數遣廷尉張湯親至陋巷問其得失於是作春秋決獄二百三十二事動以經對言之所謂決獄二百三十二事世亦罕聞僕觀東晉咸和間賀喬妻于氏上表引仲舒所斷二事姑著於此以資博聞於表曰董仲舒命代純儒漢朝每有疑議未嘗不遣使者訪問以片言而折衷焉時有疑獄曰甲無子拾道旁兒乙養為己子及乙長有罪殺人以狀語甲甲藏匿乙甲當何論仲舒斷曰甲無子振活養乙雖非己出春秋之義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甲宜匿乙詔不當坐又一事曰甲有子乙乞丙乙後長大而彼所成育甲因酒色謂乙汝是吾子乙怒杖甲二十以乙本是其子不勝其忿告於縣官仲舒斷之曰甲生乙不能長育以乞丙於義已絶矣雖杖甲不應坐夫拾兒路旁斷以父子之律加杖所生附於不坐之條其予奪不亦明乎於言若此
  王章孔融兒女
  士君子不幸罹不測之禍使兒女子悲痛亡聊百世之下聞者酸鼻王章下獄妻子皆收繫章小女年十二夜起號哭曰平生獄上呼囚數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剛先死者必君明日問之章果獄死孔融棄市時七歲女九歳男以幼得全寄他舍二子方弈棊融被收不動左右曰父執而不起何也答曰安有巢毀而卵不破乎主人有遺肉汁男渇而飲之女曰今日之禍豈得久活何賴知肉味乎兄號泣而止或言於曹操欲盡殺之及收女謂兄曰若死者有知得見父母豈非至願乃延頸就戮神色不變自古兒女子為家門累者不為不多就此二事尤其可傷者夫七歳小女而勇決如是雖聖門結纓赴難者不是過也此事甚異不知何以致之此正與李翺所著高妺妺事同世說謂孔文舉有二子大者六歳小者五歳相去纔一歳耳而傳謂十二男七歳女相去懸絶不可深詰
  文無害
  蕭何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掾趙禹為丞相亞夫吏府中皆稱其亷平然亞夫不任曰極知禹無害然文深不可居大府張湯給事內史為甯氏掾以湯為無害言大府顔師古注無害言最勝又曰傷害也言無人能傷害之者僕觀後漢百官志秋冬遣無害都吏案訊諸囚注案律有無害都吏如今言公平吏漢書音義曰文無所枉害蕭何以文無害為沛主吏掾正如此也乃知無害吏亦漢律中語齊永明間䇿文亦曰賢牧分陜文而無害此意正與蕭何文無害同良注守文法不害於人則與師古之言異
  三公治獄隂德
  於定國傳曰東海有孝婦養姑甚謹姑死姑女告吏婦殺我母吏驗治孝婦誣服郡決曹於公爭之弗得乃抱其獄哭於府因辭病去郡中枯旱三年於公嘗曰我治獄多隂德未嘗有寃子孫必有興者後子定國為丞相定國子永為御史大夫前漢書所載治獄隂隲止見於公一事不知當時又有二事前書不載見於後書周嘉髙祖父燕宣帝時為郡決曹太守欲枉殺人燕諫不聽遂殺囚而黜燕囚家稱寃詔覆考燕死於獄燕有五子皆至刺史太守此事甚與於公同皆為郡決曹皆以獄事爭於太守不聼是後皆顯又一事何敞六世祖比干武帝時為廷尉與張湯同時湯持刑深刻而比干務仁恕數與湯爭雖不盡得然所濟以千數注載何氏家傳雲有老姥謂比干公有隂徳天賜君䇿以廣公之子孫因出懷中符䇿九百九十枚以授比乾子孫佩印綬當如此數比干有六男代為名族此一事亦為獄官亦以獄事與同列相爭是後亦顯信知平反隂徳為不淺矣前書但云於公不知其名考其時正武昭之世而何比干與張湯同事當時寃濫有不待言以宣帝綜覈之朝而州郡之獄未免如是可為太息於公事因定國而著周燕事因嘉而著
  臣瓚誤引事
  前漢食貨志作酒一均率開盧以賣臣瓚注曰盧酒甕也言開一甕酒也趙廣漢入丞相府破盧甕僕按趙廣漢傳直突入霍禹第椎破盧罌也但嘗將吏卒入丞相府召其夫人跪受辭而已瓚誤以二事併為一事引之盧者賣酒之處絫土所築形如鍛盧以居酒甕非缾罌文君當盧黃公酒盧者是也師古之說得之
  汲黯遜周陽由
  甯成傳末載周陽由為郡守汲黯司馬安俱在二千石列未嘗敢均茵司馬安不足言也僕觀汲長孺與大將軍亢禮長揖丞相面責九卿矯矯風力不肯為人下至為周陽由所抑何哉葢周陽由亡賴小人其在二千石列肆為驕暴凌轢同事若無人焉汲葢遜之非畏之也異時河東太守勝屠公不堪其侵權遂與之角卒併就戮玊石俱碎可勝歎恨士大夫不幸而與周陽由輩同官遜而避之不失為厚徳何苦與之較而自取辱哉觀長孺勝屠蓋亦知所處矣
  雋不疑劉徳
  雋不疑傳雲大將軍光欲以女妻之不疑固辭不肯當久之病免劉徳傳亦云大將軍欲以女妻之徳不敢取畏盛滿也後免為庶人屏居田間霍光皆欲以女歸二公而二公不受當炙手炎炎之際乃能避遠權勢甘心擯棄非有高識孰能及此觀范明友之禍益信二公之見為不可及也僕甚怪二公所見皆同如此因而求之史不惟所見同而官位所為大率亦相似不疑為青州刺史後為京兆尹徳亦為青州刺史後行京兆尹事是後皆不顯其同如此而二公之為京兆也又皆多所平反見於傳文劉雋事同有如此異者
  野客叢書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
  宋 王楙 撰
  楊興妄作
  前漢楊興無傳見於他傳者班班可考觀其為人傾險反覆不安分守姑摭出為小人妄作之戒匡衡傳曰史髙以外屬領尚書事蕭望之為副髙與望之有隙長安令楊興説髙曰將軍以親戚輔政貴重無二然衆庶論議令問休譽不專在將軍者彼誠有所間也富貴在身而列士不譽是有狐白之裘而反衣之也平原文學匡衡材智有餘經學絶倫但以無階朝廷故隨牒遠方將軍誠召置幕府學士翕然歸仁以此顯示衆庶名流於世髙然其言辟衡為議曹吏薦衡於上為郎中遷給事中劉向傳曰恭顯疾周堪用事而上內重堪患衆口浸潤無所取信時長安令楊興以材能幸常稱譽堪上欲以為助乃問興曰朝臣齗齗不可光祿勲何邪興謂上疑堪因順指曰堪非獨不可於朝廷自州里亦不可臣見衆人聞堪前與劉更生等謀毀骨肉以為當誅故臣前言堪不可誅者為國恩也上曰此何罪而誅興曰可賜爵勿令與事此最策之得也上於是疑之賈捐之傳曰石顯用事捐之數短顯以故不得官而長安令楊興新以材能得幸捐之欲得召見謂興曰京兆尹缺使我得見言君蘭京兆尹可立得興曰縣官嘗言興瘉薛大夫君房勝充宗遠甚捐之復短石顯興曰顯鼎貴上信用之今欲進第從我計即得入矣捐之即與興共為薦顯奏曰竊見石顯本山東名族有禮義之家持正六年未嘗有過宜賜爵關內侯引其兄弟以為諸曹又薦興曰竊見長安令興事父母有曽子之孝事師有顔閔之材榮名聞於四方為長安令吏民敬嚮道路皆稱其能觀其下筆屬文則董仲舒進談則東方生置之爭臣則汲直用之介冑則冠軍侯施之治民則趙廣漢抱公絶私則尹翁歸興兼此六人而有之守道堅固執義不回臨大節而不可奪國之良臣也可試守京兆尹石顯聞知白之上乃下興捐之獄捐之棄市興髠鉗為城旦夫興以一令之㣲而冐昧如此略無忌憚當是之時不特興也如華陰守丞上封事薦朱雲可為御史大夫是亦以郡丞而薦兩府之重當時小臣何不安分如此葢值元帝威權不振之際此曹敢肆其妄觀黃霸為丞相薦史髙可太尉宣帝大怒至使尚書責問謂侍中髙朕所自親君何越職而舉免冠謝罪數日乃決且宰相薦賢職也宣帝尚且責其越職況下寮乎使此曹當宣帝之時無所容其妄矣
  持國秉
  漢書史記周亞夫傳並曰許負相之曰君後三歳而侯侯八歳為將相持國秉注秉並作彼命切呼為柄字三劉無注是以柄字為無疑矣管子曰治國不失秉諸公之見想亦以此然僕又觀史記蔡澤傳澤從唐舉相曰吾聞先生相李兌曰百日之內持國秉政有之乎因疑亞夫傳持國秉下脫一政字秉只合作上聲呼葢此二事甚相同而持國秉又皆得於相者之口恐是此意考前漢書諸言秉字處未嘗更有作柄字用者
  誣罔難明
  人以誣罔見加安可置而不辯直不疑買金償郎陳重買絝償郎二事首尾甚同固不失為厚德要非中道幸而見獲吾誣遂明茍或不獲吾何安而受此誣哉事惟其實而已吾果有是實受是名則可吾既無是實冐是名可乎哉此猶可也萬一誣我以殺人將何以處一取物之誣殺人之誣所積也僕觀陳直二公之誣因思天下之人𫎇曖昧之寃者何可勝數訥者不能辯廉者不肯辯仁者不忍辯善者不容辯脫有一辯者又未必見察誣又未必伸獨奈何哉
  龔張對上無隱
  前漢尚有純實氣象雖小人有時乎不敢自欺龔遂入朝王生曰天子即問何以治渤海君不可有所陳宜曰皆聖主之德非小臣之力也遂至上前如王生對上曰君安得長者之言而稱之遂曰臣非知此乃議曹教臣也兒寛為廷尉湯作奏即時得可異時湯見上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為之者湯以寛對不掠人之美以自耀龔遂可也湯或為之則知當時人物猶為近古
  楊惲有外祖風
  司馬遷遭腐刑後為中書令尊寵任職其故人任安予書責以古人推賢進士之義遷報書情詞幽深委蛇遜避使人讀之為之傷惻可以想象其當時亡聊之況葢抑鬱之氣隨筆發露初非矯為故爾厥後其甥楊惲以口語坐廢其友人孫㑹宗與書戒以大臣廢退闔門惶懼之意惲報書委曲敷敘其怏怏不平之氣宛然有外祖風致葢其平日讀外祖太史公記故發於詞㫖不期而然雖人之筆力髙下本於其材然師友淵源未有不因漸染而成之者梁江淹獄中一書情詞悽惋亦放遷作惜筆力不能及之
  未渠央
  今人詩句多用未渠央事往往不究來處渠字作平聲用按庭燎詩夜未央注云夜未渠央渠其據切當呼遽只此一音謂夜未遽盡也古樂府王融三婦豔詩曰丈人且安坐調絃未遽央又長安狹斜行曰丈夫且徐徐調絃未渠央淵明詩曰壽考豈渠央魯直詩曰木穿石槃未渠透並合呼遽史記尉佗曰使我居中國何渠不若漢班史作何遽不若漢益可騐也當時佚事
  事有存於當時史傳沒其實而不聞者何可勝數如髙祖時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此事不因魏相檢舉祖宗故事而行何自而知此一條正在髙皇帝所述詔書天子所服第八篇而前七篇所載者又不知何事史記所載禇先生曰田仁刺舉三河河南河內太守皆杜周子弟河東太守石丞相子孫仁刺三河皆下吏誅死今前漢杜周傳但言兩子夾河為郡守治皆殘酷不言所終而石丞相子孫又不載所謂河東太守者後漢梁統䟽曰哀平繼體即位日淺聽斷尚寡丞相王嘉輕為穿鑿虧除先帝舊約定律數年之後百有餘事或不便於理或不厭民心謹擇其先害於治體者傅奏於左今王嘉傳及刑法志並無其事晉段灼疏曰帝驁委政舅家使權勢外移帝幸禹家拜禹牀下問天災事禹低卬五侯之間茍取容媚是以朱雲抗節求尚方劒以戒其餘今朱雲傳但云張禹以師傅位特進甚尊重雲上書請尚方劒斬佞臣一人張禹而不言其所以司馬溫公作通鑑卻連是文正合段灼之言舉此數端益知自古以來善惡之實漏網於史䇿間多矣天子所服一條又見於漢雜事乃知五時衣始於此
  卑之無甚髙論
  今人以卑之無甚髙論之語郤所説之卑者甚失當時之意按張釋之傳釋之朝畢因前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無甚髙論令今可行也於是釋之言秦漢間事秦所以失漢所以興者文帝稱善所謂卑之無甚髙論者文帝懼釋之陳五帝三王上古久遠之事無益於時故令陳今可行之説釋之遂言秦漢之事文帝所以稱善則卑之無甚髙論自是兩句今人作一句讀之所以失當時之意也
  天亡秦兆
  班固作前漢書所以寓勸戒意深矣僕觀其作列傳七十卷而以陳勝為傳首葢次其時之先後故爾然作勝傳未言其他首曰勝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而歎曰茍富貴無相忘傭者笑而應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勝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固首載此語有以見天亡秦之兆其已久矣次作項籍傳又言秦始皇東游㑹稽梁與籍觀籍曰彼可取而代也匹夫而敢為此語益以騐天亡秦之兆果不可遏然後知髙祖之起所以應天順人者也
  次公何義
  筆談雲景祐中審刑院斷獄有使臣何次公具獄主判官方進呈上忽曰此人名次公何義主判官不能對是時龎莊敏公為殿中丞審刑院詳議官從長官上殿乃越次對曰臣嘗讀前漢書黃霸字次公葢以霸次王也此人名慕黃霸之為人上頷之僕謂龎證既迂其説無義不若曰臣讀漢書葢寛饒字次公魏丞相所謂次公醒而狂者是也寛饒為人公廉鯁直無所迴避此人必慕寛饒之為人此説為得且前漢書所載四次公又有張次公桓次公者奚獨霸哉莊敏想倉卒之間偶記得黃霸字次公故以為對耳僕考漢人字次公之意為其兄弟間居其次者如雲仲卿次君耳龎謂霸次王鑿矣玊壺清話載此事謂梁適吳曽漫録載此不辨所以但謂非適云云
  楚王好細腰
  傳曰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荀子乃曰楚王好細腰故朝有餓人墨子又曰楚王好細腰國多餓人淮南子亦曰靈王好細腰民有殺食而自饑也人君好細腰不過宮人豈欲朝臣與國人皆細腰乎天下之事訛謬之遠大率如此豈獨一細腰事乎
  經書因誤
  經書間亦有流傳之誤因遷就為本文者甚多如禮記引君牙之詞曰夏暑雨小民惟曰怨資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註謂資讀為至齊梁之語聲之誤也夏日暑雨小民怨天至冬祁寒小民又怨天案今君牙之文曰夏暑雨小民惟曰怨咨冬祁寒小民亦惟曰怨咨其本文如此惟禮記中誤冩咨為資而下文又脫一咨字遂曲為之説以全其文義如此又如中庸曰素隱行怪漢志則曰索隱行怪此如書序八卦謂之八索徐邈以為八素葢索與素字文相近故耳稱漢年數
  祭遵死范升上疏曰斯大漢厚下安人之德所以累世十餘歴載數百杜篤論都賦曰創業於髙祖嗣傳於孝惠祚缺於孝平傳世十一歴歳三百然漢家至此纔二百餘年耳或謂數百或謂三百無乃過乎大抵文人紀年多不甚契勘又如唐儒學啖助傳贊雲孔子歿數千年考孔子至是時實未滿千五百年也事有見於他傳
  班史事有本傳不載而見於他傳者帝驁時立趙飛燕為皇后怒劉輔直諌囚之掖庭左將軍辛慶忌等上書救輔遂得減死朱雲請尚方劒斬張禹上怒將殺之慶忌免冠解印綬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敢以死爭叩頭流血上意乃解此二事慶忌本傳不載而見劉輔朱雲傳武帝時兒寛有重罪繫按道侯韓説諌曰前吾丘壽王死陛下至今惜之今殺寛後將復大恨矣上感其言遂貰寛復用之此事兒寛傳不載而見劉向傳破羌將軍武賢在軍中與中郎將卬宴語卬道車騎將軍張安世始嘗不快於上欲誅之卬家將軍以為安世本持槖簪筆事孝武帝數十年見謂忠謹宜全度之安世用是得免此事安世傳不載而見趙充國傳
  官名沿革輕重不同
  漢大將軍甚重宣帝中興霍光功居第一為大將軍麒麟畫像不敢書名而張安世韓増之徒則曰車騎將軍衛將軍示莫敢抗也其重如此唐至德間官爵虛濫至以大將軍告身易一醉又何其輕也漢侍中雖比二千石其職甚㣲分掌乘輿服物下至持䙝器虎子之屬武帝以孔安國為侍中以其儒者特聽掌御坐唾壺當時榮之故舊儀謂侍中為執虎子至唐遂以為宰相之任又如僕射本秦主射之官至唐亦以為宰相之號其輕重不等如此
  何敞引陳平語
  何敞曰陳平生於征戰之世猶知宰相之分雲外鎮四夷內撫諸侯使卿大夫各得其宜按陳平傳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敞以四夷為外諸侯為內而不知平以四夷諸侯皆為外而以親附百姓為內也此葢一時引用不審細故耳殷浩失望
  士大夫之名節要其終而後信區區於一時僕未敢以為必然者殷浩少有盛名三府交辟不就二庾請以為屬不從屛居墓所且幾十年時人擬之管葛王濛謝尚當代偉人亦伺其出處以卜江左興廢因相與省之知浩有確然之志既反相謂曰深源不起當如蒼生何其望重如此庾翼貽書勉為時起浩固辭褚裒力薦於簡文徴為揚州刺史浩又上疏遜謝簡文答書力挽之浩復辭避自三月至七月稽命如是之久不得已然後勉強受之可見殷浩當時不肯出仕而士大夫屬望於浩如此之切雖商之伊尹周之呂望殆不過此浩之出也竊意必能康濟四海以慰中外之望然經略中原疎而無術與桓溫不恊且所用非人卒底桑山之衂浩之出不惟一事無立而喪師辱國殆有甚焉朝野於是大失所望削爵貶竄固其宜也而咄咄書空不能自遣又可笑者浩在貶所其甥告歸灑然起貧賤親戚離之感至於揮淚何遽至此後桓溫遺書示以引用之意斯言未必非戱耳浩一聞其説欣然許之答書慮有乖謬以忤其意開閉數十竟逹空函臨事顛錯如此可笑其胷中可知且喧寂聚散人之常態何必苦為悲戚讎人見招未必美意正以示辱而𠂀心從之其無恥如此尤可鄙也且殷浩一殷浩耳向也諸公翕然引用堅執不起今也一聞桓溫之言便欣然相從向也志節甚厲爵祿不動今也貶所失侶遂至悲泣何其無特操邪是葢浩平日區區矯飾者至此而敗矣人惟誠實不可破茍或矯偽未有不敗者僕嘗論之向使殷浩始終不起竟守此志則天下後世將抱不足之恨浩之為浩遂指以為夷齊四皓之倫髙名偉德照耀史冊與日月爭光可也彼安導輩豈能望其髣髴哉及是一出一敗塗地而浩之為浩乃始得其真在向之期望者皆可指為笑端於是知士大夫之名節要其終而後定而始之區區皆得以欺人僕深有感於殷浩之事且笑晉人幾為殷浩所欺故極論之
  晉惠問蝦蟆聲
  晉惠帝時政出羣下貨賂公行勢位之家以勢陵物風俗至不美也王沉於是作釋時論魯襃於是作錢神論杜嵩於是作任子春秋固皆疾時之敝而為是言以僕觀之恐亦不能無私意嵩略傳不得而考也襃為貧沉為時豪所抑故爾使襃富於財而沉得志二者之論恐未必作史氏知之故於惠帝紀末特表三子疾時之作且繼之曰帝在華林園聞蝦蟆聲謂左右曰此鳴者為官乎為私乎無亦密寓其譏之之意與觀漢唐黨人言事者不為不當然互相摩軋適為亂階又不知所言者為官乎為私乎
  率邇逖聽
  史記司馬相如封禪書曰率邇者踵武逖聽者風聲漢書作聽逖漢書嚴安書曰合從連衡馳車轂擊而史記作擊轂二處各具本意所注其承襲也久矣所謂率邇逖聽馳車轂擊之語其亦楚辭吉日時良句法與江總表逖聽前事沈約啓逖聽所未書




  野客叢書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三
  宋 王楙 撰
  論語㸃句
  禮運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徴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徴也吾得坤乾焉讀此知論語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蓋於之字上㸃句
  歐公論騶虞
  歐陽文忠公詩義引賈誼新書謂騶虞非獸以證毛鄭之失騶乃文王之囿而虞者囿之司獸者也謂當毛詩未出之前説者不聞以騶虞為獸漢儒多言鳥獸之祥然猶不以為言是初無此義僕觀司馬相如封禪書囿騶虞之珍羣徼麋鹿之怪獸又曰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黒章其儀可喜蓋聞其聲今視其來師古注騶虞也則是騶虞之獸果見於武帝之時矣太公六韜淮南子皆曰文王拘於羑里散宜生得騶虞獻紂張平子東京賦曰圉林氏之騶虞擾澤馬與騰黃何平叔景福殿賦曰騶虞承獻素質仁形晉安帝時新野有騶虞見以騶虞為獸者似此之類甚多不可謂無是獸也其他不可信則太公在毛鄭之前相如淮南王與毛公同時在鄭之前其言亦爾安得不信乎則是毛鄭之釋亦不為無據僕又觀歐公作五代世家曰予讀蜀書至於龜龍麟鳯騶虞莫不畢出吾不知其為何物也當誼之時其説如此然則以為獸者出於近世之説乎僕謂歐公是未考太公六韜司馬相如封禪書與夫淮南子耳
  漢唐酒價
  歴陽郭次象多聞嘗與僕論唐酒價郭謂前輩引老杜詩速令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以此知當時酒價然白樂天與劉夢得沽酒閒飲詩曰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當劉白之時酒價何太不廉哉僕謂不然十千一斗乃詩人寓言此曹子建樂府中語耳唐人引此甚多如李白詩曰金尊沽酒斗十千王維詩曰新豐美酒斗十千崔輔國詩曰與沽一斗酒恰用十千錢許渾詩曰十千沽酒留君醉權徳輿詩曰十千斗酒不知貴陸龜䝉詩曰若得奉君歡十千沽一斗唐人言十千一斗類然一斗三百錢獨見子美所云故引以定當時之價然詩人所言出於一時又未知果否一斗三百別無可據唐食貨志雲德宗建中三年禁民酤以佐軍費置肆釀酒斛收直三千此可驗乎又觀楊松玠談藪北齊盧思道嘗雲長安酒賤斗價三百杜詩引此亦未可知僕因謂郭曰曽知漢酒價否郭無以應僕謂漢酒價每斗一千郭謂出於何書僕曰此見典論曰孝靈帝末年百司湎酒一斗直千文此可證也
  唐時酒味
  三山老人云唐人好飲甜酒殆不可曉子美曰人生幾何春與夏不放香醪如蜜甜退之曰一尊春酒𠂀若飴丈人此樂無人知僕謂唐人以酒比飴蜜者大率謂醇乎醇者耳非謂好飲甜酒也且以樂天詩驗之曰甕頭竹葉經春熟如𩛿氣味緑黏臺曰春攜酒客過緑𩛿黏盞杓曰宜城酒似𩛿曰黏臺酒似𩛿樂天詩非不言酒之甜也至要其極論則曰𠂀露太甜非正味醴泉雖潔不芳馨曰戶大嫌甜酒才髙笑小詩曰甕揭聞時香酷烈缾封貯後味甘辛酒味至於甘辛乃為佳耳樂天之詩又如此豈好甜酒哉且退之詩亦自有酒味泠洌之語又豈嘗專好甜酒邪然樂天戶大嫌甜酒之句正屬退之非好甜酒矣大抵酒味之適口古今所同豈唐之所好與今異邪三山葢不深考耳子美香醪如蜜甜之句與巴子歌同巴子歌曰香醪甜似蜜峽魚美可鱠
  女侍中
  金石録載趙彥深母傅太妃碑額題齊故女侍中宜陽國貞穆太妃傅氏碑案北史後魏女侍中視二品然本後宮嬪御之職今以宰相母為之惟見於此僕謂不但宰相母也如清河王岳母山氏封郡君授女侍中入侍皇后元義之妻亦拜女侍中封新平郡君此類不一則知當時女侍中之號非必專處後宮嬪御葢有近宗與夫臣下妻母為之者正以示殊寵耳然以宰相之母尊為太妃其禮可見
  束縕還婦
  蒯通傳曰臣之里婦與里之諸母相善也里婦亡肉姑以為盜怒而逐之婦晨過所善諸母語以事而謝之里母曰女安行我今令而家追女矣即束緼請火於亡肉家曰昨暮夜犬得肉爭鬬相殺請火治之亡肉家遽追呼其婦故里母非談説之士也束緼乞火非還婦之道也然物有相感事有適可韓非子所載與此同而其言稍異曰人有亡其豚肩者意其婦而逐之鄰媼聞之束緼而詣之曰昨夜狗爭骨須火以燭之主悟乃歸婦通葢用此語爾而注不雲
  蕭何強買民田宅
  邵氏聞見録謂漢史蕭何傳先言何強買民田宅上書言者數千人後言何買田宅必居窮辟處不治垣屋曰令後世賢師吾儉不賢無為勢家所奪其反覆如此不可信也僕謂史氏之言非反覆也揆何所為信皆有之前謂強買民田宅者葢當功遂危疑之際後謂買田宅必窮辟處者葢其平居無事之時二者自不相關何謂反覆髙祖既定天下於諸功臣不能無疑蕭何懼所不免一聞鮑生之言則遣子詣軍一聞召平之言則悉家財佐軍急急自防惟恐不及當上自將兵擊黥布時何守關中上數遣使問相國何甚岌岌乎此客恐之以族滅之説復獻以買田自汙之計何雖知其不可其勢不得不然謂買民田其罪小不釋君疑其禍大上既罷兵而歸見上書告相國強買民田事者如此之衆帝之心始安所以不罪相國但以民所上書笑以示相國俾自謝而已可見其疑至此釋然是則何買田宅必窮辟處者正其本心而強買田宅致民之訟者葢出於不得已也本朝趙韓王普強買人第宅聚斂財賄為御史中丞雷德驤所劾不知趙亦用蕭何之術而蕭何此計又祖王翦之故智耳類而推之如陳平當呂氏異議之際日飲醇酒弄婦人顔真卿當安祿山牙櫱之際日與賔客泛舟飲酒裴度當宦官熏灼之際退居緑野把酒賦詩不問人間事古人明哲保身之術例如此皆所以絶其疑也
  太牢
  太牢者謂牛羊豕具少牢者謂去牛惟用羊豕今人遂以牛為太牢羊為少牢不知太牢有羊少牢有豕也禮記郊特牲而社稷太牢又曰卿大夫少牢士以特豕又曰特羊今士大夫往往循俗承用嘉祐雜志載常禹錫判太僕供祫享太牢秪供特牛而不供羊豕然則流俗承誤如此觀唐人呼牛僧孺為太牢呼楊虞卿為少牢東都賦太牢饗注牛也知此謬已久東漢呼萬歳
  東漢臣下多呼萬歳馮魴既降羣盜赦其罪各返農桑皆稱萬歳耿恭於虜圍中拜井得泉衆皆稱萬嵗馬援曰今賴士大夫之力𫎇被大恩紆佩青紫吏士皆稱萬歳歳旦門下掾王望請上太守壽掾史皆稱萬歳臣下往往若此不以為僭此猶可也觀漢刻中有故民吳仲山碑其銘中有子孫萬歳之語民猶稱萬歳官吏可知鮮有非之者惟竇憲為將軍至長安尚書以下議欲拜之伏稱萬歳韓稜正色曰禮無臣下稱萬歳之制議者皆慚所避忌者惟此語此語在當時不無諱避但不至如後世之切耳
  喜人附己
  喜人附己惡人異己人之情多然王荊公用曾呂之徒以致天下多事正以此爾唐人如韓退之之賢亦不免此病信乎私心之難克也觀李翺集中有與退之書曰如兄頗亦好賢必湏甚有文詞兼能附己順我之欲則引拔之若或不然則乞丐之不暇安肯為之先後此退之秦漢之間尚俠行義之豪儁耳觀翺此言可以見退之平日樂然推與之人是必以順其意故爾翺書親折退之之病想必不妄
  周顗處曖昧召禍
  人不可自處曖昧之地曖昧之地災禍之所由生可不戒哉僕觀晉王處仲作亂劉隗勸帝盡誅王氏王導率羣從詣闕請罪值周顗將入導呼顗謂曰伯仁以百口累卿顗直入不顧既見帝言導忠純申救甚至帝納其言顗喜飲酒至醉而出導猶在門又呼顗顗不與言顧左右曰今年殺賊奴取金印如斗大繫肘顗既出又上表明導言甚切至導不知救己而銜之處仲既得志問導曰周顗南北之望當登三司導不應又曰若不三司便應令僕又不答處仲曰若不爾當誅又無言顗竟至死導後檢中書故事見顗表救己殷勤款至執表涕泣告諸子曰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幽㝠之中負此良友此顗自召禍端無足怪者夫救人而不使人知顗葢示以公道志非不佳然宻為申救不示私恩足矣何至告之而不應出入殿門有揚揚自得之色且至有殺賊奴之罵外貌外言尚且若此則其在內可知不惟不能救己反以陷己必矣安得無此疑當此之際雖使善人長者亦所不能堪導豈陷賢者當處仲三問而三不答可見導中心有不能堪者顗死而後方知向者訑訑見拒之際乃拳拳申救之時吁無及矣人誰得而知之以是知人不可自處於曖昧之地而況立朝於危疑之際尤為難事稍有間隙性命不可保其可明開禍隙以示人哉宜顗之不得其死也將以避恩反以召禍哀哉
  古文竒字
  劉棻嘗從揚雄學作竒字所謂竒字者古文之變體者也自秦壞古文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隸書王莽時使甄豐改定古文復有六書一曰古文孔氏壁中書也二曰竒字即古文而異者三曰篆書秦篆書也四曰佐書即隸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書所以書旛信也唐書藝文志有古文竒字三卷郭璞好古文竒字韓退之謂略識竒字是也僕怪司馬相如賦其間古字聱牙殆不可讀而當時天子一見大悅則知當時君臣素明古字之學後世士大夫讀書作文趣了目前他不甚求解所謂古字之學漫不復傳往往以為不急之務而不知有不識字之誚
  婦人封命
  漢制列侯之妻稱夫人列侯死子復為列侯乃得稱太夫人父死而子不侯不得稱也僕觀杜佑通典注謂晉亦有之如羊祜卒二歳而吳平武帝曰此羊太傅功也因以䇿告祜廟依蕭何故事封其夫人為萬歳鄉君又詔太傅壽光公鄭沖太保朗陵公何曽皆假夫人世子印綬皆如郡公侯之類是也僕謂此不見婦人封命夫死從子之意觀南史宋鄱陽侯孟懷玊之母封檀國太夫人有司奏行當時御史中丞袁豹劾謂婦人從夫爵懷玊父綽見為大司農妻不宜從子於是奏免尚書等官又觀通典謂唐世命婦各視其夫子之品若夫子兩有官及爵從髙䕃然觀歐陽詢妻徐夫人墓誌謂徐始以夫恩封渤海郡君尋加渤海郡夫人後以子封乃為太縣君似亦太夫人之意葢其子官卑未當封母為太夫人故也
  楊胡有後
  後漢楊震九世祖喜髙祖時有功封赤泉侯髙祖敞昭帝時為丞相封安平侯父寶習歐陽尚書哀平之世隱居教授居攝二年與兩龔蔣詡俱徴遂遯逃不知所處光武髙其節建武中公車徴老病不到卒於家震子秉秉子賜賜子彪四世太尉德業相繼為東京顯族此見楊震傳而前漢書楊敞傳不言所祖喜者漢書鮑宣傳後歴敘漢末清節之士如龔蔣之徒又不及楊寶者其殆史之逸乎敞無甚可紀震秉賜彪四世榮顯者無亦楊寶之所遺乎又胡廣六世祖剛清髙有志節王莽居攝剛解衣冠懸府門而去遂亡命交阯隱於屠肆之間後廣仕漢在公台三十餘年歴事六帝功名烜赫漢世鮮儷推原所自是亦胡剛畜德不露有以致之此二事正與應曜同是皆嗇其光而不耀所以覃後昆之慶如此漢書髙士傳不載所謂胡剛者不因胡廣立傳所謂剛者孰得而知之又知當時清節之士遺逸於史筆者多矣僕因表而出之晉之佺期唐之元琰皆震之後也考世系楊氏相唐者十一人其盛如此
  漢奉行故事之弊
  魏相為相以奉行故事勸宣帝人以為識時務之宜僕謂當是之時固欲奉行故事所謂奉行故事者循其大綱而已節目之未善安可不改霍光不學大率施為乖陋無取豈足為後世法程於此不為釐正顧乃例循故轍魏相之識於是為陋僕觀貢禹一書有以知當時敝政不便於行者甚多其言有曰武帝取好女數千人填後宮及棄天下昭帝幼弱霍光專事不知禮正妄多藏金錢財物鳥獸魚鼈牛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盡瘞藏之又皆以後宮女置於園陵大失禮逆天心未必稱武帝之意昭帝晏駕光復行之至孝宣時羣臣亦隨故事甚可痛也故使天下承化取女皆大過度諸侯妻妾或至數百人豪富吏民畜歌者至數十人是以內多怨女外多曠夫及衆庶葬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皆在大臣循故事之辠也禹之此言正譏魏相又及於齊三服官屬金銀器織室馬廐種種過度費用不貲是皆武帝造端之弊因循不革其流至此光不足責也魏相號為中興賢相而因陋承弊不以為怪是可不為痛惜也哉
  晉史舛誤
  庾敳曰嶠森森如千丈松磊砢節目施之大廈有棟梁之用庾敳傳作溫嶠世説與和嶠傳作和嶠晉書世説並言周嵩因酒以燭投兄顗顗曰阿奴火攻固出下䇿案阿奴乃謨小字當言阿嵩火攻誤以阿嵩為阿奴也王祥傳曰祥漢諫議大夫吉之後案王吉在漢宣帝時為諌大夫而諌議大夫起於光武之世謂諌議大夫亦誤也
  班馬史文
  容齋隨筆曰漢書袁種告盎飲亡何史記謂曰飲亡苛二義不同僕謂何苛二字古者通用實一義耳觀漢書賈誼傳謂大譴大何新書謂大譴大苛可證也史傳又有傳冩譌舛而認以為正文如漢書衛綰傳不孰何綰而史記作不譙呵綰疑史記謂不誰何綰傳冩誤以為譙呵也又如史記謂大將軍出窳渾漢書則曰出窴渾漢書謂禽黎為河綦侯功臣表則曰烏黎漢書謂調雖為常樂侯功臣表則曰稠睢此類甚多往往因其字文而魚魯之耳










  野客叢書卷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四
  宋 王楙 撰
  公子非㬥勝之字
  武帝末盜賊羣起㬥勝之為直指使者衣繡衣持斧逐捕盜賊威震州郡雋不疑上謁曰竊伏海瀕聞㬥公子威名舊矣顔注公子勝之字也僕謂此公子者如言貴公子耳非稱其字也固雖當時風俗之厚不應以一介之士與部使者初未相識進謁之始稱其字之理顔之推謂字以表徳古者無嫌豈其然乎且孔門弟子稱仲尼者是退而記其所言非當面之稱也張輔妄論班史
  晉張輔嘗論班固不如司馬遷有三其一毀貶鼂錯傷忠臣之道僕取史記漢書復之知輔之言為甚妄二史鋪敘錯事大率相同但班史加詳錯之所陳而遷史略而不載耳其貶錯之詞遷則有之嘉錯之忠固何嘗亡是而張輔反雲爾者殆不可曉傳文平敘無可言者只以賛驗之可見其妄太史公曰鼂錯為家令時數言事不用後擅權多所變更諸侯發難不急正救欲報私讎反以亡軀語曰變古亂常不死則亡豈錯等謂邪班固曰鼂錯鋭於為國逺慮而不免見害悲夫錯雖不終世哀其忠故論其施行之語著於篇觀此亦可以見二公之去取矣張輔言此無乃不考其故乎
  趙周守節優劣
  士大夫不幸遺其親於不測之地要當委曲囘䕶無戾吾大節可也茍惟固執忠義不顧其親君子無取焉僕觀漢趙苞晉周虓二事深悼士大夫不幸而當此逆境然全身逺害正在人區處耳趙苞為遼西太守遣使迎母妻到郡道為賊所虜賊出母示苞苞悲號泣謂母曰今為王臣義不得顧私恩毀忠節惟當萬死無以塞罪遂進破賊母妻被害苞謂人曰食祿以避難非忠也殺母以全義非孝也嘔血而死周虓為梓潼太守遣騎送母妻歸道為苻堅將所獲虓不得已亦降堅以為尚書郎虓曰䝉國厚恩以至今日但老母見獲失節於此母子獲全秦之惠也雖公侯之貴不以為榮況郎仕乎堅乃止虓雖在秦抗節不撓時人以謂有蘇武之賢夫苞守區區之節不能保全其母此匹夫之義雖死奚益虓能全其母而節亦未嘗虧忠孝兩全正聖門所深貴者故士大夫脫有不幸當為周虓無為趙苞又嘗觀田邑報馮衍書曰間者老母諸弟執於軍而邑安然不顧者豈非重其節乎儻使故朝尚在忠義可立雖老親就戮妻子橫分邑之願也嗚呼尚忍言哉若邑者其亦趙苞之徒與漢宣親政事
  邵氏聞見録曰前漢書循吏傳雲孝宣自霍光薨後始躬攬萬㡬厲精為治五日一聴政自丞相以下各奉職而退五日一聴政史臣以為美則孝宣而上不親攬天下之政可知矣僕謂邵氏錯認此意史言孝宣自霍光薨後始親萬㡬者謂光未薨之前政由光出宣帝不可得而專光薨後宣帝始得親政事非謂宣帝以前人主不親政事也
  荊軻
  鄒陽曰荊軻湛七族要離燔妻子應劭雲荊軻為燕刺秦始皇不遂其族坐之湛沒也師古雲此説謂湛七族無荊字也尋諸史籍荊軻無湛族之事不知陽所言者何人也僕謂湛之為義言隠沒也謂軻以得罪於秦故凡荊軻親屬皆竄跡隠遯不見於世非謂秦滅沒其七族也史記曰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髙漸離變姓名匿於宋子正此意也
  爰盎宻害鼂錯
  爰盎與鼂錯素不相能自吳王所歸道逢丞相申屠嘉下車拜謁願請間者蓋欲以錯惡宻啓嘉而嘉慮其以呉私事見告難以區處也拒之曰使君所言公事之曹與長史掾議吾且奏之即私邪吾不受私盎薄以語譏之嘉遂引為上客而請間之説得行想從容燕侍力陳錯惡異時嘉奏請誅錯未必不自盎日夜縱臾之故奈何帝為錯言先入嘉奏沮格發憤而死得非盎有以誤之乎盎恨嘉死益忿錯之所為求其害錯者而不可得竇嬰亦與錯有隙㑹七國反乃以盎薦上上召見盎問計安出正投其害錯之機盎又請間而錯竟不能免矣盎之請間無非言錯委蛇曲折為計甚密故卒遂其所圖盎亦可謂深矣嘉惟不密反為錯所陷盎肯蹈故轍哉錯計出於嘉上而盎計又出於錯上信乎天下無第一手也
  田叔善導驕主
  輔導驕主亦是難事不可面折其過正使自愧為佳耳僕觀田叔之相魯何其溫良而樂易也田叔不獨可以相諸侯使之居天子之左右雍容順旨可以轉禍而為福反惡而為善叔之相魯至官之初民以王取其財物自言者百餘人叔取其渠率二十人笞怒之曰王非汝主邪何敢自言主魯王聞之大慙發中府錢使相償之叔曰王自使人償之不爾是王為惡相為善也魯王好獵相常従入苑中王輒休相就館叔常暴坐苑外終不休曰吾王暴露獨何為舍王以故不大出遊其委曲規正大率如此不傷和氣而俾歸於正此田叔所以為善相驕主也彼仲舒陳道義以緩江都之問龔遂哭社稷以規昌邑之所為皆此機也要不如田叔之善愧其心異日七國謀反正縁無善導者之過廣昌之輩日夜縱臾所言何事當是之時使有田叔者居其間吾知反謀無自而起惜漢君之慮不及此
  尚書牴牾
  尚書大傳與古文尚書所載不同大傳謂周公死王誦欲葬於成周天乃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人大恐王乃葬周公於畢示不敢臣也梅福張奐等皆引以為言據今尚書言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見於周公居東之日而非其死𦵏之時以此一事觀之則知大傳與經牴牾多矣豈惟大傳如此今之尚書與漢本亦多不同王嘉奏對引臯陶戒舜之語曰無敖佚欲有國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㡬師古注謂虞書咎繇之詞言有國之人不可傲慢逸欲但當戒謹危懼以理萬事之㡬敖字與敎字意甚相逺而敖之意為尤長元城先生謂恐敖字轉寫作敎字耳僕又觀陳蕃疏曰臯陶戒舜無敎逸游則於今本敎字初未嘗差也漢人引經率多如此不特是也如尚書天齊於人俾我一日而楊賜則曰天齊乎人假我一日尚書上刑適輕下刑適重而劉愷則曰上刑挾輕下刑挾重尚書黎民於變時雍而陽朔二年詔則曰黎民於蕃時雍尚書方命圮族蜀志晉書皆曰放命圮族尚書平章百姓史記曰便章百姓徐廣注便平也劉愷傳曰辨章百姓鄭𤣥注辨明也似此之類甚多漢人各習其師往往不同如此
  王子猷操行
  王子猷多言俗事謝安以為不如獻之僕謂此特以一時之言察其優劣耳未考其終身之行也子猷傳所載率多曠達如不答長官拄笏而看西山不顧主人坐輿而造竹下山隂雪夜詠招隠詩而訪戴逵觀此數事胸中灑落亦自不凡未易貶之也然傳又雲人欽其才而穢其行僕觀此語始知其為人內行不謹為當時所鄙信非子敬之比惟史氏沒其跡而不書盛陳前數事且居名父之下名弟之上左右掩映故後世聞其風者擊節賞歎以為不可及而莫知有大節之累雲
  王涯學太𤣥
  元城先生論甘露之禍凡覆十一族而王涯者自號留心太𤣥亦罹其禍且太𤣥惟以進退消息之為説涯知其説而不能行故爾僕謂著太𤣥者小有非意且不能自制投天祿閣為後世笑尚何以責學太𤣥者邪劉向譏恭顯
  劉向説苑載齊桓公問於管仲曰國何患管仲曰患夫社䑕桓公曰何謂也管仲曰夫社束木而塗之䑕因徃託焉熏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塗此䑕之不可得殺者以社故也夫國亦有社䑕人主之左右是也內則蔽善惡於君上外則賣權重於百姓不誅則為亂誅之則為人主所案據腹而有之此亦國之社䑕也人有酤酒者為器甚潔清置表甚長而酒酸不售問之里人何故里人曰公之狗猛人挈器而入且酤公酒狗迎而噬之此酒酸所以不售之故也夫國亦有猛狗用事者也有道術之士欲明萬乗之主而用事者迎而齕之此亦國之猛狗也左右為社䑕用事者為猛狗二者毎毎相妨而道術之士不得進用此國家之所深患也劉向藉此以譏恭顯卒為恭顯所噬蓋疾小人不可形之言豈不重其毒乎觀此可以為戒
  蕭疏二傅
  蕭望之為元帝傅與石顯為仇貪位不去卒為石顯所陷疏廣亦為元帝傅與許伯為惡飄然引去許伯莫能肆其毒蕭疏事體一同然安危不同者去就之勢異也且元帝仁柔不㫁疏傅蓋熟察其為人今吾結怨於權貴逆知非異日保身之地故一旦引知足之分父子相攜而去之人徒知疏傅之去為髙而不知所以去者蓋以此耳僕讀蕭傅傳益歎疏傅之不可及東坡謂二疏之去蓋鑒韓楊趙蓋之誅顧弗深考耳
  前漢有兩萬石君
  前漢書石奮及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皆官至二千石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舉集其門號奮為萬石君嚴延年兄弟五人皆至大官東海號其母曰萬石嚴嫗此外無聞僕觀後漢馮勤傳勤曾祖父揚宣帝時為𢎞農太守有子八人皆為二千石趙魏間榮之號曰萬石君父子九人皆為二千石㡬二萬石矣殆不止萬石而已其門戶顯融又過於嚴石二家而前書不載今人第知前漢有一萬石君有一萬石嫗而莫知此也
  蘇武在匈奴
  前漢書載蘇武在匈奴衛律白單于幽武大窖中絶不與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並咽之數日不死劉向新序又載武在匈奴衛律絶不與飲食武數日不降當盛暑以旃衣並束三日㬥武心意愈堅終不屈撓今人徒知武在匈奴劇寒中被如是之虐不知劇暑中亦受如是之苦今人飽食安眠於廣廈之間隆寒盛暑優游自得而猶萌不足之念其可不知愧乎
  新書所云
  貢禹疏曰故俗皆曰何以孝弟為財多而光榮何以禮義為史書而仕宦何以謹畏為勇猛而臨官故黥劓而髠鉗者猶復攘臂為政於世行雖犬彘家富勢足目指氣使是為賢耳故居官而致富者為雄桀處姦而得利者為壯士兄勸其弟父勉其子俗之壞敗乃至於是貢禹此語大率與賈誼新書所載同新書亦曰胡以孝弟循善為善書而為吏耳胡以行誼禮節為家富而出官耳又言黥劓者攘臂為政行雖犬彘家富財足隠機盱視與夫父子兄弟相勸勉之意甚同而誼疏不載此語益信當時風俗不美如此新書又載秦俗日敗假父耰鉏杖彗慮有徳色母取瓢椀箕帚慮立誶語抱哺其子與公併踞婦姑不相悅則反脣而相睨其慈子嗜利而輕簡父母如此而誼疏不詳見之
  膠東之詐
  容齋隨筆雲龔遂為渤海太守受王生之策以為聖主之功宣帝悅其有讓遷遂水衡都尉以王生為丞以謂遂之治效著明宣帝不以為賞而悅其佞詞宜其起王膠東之偽也僕考膠東王相受賞在地節三年之春而龔遂自渤海太守遷水衡都尉乃在地節四年間耳此事在後謂遂鑒王膠東冐賞之弊則可不應反謂王膠東因帝悅遂佞詞而起其詐也
  蜀先主讀書
  蜀書言先主不甚樂讀書喜狗馬僕觀三顧草廬與夫用兵行師甚有得於書之旨先主豈真不樂讀書哉蓋當呉魏相持之際正藉武人以輸其力一示以讀書之説此曹將至解體此正與漢髙罵儒之意同不然臨終何以戒其子曰可讀漢書禮記歴觀諸子六韜商君書益人意智觀此可見先主之本心矣袁郭論孔明
  蜀書袁孝尼言張子布薦諸葛亮於孫權亮不之留人問其故曰孫將軍能賢亮而不能盡亮吾是以不留僕觀孔明之遇先主如魚水之相歡縱使孫權能盡孔明孔明豈肯舍此而就彼哉然孔明既被張子布之所薦不欲深拒姑設此辭耳非真有意也又郭沖言亮刑罰峻急刻剝百姓君子小人咸懷怨歎僕觀先主言曰操以急吾以寛操以㬥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毎與操反事無不濟惡有反峻急如此縱懲劉璋暗弱之敝不無振作不應刻剝之甚而使君子小人皆至怨歎之理此言恐過耳
  穆生鄒陽
  初楚元王毎為穆生設醴及王戊即位常設後忘設焉穆生退曰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鉗我於市僕謂穆生之去初不為醴蓋託醴而去耳此正與吾夫子膰肉不至不稅冕而行之意同絶交無惡聲出妻可再嫁其寛容之量甚非世俗褊躁者所可窺測觀王戊淫㬥之意日萌不可制遏異日休侯使人諫王王曰季父不吾與我起先取季父是何言與待季父尚爾待賔之禮可知穆生髙蹈逺舉意蓋有在逆知異日必不能免非知幾疇克爾哉又鄒陽與枚乗嚴忌仕呉數進忠言呉王不聴三人於是一旦舍吳而之梁未幾吳難果作是皆有先見之明如此善乎阮元瑜曰穆生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游不同呉禍信哉
  石顯譖望之
  史謂石顯聞衆人匈匈言已殺前將軍蕭望之恐天下學士姍已病之乃薦貢禹歴位九卿議者於是稱顯以為不妒譖望之矣僕謂使顯不殺望之則已使其果有此事豈以薦一貢禹而能免天下之議哉殺與不殺而天下之公議自存今謂衆人匈匈言殺蕭望之是天下皆知顯為殺望之矣又言議者於是稱顯以為不妬譖望之何當時公論無定論如此僕恐不然史氏飾詞之過耳
  漢貴薦賢
  史謂鄧通無他技能有所薦達獨自謹身媚上而已鄧通何者而責以薦達賢才之事蓋漢世士大夫率貴於薦士所以司馬遷被刑之後其故人任安責以古賢臣薦士之義而遷辭以刀鋸之餘奈何薦天下豪俊衛青既貴而天下賢士大夫無稱其故吏蘇建亦勉以觀古名將招選之義而青謝以魏其武安厚賓客天子嘗切齒人臣奉法何與招士舉此二者他可知矣








  野客叢書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五
  宋 王楙 撰
  唐人言牡丹
  歐公謂牡丹初不載文字自則天已後始盛唐人如沈宋元白之流皆善詠花寂無傳焉惟劉夢得有詠魚朝恩宅牡丹一詩初不言其異苕谿漁隠引劉夢得元微之白樂天數詩以證歐公之誤且引開元時牡丹事以證歐公所謂則天已後始盛為信然近時容齋隨筆亦引元白數詩以證歐公之誤且謂元白未嘗無詩唐人未嘗不重此花容齋蓋未見漁隠所言故爾僕嘗取唐六十家詩集觀之其為牡丹作者㡬半僕不暇縷數且以劉禹錫集觀之有數篇渾侍中宅看牡丹唐郎中宅看牡丹自賞牡丹皆有作豈得謂惟有一篇歐公不應如是鹵莽得非或者假歐公之説乎二公引元白數詩以證歐公之誤要未廣也龍城錄載髙宗宴羣臣賞雙頭牡丹舒元輿序謂西河精舍有牡丹天后命移植焉由是京國日盛則知牡丹在唐已見於髙宗之時又不可引開元事為證也閲李綽尚書故實言北齊楊子華畫牡丹謝康樂集言水際竹間多牡丹陸農師作埤雅拾歐公之説亦謂牡丹不載文字自則天已後始盛如沈宋元白之流寂無篇什惟劉夢得一篇亦不深考耳
  玊蘂花
  容齋隨筆雲物以希見為珍長安唐昌觀玉蘂花魯直所謂山礬者江東彌山亘野唐昌所産至於神女下游折花而去以踐玉峯之約不特土俗罕見神仙亦然僕考李衛公集有為潤州招隠玉蘂花詩云玉蘂天中樹金鑾昔共窺注謂禁林有此木呉人不識因余賞翫始得名又曰內署沈大夫所居閣前有此樹毎花開花落空中囘旋久之方集庭砌大夫草詔之暇邀余同翫大夫謂沈傳師也又觀晏元獻公集有翰林盛諫議借示揚州廟玉蘂詩序雲此花因王元之更名瓊花亦謂之玉蘂二花相近而名字不同不知其一種邪或各異邪據春明退朝錄招隠玉蘂即后土瓊花也若然則玉蘂自是瓊花非山礬也所謂事有似是而實非者此花以罕見為貴髙齋詩話蔡寛夫詩話與隨筆之説一同
  後世務省文
  史記衛青傳曰封青子伉為宜春侯青子不疑為隂安侯青子登為發干侯疊三用青子字不以為贅漢書則一用青子字而其餘則曰子而已曰封青子伉為宜春侯子不疑為隂安侯子登為發干侯視史記之文已省兩青字矣使今人作墓誌等文則一用子字其餘曰某某而已後世作文益務簡於古然字則省矣不知古人純實之氣已虧
  玉樹青蔥
  揚子雲甘泉賦玉樹青蔥顔師古注玉樹武帝所作集衆寳為之向注文選亦謂武帝植玉樹於此宮以碧玉為葉僕案三輔黃圖雲甘泉宮北有槐樹今謂玉樹根幹盤峙三二百年木也楊震闗輔古語記曰耆老相傳咸以謂此樹即揚雄甘泉賦玉樹青蔥者也又觀隋唐嘉話國史纂異長安記聞見録等雜書皆言漢宮以槐為玉樹因知晉人所謂芝蘭玉樹者蓋指此物也又考漢武故事上起甲帳乙帳前庭種玉樹珊瑚為枝碧玉為葉自在神宮中只非甘泉宮事知師古與向之注為甚謬而左思之見未審也古來文士如曹操曹植王粲摯虞庾鯈傅𤣥庾信之徒皆有槐賦其述種於宮殿之間羙致曲盡獨未有以玉樹為言者何邪紀少瑜詩玉樹起千尋曹植詩綠羅緣玉樹得非即此乎後漢梁劉七舉亦曰玉樹青蔥敬字
  嘉祐雜志謂敬字左訖力反右普木反今避廟諱改姓茍誤矣僕謂此誤已見於石晉之時不但石晉也六朝蓋已然矣僕觀南史何敬容傳敬容為宰相時所嗤鄙其署名敬字大作茍小作文容字大為父小為口陸倕戲之曰公家茍既大父亦不小是以狗字譏之也又觀張敬兒傳其母於田中夢犬子有娠而生敬兒故初名茍兒又生一子名豬兒宋明帝嫌茍兒名鄙改為敬兒觀此二事是以敬字之左文為茍且之茍字明矣
  顔駟事與馮唐同
  漢武故事載顔駟一事甚與馮唐同曰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鬢眉皓白問何其老也對曰臣姓顔名駟以文帝時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臣尚少陛下好少臣已老是以三葉不遇上感其言擢為㑹稽都尉然人往往誤以此事為馮唐用如白氏六帖曰漢文帝時馮唐白首為郎帝問之對曰臣三朝不遇樂天詩亦曰重文疎卜式尚少棄馮唐楊巨源詩曰此地含香從白首馮唐何事怨明時劉孝標辨命論曰賈大夫沮志於長沙馮都尉皓髪於郎署左太沖詠史詩曰馮唐豈不偉白首不見招楊炯渾天賦曰馮唐入於郎署遇兩君而未識皆有白首不遇之説是以顔駟事為馮唐用也東坡詩曰為是先帝白髪郎李注亦引馮唐之事如此甚多諸詩誤引承襲而然六帖云云尤為可笑
  惠帝諱字
  容齋隨筆曰李陵詩獨有盈尊酒與子結綢繆盈字正惠帝諱漢法觸諱者有罪不應敢用此語僕觀古文苑所載枚乗柳賦曰盈玉縹之清酒玉臺新詠載枚乗新詩曰盈盈一水間梁普通間孫文韜所書茅君碑謂太元真君諱盈漢景帝中元間人觀此二事知惠帝之諱在當時蓋有不諱者然又怪之當時文字間或用此字出適然猶為有説至以廟諱為名甚不可曉
  相如上林賦
  孫尚書仲益謂司馬相如上林賦蓋令尚書給筆札一日而就非二京三都覃十年之思其誇苑囿之大固無荒怪不經之説後世學者往往讀之不通尋繹師古音義從老先生叩問累數日而後曉馬僕謂相如此賦決非一日所能辦者其運思緝工亦已久矣及是召見因以發揮不然何以不俟上命遽曰請為天子游獵之賦是知此賦已平時製下而非一日一倉卒所能為者西京雜記謂相如為上林子虛賦㡬百日而後就此言似可信
  竹坡言綠沉鎗
  竹坡詩話雲杜少陵游何將軍山林詩有雨拋金鎻甲苔臥綠沉鎗言甲拋於雨為金所鎻鎗臥於苔為緑所沉有將軍不好武之意薛氏補遺乃以綠沉為精鐵如隋文帝賜張奫以綠沉甲是也不知金鎻甲當是何物趙徳麟侯鯖錄謂緑沉為竹引陸龜䝉詩一架三百竿綠沉森杳㝠此尤可笑此周竹坡少隠所言也僕謂周説鑿甚杜之緑沉鎗正謂精鐵鎗耳且唐百家詩亦曰校獵緑沉鎗此豈鎗臥於苔為緑所沉邪竹坡謂以緑沉為精鐵則金鎻甲當是何物僕謂金鎻甲者即黃金鎻子甲耳貫休詩曰黃金鎻子甲風吹色如鐵此亦用金鎻甲事安謂何物竹坡言鎗臥於苔為緑所沉固已甚鑿言甲拋於雨為金所鎻尤為不通僕嘗考之所謂緑沉者不可專指一物顧所指何物耳如梁武帝食緑沉𤓰是指𤓰也如人以緑沉漆管筆遺王逸少是指筆也如劉邵賦六弓四弩綠沉黃間古樂府緑沉明月弦唐太宗詩羽騎緑沉弓是指弓也以至宋元嘉間廣州作緑沉屏風石季龍用緑沉扇是亦有綠沉之説豈可專指一物為緑沉哉侯鯖録引龜蒙詩以證緑沉為竹見亦未廣前此鄭槩詩嘗曰亭亭孤筍緑沉鎗則知龜蒙之言不為無自然則緑沉又不可專謂精鐵蓋有物色之深者為緑沉也呉曾漫錄論苔臥緑沉鎗不取精鐵之説不知漫録以緑沉鎗為何等物邪
  王維詩誤
  西清詩話曰唐人以詩為專門之學雖名世善用故事不免小誤王維詩曰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為數竒不敗由天幸乃霍去病非衛青也邵氏聞見録亦如此言乃以此詩為張籍之作且雲漢書音義數作朔則亦不可對天矣僕謂此詩誤用天幸事固已無疑然考山谷之言謂顔師古以數竒為命隻不耦則數乃命數之數非疏數之數也宋景文公筆録得江南漢書本乃所具反傳寫誤以所具反為所角反耳僕觀黃宋二公之説則知此詩以天幸對數竒不為失也又觀杜子美詩曰數竒謫闗塞道廣存箕潁白樂天詩集序曰文士每數竒詩人尤命薄樂天以數竒對命薄子美以數竒對道廣益信黃宋二公之言為有驗是皆以數為命數之數若柳子厚碑曰不遇興時鬱駝眉之都尉數竒見惜挫猿臂之將軍楊蟠詩曰仲父嘗三逐將軍老數竒此乃為疏數字用也髙適詩誤
  謬用衛霍事不獨王維為然僕觀髙適詩亦曰銀鞭玉勒繡蝥弧毎逐嫖姚破骨都李廣從來先將士衛青未肯學孫呉按漢書不學孫呉兵法乃霍去病非衛青也此詩亦與王維同是亦以去病事為衛青用蓋衛霍同時為將而二傳相近故多誤引用之
  麥秋
  緗素雜記載宋子京有皇帝幸南園觀刈麥詩曰農扈方還夏官田首告秋注云臣謹按物熟謂之秋取秋歛之義故謂四月為麥秋黃朝英引北史蘇綽傳麥秋在野之語以謂麥秋之説其來舊矣僕謂此説朝英蓋不讀月令之過也月令孟夏之月是月也靡草死麥秋至麥秋之説已見此書何待引北史所載邪百穀各以初生為春熟為秋麥以初夏熟故以四月為麥秋此説見蔡邕月令章句
  文選注謬
  文選蕭揚州薦士表曰竊見王暕字思晦七葉重光海內冠冕良注七葉謂自王祥以下至暕父曇首凡七葉冠冕不絶僕謂良不考究妄為之説僕考暕正王覽之下非祥下也暕蓋儉之子僧綽之孫曇首之曽孫注以暕父曇首又謬也祥覽為兄弟自覽至曇首六世至暕則九世矣注謂祥至曇首七世亦謬也李善注謂暕覽之下此説是矣然謂覽生導乂非也按晉書覽生裁裁生導王筠亦曰未有七葉名徳重光爵位相繼如吾門者筠蓋與暕再従兄弟皆曇首曽孫所以俱有七葉重光之語僕又考之自導至褒九世立傳著在國史自洽至鼒九世有集行於晉宋隋唐之間自古名門濟美鮮有如是之盛者
  夏侯傳注
  夏侯勝傳末曰勝從父子建字長卿師古注從父昆弟之子名建字長卿從父之子言昆弟可也言昆弟之子何哉此正與霍光傳謂博陸侯禹及從昆弟雲山之謬相反按禹於雲山乃従昆弟之子非従昆弟也孫公談圃
  臨汀刋孫公談圃三卷近時髙沙用臨汀本復刋於郡齋蓋髙沙公鄉里故爾僕得山陽呉氏家藏建炎初録本校之多三段其後二段乃公之甥朱稕所記併著於此庶㡬異時好事者取而附於卷末其一曰仁廟女兗國太長公主降李璋璋先卒一日公主晨起語左右曰夜來夢楊太妃特來與我做女顧左右笑之明日凌晨閽者報門外有人遺下一新生女子在門臺上公主使人收養之如己女也稍長適向經遂生今太后經卒時太后臨弔其従者皆輦官稱官家供事人元祐初李綬為副都承旨善言都城故事其説如此其二則孫公之甥朱稕所記二段一曰煕寧三年余侍親守官泗上時公為盱眙主簿一日見公言夣中有羽客遺詩一絶其後二句雲更約與君三十載北陵原上望殘霞公自言北陵殘霞非佳語也熙寧三年嵗在庚戌至元符二年己卯公卒於臨汀正三十載二曰髙郵軍南樓東去河丈餘地有井庇以四柱屋父老相傳雲郟道光女嘗汲此水煉丹飛仙去故世號玉女井其東二十餘歩即公之第宅也公嘗言嘉祐中治㕔屋得廢井甃砌完好泉清且甘按圖經即此為其玉女井也其庇以四柱屋者市人妄為之爾公又言治平中公之伯氏之喪其井輙浮泥而濁且苦踰月復故其後十五六年公又失長子而占相者言㕔東南不利有此井尋汲之又復淤濁遂命撤去石欄以石版蔽之今公歿十五年餘矣舊宅已為東隣茅氏所有不知此井蔽覆如故或復發掘汲取也
  中和樂職詩
  今率以中和樂職詩為太守事用僕考王褒傳神爵五鳳間天下殷富宣帝脩武帝故事作歌詩益州刺史王襄欲宣風化於衆庶使王褒作中和樂職宣布詩選好事者歌之宣帝曰此盛徳之事吾何足以當之何武傳所載大率亦然此是監司頌朝廷之徳化何與太守事今人頌太守治政往往有中和樂職之語似不考當來之意所謂中和樂職宣布詩者三篇詩名耳注謂中和者言政敎隆平得中和之道樂職者謂百官萬姓樂得其常道宣布謂徳化周洽徧於四海豈郡守之所安㢤張曲江任洪州日自有詩曰樂職在中和此語益謬矣王褒四子講徳論亦曰所謂中和樂職宣布之詩刺史見太上聖明股肱竭力徳澤洪茂黎庶和睦天人竝應屢降瑞福故作三篇之詩以歌詠之也其意正如此所以褒作甘泉頌有曰想聖主之優游詠中和之詩讀太平之頌觀此益知其事非郡守所當用者
  二公言宮殿
  詩人諷詠自有主意觀者不可泥其區區之詞聞見錄曰樂天長恨歌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豈有興慶宮中夜不㸃燭明皇自挑燈之理步里客談曰陳無已古墨行謂睿思殿裏春將半燈火闌殘歌舞散自書小字答邊臣萬國風煙入長算燈火闌殘歌舞散乃村鎮夜深景致睿思殿不應如是二説甚相類僕謂二詞正所以狀宮中向夜蕭索之意非以形容盛麗之為固雖天上非人間比使言髙燒畫燭貴則貴矣豈復有長恨等意邪觀者味其情旨斯可矣
  翺湜待退之之異
  唐史謂李翺皇甫湜游韓門而劉貢父石林容齋亦皆謂韓門弟子僕觀退之固甞曰李翺従僕學文頗有所得明知其師退之也然翺答退之書曰如兄頗亦好賢如兄得志祭退之文曰兄作汴州我還自徐始得交遊視我無能待我以友又與陸傪書曰我友韓愈薦所知於張徐州書曰昌黎韓愈是待退之以同輩而不以師禮事之翺又嘗言曰行已莫若自貴此聞之於師者也迫之以利而審其邪正此聞之於友者也又曰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雖朋友亦名之翺言如此而稱愈如彼是不以師待愈益明矣而皇甫湜稱退之動曰先生又有以驗翺湜所以待退之之異也









  野客叢書卷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六
  宋 王楙 撰
  荊公讀蘇文
  冷齋夜話載王荊公居鍾山一日於客處得東坡寳相藏記展誦於風簷之下喜見鬚眉曰子瞻人中龍也然有一字未穏客請願聞之公曰日勝日貧不若日勝日負東坡聞之拊掌大笑以為知言又潘子真詩話載東坡作表忠觀碑荊公寘坐隅有客問曰相公亦喜斯人之作公曰斯絶似西漢坐客歎譽不已公笑曰西漢誰文可擬坐客或比以司馬相如揚雄之流公曰相如賦子虛大人洎諭蜀文封禪書耳雄所著太𤣥法言以準易未見其敘事典贍若此直須與子長馳騁上下如楚漢以來諸侯王年表苕谿漁隠以謂熙寧間介甫當國力行新法子瞻譏誚其非形於文章者多矣介甫能不芥蒂於胸次想亦未必深喜其文章今二者所筆恐非其實僕謂二公皆一時偉人其所不相能者特立朝議論間耳然其文章妙處各自心服何嘗以平日議論不相能之故併以其所長者忌之茍如是何以為二公漁隠以市井常態測二公過矣此如顔師古謂蕭望之忌韓延夀之能出己之上之説一同
  作字
  蔡寛夫詩話曰詩人用事有乗語意到輒従其方言為之者亦自一體但不可為常耳呉人以作為佐音退之詩非閣復非船可居兼可過君欲問方橋方橋如此作乃用佐音不知當時所呼通爾或是戲語也僕按廣韻作字有三音一則洛切二臧路切三則邏切退之詩韻正葉則邏切音佐耳又後漢㢘范傳雲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無襦今五袴此作字臧路切音措耳又苕谿漁隠引老杜主人送客何所作以謂此語已先於退之用矣僕謂何止老杜與杜同時如岑參詩歸夢秋能作鄉書醉懶題在杜之先如安東平古調微物雖輕拙手所作餘有三丈為郎別厝此類甚多在退之之前不但杜用此語也古詞所葉正與㢘歌一同明道雜志引皮日休詩共君作箇生涯之語謂作讀為佐不止退之一詩僕謂張右史亦失記杜岑之作爾權徳輿詩小婦無所作自注音佐僕考小婦無所作乃古樂府中語以作為佐知自古已然矣毛詩侯祝侯作字作詛字讀
  毛詩異同
  夢谿筆談曰書之闕誤有見於他書者如詩夭夭是椓蔡邕傳作夭夭是加彼岨矣岐有夷之行朱浮傳作彼岨者岐有夷之行坊記曰君子之道譬則坊焉大戴記則雲譬猶坊焉僕謂此一字猶不甚礙理者他有礙理處甚多尚書異同僕已疏大略於前詩之異同如賈山書引匪言不能胡此畏忌聴言則對譖言則退而今詩則曰聴言則對誦言如醉又如楊秉疏引敬天之威不敢馳驅而今詩則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漢人所引與今本文不同往往而然蓋嘗考之漢人引經間有可以證其闕誤然其傳謬亦不為無之又不可盡以漢人所引為是折衷於理斯可矣
  樂天姬侍
  隨筆雲世言樂天侍兒惟小蠻樊素二人予讀集中有詩曰菱角執笙簧谷兒抺琵琶紅綃信手舞紫綃隨意歌自注云菱谷紫紅皆臧獲名若然紅紫二綃亦妓也僕謂樂天之妓又不止此觀劉夢得集中有贈小樊一詩曰花面丫頭十三四春來綽約向人時終須買取名春草處處將行步歩隨又同州與樂天詩注曰春草白君之舞妓也則知樂天姬侍又有本集所不言者白詩曰小奴搥我足小婢搥我背又不知小奴小婢者是何名也
  詩句用嫖姚事
  苕谿漁隠曰杜子美詩云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漢朝頻遣將應拜霍嫖姚按漢史顔師古注竝去聲呼而此作平聲用蓋従服䖍之音爾王荊公詩亦曰莫敎空説霍嫖姚亦以平聲呼蓋承襲子美之意也聞見録亦以子美用嫖姚字為失且譏之曰退之雲凡為文詞宜略識字有以也夫僕謂二公不深考耳嫖姚作平聲用自古已然不但子美荊公二人而已觀梁蕭子顯詩夫壻仕嫖姚十八貴登朝庾信詩寒衣須及早將寄霍嫖姚王褒詩樓蘭校尉稱嫖姚唐人前詩已多如此而唐人如李嘉祐詩身逐嫖姚㡬日歸髙適詩每逐嫖姚破骨都李白詩將軍兼領霍嫖姚張祜詩二十逐嫖姚羅隠詩尊罍合伴霍嫖姚李益詩君逐嫖姚將韋應物詩嫖姚恩顧下中有霍嫖姚張籍詩曽將順策佐嫖姚為佐嫖姚未得還杜牧之詩鏖兵不羨霍嫖姚李商隠詩五年従事霍嫖姚郎士元詩壯心竟未嫖姚知本朝如王元之詩繡服霍嫖姚劉貢父詩嫖姚不復顧家為陳後山詩故家文物尚嫖姚如此甚多皆明知為平聲字用者未見有作去聲呼蓋承襲而然二公但見子美荊公用此遂以為疑不知前後之人所用已如此也僕又考漢志歌曰五音六律依韋響昭雜變竝㑹雅聲逺姚注嫖姚也又武帝悼李夫人賦飄姚乎愈荘姚字無音服䖍之為是音亦不為無據安可以不識字疵二子露盤
  緗素雜記載魏略曰明帝景初元年徙長安諸鐘簴駱駝銅人重不可致留於霸壘大發卒鑄作銅人二號曰翁仲又漢晉春秋曰帝徙盤盤折聲聞數十里金狄或泣因留霸壘而唐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序雲魏明帝青龍九年八月詔宮官牽車而西取漢武捧露盤仙人慾立置殿前既折盤仙人臨載乃潸然泣下黃朝英謂明帝紀青龍五年三月改為景初元年是嵗徙長安銅人重不可致而賀以為青龍九年八月蓋明帝以青龍五年三月改為景初元年至三年而崩則無青龍九年明矣此皆朝英所云也僕謂賀所引青龍固失然據今本李賀集雲青龍元年非九年也朝英誤認元年為九年耳
  東坡梅詞
  東坡在惠州有梅詞西江月末雲髙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蓋悼朝雲而作苕谿漁隠曰王直方詩話載晁以道雲説之初見東坡此詞便知道此老須過海只為古今人不曾道到此須罰敎去此言鄙俚近於忌人之長幸人之禍且謂直方無識載之詩話寜不畏人之譏乎僕謂晁以道此言非忌人之長幸人之禍也蓋以坡公道人所不能到之妙奪天地造化之巧故有謫罰之語直方所載當有所自而漁隠至以無識譏之是不思之過也髙齋詩話載王昌齡梅詩云落落寞寞路不分夢中喚作梨花雲坡蓋用此事也夢雲又有榴花一事柳子厚海石榴詩曰月寒空階曙幽夢綵雲生
  蘇明允不能詩
  後山詩話載世語雲蘇明允不能詩歐陽永叔不能賦曽子固短於韻語黃魯直短於散語蘇子瞻詞如詩秦少游詩如詞苕谿漁隠引蘇明允佳節每従愁裏過壯心還傍醉中來等語以謂後山談何容易便謂老蘇不能詩何誣之甚僕謂後山蓋載當時之語非自為之説也所謂明允不能詩者非謂其真不能謂非其所長耳且如歐公不能賦而鳴蟬賦夫不佳邪魯直短於散語而江西道院記膾炙人口何邪漁隠雲爾所謂癡兒面前不得説夢也
  弋人何纂
  三山老人云揚子雲法言鴻飛𠖇𠖇弋人何慕焉一本作纂故退之詩云肻效屠門嚼久嫌弋者纂僕觀後漢逸民傳序雲揚子曰鴻飛𠖇𠖇弋者何簒焉注簒本作慕法言簒宋衷注曰簒取也今人謂以計取物曰簒乃是簒字又非纂字也故陳子昻碑曰弋人何簒鴻飛髙雲張曲江詩曰今我游𠖇𠖇弋者何所纂則用元字梁肅四皓賛曰弋者何思鴻飛𠖇𠖇又轉為思字
  攜家居省
  晉宋以後尚書官僚多攜家居省此例至陳猶然虞荔有疾帝欲臨問令將家口入省荔以禁中非私居之地乞停城外帝不許乃令住蘭臺又都官省舊多鬼祟尚書周祐入居卒於是徐孝先攜家居之兩年之間其變遂息是可證也又觀東漢趙岐初名嘉生於御史臺因字臺卿因知攜家居省自漢已然矣毛詩諧聲
  筆談雲古人諧聲有不可解者如玖字有字多與李字協用慶字正字多與章字平聲用恐別有理僕謂古人諧聲似此甚多如野字音多與羽字音協家字音多與居字音協如詩曰吉日庚午既差我馬獸之所同麀鹿麌麌曰鶴鳴於九臯聲聞於野魚潛於淵或在於渚曰鴻鴈於飛肅肅其羽之子於征劬勞於野曰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逺送於野是野字與羽字音協之例也曰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曰祈父予王之爪牙胡轉予於恤靡所止居曰昏姻之故言就爾居爾不我畜復我邦家是家字與居字音葉之例也蓋當時自有此音且有字協李字者不但毛詩為然漢刻中如呉仲山碑亦然慶字協章字不勝其多也
  來南協聲
  蔡寛夫詩話雲秦漢以來字書未備既多假借而音無反切平側皆通用如慶雲卿雲皋陶咎繇之類大率如此詩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逺曷雲能來燕燕於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逺送於南皆以為協聲僕謂寛夫之説是矣然此二字未為不協也來字協思字者非來字是釐字耳如匡衡傳曰無説詩匡鼎來匡説詩解人頤是亦以來字協詩字今呉人呼來為釐猶有此音南字協音字者非南字是吟字耳如文選賈謐詩曰昔與二三子游息承華南拊翼同枝條翻然各異尋是也唐人韓柳韻語如孟先生詩復志賦貞符詩多以此協僕因而考之古人協字必有其音又如毛詩以下字協故字者是戶字耳家字協蒲字者是孤字耳慶字協陽字者是羌字與卿字耳如詩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曰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曰先祖是皇神保是饗孝孫有慶萬夀無疆之類是也學者當以類推之
  莪儀同音
  洪丞相景伯隸釋曰周官注莪儀二字皆音俄詩以實惟我儀協在彼中河樂且有儀協在彼中阿太𤣥亦以各遵其儀協不偏不頗左傳音蛾作蟻徐廣音檥船作俄漢碑凡蓼莪皆作蓼儀而司隸魯㞶碑又作蓼䕏僕謂此猶商之阿衡或為倚衡猗衡之例也蓋古者率多以阿猗莪䕏等字同為一音又觀賈誼鵩賦曰請問於服予去何之吉乎告我凶言其菑淹速之度兮語予其期岑彭傳輿人歌曰我有枳棘岑君伐之我有蟊賊岑君遏之狗吠不驚足下生氂含哺鼓腹焉知凶災是以災字協時字音則災字合讀為緇漢人書災為菑正此音也觀菑災字協時字則知古人不獨以來字協釐字其二音亦本通用如此三傳不同
  春秋五傳而騶夾二氏不傳所傳者左氏公羊穀梁而已韓退之詩有春秋五傳束髙閣之句五字疑三字傳冩之誤耳三傳所記率多牴牾如僖公八年用致夫人不言姓左氏以為哀姜公羊以為聲姜穀梁以為成風以哀姜為説者則以哀姜既絶於魯又殺於齊當與魯絶不當與夫人終之以禘致為非禮以聲姜為説者則以聲姜僖公夫人今乃歸於廟見也以成風為説者則以成風者荘公之妾僖公之母僖公為君故得與祭又如隠公時夫人子氏薨或以為隠公母或以為隠公夫人其説紛紜不同如此
  文人遞相祖述
  容齋隨筆曰韓文公送窮文柳子厚乞巧文皆儗揚子雲逐貧賦㡬五百言文選不收初學記所載才百餘字今人有未見者輒錄於此宣宗朝有王振者作送窮詞亦工僕觀逐貧賦備載於古文苑藝文類聚中洪氏何未之見乎送窮文雖祖逐貧賦然亦與王延夀夢賦相類疑亦出此僕謂古今文人遞相祖述何限人局於聞見不暇逺考耳據耳目之所及皆知韓柳二作擬揚子雲矣又烏知子雲之作無所自乎續筆謂文公之後王振又作送窮詞矣又烏知子厚之後孫樵亦作乞巧對乎樵又有逐痁鬼文甚工其源正出於逐貧賦類以推之何可勝紀
  噴𡁲
  隨筆曰今人噴嚏不止者必噀嚏祝雲有人説我按詩寤言不寐願言則嚏注女思我心則嚏也今俗人嚏雲人道我此古之遺語僕觀類要編風篇正有是説古語稚拙
  宋子京曰古人語有稚拙不可掩者樂府曰何以銷憂惟有杜康僕觀束晳賦杜康咥其胃樂天詩杜康能解悶潘佑詩直儗將心付杜康蓋祖此意文士有因其人名遂為事用者如東坡詩獨對紅蕖傾白墮按洛陽伽藍記白墮春醪自是造酒者江東人姓劉名白墮或謂因其能造酒遂為酒名又近時稱主簿為仇香似此之類甚多其與湯燖右軍醋浸曹公之説何異
  蘇杭妓名
  蘇杭妓名見於樂天詩中姑録出以資好事者一笑其詩曰移領錢塘第二橋始有心情問絲竹𤫩瓏箜篌謝好箏陳寵觱栗沈平笙又曰長洲茂苑緑萬樹齊雲樓髙酒一杯李娟張態一春夢周五殷三歸夜臺又曰李娟張態君莫嫌亦儗隨宜且敎取乂曰花前置酒誰相勸滿坐唱歌容起舞又曰黃菊繁時佳客到碧雲合處美人來注謂遣英倩二妓與舒員外同游又曰真娘墓頭春草碧心奴頭上秋霜白就中惟有楊瓊在堪上東山伴謝公又曰心奴已死胡容老後輩風流是阿誰又憶杭州因敘舊游有曰沈謝雙飛出故鄉又有九日代羅英二妓招舒著作詩則所謂𤫩瓏謝好陳寵沈平李娟張態真娘心奴楊瓊容滿英倩羅等皆當時妓姓名所謂黃四娘之名因杜子美而著也
  周禮中言餻字
  宋景文公曰夢得嘗作九日詩欲用餻字思六經中無此字遂止故景文九日詩曰劉郎不肻題餻字虛負詩中一世豪僕讀周禮疏羞籩之實糗餌粉餈鄭箋今之餈餻安謂六經中無此字邪又觀揚雄方言亦有此字苕谿漁隠謂古人九日詩未有用餻字惟崔徳符和呂居仁一詩有買餻沽酒之語僕謂景文詩劉郎不肯題餻字虛負詩中一世豪茲豈古人詩未用餻邪











  野客叢書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七
  宋 王楙 撰
  拾遺記言傅説
  王子年拾遺記殷湯門載傅説賃為赭衣舂於深巖以自給夢乘雲繞日而行筮得利建侯卦嵗餘湯以玉帛聘而為阿衡僕謂湯所聘者伊尹而傅説起於髙宗之世相去二十來世如此之逺而此言湯時傅説云云無乃誤乎
  二書中言𩛿字
  劉禹錫嘗曰詩用僻字須有來處宋考功詩云馬上逢寒食春來不見𩛿疑此字僻因讀毛詩有瞽注乃知六經中惟此注有𩛿字僕觀揚雄方言有此一字觀樊鯈傳三嵗獻甘醪膏𩛿知漢人嘗有此語又考周禮少師掌敎簫注亦有𩛿字則是𩛿字六經中不但詩注有此一字又見於周禮注矣禹錫所言是未深考僕因觀唐人詩集有曰馬上逢寒食途中屬暮春可憐江浦望不見洛橋人此宋考功途中寒食詩也有曰嶺表逢寒食春來不見𩛿洛中新甲子何日是清明此沈佺期詩也禹錫舉考功馬上逢寒食之言而綴以佺期春來不見𩛿之句是又誤以二詩為一詩言耳然則春來不見𩛿乃佺期之句非考功之作也
  損益前人詩語
  詩眼曰沈佺期詩人如天上坐魚似鏡中懸子美詩春水船如天上坐老年花似霧中看不免蹈襲隨筆曰子美詩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風樂天詩巫山夜足沾沙雨隴水春多逆水風白用杜句如此僕謂此非襲用前人句也以前人詩語而以己意損益之在當時自有此體不特此二者如李嘉祐詩水田飛白鷺夏木囀黃鸝而王維詩漠漠水田飛白鷺隂隂夏木囀黃鸝薛據詩省署開文苑滄浪學釣翁而子美詩獨當省署開文苑兼泛滄浪學釣翁劉長卿詩柳色孤城外鶯聲細雨中而武伯蒼詩千條翠柳衡門裏百囀黃鸝細雨中増前人之語者如此又有損前人句語者如王維詩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而杜子美詩閶闔開黃道衣冠拜紫宸是也有全用前人一句而以己意貼之者如沈雲卿雲白山青千萬里㡬時重謁聖明君而子美則曰雲白山青萬餘里愁看直北是長安是也有以前人五字句衍為七字句者如沈佺期詩秦地平如掌而李白詩秦川四面平如掌是也李肇謂王維好竊人對范元實謂老杜不免蹈襲斯見謬矣抑又考之沈佺期人如天上坐魚似鏡中懸此語又有所自觀陳釋慧標詩舟如空裏泛人似鏡中行王逸少詩山隂道上行如在鏡中游得非祖此乎杜子美詩曰春水船如天上坐李白曰人行明鏡中鳥度屏風裏盧懷慎曰樓臺影就波中出日月光疑鏡裏懸是皆體貼此意
  韓李設諭
  韓退之自薦書曰假如賢者至閤下乃一見之愚者至不得見焉則賢者莫不至而愚者日逺矣假如愚者至閤下以千金與之賢者至亦以千金與之則愚者莫不至而賢者日逺矣李翺薦所知書曰茲有二人偕來其一人賢士也其一人常常人也待之禮貌不加崇焉則賢者行賢者行則常常之人日來矣況其待常常之禮貌加厚則善人何求而來哉二公均以是意設諭別白是否其理明甚非老於文筆者不及此
  韓用杜格
  杜子美逢李龜年詩曰岐王宅裏尋常見崔九堂前㡬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韓退之井詩曰賈誼宅中今始見葛洪山下昔曾窺寒泉百尺空看影正是行人暍死時杜詩老妻畫紙為棊局稚子敲鍼作釣鉤韓詩已呼孺人戛鳴瑟更遣稚子傳清杯因知韓詩亦自杜詩中來儲光羲詩孺人善逢迎稚子解趨走孺人對稚子又出於江淹恨賦承露絲囊
  懶真子讀杜牧之詩千秋佳節名空在承露絲囊世已無謂漢以金盤承露而唐以絲囊絲囊可以承露乎此不可解僕謂懶真是未深考按華山記𢎞農鄧紹八月曉入華山見童子執五綵囊盛栢葉露食之此事在漢武之前是以武帝於其地造望仙等宮觀又觀梁文帝眼明囊賦序曰俗之婦人八月旦多以錦翠珠寳為眼明囊因凌晨拭目唐人千秋節以絲囊盛露亦襲其舊正八月初故事
  不識撐犁事
  緗素雜記雲永叔代王狀元謝啟陸機閲史尚靡識於撐犁枚臯屬文徒自成於骫骳沈元用啟讀撐犁而靡識敢謂知書問祈招而不知尚慙寡學陸機不識撐犁事竟不知載何書僕謂此見𤣥晏春秋曰予讀匈奴傳不識撐犁孤塗之事有胡奴執燭顧而問之奴曰撐犁天子也言匈奴號撐犁猶漢人稱天子也於是曠然發寤其事亦著藝文類聚類要諸書然則不識撐犁者乃皇甫謐非陸機也歐公謂陸機得非別有所據乎
  豹文鼮䑕
  郭璞注爾雅謂豹文鼮䑕漢武帝時得此孝㢘郎終軍知之賜絹百匹其後如崔偓佺劉士𤣥之徒皆知其説唐藝文類聚亦云終軍知豹文鼮䑕武帝賜絹百匹僕考前漢諸書不聞終軍有此事讀後漢竇攸家傳光武宴百僚於雲臺得豹文之䑕問羣臣莫知之惟竇攸曰此鼮䑕也詔問所出曰見爾雅驗之果然賜絹百匹詔公卿子弟就攸學爾雅是以徐陵謝啟曰雖賈逵之頌神爵竇攸之對鼮䑕方其寵錫獨有光前得非即此事而誤以為終軍乎摯虞三輔決録亦謂竇攸
  紫荷囊
  前輩謂尚書紫荷囊事案晉志八坐尚書荷紫以生紫為袷綴之外服加於肩上又梁史周捨問劉杳尚書著紫荷橐竟何所出杳曰張安世傳持橐囊也荷乃負荷之荷人讀為平聲遂有此誤雖歐陽文忠公宋景文公有所不免僕謂不然紫荷囊事其説已久非歐宋之誤也觀唐類表有雲佩蒼玊負紫荷歐宋之語豈無自邪僕因考之沈約宋志蕭子顯齊志皆謂紫袷囊俗呼曰紫荷或曰負荷以行隋志曰朝服綴紫荷録令左僕射左荷右僕射尚書右荷是則紫荷之説自晉宋以來有之劉杳謂持橐簪筆出張安世傳不知出於趙充國傳漫録謂左荷右荷出隋樂志不知出於禮志
  五技之䑕有二
  今讀荀子鼯䑕五技而窮為貓䑕之䑕唐藝文類聚亦編入䑕門僕考之乃螻蛄非䑕也按本草廣雅皆謂荀之鼯䑕為螻蛄一名碩䑕易晉如碩䑕孔頴達正義引蔡邕勸學篇雲碩䑕五能不成一技注云能飛不能上屋能緣不能窮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藏身能走不能先人荀子鼯䑕五技而窮竝為螻蛄也而魏詩碩䑕刺重斂傳注皆謂大䑕則爾雅所謂碩䑕闗中呼為鼩䑕陸璣雲今河東有大䑕能人立交前兩腳於頸上跳舞善鳴食人禾苖人逐則走水空中亦有五技或謂之雀䑕然則螻蛄與此䑕同名碩䑕皆有五技但螻蛄技窮而此䑕技不窮故耳陸農師埤雅謂五技而窮者為飛生與諸説不同鷹犬諭人
  頌人之美以飛走比況者有之不過用麟鳳虎豹鷹鵬之類而已然罕有以犬為美況者觀後漢張表碑雲仕郡為督郵鷹撮盧擊此何理哉今人以掾曹取媚上官奔走為用者為鷹犬乃知亦有自雲
  陳平用張辟疆計
  世稱良平之智而良之智夐非平之所能僕嘗著良平論辨之詳矣茲不復論因閲前漢外戚傳見張辟疆勸陳平進用台産輩以解呂后之憤乃信有乃父風當惠帝崩太后發喪哭而泣不下留侯子張辟疆為侍郎年十五謂丞相陳平曰太后獨有帝今哭而不哀君知其解未陳平曰何解辟疆曰帝無壯子太后畏君等今請拜呂台呂産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官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脫禍矣丞相如辟疆計請之太后説其哭乃哀夫陳平至是時亦已老矣其平生用智至此亦可謂熟矣然受敎於張辟疆十五嵗之子従容解呂后之憤是平之智不惟不及其父且不及其子逺甚揚子雲美辟疆之覺陳平而李徳裕非之僕謂辟疆正料台産庸材有不足慮故使之暫掌二軍使其材不可制決不出此計矣有以見辟疆術髙詩曰是以似之辟疆之謂與張良傳末但言子不疑嗣侯不聞辟疆之名何邪杜荀鶴句
  髙齋詩話曰山谷嘗雲杜荀鶴詩舉世盡従愁裏老正好對韓退之詩誰人肻向死前休僕考荀鶴詩元有是對其詩曰南來北去二三年年去年來兩髩斑舉世盡從愁裏老誰人肻向死前閒退之易閒字為休字耳退之在前荀用其語僕謂誰人肻向死前休與誰人肻向死前閒二句皆當理然豈可誣舉世之人盡従愁裏老邪蓋有春風和氣中過一生者但不多耳不若曰浮世多從忙裏老
  蘇黃互相引重
  漁隠雲元祐文章世稱蘇黃然二公爭名互相譏誚東坡謂魯直詩文如蝤蛑江珧柱格韻髙絶盤餐盡廢然不可多食多食則發風動氣山谷亦曰蓋有文章妙一世而詩句不逮古人者此指東坡而言也殊不知蘇黃二公同時實相引重黃推蘇尤謹而蘇亦奬成之甚力黃雲東坡文章妙一世乃謂效庭堅體正如退之效孟郊盧仝詩蘇雲讀魯直詩如見魯仲連李太白不敢復論鄙事其互相推許如此豈爭名者㢤詩文比之蝤蛑江珧柱豈不謂佳至言發風動氣不可多食者謂其言有味或不免譏評時病使人動不平之氣乃所以深美之非譏之也文章妙一世而詩句不逮古人此語蓋指曽子固亦當時公論如此豈坡公邪以坡公詩句不逮古人則是陳夀謂孔明兵謀將略非其所長者也此郭次象雲
  陳文惠詩句
  張文潛雲陳文惠公題松江詩落句雲西風斜日鱸魚香言松江有鱸魚耳當用此鄉字而數本見皆作香字魚未為羮雖嘉魚直腥耳安得香哉松江詩話曰魚雖不香作羮芼以薑橙而往往馨香逺聞故東坡詩曰小船燒薤搗香虀李伯巽詩曰香虀何處煑鱸魚魚作香字未為非也僕謂作者正不必如是之泥劉夢得詩曰湖魚香勝肉孰謂魚不當言香邪但此鱸魚香雲者謂當八九月鱸魚肥美之時節氣味耳非必指魚之馨香也張右史之説既已失之而周知和乃復強牽引蘇黃二詩以證鱸魚香之説且謂芼以薑橙往往馨香逺聞其見謬甚所謂道在邇而求諸逺鱸魚香字比鱸魚鄉甚覺氣味長更與識者叅之
  割名割炙
  漢書載揚雄解嘲曰司馬長卿竊訾於卓氏東方朔割名於細君師古注謂以肉歸遺細君是割損其名而文選載此文則曰東方朔割炙於細君良注謂方朔拔劒割肉以歸炙亦肉也二説雖不同皆通於理漢書又曰欲談者宛舌而固聲師古注謂宛屈也固閉也而文選則曰欲談者捲舌而同聲翰注則又曰同聲謂候衆言舉而相效也而方言所載則曰含聲而寃舌漢書張耳傳外黃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而史記謂外黃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嫁張耳二義不同漢書李廣傳載程不識語曰李將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而其士亦佚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虜亦不得犯我而史記所載則李廣軍極簡易云云而其士卒亦佚樂咸樂為之死而我軍云云以李軍對吾軍而言士卒佚樂故咸樂為之死讀史記之文知漢書為疎鹵也
  唐壞麻事
  唐書曰陽城為諫議大夫帝欲相裴延齡城曰脫以裴延齡為相吾當取白麻壞之㑹要曰延齡儻相吾惟抱白麻慟哭世説曰李甘為侍御史鄭注求入相甘言於朝曰宰相代天理物注何人敢茲叨竊白麻若出吾必壞之㑹要又曰景福二年以李磎為相宣制日知制誥劉崇魯抱其麻而哭之乃授磎太子少師蕭張封地
  鄼有二地名屬南陽者音賛屬沛郡者音嵯按茂陵書曰蕭何國在南陽則是蕭何封賛明矣而沛有泗水亭班固銘曰文昌四友漢有蕭何序功第一就封於鄼誤以為沛地之嵯矣楊巨源詩曰請問漢家功第一麒麟閣上識鄼侯姚合詩曰鄼侯宅過謙賈島詩曰往嵗鄼侯鎮諸家皆承此謬劉晏嵗輸至天子曰卿朕鄼侯也唐書釋文鄼南陽縣名則旰切此正得之留亦有二地名一彭城之留一陳留王叔原諸家所考子房所封乃彭城之留僕考張良碑正在彭城之留子房廟中東漢時所立知叔原等所考為信然而樂史寰宇記引城冡記乃謂張良封陳留侯食邑小黃一萬戸此説謬矣范石湖留侯廟詩註曰自宋武下敎修復時其失已久漫錄謂徐州沛縣今留城鎮有留侯廟存焉
  地理訛舛
  載籍之間所言地理訛舛甚多不可勝述姑舉數端漢文帝封淮南王長子陽周侯賜為廬江王應劭曰廬子國廬子國即盧戎之地按左傳盧戎自在宜城山中劭誤以中廬之廬為廬江之廬矣楚之熊繹所封丹陽正南郡枝江之丹陽而西漢志注乃以曲阿之丹陽為楚所封舜漁雷澤正城陽之雷澤而周處風土記乃以呉之太湖大雷山小雷山為舜漁之所子胥之胥山在嘉興東南而張晏乃以太湖之承胥二山為子胥之山李白讀書於匡山正綿州大匡山小匡山之處而寰海記舊注乃指江州匡廬山為白讀書之所楚之雲夢跨江南北左傳曰王以田江南之夢則知雲在江北而郭璞注爾雅乃以岳陽巴丘湖為楚之雲夢後漢樊丹封謝陽侯正詩所謂申伯番番既入於謝之謝地也而傳乃以為射陽按射陽在山陽西即髙祖封項纒之地非丹封地也樊毅碑曰謝陽之孫此可驗也
  鞅挾三術
  漢書載賔戲曰商鞅挾三術而鑽孝公應劭注謂王霸富國強兵為三術師古注謂王一也霸二也富國強兵三也僕謂三術者帝道王道霸道商君説秦孝公用此三術也事見本傳雖繼之以富國之説即霸者之用耳鑽者取必入之義是説得之張曲江詩曰既聞持兩端復見挾三術又曰雖致負乗器初無挾術鑽正用此事今人懷所製求上官知者目曰鑽具正此義也
  三公詩句
  杜子美詩震雷翻幕燕驟雨落河魚姚合詩驚飇墜鄰果暴雨落江魚皮日休詩髙風翔砌鳥暴雨失池魚






  野客叢書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八
  宋 王楙 撰
  南嶽首陽歴山塗山
  張翠微雲南嶽有三一衡陽之衡山二廬江之霍山三舒州之灊山漢武帝以衡陽遼曠故移其神於廬江今土俗皆號為南嶽又九域志雲舒州懐寜縣有灊山為漢之南嶽一名天柱山即漢武登灊天柱山是也僕謂南嶽有二也非三也舒之南嶽即廬之南嶽非有異也案廬州古廬子國即春秋舒國之地張揖廣雅曰天柱謂之霍山地理志曰天柱在廬江濳縣漢武帝移嶽神於天柱天柱亦為霍山是則霍山與天柱一而已南嶽豈三邪首陽山有三一蒲阪二隴西三洛陽論語註以蒲阪為夷齊所餓之地以僕考之洛陽者為是阮瑀弔伯夷曰適彼洛師瞻彼首陽敬弔伯夷論語註謂蒲阪非也歴山有四一河中府二齊州歴城縣三冀州四濮州雷澤縣皆有舜之遺蹟翠㣲考異以濮陽之歴山正舜耕之所塗山亦有四一㑹稽二渝州三濠州鍾離縣四宣州當塗縣皆立禹廟翠微考異以宣之當塗正禹之娶所
  種田養蠶
  嵇叔夜養生論曰夫田種者一畝十斛謂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稱也不知區種可百餘斛安有一畆收百斛米之理前漢食貨志曰治田勤則畆益三升不勤損亦如之一畆而損益三升又何其寡也僕甞以二説而折之理俱有一字之失嵇之所謂斛漢之所謂升皆斗字耳蓋漢之𨽻文書斗為𣁬字文絶似升字漢史書斗字為㪷字字文又近於斛字恐皆傳冩之誤左太沖吳都賦曰國稅再熟之稻鄉貢八蠶之綿注謂有蠶一嵗八育僕按廣記日南一嵗八蠶以其地暖故爾俞益期牋曰日南蠶八熟張文昌桂州詩曰有地多生桂無時不飬蠶此言可驗矣而海物異名記乃謂八蠶共作一繭與前説異
  二老歸周
  文選載此文翰注則曰太公歸文王而周業盛是為一老不聞其二老李善引伯夷與太公為二老誤矣且伯夷去絶周粟死於首陽奈何雲歸周也揚雄言二老亦用事之誤也僕謂翰未讀孟子及史記耳孟子曰伯夷避紂居北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太公避紂居東海之濵聞文王作興曰盍歸乎來吾聞西伯善養老者二老天下之大老而歸之其子焉往伯夷太公非二老乎史記載伯夷叔齊聞西伯善養老而歸之及至西伯卒武王載文王木主而東伐紂夷齊諫焉及平殷天下宗周夷齊恥之竟不食周粟餓死於首陽山則知伯夷始嘗歸周不食周粟餓死首陽乃其後來耳孰謂伯夷未嘗歸周也李翰以為揚雄用事之誤自不深考陶淵眀引孟子此數語謂出尚書大傳知孟子引逸書之詞
  蒼茫作上聲
  東坡詩曰蒼茫瞰奔流又曰愁度奔河蒼茫間趙注謂蒼茫兩字古人用之皆是平聲而先生所用乃是仄聲蒼字廣韻音麤朗反而茫字上聲皆不收不知先生所用出處以竢博聞僕觀揚雄校獵賦鴻濛沆茫字音莽白樂天雪詩寒銷春蒼茫又曰野道何茫蒼注竝音上聲近時蘓子美詩亦曰淮天蒼茫背殘臘江上委蛇逢舊春自注蒼茫仄聲茫作仄用似此甚多
  蔡邕
  蔡邕傳曰光和元年七月詔邕與光祿大夫楊賜等詣金馬門問災異邕悉心以對事悉在五行志注云其志今亾而續漢志引蝗蟲及雌雞二事而已僕考邕集當時答詔問凡有八事一虹蜺二白衣入徳陽門三雌雞化雄四日蝕地動風雨不時疾癘流行迅風折樹五星辰錯謬六蝗蟲冬出七平城門武庫屋壊八令邕分別皁嚢封上勿漏所問邕對悉有據依皆傳所不載傳文謂獻帝遷都長安董卓賔客欲尊卓比太公稱尚父邕以為宜須闗東平定然後議之觀集中有表太尉董公為相國一表其詞甚切謂卓功㕘周霍而止於三事無異於衆宜以為相國位在太傅上帶劒履上殿入朝不趨亦傳所不聞乃知異時卓為相國正邕之所啟也
  僧孺徐昕佚事
  南部新書雲牛僧孺三貶至循州本傳不言漏略也僕驗牛公墓誌與夫神道碑知新書所説信然墓誌雲河南少尹呂述與李太尉書言劉稹破報至公出聲歎恨上見述書自十月至十二月公凡三貶至循州員外長史神道碑亦云素忌公者媒櫱公與劉從諫反上怒旬月三貶公至循州長史僕又觀韓雲卿所撰徐昕碑雲昕為并州録事㕘軍相國姚元之為法曹部人誣元之以反狀天后臨朝方樹刑威詔公按詰公表直之則天大怒將貽鼎鑊終能辨正而出昕有如是偉操唐史不載其事昕即有功從弟也有功能全仁恕於雷震之朝史氏甚見嘉美而昕事亦然沒而不載可謂得於其兄失於其弟也
  誤引畢萬後
  曹子建作王仲宣誄曰流裔畢萬末胄稱王厥姓斯氏條分葉散世滋芳烈揚聲秦漢向注秦有王離王翦漢有五侯是揚聲也僕按王粲係畢公髙之後萬封於魏後十代文侯盛至孫稱惠王因以王為氏而秦之離翦自周太子晉之後漢之五侯自齊田和之後此三𣲖元不相干而此引離翦五侯為畢氏裔條分葉散失也故新莾姚之孫以姚媯陳田王氏五姓為宗室且禁元城王氏勿與四姓為婚而已自取王訢之女魏東萊王基為子納太原王沉女皆不以為嫌蓋知此也庾信作宇文傑墓誌亦有是誤文苑策問曰巨君之姓曽非馭鶴之苗
  童烏己巳
  童烏舊説謂揚子雲之子小名有一老先生讀法言謂吾家之童為一句烏連乎字作嗚呼字讀謂歎聲也似亦理長僕觀後漢鄭固碑曰大男有揚烏之才年七嵗而夭蘇順賦童烏何夀之不將是時去子雲未逺所舉想不謬於是知童烏為子雲之子小名又觀韓退之作薛公達墓誌集本雲以公儀之子為我後石本作以公儀之子巳已後我趙徳夫謂巳已蓋其小字僕觀金石録中唐人碑刻最多考其人名姓字與今本傳率多差謬或以字為名或以名為字或添減不同似此類十居七八唐距此二三百年姓字顯然著於史策者尚爾不可辨況所謂小名小字者哉此猶暗昧難以稽考南史王詢亦小字童烏
  魯直詩體
  魯直詩曰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絶交書今謂此體魯直剏見僕謂不然唐詩此體甚多張祜曰賀知章口徒勞説孟浩然身更不疑李益曰桞吳興近無消息張長公貧苦寂寥貫休曰郭尚父休誇塞北裴中令莫説淮西杜荀鶴曰卷一箔絲供釣線種千林竹作漁竿皆此句法也讀之似覺齟齬其實恊律禁用黃
  禁門曰黃闥公府曰黃閣郡治曰黃堂三公黃閣前史無其義人往往不得其説案禮記士韠與天子同公侯大夫則異鄭𤣥注士賤與君同不嫌也朱門洞啓當陽之正色三公之與天子禮秩相亞故黃其閣以示嫌蓋是漢制張超與陳公牋拜黃閣將有日是也此見沈約宋志而衛宏漢儀亦謂丞相聽事閣曰黃閣或者不暁謂三公近於君故謂黃閣然名為黃閣初非用黃僕又考南史何尚之與婢共洗黃閣益信黃閣非虛名也郡治之黃堂由春申君在郡塗雌黃以厭火災遂為黃堂故事外臣下室廬鮮有謂黃者然服飾猶未之禁往往臣下亦通用之自唐髙祖武徳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黃袍遂禁士庻不得服而服黃有禁自此始至眀皇天寳間因韋韜奏御案牀褥望去紫用黃制而臣下一切不得用黃矣敕舊用白紙唐髙宗上元間以施行之制既為永式白紙多蠧遂改用黃除拜將相制書用黃麻紙其或學士制不自中書出故獨用白麻紙所以有黃麻白麻之異也詔晉時多用青紙見楚王倫太子遹等傳故劉禹錫詩曰優詔發青紙表亦用黃紙觀前燕録載岷山公黃紙上表北史邢邵為人作表自買黃紙寫送之因知古者上下所書之紙不拘如此李肇翰林志曰凡賜予徴召宣索處分曰詔用白藤紙撫軍旅曰書用黃麻紙道觀薦告詞文用青藤紙謂之青詞凡諸陵薦告上表用白麻紙石林燕語曰唐中書制詔有四畫紙而施行者曰發曰敕用黃麻紙承旨而行者曰敕牒用黃藤紙赦書用涓黃紙或雲取其不蠧也東齋雜記治平間以舘中書多蠧更以黃紙寫又知易白以黃者往往以避蠧之故非專為君命而然晉鄭焉依
  左傳晉鄭焉依焉今讀為延字非嫣字也然觀庾信有晉鄭靡依之語是讀為嫣字矣考顔氏家訓諸子書焉字鳥名或雲語詞皆音嫣自葛洪用字苑分焉字音訓若訓何訓安當音嫣如於焉嘉客於焉逍遙焉用佞焉得仁之類是也如送句及助語當音延如有民人焉晉鄭焉依之類是也江南至今分為二音河北混為一音然則晉鄭焉依者謂晉鄭相依耳焉者語助而庾信謂靡依則失其義
  徐彭年謬論
  世傳徐彭年家範率多謬論開元錢一也謂明皇時有富民王元寳因命鑄錢司皆書其名遂有元寳字舉世皆以為寳也其後又雲通寳此錢背有指甲文者開元皇帝時鑄楊妃之爪甲也僕謂二説不然按開元通寳乃唐髙祖武徳中鑄所謂爪甲痕者乃文徳皇后非楊妃也其錢字文或循環讀為開通元寳彭年既謂元寳字用王元寳名則是錢為開通矣非開元也安可指為開元皇帝時錢邪又豈有國家鑄錢而書王元寳之名乎彭年不知何所據而謬為此説僕觀玉泉子載錢文有元寳名因呼為王元寳疑徐誤引此
  開元乾元二錢
  僕嘗怪開元錢流傳至今四五百年而於諸錢之中最佳且多因而考之唐之錢見於今者有二開元通寳與夫乾元重寳案食貨志開元通寳髙祖時鑄徑八分得輕重小大之中其文以八分篆𨽻三體洛並幽益桂等州皆置監賜秦王齊王三罏右僕射裴寂一罏髙宗復行開元通寳錢天下皆鑄之𤣥宗亦鑄此錢京師藏皆徧天下而乾元重寳錢肅宗命第五琦鑄錢徑一寸毎緡重十斤與開元通寳㕘用以一當十琦為相後命絳州鑄此錢徑一寸二分每緡重二十斤與開元通寳竝行以一當十乾元錢惟肅宗朝鑄而開元錢鑄於累朝所以至今尚多
  事見於前
  被甲上馬以示可用人知馬援不知其事先見於亷頗葬母擇萬家之地人知韓信不知其事先見於秦太后日暮塗逺倒行逆施人知主父偃不知其事先見於伍子胥髙鳥盡良弓藏人知韓信不知其事先見於范蠡飲醇酒弄婦女人知陳平不知其事先見於信陵君敗軍之將不可語勇人知廣武君以此對韓信不知范蠡以此語越人不知佞人為誰人知唐太宗以此斥宇文士及不知魏帝以此語髙歡此類至多姑舉其略案史記伍子胥傳前漢主父偃傳皆曰日暮途逺吾故倒行逆旅之於道也誤以施字為旅字多於道二字史記主父偃傳作倒行㬥施之明妃事
  明妃事前漢匈奴傳所載甚略但曰竟寜元年單于入朝願壻漢氏元帝以後宮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于單于驩喜如此而已而西京雜記甚詳曰元帝後宮既多不得常見乃使畫工圗形按圗召幸之皆賂畫工多者十萬少者亦不減五萬獨王嬙不肯遂不得見後匈奴入朝求美人為閼氏於是上按圖以昭君行及去召見貌為後宮第一善應對舉止閑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失信於外國故不復更人乃窮竟其事畫工毛延夀等皆棄市後漢匈奴傳載此與記小異曰初元帝時以良家子選入掖庭時呼韓邪來朝帝敕以宮女五人賜之昭君入宮數嵗不得見御積悲怨乃請掖庭令求行呼韓邪臨辭大㑹帝召五女示之昭君豐容靚飾光明漢宮顧景裴回竦動左右帝見大驚意欲留之而難於失信如雜記則是昭君因不賂畫工之故致元帝誤選已而行如後漢所説則是昭君因乆不得見御故發憤自請而行二説既不同而後漢且不聞毛延夀之説樂府解題所説近西京雜記琴操所説近後漢匈奴傳然其間又自有不同琴操謂單于遣使朝賀帝宴之盡召後宮問誰能行者昭君盛飾請行如琴操所言則單于使者來朝非單于來朝也昭君在帝前自請行非因掖庭令請行也其相戾如此此事前漢既略當以後漢為正其他紛紛不足深據
  嵇康集
  嵇康傳曰康喜談理能屬文撰髙士傳贊作太師箴聲無哀樂論僕得毘陵賀方回家所藏繕寫嵇康集十卷有詩六十八首今文選所載康詩才三數首選惟載康與山巨源絶交書一首不知又與呂長悌絶交一書選惟載養生論一篇不知又有與向子期論飬生難答一篇四千餘言辯論甚悉集又有宅無吉凶攝生論難上中下三篇難張叔遼自然好學論一首管蔡論釋私論明膽論等文其詞旨𤣥逺率根於理讀之可想見當時之風致崇文總目謂嵇康集十卷正此本爾唐藝文志謂嵇康集十五卷不知五卷謂何
  東道主等語
  自左傳有以鄭為東道主之言後漢光武謂耿弇鄧晨等皆曰北道主人北史魏孝武謂城陽王曰昨得汝主簿為南道主人於是又有南道主人之説史傳之間獨未聞西道主之説耳又觀趙肅傳獨孤信東討肅監督糧儲軍用不竭魏文帝謂人曰趙肅可謂洛陽主人也又有洛陽主人之説容齋隨筆但引左傳後漢東道主人北道主人語出處而不考其他抑揚人物
  抑揚人物固自有體唐史贊韓愈則曰自視司馬遷揚雄班固以下不論也退之評桞子厚文則曰其文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不過如此李陽冰作李白集序曰自三代以後風騷以來驅馳屈宋鞭撻揚馬千載獨步惟公一人揚馬何罪而至鞭撻哉斯可謂不善品藻人物矣
  阿堵此君
  今人稱錢為阿堵蓋祖王衍之言也阿堵晉人方言猶言這個耳王衍當時指錢而為是言非真以錢為阿堵也今直稱錢為阿堵不知阿堵果何物邪且顧長康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謝安曰明公何須壁間著阿堵軰殷中軍曰理應在阿堵上此皆言阿堵豈必錢邪此與王子猷以竹為此君之意同裴廸詩曰竹君者是也





  野客叢書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九
  宋 王楙 撰
  李陸娛老之趣
  士大夫晚年不問家事自適其適非其胸中能擺脫世累未易及此僕讀陸賈李遷哲二傳深喜其得娛老之趣陸賈為太中大夫而歸家好畤出槖中裝分與五子令各生産賈常帶百金寳劔乗安車駟馬從歌鼓瑟侍者十人與諸子約過女女給人馬酒食之費極則十日而更所死家得寳劔車騎侍從者一嵗中以往來過他客率不過再過數擊鮮毋乆溷女為也李遷哲為刺史歸妾媵至有百數男女六十九人緣漢十里間第宅相次姬媵有子者分處其中各有童僕侍婢閽人守䕶遷哲每鳴笳導從往來其間縱酒歡醼盡平生之樂子孫㕘見或忘其名披籍以審之二公臨老能自享如此是非髙見邪其有斷斷焉計較口腹疲精竭力為子孫作活至老死而不知休者人之賢愚相去幾何哉
  魏舒無聊
  人在世間不必贏餘粗足伏臘心下無事子孫同樂此政樂爾茍為不然雖官尊年髙何益於事晉魏舒位司徒年八十二官非不尊夀非不髙然惟有一子一孫皆先逝煢然獨處愁苦無聊天子於是下詔以安之曰舒告老之年處窮獨之苦每怛然為之嗟悼思所以散愁養氣増滋味品物仍賜陽燧安車出入觀省或以散憂寵則寵矣樂安在哉僕謂當此之時不如一介之士無榮無辱優游蓬蓽之下仰事俯育團圞笑語和氣滿懐有足樂者理有不可致詰既與其貴又與其夀又何不與其後以慰其心豈非傅其翼者去其角乎天茍如是又何不裁其有餘補其不足哉今與其貴又與其夀而不與其後使其悲苦無聊則所與貴與壽者無補其為樂又不如不與之為愈也不知天與其貴與夀者將榮之邪抑困之邪殆不可致詰也
  賈逵傳誤
  賈捐之傳雲捐之誼之曽孫也元帝初即位上疏言得失賈逵傳雲九世祖誼文帝時為梁傅曽祖父光為常山太守宣帝時以吏二千石自洛陽徙扶風僕嘗考之誼仕文帝之初捐之仕元帝之初計文帝即位至宣帝末年百三十餘年誼之後方至三世而賈逵傳謂文帝時之誼為九世祖而宣帝時之光為曽祖自誼至光且七世而逮事四朝又何其太速誼視捐之為三世孫視光為六世孫豈有三世孫仕元帝而六世孫仕宣帝之理疑傳之誤
  元白韓桞
  世稱元白而元之所為視白為甚慙世稱韓桞而韓之所守非桞之所及僕常求之元白韓桞始未嘗不同所以異者中道而變耳元稹為監察御史動皆守正及其召還次敷水驛與中使抗略不少貶由是獲罪當是之時李絳崔羣之徒皆力言其枉是其所以與樂天同也使稹自此確然不變終始一節亦何愧於樂天哉奈何不能自守反附其徒平生志節於是掃地子厚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軰行推仰是其與退之同為監察御史與王叔文相附此所以與退之異也使子厚自入仕後不附叔文之黨又何慙於退之也元稹附㑹小人遂得入相子厚附㑹小人反為終身之累是稹做著子厚做不著且子厚一廢不起較其所圗孰得孰失善乎劉髙尚曰君子贏得做君子小人枉了做小人
  古人避諱
  古今書籍其間字文率多換易莫知所自往往出於當時避諱而然僕不暇一 一深考姑著大略於茲自可類推也秦始皇諱政呼正月為征月史記年表又曰端月盧生曰不敢端言其過秦頌曰端平法度曰端直厚忠皆避正字也漢髙祖諱邦漢史凡言邦皆曰國呂后諱雉史記封禪書謂野雞夜雊惠帝諱盈史記萬盈數作萬滿數文帝諱恆以恆山為常山景帝諱啓史記微子啓作微子開漢書啟母石作開母石武帝諱徹以徹侯為通侯蒯徹為蒯通宣帝諱詢以荀卿為孫卿元帝諱奭以奭氏為盛氏光武諱秀以秀才為茂才眀帝諱莊以老莊為老嚴以辦裝為辦嚴或者以為稱人當曰辦嚴自稱曰辦裝不知辦嚴即辦裝也殤帝諱隆以隆慮侯為林慮侯安帝父諱慶以慶氏為賀氏魏武帝諱操以杜操為杜度吳太子諱和以禾興為嘉興蜀後主諱宗以孟宗為孟仁晉景帝諱師以師保為保傅以京師為京都文帝諱昭以昭穆為韶穆昭君為明君三國志韋昭為韋矅愍帝諱業以建業為建康康帝諱岳以鄧岳為鄧岱山嶽為山岱簡文鄭後諱阿春以春秋為陽秋晉人謂皮裏陽秋是也富春為富陽蘄春為蘄陽齊太祖諱道成薛道淵但言薛淵梁武帝小名阿練子孫皆呼練為絹隋祖諱忠凡言郎中皆去中字侍中為侍內中書為內史殿中侍御為殿內侍御置侍郎不置郎中置御史大夫不置中丞以治書御史代之中廬為次廬至唐又避太子諱忠亦以中書郎將為旅賁郎將中舍人為內舍人煬帝諱廣以廣樂為長樂廣陵但稱江都唐祖諱虎凡言虎率改為武如武賁武丘之類是也髙祖諱淵趙淵為趙文深太宗諱世民唐史中凡言世皆曰代凡言民皆曰人所謂治人生人富人侯之類是也民部曰戶部髙宗諱治唐史中凡言治皆曰理如東漢注引王吉語而曰至理之主才不代出者章懐太子避當時諱也武后諱照以詔書為制書鮑照為鮑昭懿徳太子重照改曰重潤劉思照改曰思昭睿宗諱旦張仁亶改曰仁願𤣥宗諱隆基惠文太子隆範薛王隆業竝去隆字君基太一民基太一竝作其字隆州為閬中隆康為普康隆龕為崇龕隆山郡更名仁夀郡代宗諱豫以豫章為鍾陵蘇預改名源明以薯蕷為薯藥至本朝避英宗諱曙曰山藥簽署曰簽書徳宗諱適改括州為處州憲宗諱淳淳州更名蠻州韋純改名貫之韋淳改名處厚王純改名紹陸淳改名質栁淳改名灌嚴純改名休復李行純改名行諶崔純亮改名仁範程純改名𢎞馮純改名約穆宗諱恆改恆山為平山敬宗諱𢎞徐𢎞改名有功文宗諱昆宋緄㑹要作宋混鄭涵避文宗舊諱𣹢改名瀚武宗諱炎賈炎改名嵩宣帝諱忱常諶改名損穆諶改名仁格石晉髙祖諱敬瑭拆敬氏為文氏茍氏至漢而復姓敬本朝避翼祖諱敬復改姓文或姓茍元後父諱禁以禁中為省中武后父諱華以華州為太州韋仁約避武后家諱改名元忠竇懐貞避韋後家諱而以字行劉穆之避王后諱以憲祖字行後又避桓溫母諱更稱小字武生虞茂避明穆後母諱改名預淮南王安避父諱長故淮南子書凡言長悉曰脩晉以毗陵封東海王世子毗以毗陵為晉陵唐避章懐太子諱賢以崇賢館為崇文館王館除㑹稽內史以犯祖諱㑹字以㑹稽為鄶稽賈曾以父諱言忠不肯拜中書舍人韋聿遷秘書郎以父嫌名換太子司議郎桞公綽遷禮部尚書以祖諱換左丞李涵為太子少傅呂滑劾涵謂不避父名少康劉溫叟以父諱岳不聽絲竹之音李賀以父名晉肅不赴進士舉司馬遷以父諱談史記趙談曰趙同張孟談為孟同范⿰日𦻏 -- 曄以父諱泰後漢郭泰曰郭太李翺祖父諱楚金故為文皆以今為茲錢王諱鏐以石榴為金櫻改劉氏為金氏楊行宻據揚州揚人呼蜜為蠭糖偽趙避石勒諱以羅勒為蘭香宋髙祖父諱城以武成王為武明王以武成縣為武義縣古人避諱似此甚多不可勝舉聞見録謂徳宗立議改括州適處士星應括州分野遂改為處州處州合上聲呼呼去聲非也容齋隨筆謂嚴州本名睦州宣和中以方宼改嚴州蓋取嚴陵灘之意子陵乃莊氏避明帝諱以莊為嚴合為莊州李祭酒涪謂晉諱昭改名佋案説文自有佋穆字以昭為佋蓋借音耳公之論如此僕又觀韓退之諱辨謂武帝名徹不聞又諱車轍之轍今史記天官書謂車通此非諱車轍之轍乎前輩謂馬遷史記不言談今李斯傳言宦者韓談此非史記言談乎又謂漢書無莊字今爰盎傳上益莊鄭當時傳鄭莊千里不齎糧茲非漢書言莊乎漢書注以景字代丙字如景科景令之類晉書與唐人文字皆然緗素雜記亦莫暁所自僕考之蓋唐初為世祖諱耳
  王易簡詩句
  遯齋閒覽雲詩人類以解官歸隠為髙而謂軒冕榮貴為外物然鮮有能踐其言者故靈徹答韋丹雲相逢盡道休官去林下何曽見一人趙嘏雲早晚粗酬身事了水邉歸去一閒人若身事了則仕進之心益熾愈無歸期矣王易簡雲青山得去且歸去官職有來還自來是豈能忘情於軒冕邪僕謂人之官職要皆自有定分無固不可強求有亦不容固避士大夫一進一退貴乎順理非必以忘情軒冕之為髙也觀三公詩頗以易簡之言為當理然不若曰青山得意且歸去官職有時還自來
  缾粟鬢絲
  東坡曰淵明歸去來辭缾無儲粟使缾有儲粟亦無幾此翁只於缾中見粟歐公曰孟郊詩鬢邊雖有絲不堪織寒衣就令織得能幾何二公戱言之耳非真譏之也僕謂詩固言志然才人志士筆端造化抑揚髙下不可以一律觀譬之水泉揚之可以滔天抑之不過涓涓於溝洫間爾文章亦猶是且如樂天詩句率多優游不廹至言窮苦無聊之狀則曰塵埃常滿甑錢帛少盈嚢侍衣甚藍縷妻愁不出房樂天之窘豈至是邪則知詩人一時之言不可便以為信其託諷之意蓋亦有在正與宋玉大言小言賦之意同禹錫平淮詩
  隠居詩話曰人豈不自知及愛其文章乃更太謬劉禹錫稱平淮西詩云州中喔喔晨雞鳴譙樓鼓角聲和平以為盡李愬之美又曰始知元和十二載四海重見昇平年以為盡憲宗之美吾不知此句為何等語此隠居之言也僕謂詩人意到自有所喜禹錫之意隠居自不解耳豈可以目前之語疵之哉且如池塘生春草之句亦甚平易是人皆能道者靈運至謂有神助則靈運之意有非他人所能知也禹錫所謂州中喔喔晨雞鳴譙樓鼓角聲和平所以見李愬不動風塵曉入蔡州擒捕醜虜如此始知元和十二載四海重見昇平年所以見憲宗當徳宗姑息藩鎮之後能毅然削平禍亂使人復見太平官府如此僕嘗味之此兩聯正得當時之意隠居以為何等語是不思之過也
  子美悶詩
  西清詩話曰人之好惡固自不同子美在蜀作悶詩乃雲捲簾惟白水隠幾亦青山若使余若此從王逸少語當卒以樂死豈復有悶邪僕謂西清詩話此言是未識老杜之趣耳平時見青山白水固自可樂然當愁悶無聊之時青山白水但見其愁不見其樂豈可以常理觀哉老杜在蜀棲棲依人無聊之甚安得不以青山白水為悶邪曽子固謂以余之窮足以知人之窮僕因知子美之言為不妄也
  景仰前修
  山谷雲俞清老作景陶軒名為未當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景明也髙山則仰之明行則行之自魏晉間所謂景莊景儉等從一人差誤遂相承謬僕謂此謬自漢已然非始於魏晉也僕觀東漢劉愷傳曰今愷景仰前修注景慕也則知此謬其來尚矣近時明公如東坡亦承此謬孫巨源作景疏樓東坡有詩曰不獨二疏為可慕他時當有景孫樓豈特俞清老之謬而已
  張長公
  唐詩中多用張長公事如陳子昂詩曰世道不相容嗟嗟張長公此蓋言張釋之子耳釋之子名摯字長公隠而不仕見推於時據南史又有一張長公簡文帝開文徳省置學士以呉郡張長公與庾肩吾充其選陳宣亦曰昔吳國張長公躭酒年六十自言引滿大勝少年時是則有兩張長公矣長公者猶言長卿長君耳前漢人語大率多用君卿公翁子伯叔孟仲季長次幼少稺此十五字有兄弟者往往以孟仲季長次幼等字為次第如張釋之字季其兄字仲計必有長兄字孟或伯者鄭𢎞字稺卿兄昌字次卿計必有長兄字長卿者杜延年字幼公攷世系表杜延年有二兄延夀延考而不著其字以幼公字推之計其二兄必字長公次公此理明甚張長之名自陶淵明發之
  髯奴事
  魯直次炳之玉版紙詩韻曰王侯鬚若緣坡竹注王襃髯奴詞曰離離若縁坡之竹鬱鬱若春田之苗按古文苑所載髯奴詞乃黃香所作非王襃也襃所著者僮約耳詩話曰潘十雲炳之得此詩大以為憾炳之僕曽大父也上字諱伯下字諱虎仕至戶部郎家有畫像存焉髯而肥魯直此筆藏於家有過庭集三十卷行於世舊有坡仙簡牘王㑹之挾老秦取之去今不知所在矣
  詩句紀時
  張華勞還師歌曰昔往冒隆暑今來白雪霏劉禹錫曰昔看黃菊與君別今見𤣥蟬我卻囬權徳輿曰去時樓上清明夜月照樓前撩亂花今日成隂復成子可憐春盡未歸家皆紀時也此祖詩昔我往矣楊栁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之意方干詩曰去時初種庭前樹樹已勝巢人未歸
  度曲二首
  漢元帝贊自度曲被歌聲應劭注自隠度作新曲瓚注謂歌終更授其次引張平子西京賦度曲未終之語為證師古曰應説是也大各切僕觀西京賦復引元帝自度曲為證正如瓚之失是不深考耳二者各有意義豈一律哉元帝度曲乃隠度之度音鐸如應劭所注師古所音是也西京賦乃度次之度耳音杜豈元贊之意哉注但見元贊有此二字故引為證而不知其意自別古文苑宋玉笛賦度曲羊膓此語卻可以為證而又在漢贊之先注者不知之近觀藝苑雌黃辨此二音頗與僕意合然亦不推原宋玉之語夫豈未之考乎今人詞中用度曲二字類謂祖元贊非也
  三公官加公字
  北朝多以三公官加公字為除贈曰司空公司徒公太尉公是也而贈之者尤多如髙允之徒贈司空公王衍之徒贈太尉公又如賀㧞欽昔除司空公及薨贈太尉公之類不一示尊崇之義爾僕觀漢孔廟碑有曰吳雄為司徒公趙戒為司徒公知是之稱不為無自矣
  唯室青詞
  唯室先生作追薦弟青詞有曰氣分父母孰如兄弟之親痛切肺肝無甚死生之隔人以此四句為切當於理僕觀白樂天祭弟文有曰親莫愛於弟兄別莫痛於死生唯室此言蓋樂天意耳





  野客叢書卷九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
  宋 王楙 撰
  宣帝待霍氏
  陳右史君舉論宣帝在民間知霍光驕恣日乆以其親握天子璽而帝之未欲決去是以陽厚之以權而隂伺其間不約以禮而汰其慾以盈其罪此正與鄭莊公以京敝段之意同僕謂不然霍光何負於已而至是哉以是心而待舊恩恐宣帝不應如此之薄僕觀平日所以待遇光者無所不用其誠逮其死也所以送終所以存䘏其後莫不備至亦足以見宣帝拳拳於光也顯等見權不出已出怨望之言僭侈恣橫凡百不臣之狀視前有加帝明知之而或往往請治帝一切寘而不問但不過奪其權而已且楊韓趙蓋四君子稍有過累帝戮之不䘏今霍氏禍稔惡盈帝豈不能治之哉顧獨隠忍不發者是蓋念大將軍夙恩之故觀其詔曰廼者雲等謀為大逆朕以大將軍故抑而不誅冀其自新今禹等云云朕甚悼之茲正見宣帝之本心使顯等稍自悛改則霍氏富貴將來未艾奈何悖逆之節愈益彰露而不容掩匿苟不明正典刑天下其謂帝何其勢不得不誅耳是則帝誅霍氏大出於不得已豈復設穽以陷之哉斯言過矣佛入中國
  傅奕韓退之皆言佛自後漢明帝時始入中國此蓋論其顯然者僕謂佛法之入中國其來乆矣觀魏略西戎傳曰昔漢哀元夀元年博士景慮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傳浮屠經又觀劉向列仙傳序曰得仙者百四十六人其七十四人已在佛經則知漢成哀間已有佛經矣觀漢武故事昆邪王殺休屠王以其衆降得金人之神上置之甘泉宮金人皆長丈餘其祭不用牛羊惟燒香禮拜上使依其國俗又元狩三年穿昆明池底得黒灰帝問東方朔朔曰可問西域道人又知佛法自武帝時已入中國矣今人惟知佛法入中國自明帝始不知自武帝始也薛正己記仲尼師老𥅆師竺乾審是則佛入中國又不始於武帝周侍郎詞意
  苕溪漁隠謂周侍郎詞浮萍破處簷花簾影顛倒簷花二字用杜少陵燈前細雨簷花落全與出處意不相合又趙次公注杜少陵詩引劉邈簷花初照日之語僕謂二説皆考究未至少陵簷花落三字元有所自丘遲詩曰共取落簷花何遜詩曰燕子戲還飛簷花落枕前少陵用此語爾趙次公但見劉邈有此二字引以證杜詩漁隠但見杜詩有此二字引以證周詞不知劉邈之先已有簷花落三字矣李白詩簷花落酒中李暇亦有簷花照月鶯對棲之語不但老杜也詳味周用簷花二字於理無礙漁隠謂與少陵出處不合殆膠於所見乎大抵詞人用事圓轉不在深泥出處其紐合之工出於一時自然之趣又如周詞午妝粉指印窗眼曲理長眉翠淺問知社日停鍼線探新燕寳釵落枕春夣逺簾影參差滿院非工於詞詎至是或謂眉間為窗眼謂以粉指印眉心耳此説非無據然直作窗牖之眼亦似意逺蓋婦人妝罷以餘粉指印於窗牖之眼自有閒雅之態僕嘗至一菴舍見窗壁間粉指無限詰其所以乃其主人嘗擕諸姬抵此因思周詞意恐或然社日停鍼線張文昌句生子錫賚
  世説載晉元帝生子普賜羣臣殷羨謝曰皇子誕育普天同慶臣無勲焉猥蒙頒賚帝笑曰此事豈可使卿有勲邪後南唐時宮中嘗賜洗兒果有近臣謝表雲猥蒙寵數深愧無功此正用世説事而李後主亦曰此事如何著卿有功故東坡洗兒詞謂深愧無功此事如何著得儂又用南唐史中語僕又觀北史有一事亦相類秦孝王妃生男隋文帝大喜頒賜羣官有差李文博曰今王妃生男於羣臣何事乃妄受賞此事亦然但其言差隠耳
  晉帖
  閣下法帖十卷淳化中所集其中多弔喪問疾國子祭酒李涪所撰刋誤雲短啟出於晉宋兵革之際時國禁書疏非弔喪問疾不得輒行尺牘故羲之書首雲死罪是違令也僕觀書牘首雲死罪自漢魏以來已多如此不但晉羲之也恐非冒禁之故孔融繁欽陳琳諸人書牋皆先言死罪然後云云晉宋以來如阮嗣宗謝𤣥暉任彥昇之徒亦然僕又觀墨客揮犀謂法帖中多弔喪問疾者蓋唐帝好晉人墨蹟舍弔喪問疾之書悉入內府後歸昭陵無有存者惟弔喪問疾者以不祥故多在人間二説不同
  漢碑引經語
  漢人專門之學各習其師所傳經書不無異同然當時亦有假借用字所以與今人不同因觀漢碑中引經書語疏大略於此靈䑓碑曰徳被四表張公碑曰元亨利正蔣君碑曰遵五屏四劉脩碑曰動乎儉中鬼神富謙鄉黨遜遜如也祝睦碑曰鄉黨逡逡朝廷便便孔彪碑曰無偏無黨遵王之素費氏碑曰導齊以禮有恥且格王君廟碑曰庶績咸喜張表碑曰畔桓利貞範式碑曰徽柔懿恭明允篤恕薛君碑曰永矢不愃嚴發碑曰鐫堅仰髙此類甚多費鳯碑有曰泥而不滓洪氏謂此涅而不淄非假借則傳異也僕觀史記屈原傳有曰皭然泥而不滓劉勰辨騷則曰皭然涅而不緇知此語尚矣洪氏不引此夫豈未之考乎東漢如熊君碑隗囂傳亦皆有是語不特費鳯碑也
  萱堂桑梓
  今人稱母為北堂萱蓋祖毛詩伯兮詩焉得蘐草言樹之背按注蘐草令人忘憂背北堂也其意謂君子為王前驅過時不反家人思念之切安得蘐草種於北堂以忘其憂蓋北堂幽隂之地可以種萱初未嘗言母也不知何以遂相承為母事借謂北堂居幽隂之地則凡婦人皆可以言北堂矣何獨母哉傳注之學失先王三百篇之㫖似此甚多正與以鄉里為桑梓之謬同詩意謂桑梓人頼其用猶不敢殘毀寓恭敬之意而況父子相與非直桑梓而已非謂桑梓為鄉里也然自東漢以來乃以桑梓為鄉里用矣
  韓信之幸
  韓信始伐魏既整師而問酈生魏得毋用周叔為大將乎曰栢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擊魏益為疑兵陳船於臨晉而伏兵於夏陽以木罌渡軍而襲安邑虜魏王豹則周叔者信之素畏者也其才必在信上使魏用之為將則信將望風而服尚安能行木罌渡軍之計乎惟魏不用周叔為將故韓信得以僥倖以遂破魏之功也信繼伐趙廣武君者請竒兵以間道絶糧道勸成安君深溝髙壘勿與韓信張耳戰且謂不出十日兩將之頭可致麾下其料敵如是之審決非為嘗試之謀也使成安君聽其計則信耳之頭將未可保當是之時信蓋岌岌乎歛兵旁次覘其計之用與否也有報成安君不用詐謀竒計而廣武君之説不行信於是欣然大喜方敢引兵而下委蛇曲折得使輕騎入趙壁立漢幟以亂其軍斬成安君於泜水上是信破趙之功又僥倖於再勝矣信始歸漢平此二國最為功大而皆幸人之不然豈非天邪其後以之取燕以之㧞齊勢如破竹皆迎刃而解者又悉資於降虜廣武君之策觀信解廣武君縛東向坐而師事之悉心歸問以進取之計則知廣武君料敵制勝之謀髙出世表大足以服信之心如此然則周叔之不用於魏廣武君之策不行於趙而反行於信此信之所以戰勝攻取為漢家之人傑也與
  名字相沿
  前軰有雲前漢有酈食其審食其名字相沿不知何義僕謂此必慕其為人如司馬相如慕藺相如之為人故亦名相如且名食其者不獨酈審二公也前有司馬食其見戰國䇿後有趙食其見西漢想酈生軰慕司馬食其為人故名食其其後趙食其亦必如此人知食其之名自酈審始不知酈審前已有此名者又如前漢有金日磾後漢有馬日磾而晉又有段匹磾魏有於栗磾者
  太上皇名
  懶真子云漢初去古未逺風俗質略故太上皇無名母媼無姓然唐宰相表敘劉氏所出雲太公名煓字執嘉生四子伯仲邦交邦即漢髙帝也髙帝之父漢史不載其名唐史乃載之此事亦可大笑僕謂太上皇名已先見後漢章帝紀注中不但唐書也章紀注謂名煓一名執嘉與唐書所説微異而不注所自僕考之蓋出於皇甫謐帝王世紀中不特此也如惠帝張後文帝薄後以至薄父之徒皆有名字而史記漢書本傳初未嘗聞也且太上皇之名母媼之姓不見漢書者史氏不載耳馬永卿謂風俗質略上皇無名母媼無姓此説失矣
  文王之囿
  後漢楊賜傳樂松曰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為小齊宣五里人以為大章懐太子注孟子齊宣王問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此雲百里五里與孟子不同僕觀世説舉樂松之語雲齊五十里乃知非五里也當時史文於五字下脫一十字蓋七十里近於百里四十里近於五十里樂松舉其大綱耳揚雄亦曰文王之囿百里齊宣王之囿四十里是亦以文王之囿為百里文王之囿豈真百里邪章懐太子不深考耳
  晉元帝
  隨筆雲秦始皇乃呂氏之子楚幽王乃黃氏之子所謂嬴芉 -- or 𦍋 ?之先當不歆非類僕考晉元帝乃牛氏子非司馬氏也然西晉當懐愍之際國祚絶矣得元帝興於江左顧以續二百來年祚司馬氏相傳才五十餘年耳而牛氏相傳乃至一百四十餘年雖司馬之廟不歆非類然賴以延其國祚此天假牛氏之胎以祐晉室決非偶然也所以當時有牛馬之䜟雲
  青州從事
  徐彭年家範其子問人稱酒為青州從事謂何曰湘山野録雲昔青州從事善造酒故云僕考世説與此説不同桓公有主簿善別酒好者謂青州從事惡者謂平原督郵蓋青州有齊郡平原有鬲縣言好酒下臍而惡在膈上住也從事美官而督郵賤職故取以為喻
  橋𤣥佚事
  後漢書雲𤣥舉孝亷補洛陽左尉時梁不疑云云棄官還鄉里後四遷為齊相考蔡邕碑雲舉孝亷除郎中雒陽左尉云云解印綬去辟司徒舉髙第補侍御史以詔書考司𨽻校尉趙祈事廷尉郭貞私與公書公封書以聞辟大將軍梁公幕府𦍑戎匪茹震驚隴漢西府舉公拜涼州刺史不動干戈揮鞭而定西域又値饉荒諸郡饑餒公開倉廩以救之主者以舊典宜先請公曰若先請民已死矣廩訖奏之詔嘉有汲黯憂民之心遷齊相皆傳所不載又傳謂光和六年卒碑謂光和七年五月薨
  夜雨對牀
  人多以夜雨對牀為兄弟事用如東坡與子由詩引此蓋祖韋蘇州示元真元常詩寜知風雨夜復此對牀眠之句也然韋又有詩贈令狐士曹曰秋簷滴滴對牀寢山路迢迢聯騎行則是當時對牀夜雨不特兄弟為然於朋友亦然異時白樂天招張司業詩云能來同宿者聽雨對牀眠此善用韋意不膠於兄弟也僕又觀鄭谷訪元秀上人詩曰且共髙僧對榻眠思圓昉上人詩曰每思聞靜話雨夜對禪牀施於僧亦不為無自然則聽雨對牀不止一事今人但知為兄弟事而莫知其他蓋此詩因東坡拈出故爾樂天非不拈出別章之意然已灰埃矣大抵人之文章不論是否得當代名賢提拂雖輕亦重不然雖重亦輕韋詩固佳重以東坡引以為用此其所以顯然著在耳目為兄弟故事
  員貢二書
  員半千上書曰臣家貲不滿千錢有田三十畆粟五十石聞陛下封神岳舉豪英故鬻錢走京師云云此正祖貢禹之意貢禹上書嘗曰臣禹年老貧窮家貲不滿萬錢妻子糠豆不贍裋褐不完有田百三十畆陛下過意徴臣臣賣田百畝以供車馬二書之意一同是皆有是實而為是言非矯情飾詞也後世讀之純實之風可想而今人求外補只干譽以為異嗚呼率天下為偽之風甚多此特其一耳
  千里蓴羮
  晉書載陸機造王武子武子置羊酪指示陸曰卿吳中何以敵此陸曰千里蓴羮末下鹽豉或者謂千里末下皆地名蓴䜴所出之地而世説載此語則曰千里蓴羮但未下鹽豉耳觀此語似非地名東坡詩曰每憐蓴菜下鹽豉又曰未肯將鹽下蓴菜坡意正協世説然杜子美詩曰我思岷下芋君思千里蓴張鉅山詩曰一出脩門道重嘗末下蓴觀二公所云是又以千里末下為地名矣前軰諸公之見不同如此僕親見湖人陳和之言千里地名在建康境上其地所產蓴菜甚佳計末下亦必地名緗素雜記漁隠叢話皆引世説之言以謂末下當雲未下而漁隠謂千里者湖名且引酉陽雜爼酒食而亦有千里之蓴僕謂末下少見出處千里蓴言者甚多如南北史載沈文季謂崔祖思曰千里蓴羮非闗魯衛梁太子啓曰吳愧千里之蓴蜀慙七菜之賦吳均移曰千里蓴羮萬丈名膾千里之蓴其見稱如此
  明妃琵琶事
  傅𤣥琵琶賦序曰故老言漢送烏孫公主嫁昆彌念其行道思慕使知音者於馬上奏之石崇明君詞亦曰匈奴請婚於漢元帝以後宮良家子配焉昔公主嫁烏孫令琵琶馬上作樂以慰其道路之思其送明君亦必爾也則知彈琵琶者乃從行之人非行者自彈也今人畫明妃出塞圖作馬上愁容自彈琵琶而賦詞者又述其自鼓琵琶之意矣魯直竹枝詞注引傅𤣥序以謂馬上奏琵琶乃烏孫公主事以為明妃用蓋承前人誤僕謂黃注是不考石崇明君詞故耳漢田畆價
  東方朔曰豐鎬之間號為土膏其價畆一金杜篤曰厥土之膏畆價一金費鳯碑曰祖業良田畆值一金按漢金一斤為錢十千是知漢田每畆十千與今大率相似僕觀三十年前有司留意徴理所在多為良田大家爭售至倍其直而邇年以來有司狃於姑息所在習頑為風舉向來膏腴之土損半直以求售往往莫敢鄉邇世態為之一變甚可歎也
  石凍春
  東坡雲唐人名酒多以春名退之詩勤買拋青春國史補注滎陽土窟春富平石凍春劒南燒春子美詩雲安麴米春僕觀鄭谷贈富平宰詩曰易博連宵醉千缸石凍春知富平石凍春信矣觀白樂天杭州詩有青旗沽酒趁梨花之句注其俗釀酒趁梨花時熟號為梨花春是又有梨花春之名李白詩甕中百斛金陵春劉夣得詩鸚鵡杯中若下春
  竝食天廚
  今嵗首門神有書曰口食天倉觀顧長康所畫清夜遊西園圖梁朝諸王跋尾有雲圖上若干人竝食天廚知此語舊矣


  野客叢書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一
  宋 王楙 撰
  郭觧劇孟
  漢書郭觧為人靜悍師古注性沈靜而勇悍史記則曰為人精悍非靜字也漢書又曰臧命作姦剽攻休乃鑄錢掘冢師古注臧命作姦剽攻者臧亡命之人剽刼也攻謂穿窬而盜也休乃鑄錢掘冢者不報仇剽刼則鑄錢發冢也然驗以史記之文則臧命作姦剽攻不休及鑄錢掘冢較之班史添一不字以乃字為及字其文勢不同如此又漢書劇孟傳曰條侯為太尉乗傳東將至河南得劇孟師古謂乗傳東將者乗傳車東出為大將也史記則曰乘傳車將至河南乃知漢書誤以車字為東字而將字本方將之將非將帥之將也
  漢唐人丐閒之章
  唐人奏疏乞退休多數幾當退孔戣之章是其一者如司空圖三宜休李泌五不住之說僕嘗考之漢人乞退之章嘗有是體如王鳳上疏乞骸骨謝上曰隂陽不調災異數見咎在臣鳳奉職無狀此臣一當退也五經傳記師所誦說咸以日食之咎在於大臣非其人此臣二當退也河平以來臣乆病連年數出在外曠職素餐此臣三當退也
  師古注青紫
  石林雲唐以金紫銀青光祿大夫為階官此㳂漢制金印紫綬銀印青綬之稱也夏侯勝傳取青紫如拾芥青紫謂綬耳顔師古以青紫為卿大夫之服漢卿大夫蓋未服青紫師古但據當時所見僕觀揚雄解嘲紆青拖紫師古注曰青紫謂綬之色觀此語豈無見耶然所謂服者佩服雲爾漢人亦有以綬言服如蔡邕章疏曰命服銀青曰命服金紫曰金龜紫紱之飾非臣容體所當佩服以是而觀師古之注未為謬也僕又考之秦時光祿勲有中大夫漢武帝更名光祿大夫皆銀章青綬魏晉以來有左右光祿大夫光祿三大夫皆銀章青綬其重者詔加金章紫綬則謂之金紫光祿大夫既有金紫之號故以本光祿為銀青光祿大夫晉時如王翹之嘗為此官而任遐為光祿大夫𭕒王晏乞一片金晏乃啓轉為金紫是也是則金紫銀青光祿大夫之階萌於漢武成於晉非始於唐也
  米價貴賤
  前漢食貨志曰漢興接秦之敝民失其業大饑米石五千人相食髙祖令民𭕒食蜀漢又按髙祖紀二年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令𭕒食蜀漢皆一時事所書米價不同恐稍先後亦未可知王莽末黃金一斤易粟一斛晉愍帝時米斗二金是一斗粟易錢二十緡一石粟為錢二百緡也後漢末董卓之亂百姓流離榖石至五十萬唐潼闗失守魯炅所守郡中米斗五十千是一石榖為錢五百緡也梁侯景食石頭常平粟盡米一斗七八萬錢是一石米為錢七八百緡也自古米貴未有如是之甚者漢明帝永平閒粟斛三十正與唐太宗米斗三錢之價同東魏元象間榖斛九錢趙充國傳金城湟中榖斛八錢漢宣紀榖石五錢自古米賤又未有如是之甚者等一石榖耳賤而至於五錢貴而至於七八百緡無乃太懸絶乎二公言時政
  虞預陳時政曰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故迎新交錯道路受迎者惟恐船馬之不多見送者惟恐吏卒之常少窮奢極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為薄俗范甯陳時政曰方鎮去官皆列精兵器仗以為送故米布之屬不可勝計監司相容初無糾彈其中或有清白亦復不見標異送兵多者至有千餘家少者數百戸既力入私門復資官廩布兵役既竭枉役良人牽引無端以相充補若是功勲之臣則已享裂土之胙豈應封外復置吏兵乎今送故宜為節制以三年為斷二公陳時政皆以送迎之費為言想晉時之𡚁莫此為甚觀甯所謂送兵多者至有千餘家少者數百戸資官廩布而力入私門有以見當時去官不䘏州郡如此而今州郡送故迎新交錯道路所費不貲而勢力之家私占軍役不以為非者其殆晉之流風乎魏徵蒯通
  初魏徵常勸太子建成早除泰王及建成敗世民召徵謂曰汝何為離我兄弟衆恇懼徵容止自若對曰先太子若從徵言必無今日之禍此語蓋祖蒯通之故知爾初蒯通教韓信云云信既伏誅上召通曰若教淮隂侯反乎通曰然臣固教之豎子不用臣策故自夷如此如用臣計陛下安得而夷之其事雖異其意則同是皆不以事敗而遽變前說要胸中有守而然異乎倉皇失措遽變前說者也是以於此反有以見知
  壺關三老
  戾太子遭巫蠱事與江充以兵相格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上書訟太子寃甚力謂充銜至尊之命廹蹙太子造飾姦詐羣邪錯謬是以親戚之路隔塞不通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寃結而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臣竊以為無邪心其言甚當上雖感悟而不為罷兵吏圍益急太子度不得脫即自經繼而上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而車千秋復訟太子寃謂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上大感悟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所以然遂族充家而擢千秋為丞相至壺關三老竟不聞尺寸之賞此甚與周生言霍氏事同所謂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也壺關三老班史不著姓名荀悅漢紀謂令狐茂
  古者金價
  惠帝紀雲視作斥上者將軍四十金鄭氏曰四十金四十斤金也晉灼曰近上二千石賜錢二萬此言四十金實金也下凡言黃金真金也不言黃金錢也食貨志黃金一斤直萬錢也後漢何休注公羊百金之魚亦謂一金萬錢緗素雜記引一金萬錢以證晉王導所市練布之價則是一金萬錢不但秦漢為然自三代至晉莫不皆然何千百年間金價一律如此今日之價視古又何倍蓰耶
  少翁致神
  抱朴子謂前漢書及史記皆云齊人少翁為文成將軍武帝所幸李夫人死少翁能命武帝見之僕考史記武帝本紀及封禪書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翁以方術夜致王夫人貌又考漢書外戚傳少翁夜致李夫人史記謂王夫人漢書謂李夫人二說自不同抱朴子謂二書皆云李夫人謬矣徐廣注封禪書謂外戚傳曰趙之王夫人潘岳悼亡詩曰獨無李氏靈彷彿覩爾容又以為李夫人其不同如此王子年拾遺記則又曰李少君致李夫人於紗幕中不言少翁而言李少君
  朝請
  今呼朝請即及奉朝請竝作上聲僕考漢書朝請其說有二一說漢律諸侯春朝天子曰朝秋曰請此合從去聲如竇嬰不得朝請王陵竟不朝請之類是也師古注才姓反又一說奉朝請無定員本不為官位東京罷省三公外戚皇室諸侯多奉朝請奉朝請雲者奉朝㑹請召而已故韓退之東坡詩並作上聲押是也
  字人之官
  古者字人之官甚重漢郎官出宰百里必其經歴稍深望實稍重然後畀以是任非如今日限以改秩之制其權既輕其責甚重往往人以為難且以後漢杜詩觀之詩始仕郡功曹有公平稱辟大司馬府嵗中三遷為侍御史安集洛陽還以狀聞世祖賜以棨㦸復使河東翦滅賊徒拜成臯令且詩自功曹超三遷為侍御史又兩持使節方為縣令則其令不亦重哉惟其望重所以人服權重不敢動揺是以一邑之治無難能者觀漢碑嚴訢凡七為縣不以為煩蓋以此也今人為邑得一滿秩如釋重負雖有過人之材孰肯希於再試乎
  正五九到官
  隨筆雲齊書髙洋謀簒魏其臣宋景業言宜以仲夏受禪或曰五月不可入官犯之必終於其位景業曰王為天子無復下期豈得不終其位乃知此忌相承已乆不曉其義僕觀前漢張敞為山陽太守奏曰臣以地節三年五月視事其言如是則知前漢之俗未嘗忌五月也然張敞在山陽監䕶驕賀其責甚難卒以無事其後徴為膠東相亦不聞有兇橫之說又觀後漢朔方太守碑雲延嘉四年九月乙酉詔書遷衙令五年正月到官乃知拘忌之說起於兩漢之後然又觀獨孤及集有為舒州到任表曰九月到州訖乃知唐人亦有不忌九月者因考諸州唐人題名見不避正五九處亦多
  漢諸君末年
  前漢諸君末年甚有異者文帝十六年改為後元年其說出於新垣平之詐𠉀日再中以為吉祥故改元以求延年之祚繼而詐覺而被誅矣文帝猶且因之景帝即位元年至七年稱中元年又六年稱後元年至三年而終武帝在位五十四年屢更年號最後更為後元而以二年終不知當時何所據而分中與後謂之後則疑若有盡乃不諱何邪自是之後不復建後元之號矣然宣元哀三帝末年抑有甚異者宣帝末年號黃龍元年正月匈奴單于來朝二月歸國十二月帝崩元帝末年號竟寜元年正月單于又來朝五月帝崩哀帝末年號元夀二年正月單于來朝六月帝崩事之符合有如此者或謂匈奴從上游來厭之故中國輙有大故此事殆不可曉也
  借書一䲭
  李正文資暇集曰借書集俗謂借一癡與二癡索三癡還四癡又杜元凱遺其子書曰書勿借人古諺雲借書一嗤還書一嗤後人生其詞至三四譌為癡或曰癡甚無謂當作瓻僕觀廣韻注張孟押韻所載瓻字皆曰借書盛酒器也故曽文清公還鄭侍郎通鑑詩曰借我以一鑑餉公無兩瓻然又觀魯直詩曰願公借我藏書目時送一䲭開鎖魚蘇飬直詩曰休言貧病惟三篋已辦借書無一鴟又曰去止書三篋歸亡酒一鴟曰慙無安世書三篋濫得揚雄酒一鴟乃作鴟夷之鴟近見漁隱後集亦引黃詩為證與僕暗合丁晉公治第
  丁晉公治第楊景宗為督役丁後籍沒而景宗貴顯乃以其第賜景宗錢思公嫁女令銀匠龔美造妝匳器皿既而美拜官思公以為妹婿向者器皿乃歸美家二事甚異僕謂人自不悟耳天下之物去來無定安可強執在己者以為我有哉豈獨物然雖天下亦莫不然曹氏為漢平董卓董卓既平而受漢室者曹氏也司馬氏為魏抗吳蜀吳蜀既抗而受魏室者司馬氏也劉裕為晉北伐然北方既定而受晉室者劉氏也天下事率多類此區區之勢豈足恃哉觀楊龔二事甚與衛青娶平陽公主事同
  班范議論
  班史言淮南王謀反憚汲黯守節死義至說公孫𢎞等如發蒙耳其言止如此范史論李固據位持重以爭大義其視胡廣趙戒猶糞土也何至是哉二公議論懸絶雖毀人亦然壊前漢之風俗者莫過乎孔光張禹晉人謂光禹之罪深於莽卓使范𣋌作光禹傳則必直書其罪而誅之也固則曰服儒衣冠傳先王語其醖籍可也然持祿保位被阿諛之譏以古人之跡見繩烏能勝其任乎其優游不廹如此以此見古人忠厚氣象
  汲冢
  史記燕世家所載或曰禹薦益已而以啓人為吏及老而以啓為不足任乎天下傳之於益已而啓與交黨攻益奪天下謂禹名傳天下於益已而實令啓自取此說甚背經㫖前軰往往致疑戰國策亦有是語司馬貞注曰經傳無聞未知所由僕嘗考之其說出於汲冢書汲冢書凡七十五篇出於魏安釐王墓中其言大率與今經史相反如雲夏年多殷益干啓位啓殺之太甲殺伊尹文王殺季歴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夀百嵗幽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非二相共和師春一篇書左傳諸國卜筮師春是造書之姓名也瑣語十一篇諸國卜夣妖怪相書也繳書二篇論弋射法此類不一今崇文總目有汲冢周書十卷
  蔡邕女賢
  羊祜父道先娶孔融女後娶蔡邕女孔氏生發蔡氏生承祜時發與承俱病度不能兩存乃專心飬發故得濟承竟病死其賢如此與古烈女何愧後閱蔡邕傳無聞烈女傳但載邕女為董祀妻者名琰字文姬䘮亂中為胡騎所獲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痛邕無嗣遣使以金璧贖之琰不能死節更為生子謂之烈女可乎史失去取甚矣
  古者糧給之數
  古者糧給之數嘗考其大略周禮廩人中嵗人食月三鬴注云六斗四升曰鬴三鬴為米一斛九斗二升三十日之食則日食米六升四合也魏李悝曰人食月一石半五人終嵗為粟九十石是一人食米五升也漢趙充國曰以一馬自佗負三十日食為米二斛四斗麥八斛是一人日米八升一馬日麥二斗七升也匈奴傳曰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糲十八斛是一人日糲六升也後漢南蠻傳曰計人廩五升用米六十萬斛晉顧臻曰北方夷狄對岸外禦為急兵食七升兩漢上下糧給之數所得大略如此僕又考之古斛甚小漢二斗七升當今五升四合所謂人食米八升者當今二升一合六分所謂人食米六升者當今一升六合所謂人食米五升者當今一升三合有半重三
  今言五月五日曰重五九月九日曰重九僕謂三月三日亦宜曰重三觀張說文集三月三日詩暮春三月日重三此可據也曲水侍宴詩三月重三日此可據也
  喉脣喉吻
  或者謂文選沈約碑獻替帷扆實掌喉脣尚書為喉舌而以為喉脣無乃好異僕謂此語承襲已乆不但約也如宋趙伯符表曰無宜復司喉脣宋文帝目送王華等曰此四賢一時之秀同掌喉脣宋孝武曲水聮句臣偃曰喉脣廢職方思讓裴子野曰張吏部有喉脣之任宋志平南荊曲曰多選忠義士為喉脣喉脣事如此之多且沈約所言不但此碑也於范雲墓誌亦曰乃作喉脣帝猷必舉是知此語非獨一處也僕又觀崔駰尚書箴曰龍作納言帝命惟允山甫翼周實司喉吻不但喉脣也又有喉吻之說是以胡宗愈啓曰崇禁臺喉吻之司首巖廊股肱之寄
  王建襲杜意
  王建詩曰人客少能留我屋客有新漿馬有粟此正杜子美肯訪浣花老翁無與奴白飯馬青芻之意僕考杜意又出於傅休奕盤中詩曰惜馬蹄歸不數羊肉千斤酒百斛令君馬肥麥與粟



  野客叢書卷十一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二
  宋 王楙 撰
  酈生事不同
  史記酈生正傳與朱建傳尾所述酈見髙祖事不同太史公曰平原君之子與余善是以得具論之豈非以此兩存之乎正傳所述與今班史一同曰酈生聞沛公略地陳留其麾下騎士適里中子謂曰吾聞沛公慢而易人多大略此真吾所願從游莫為我先若見沛公謂曰臣里中有酈生六十餘長八尺人皆謂之狂生自謂我非狂生騎士曰沛公不好儒諸客冠儒冠來者輒溺之與人言常大罵未可以儒生說也酈生曰第言之騎士從容為言沛公至髙陽傳舎使召酈生入謁見沛公踞牀使兩女子洗足長揖不拜曰足下欲助秦攻諸侯乎且欲率諸侯破秦也沛公罵曰豎儒天下同苦秦乆矣故相率攻秦何謂助秦攻諸侯乎酈生曰必欲合義兵誅無道秦不宜倨見長者於是沛公輟洗攝衣延生上坐謝之生因云云沛公喜賜食問計安出生曰足下起糾合之衆不滿萬人慾徑入彊秦所謂探虎口者也陳留天下之衝多積粟臣善其令請得使之令下足下即不聴足下舉兵攻之臣為內應於是遣酈生行沛公引兵隨之遂下陳留其正傳所言如此朱建傳尾則曰沛公引兵過陳留酈生踵軍門上謁曰髙陽賤民酈食其竊聞沛公暴露將兵誅不義願得口畫便事使者入通沛公方洗問何如人使者曰狀貌類大儒衣儒衣冠側注沛公曰為我謝之言我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酈生叱使者曰吾髙陽酒徒非儒人也使者復入報曰客天下壯士自言髙陽酒徒沛公遽雪足延入見之生揖沛公曰足下暴衣露冠將兵討不義而曰吾方以天下為事未暇見儒人夫足下欲就天下大功而以目皮相恐失天下之能士且度足下智勇不如吾欲就天下而不相見竊為足下失之沛公謝曰郷者聞先生之容今見先生之意矣乃延而坐之問所以取天下者酈生曰足下欲就大功不如止陳留陳留天下之衝兵之㑹地積粟數千萬石守壘甚堅臣素善其令願為足下說之不聽臣請為足下殺之而下陳留沛公從之於是酈生夜見陳留令說之陳留令云云酈生夜半斬陳留令報沛公遂下陳留其說又如此由前所說則沛公倨洗見酈生由後所說則方洗見使者由前所說則謂陳留令不聴足下舉兵攻之由後所說則謂臣為足下殺之其他語意詳略多不同故備録之以資閱史者
  史記簡略
  漢書兒寛傳曰張湯為廷尉廷尉府盡用文法吏寛以儒生在其間見謂不習事不署曹除為從史之北地視畜數年還至府上畜簿㑹廷尉時有疑奏掾史莫知所為寛為言意掾史因使為奏奏成讀之皆服以白廷尉湯湯大驚召寛與語乃竒其材以為掾上寛所作奏即時得可異日湯見上問曰前奏非俗吏所及誰為之者湯言兒寛上曰吾固聞之乆矣湯由是鄉學以寛為奏讞掾以古法義決疑獄甚重之漢書載寛事如此之詳史記但曰以試第次補廷尉史是時張湯方鄉學以為奏讞掾以古法議決疑大獄而愛幸湯湯以為長者數譽之才此數句而已不見所謂在廷尉不署曹之說不見北地視畜數年之說不見還至府為湯作疑奏之說不見上疑奏即時賜可之說兒寛平生善處有此數事似此曲折皆不一見以至上問尚書開六輔渠議封禪事漢書歴載而史記皆不書何其太略也以史記而考兒寛行事不幾泯沒乎大抵遷史失之略如丙魏等傳皆然
  漢獄吏不恤
  漢獄固酷獄吏尤不恤試摭數事周勃下廷尉吏稍侵辱之既出曰吾嘗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也韓安國抵罪蒙獄吏田甲辱之安國曰死灰不復然乎甲曰然即溺之王嘉下獄獄吏稍侵辱之嘉喟然仰天歎曰幸得充備宰相不能進賢退不肖死有餘責嘔血而死蕭望之不肯入獄仰天歎曰吾備位宰相老入獄牢茍求生活不亦鄙乎飲藥而死夫以宰相大臣獄吏尚且不恤況其他乎是以路溫舒上書有曰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獄之吏是也今治獄之吏上下相敺以刻為明深者獲公名平者多後患故治獄之吏皆欲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離於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計嵗以萬數此仁聖之所以傷也夫人情安則樂生痛則思死捶楚之下何求不獲故囚人不勝痛則飾詞以視之吏治者利其然則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卻則鍛鍊而周內之蓋奏當之成雖咎繇聴之猶以為死有餘辜何則成鍊者衆文致之罪明也是以獄吏專為深刻殘賊而亡極媮為一切故俗語曰畫地為獄議不入刻木為吏期不對此皆疾吏之風悲痛之辭也故天下之患莫深於獄敗法亂正離親塞道莫甚乎治獄之吏此所謂一尚存者也溫舒一書深切如此使人讀之不覺毛竦想秦𡚁之存於當時者莫此為酷觀勃等所云益可驗矣鍛鍊周內文致其罪在漢已然況今日乎
  經怪二字
  曩嵗平江鄉試有詞科人為考官出䇿題用經怪二字莫知所自僕讀後漢蔡邕傳晉嵇康書皆用此二字又觀唐人文集如劉禹錫皇甫湜書中亦多用之經常也漢書常字多作經如曰難以為經
  披霧睹天
  今用披霧睹青天事多指樂廣如梁孝元詩還思逢樂廣能令雲霧褰駱賔王詩情披樂廣天是也往往謂此語剏見於晉不知此語已先見於徐幹中論曰文王畋於渭水遇太公釣召而與之言載之而歸文王之識也灼然若驅雲而見白日霍然如開霧而睹青天晉人蓋引此語以美樂廣耳曹植謝入覲表曰若披浮雲而曬白日
  痟消二義
  周官疾醫四時皆有癘疾春時有痟首疾鄭注痟酸削也司馬相如消渴則所謂消中之疾也痟首消中二疾既異而其字亦自不同後人徃徃不辨指為一疾鮮有別之者後漢李通素有消疾此正如相如渇疾也太子賢注消中之疾是已乃復引周官為證是以消中痟首為一義以至玉篇廣韻之類皆以痟為消病惟禮部韻痟字下注酸痟頭痛是為得之張孟押韻注酸痟頭痛又渇病雖明知二疾為不同是認二字為一體矣
  公門有公
  田文曰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其言起此後曹植疏亦曰相門有相將門有將南北史引處甚多李彪曰諺曰相門有相將門有將此皆兼二者言也獨引一句者如梁武帝曰暕可謂相門有相矣宋武帝謂王鎮惡曰可謂將門有將是皆祖田文之語爾而續釋常談獨推王訓王鎮惡二事以證將門有將相門有相之所自是又未知田文曹植之所說也晉王沈又有公門有公卿門有卿之語
  王延扣冰
  晉王延事母甚孝夏則扇枕冬則溫被母嘗盛冬求生魚延求而不獲扣冰而哭忽有一魚踴出冰上取以進母史臣曰王延扣冰而召鱗扇席而驅暑雖黃香孟宗抑為倫輩僕謂不若易孟宗為王祥尤為切當為母而致冰鮮王氏有二人前有祥後有延
  江淹儗古
  遯齋閒覽雲文選有江淹儗湯惠休詩曰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今人遂用為休上人詩故事僕謂此誤自唐已然不但今也如韋莊詩曰千斛明珠量不盡惠休虛作碧雲詞許渾送僧南歸詩曰碧雲千里暮愁合白雪一聲秋思長曰湯師不可問江上碧雲深權徳輿贈惠上人詩曰支郎有佳思新句凌碧雲孟郊送清逺上人詩曰詩誇碧雲句道證青蓮心張祜贈髙閒上人詩曰道心黃檗老詩思碧雲秋雪竇詩曰碧雲流水是詩家曰湯惠休詞豈易聞暮風吹斷碧谿雲此等語皆以為湯詩用惟韋蘇州贈皎上人詩曰願以碧雲思方君怨別詞似不失本意吳曽漫録但引樂天與唐上人對答二詩為證豈止此耶王介詩
  王介出守湖州嘗有詩曰吳興太守美如何太守從來惡祝鮀生若不為上柱國死時猶合替閻羅後兩句事見北史韓擒虎傳擒虎曰生為上柱國死為閻羅王亦足矣夫子稱祝鮀之佞蓋美其有材耳謂衞靈公不亡者以有祝鮀等之故左氏傳亦謂祝鮀排難解紛賢者也介以諂媚者為祝鮀是狃於流俗之見觀晉王沉為豫州刺史下敎曰達幽顯之賢去祝鮀之佞北史曰羣犬吠新客佞僮排疎賔望衛惋祝鮀眄楚悼靈均知此說久矣不知佞有二義有才佞之佞有諂佞之佞
  藥欄
  李濟翁資暇集曰園庭中藥欄欄即藥藥即欄猶言圍援非花藥之欄漢宣帝紀池藥未御幸者假與貧民漢書闌入宮禁率多作草下闌則藥欄尤分明也有誤者以藤架蔬圃作對僕謂此說固是然考漢宣帝紀池籞未御幸者假與貧民非藥字又觀古人詩如梁庾肩吾曰向嶺分花徑隨堦轉藥欄唐李商隱曰水精眠夢是何人欄藥日髙紅髲𩭝王維曰藥欄花徑衡門裏又曰新作藥欄成杜子美曰乘興還來㸔藥欄許渾曰竹院晝㸔笱藥欄春賣花又曰欄圍紅藥盛張籍曰借宅常欣事藥欄多作花藥之欄用也近見苕谿漁隱亦引籞為證
  如律令
  資暇集曰符祝之類末句急急如律令者人以為如飲酒之律令速去不得遲也一說謂漢朝每行下文書皆云如律令言非律令文書行下當亦如律令故符祝有如律令之言按律令之令讀如零律令是雷邊捷鬼此鬼善走與雷相疾故曰如律令僕謂雷邊捷鬼之說出於近世雜書西漢未之聞也漢人謂如律令者戒其如律令之施行速耳豈知所謂捷鬼耶此語近於巫史不經之甚宋時有文書如千里驛行之語正漢人如律令之意也
  開八袠
  以十年為一袠其說見白樂天集中詩曰年開第七袠指屈幾多人是時六十三元日詩也又曰行開第八袠可謂盡天年注曰時俗謂七十以上為開第八袠蓋以十年為一袠爾近時壽聖皇太后慶八十而廟堂有辭免恩例劄子曰昌運協千齡之㑹東朝開八袠之期又曰慶闈開八袠之算三世奉萬年之觴盍改開為登字
  古人引用經子語
  古人有引用經子語不純用其言往往隨意増減間亦有害理處如范⿰日𦻏 -- 曄曰孔子稱貧而無諂富而無驕未若貧而樂道富而好禮者也范升曰孔子云博學約之弗畔矣夫賈逵曰孔子稱於禮讓為國於從政乎何有閻纘曰孟軻雲孤臣孽子操心也危慮患也深故多善功崔元亮曰孟軻雲衆人皆曰殺之未可也卿大夫皆曰殺之未可也天下皆曰殺之然後察之乃寘於法此等語雖不無損益然不甚礙理如劉向曰帝舜戒伯禹毋若丹朱傲袁著曰舜禹相戒毋若丹朱按今尚書此語乃禹戒舜非舜戒禹謂之相戒亦非如此等語似於當來之意未安也或者謂范⿰日𦻏 -- 曄舉孔子稱貧而樂道富而好禮恐論語中脫一道字僕考前漢引此語初無道字而禮記坊記則曰貧而好樂富而好禮
  誅全甲
  漢書載霍去病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合短兵鏖臯蘭下殺折蘭王斬盧侯王銳悍者誅全甲獲醜執渾邪王子師古注全甲謂軍中之甲不䘮失也史記載此大略相同但於短兵下無鏖臯蘭下一句於斬盧侯王下卻言誅全甲執渾邪王子徐廣注誅全甲一作誅金甲此三字較之漢書所言甚失文理疑史記之文傳流之誤後人不考因其誤而為之注耳
  稱翁姑為官家
  吳人稱翁為官稱姑為家錢氏納土蓋嘗奏過謂其土俗方言觀范⿰日𦻏 -- 曄臨刑其妻罵曰君不為百嵗阿家其母云云妻曰阿家莫憶袁君正父疾不眠專侍左右家人勸令暫臥答曰官既未差眠亦不安二事正在南史知吳人之語為不誣也
  男人傅粉
  世說載何晏潔白魏帝疑其𫝊粉以湯餅試之其拭愈白知其非傅粉也僕考魏略晏自喜動靜粉白不去手則知晏嘗傅粉矣前漢佞幸傳籍孺閎孺傅脂粉以婉媚幸上此不足道也東漢李固傳章曰大行在殯路人掩涕固獨胡粉飾貌搔頭弄姿槃旋偃仰從容冶歩略無慘怛之心顔氏家訓謂梁朝子弟無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以此知古者男子多傳粉者二公待宦官
  後漢中常侍張遜權傾天下遜父死歸𦵏潁川一郡畢至名士無往者遜甚恥之陳寔於是獨往弔焉後誅黨人遜感寔故多所全宥秦少游論謂當時士風病乎太清此寔之和所以為貴也㫖哉斯言僕觀本朝張茂則雖宦官之賢者也元祐間嘗請諸名公啜茶觀畫諸公皆往惟伊川先生不往辭曰某素不識畫亦不喜茶伊川所謂正與太丘反經而合道者非有卓然之識烏能及此
  臥雪二安
  録異傳載漢大雪洛陽令行至袁安門無路入謂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戸見安僵臥於牀又先賢行狀載胡定字元安時雪滿其室縣令遣掾排雪問定已絶穀妻子皆僵二事甚相類皆雪中髙臥皆縣令來撫問元安袁安名字又相協安得不認為一事耶因思天下有一事闗兩處者何可勝數如沈瘦事前有約後有昭略望塵之潘前有黨後有岳書紅葉之鄭前有䖍後有谷致冰鮮之王前有祥後有延
  灰釘事
  劉鍇注李商隱樊南集有代王茂元檄雲䘮貝躋陵飛走之期既絶投戈散地灰釘之望斯窮恨不知灰釘事前輩謂杜篤賦燔康居灰珍竒椎鳴鏑釘鹿蠡商隠彫篆如此僕謂此二字出於南史陳髙祖紀九錫策曰玉斧將揮金鉦且戒妖酋震懾遽請灰釘商隱用此耳後見藝苑雌黃亦引此辨與僕暗合
  聨合古人句
  僕嘗用古人全句合為一聨曰籠中翦羽仰看百鳥之翔側畔沉舟坐閱千帆之過自以為工近觀漫録謂任忠厚有投時相啓正有此一聨但改側字為岸字耳其暗合有如此者但漫録不言所以不知上句乃韓退之詩下句乃劉夢得詩韓曰翦翎送籠中使看百鳥翔劉曰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野客叢書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三
  宋 王楙 撰
  解經惡穿鑿
  韓退之謂論語子在回何敢死死本先字僕觀北史李虎拜迎魏帝帝曰朕以卿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乃知死字劉原父謂尚書愿而恭恭疑泰字蓋願而加恭則愈拘而不和矣豈濟其不及哉僕觀南史顧願字子恭虞願字士恭則知恭字蓋古也郭次象謂孟子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少當讀如多少之少謂人既知好色則慕父母之心少艾艾言息也如耆艾之艾此說亦佳然觀離騷竦長劒兮擁幼艾戰國策不以予工乃與幼艾注引孟子慕少艾之語又齊王有七孺子注云孺子謂幼艾美女也又知以少艾為幼美自古已然矣後世解經有極佳處然觀史傳所引又往往不然似此甚多不可殫舉僕舊從老先生授論語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以謂孔子每事謙遜不應自謂人不如我好學只移焉字下一㸃於焉字上以焉字作煙字讀文意敻別然觀北史引此語則曰如丘者焉因知後學之解聖經正不必用意過當為穿鑿之說無悖於聖人經㫖斯可矣
  晉王氏數派
  晉王氏最盛然數派非一族也僕不暇盡數姑擇其顯然者疏之渾濟坦之濛脩之屬皆太原之裔後漢隱士霸之後也祥覽敦導羲獻之流皆瑯琊之裔前漢御史大夫吉之後也渾戎衍澄亦瑯琊裔祥覽別派也肅恂䖍愷蘭陵人後漢良之後也儀陽城人魏脩之後也濬𢑴矩暢𢎞農人晉王氏無慮十餘派惟瑯琊之派最盛王導之孫珣珉謐穆十三子仕宋大顯而慶流蕃衍至隋及唐有琳者仕則天時有璵有摶者亦相繼為時顯人皆導之適派也見於史傳者班班可考善乎李翰作鳳閣王侍郎傳論贊序曰太子晉之後有錯為魏將翦為秦將自秦至漢有吉有駿自漢至晉有祥有覽其正緒也則悅洽珣珉其旁支也則渾戎衍經此說正得其源流僕衰緒出自太原自晉避地徙於閩中按家譜十世祖諱棨仕唐為水部郎中見閩川名士傳七世祖諱仁僓閩王審知辟為大理評事不就避於剎頭鄉里服其節義至今稱剎頭王家焉
  二書一意
  韓退之上於襄陽書曰士之能享大名顯當世者莫不有先逹之士負天下之望者為之前士之能垂休光照後世者亦莫不有後進之士負天下之望者為之後莫為之前雖美而不彰莫為之後雖盛而不傳是二人者未始不相須也然而千百載乃一遇焉豈上之人無可援下之人無可推與何其相須之殷而相遇之疎也其故在下之人負其能不肯諂其上上之人負其位不肯顧其下故髙才多戚戚之窮盛位無赫赫之光是二人者之所為皆過也未嘗干之不可謂上無其人未嘗求之不可謂下無其人愈之誦此言乆矣未嘗敢聞於人側聞閤下抱不世出之才云云皇甫湜上江西李大夫書曰居蓬衣白之士所以勤身苦心矻矻皇皇出其家辭其親甘窮饑而樂離別者豈有貳事哉篤守道而求知也有位之人所以休聲茂功鑠光保大不絶勲而窮名者亦無異術焉樂育材而得人也人無所知雖賢如仲尼窮死而道屯況其下者乎未得其人雖聖如唐堯水不抑而凶未去況其下者乎故上之於人下之求知相須若此之急而相得若此之難者何也蓋以在位者居髙而聴深在下者行卑而跡賤其事勢不同出處相懸故也況乎上之人負其位不肯求下之人負其才不肯屈此其所以相須若此之急相得若此之難也湜自學聖人之道誦之於口銘之於心徒恨今之人待士之分以虛華而今之士望人之分以豪末上下相鼓波流相翻是以役役棲棲獨鬱鬱而無語竊以閤下以周召之才云云二書皆用此意
  陳遵投轄
  大抵觀史當逆其意不可泥其文如陳遵傳雲遵每大飲酒賔客滿堂輙閉門取客車轄投井中雖有急終不得去如傳所云則遵閉門投轄率以為常何其不近人情如此每閉門不放客出可也何至每以其轄投井中耶蓋投轄事一時偶然耳非謂其常如是也遵間嘗因醉中留客不住遂取客車轄投於井中史家紀此一事以見遵平時好留客如此後人不考其意遂謂常取人車轄投井中如李方叔詩可笑陳孟公好客常投轄何不曉事如此
  阿買
  晉宋人多稱阿如雲阿戎阿連之類或者謂此語起於曹操稱阿瞞僕謂不然觀漢武帝呼陳後為阿嬌知此語尚矣設謂此婦人之稱則間以男子者如漢殽阬碑隂有阿奉阿買阿興等名韓退之詩阿買不識字知阿買之語有自
  士君子立論之難
  甚哉士君子立論之難也東坡曰取之以仁義守之以仁義者周取之以詐力守之以詐力者秦以秦之所以取取之以周之所以守守之者漢也僕謂漢取天下雖不無詐力何嘗不以仁義漢守天下雖不無仁義何嘗不以詐力宣帝嘗曰我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此語甚當似不若曰雜秦周之所以取者取之雜秦周之所以守者守之者漢也溫公曰才徳兼全謂之聖人才徳兼亡謂之愚人徳勝才為君子才勝徳為小人僕謂聖人道化之妙應變無方者也豈可以才徳論耶才徳兼全固雖天然資稟甚髙者能之然在聖人似不當以是論何者要有所局也孟子曰可欲之謂善有諸已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之謂神斯可謂善論聖人矣僕晩進寡陋不足以窺前輩藩籬之萬一鄙見如此未知是否
  美事不兩全
  腰纒十萬貫騎鶴上揚州天下美事安有兼得之理夏侯嘉正喜丹竈又欲為知制誥嘗曰使我得水銀銀半兩知制誥三日平生足矣二願竟不遂而卒白樂天棄冠冕而歸鍛煉丹竈未成除書已到世事相妨每每如此蓋造化之工不容兼取既欲為官又欲為仙安有是理耶
  夷亭之讖
  僕自幼嘗聞鄉中長老言潮至夷亭出狀元不曉所謂己亥庚子連嵗大旱鹹鹵之水果至崑山境上所謂夷亭末地是時黃由魁天下次舉鄉中又籍籍言潮水至夷亭未以為信也甲辰嵗衛涇又魁天下蘇之為州自本朝開國以來未有占大魁者而連舉預焉甚為鄉中偉觀僕嘗作啓賀衛魁一聨有曰謂夷亭兩見潮水君其應吉讖而登大魁而姑蘇連出異人我欲作雅歌而紀盛事蓋實録也
  書詞輕重
  無垢先生為郎曹日唯室先生通書則曰子韶郎中老兄及入西清書詞之禮頓加稱官而不稱字門人疑之或以問唯室曰今為天子從臣不比向來當還其禮豈以故舊之私廢之時人以為識體僕伯祖公達與許右丞少伊有筆研之舊洎許入政府伯祖猶為士人書問往來不廢俱以字稱或謂伯祖許公隆貴毋稱其字伯祖曰不然故舊之義安可以窮逹異之哉然伯祖字之而許亦不以為嫌人嘉伯祖之不屈服許公之有量
  新莽威斗
  避暑録載韓玉汝家有王莽銅枓狀如勺以今尺度之長一尺三寸其柄有銘曰大官乗輿十湅銅枓重三斤九兩新始建國天鳳上戊六年十二月工遵造史臣閎掾臣岑掌旁丞臣𢎞令臣栩第二十六枓食器其文如此又觀隸釋載新莽𠋫鉦銘𠋫鉦重五十來斤新始建國地皇上戊二年古工二晦造嗇夫放守史凡掾太守左丞守令嘉掌共上大夫闕二字省其文意亦如此二銘甚相類僕考新莽傳建國八年改天鳳天鳳六年改地皇莽自以土行故以戊子代甲子為六旬之首冠用戊子為元日是以每年有上戊之文又按天鳳四年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以五石銅為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衆兵既畢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其用如此後劾孔仁亦曰右杖威節左負威斗玉汝家所藏銅斗正此物也觀制度亦相似第尺寸差殊耳前後所製固自不同又觀南史有人開𤣥武湖於古冢上得一銅斗有柄文帝以訪朝士何承天謂此亡新威斗莽三公亡者賜之一在冢外一在冢內時三公居江左者惟甄邯必邯之墓俄啓冢又得一斗復有石銘大司徒甄邯之墓人皆服其博識又知當時威斗有以賜大臣者如此𠋫鉦無所考據然不觀𠋫鉦銘無以驗銅枓為真新始物也𠋫鉦銘雲重五十來斤來字上加一㸃是桼字古人七字有如此借用者因知北齊文宣以七為桼而誅弟上黨王渙其指亦有自漢人居䘮
  漢人居䘮率多以日易月罕有終三年之制者其制自文帝始文帝遺詔令臣子勿乆䘮已𦵏則除自後因而弗改習以成俗故翟方進為相後母終既𦵏三十六日除服起視事以為身備漢相不敢踰國家之制然當時亦知終三年䘮為盡禮如原渉行父䘮三年顯名天下河間惠王行母䘮三年詔書褒稱以為宗室儀表薛宣後母死其弟脩去官持三年䘮而宣不然遂以不孝免又漢碑中有居䘮二交菲五五者則以為美談如李翊費鳳之徒以為至孝銘為考憂釋紼公義卓休其見推往往如此則知當時丁父母憂持三年䘮者鮮矣不特不能持三年䘮且居憂而遷除者有之如魯峻居母憂自乞拜議郎是也漢人居䘮大率可見奪情廢禮往往行之而安其薄甚矣然又有過於厚者如髙陽令楊著遭從兄憂而去官度尚遭從父憂而解秩又有為其師服斬䘮三年而不釋者禮之過不及如此
  漢人下語
  鄒陽曰髙皇帝收敝民之倦谷永曰陛下當盛壯之隆太史公年表楊惲皆曰當盛漢之隆班固曰髙帝行寛仁之厚杜延年曰晉獻被納謗之讒申生蒙無罪之辜枚乗曰馬方駭鼓而驚東方朔曰賜清燕之閒漢人文章有如此下語者似覺意疊要不害於理近時有直學士院制誥中用龍光之寵之語而上不喜以謂意重惜當時無以此言奏之客有言上語者躊躇乆之謂寵字難改僕謂求便於時作龍光之渥為穏帖也僕又考之龍光二字六經中別無出處惟詩有之據詩為龍乃寵字借寵為龍耳然漢人碑刻以龍光對言鶴鳴是又以為龍鳳之龍矣
  弟姪獻言
  兄弟之子猶子也古人視姪以父道曰叔父曰大人而事叔亦以子禮叔姪之分與父子同是以後世贈言不敢施於叔父者正懼其僭也僕謂古人叔姪之分雖有間而事有可告則不可得而隱古人叔姪之間自有相與之至情初不以尊卑為間者僕觀爰盎為吳相臨行辭其兄子種種謂盎曰吳王驕日乆國多姦今君欲刻治彼不上書告君則利劒刺君矣南方卑濕君能日飲亡何說王毋反而已如此則幸得脫觀此數語斷斷乎治吳之藥石也種為此言不以為嫌盎受其說不以為罪盎用種計迄善於吳此正姪規叔之一例也唐人如沈亞之歐陽詹權徳輿之徒皆有送叔序豈非祖此意乎芮城府君為御史將行謂文中子曰何以贈我子曰清而無介直而無執此又弟獻言之一例也如柳子厚等亦有送兄序㳺士持書干謁
  今游士持朝士書走江淮謁州郡往往視書之輕重而次第之此風其來尚矣僕觀沈亞之集有與路鄜州一書其間言某自某方來以某執事書視書為之輕重書多者館善宇飽善味書之次者又次之其有無因而至者雖辯智過人猶以為狂即與偶然之輩徼幸之徒退棲陋室與百姓雜處飯惡味且是謁閤下者不獨盡窮餓求粟帛者亦有抱其才智求臧否於閤下合一貫以禮而以書不書為輕重竊恐天下之士其來閤下門者皆爭齎書為糧受閤下之惠而皆曰某官之書而禮我何有愧於閤下不惟不愧且將憤怨閤下勞費以無益觀亞之所言可以見當時游謁之士
  王勃等語
  王勃雲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當時以為工僕觀駱賔王集亦曰斷雲將野鶴俱飛竹響共雨聲相亂曰金飈將玉露俱清柳黛與荷緗漸歇曰緇衣將素履同歸廊廟與江湖齊致此類不一則知當時文人皆為此等語且勃此語不獨見於滕王閣序如山亭記亦曰長江與斜漢爭流白雲將紅塵並落歐公集古録載徳州長夀寺碑與西清詩話如此等語不一僕因觀文選及晉宋間集如劉孝標王仲寳陸士衡任彥昇沈休文江文通之流往往多有此語信知唐人句格皆有自也李商隱曰青天與白水環流紅日共長安俱逺陳子昻曰殘霞將落日交暉逺樹與孤煙共色曰新交與舊識俱懽林壑共煙霞對賞
  二史下即字
  班馬二史下即字曰所治即上意所欲辠予監吏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釋予監吏輕平者即豪必舞文巧詆即下戶羸弱雖文致法往往釋之曰其在朝君語及之即危言不及之即危行曰國有道即順命無道即衝命曰今單于即能前天子自將兵討即不能亟南面而臣於漢曰言無男即喜言漢廷治有男即怒曰溫舒善事有勢者即無勢視之如奴曰今能入關破秦甚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曰即有緩急真可將兵曰即無事當窮究曰漢即來我即發曰即上云云大王即有周召之名似此言甚多即之為言就也亦當時史文之語助耳
  丈人
  今人呼丈人為泰山或者謂泰山有丈人峯故云據雜俎載唐明皇東封以張說為封禪使及已三公以下皆轉一品說以壻鄭鎰官九品因說遷五品𤣥宗怪而問之鎰不能對黃番綽對曰泰山之力也與前說不同後山送外舅詩丈人東南英注謂丈人字俗以為婦翁之稱然字則逺矣其言雖如此而不考所自僕觀三國志裴松之注獻帝舅車騎將軍董句下謂古無丈人之名故謂之舅按裴松之宋元嘉時人呼婦翁為丈人已見此時
  晉官品占田
  晉平吳之後制官品占田之法第一品占五十頃第二品四十五頃第三品四十頃第四品三十五頃第五品三十頃第六品二十五頃第七品二十頃第八品十五頃第九品十頃而又各以品之髙卑䕃其親屬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國朝近制官品限田多寡之格其與晉同而較之舊制已減半矣





  野客叢書卷十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四
  宋 王楙 撰
  王珪母妻識見
  新唐書載王珪始隱居時與房杜善母李嘗曰兒必貴然未知所與㳺者何如人試與偕來㑹𤣥齡等過其家李闚大驚敕具酒食盡歡終日喜曰二客公輔才汝貴不疑杜子美送重表姪王砅詩曰我之曽老姑爾之髙祖母爾祖未顯時歸為尚書婦隋朝大業末房杜俱交友長者來在門荒年自餬口家貧無供給客位但箕帚俄頃羞頗珍寂寥人散後入怪鬢髪空吁嗟為之乆自陳剪髻鬟鬻市充桮酒上雲天下亂宜與英俊厚向竊窺數公經綸亦俱有次問最少年虯髯十八九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下雲風雲合龍虎一吟吼願展丈夫雄得辭兒女醜秦王時在坐真氣驚戶牖及乎貞觀初尚書踐台斗夫人常肩輿上殿稱萬夀六宮師柔順法則化妃後至尊均嫂叔盛事傳不朽杜詩所載如是之詳觀詩言房杜來沽酒留飲之意似與傳文同然此是珪妻杜氏非闗母李氏事前輩往往疑之終莫能辨或以為傳誤僕謂觀者正不必深泥要當兼考於理為得傅言母李而詩言妻杜有以知婦姑皆賢其髙識逺見甚非常人所能及者母見房杜則謂二客公輔才汝貴不疑妻見太宗則謂子等成大名皆因此人手其事甚異詩傳互相發明皆可為據也趙次公曰虯髯十八九謂太宗又曰有虯髯公傳僕謂引虯髯公傳誤矣此非太宗乃李靖所遇之人張三郎者所謂虯髯公者亦偉人見隋室不靖亦欲規圖基業太宗既出見其英武為不可及於是過海自立為扶餘國王其事甚明見太平廣記此事甚與陳希夷返華隂山意同賈島事衆說不同
  新唐書載賈島初為浮屠名無本來東都時洛陽令禁僧午後不得出島為詩自傷韓愈憐之因教其為文遂去浮屠舉進士當其苦吟雖值公卿貴人皆不之覺一日見京兆尹跨驢不避詰之乆乃得釋累舉不中第文宗時坐飛謗貶長江簿唐遺史載賈島初赴舉在京一日在驢上得句云云引手作推敲之勢時韓退之為京兆尹車騎方出島不覺行至第三節左右擁至尹前島具道所得詩句退之遂竝轡歸為布衣交後累舉不第乃為僧號無本居法乾寺一日宣宗微行至寺聞鐘樓上有吟聲遂登樓於島案上取詩卷覽之島攘臂奪之曰郎君何㑹此耶宣宗既去島知亟謝罪乃除遂州長江簿後遷晉州司倉卒故程錡以詩悼之有騎驢衝大尹奪卷忤宣宗之句摭言又載賈島太和中甞跨驢張蓋橫截天街時秋風正厲黃葉可埽島吟曰落葉滿長安求一聨不可得不知身之所從因衝京兆尹劉棲楚節被繫一夕釋之又嘗遇武宗於定水精舎島尤肆慢武宗訝之初曰令與一官授長江簿至晉州司倉卒三者所載異同如此新書謂先為浮屠後舉進士遺史謂後因不第乃為僧得僧敲月下門之句衝京尹韓退之節摭言謂聨落葉滿長安之句衝京尹劉棲楚節新書謂文宗時坐飛謗貶長江簿遺史謂奪詩卷忤宣宗除長江簿摭言又謂肆慢武宗云云其紛紛之論不同如是不可曉僕觀集中載大中八年賜島為長江簿墨制九十四字若是則島出仕於宣宗之時似合遺史之說矣考蘇絳所撰墓誌則曰罹飛謗責授長江簿三年秩滿遷晉州司倉㑹昌癸亥嵗終於郡官舎歿未浹旬又轉當州司戸於我何有此正與傳文所載同要當以此為正島死於武宗之世不應至宣宗之時方仕墨制疑後人所儗以附會遺史之說不然則太和誤為大中亦未可知
  文帝輕信
  文帝雖天資仁厚然失於輕信賞罰之命往往出於一時而不加細審所以當時之人卒能救止不至麗於有過之地季布為河東守人或言其賢則召以為御史大夫又或言其使酒則罷歸故郡賈誼通諸家之書廷尉言其能則召以為博士絳灌言其擅權則棄之長沙周勃以大臣之重或者言其反則下廷尉太后言其不反則赦出之太倉令或者言其過遽下腐刑緹縈言妾父亷平則恕之孟舒魏尚守雲中皆有能稱稍有所聞則下吏削爵一聞田叔馮唐之言遂復其故職至於以口鈍而責上林尉以辯給而遷嗇夫以犯蹕而欲致其死以盜環而欲致之族是皆出於一時之喜怒而賴張廷尉之救止也文帝輕於賞刑往往如此正是其輕信之過向非有以救之能無損於文帝之仁乎
  漢人多引逸經
  漢人多引逸經之詞漢武元朔詔曰九變復貫知言之選元鼎詔曰詩云四牡翼翼㠯征不服楊終曰詩云皎皎練絲在所染之張衡曰立功立事式昭徳音注逸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徳音引逸詩者如此鼂錯贊書曰毋為權首將受其咎王商傳周書曰以左道事君者誅師古注逸書之詞蕭何傳周書曰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律厯志書曰先其算命蕭望之傳書曰戎狄荒服陳湯傳周書曰記人之功忘人之過主父偃傳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師古注此周書者本尚書之餘引逸書者如此
  取亭館名
  東坡見人讀晉書問其間得幾亭名范石湖亦嘗與立之伯父言凡亭館名須於前代文籍中取本朝文籍要未為古似不宜取僕謂借如本朝歐公荊公蘓黃諸公以其名重就其詩句取之猶未為過近時稍有詩聲遂採以為扁牓甚無謂也大抵名不可過實與其浮誇不若少貶以溫公學術而園曰獨樂堂曰讀書初未嘗誇耀今人率求美名以飾其處不顧己之所安如懸車扁曰見一是也時人好誇不止一端如名寵婢如書桃符皆然桃符書惟天佑於一徳八荒開夀域此等語不知常人何以當之僕叔祖嘗以桃符丐唯室先生書先生書曰但願兒孫勤筆墨不妨老子自婆娑此語甚得體
  金條脫事
  南部新書載大中間上賦詩有金歩揺未能對令溫飛卿續之飛卿以玉條脫應之宣宗令以甲科處之為令狐綯所沮除方城尉綯嘗問其事於飛卿曰出南華真經非僻書也冀相公燮理之暇時宜覽古綯甚怒後飛卿詩有悔讀南華第二篇之句北夢𤨏言謂南華真經無玉條脫事不知當時何所據也僕謂真誥玉條脫事正在第一篇中謂華陽第一篇可也豈南華第二篇耶然考飛卿集有題李羽故里一詩尾句曰終知此恨銷難盡孤負華陽第一篇無悔讀南華第二篇之句得非別詩乎此事數處所載率有異同盧氏新記又曰唐文宗一日問宰臣古詩輕衫襯條脫條脫是何物宰臣未對上曰即今之腕釧安妃有金條脫是臂飾也北夢𤨏言又謂宣宗嘗以金歩搖未能對求進士對之溫庭筠以玉條脫續之帝賞焉宣宗愛唱菩薩蠻詞丞相令狐綯假其修撰宻進之戒令勿泄而遽告於人由是疎之溫亦有言中書堂內坐將軍譏相國無學也宣宗㣲行遇於逆旅溫不識帝詰之曰公非長史乎曰非也謫為方城尉流落至死摭言又謂庭筠與執政有惡奏其攪擾塲屋黜為方城尉說者不一如此
  杜荀鶴羅隱詩
  唐人詩句中用俗語者惟杜荀鶴羅隱為多杜荀鶴詩如曰秪恐為僧僧不了為僧得了盡輸僧曰乍可百年無稱意難敎一日不吟詩曰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曰舉世盡從愁裏老誰人肯向死前閒曰世間多少能言客誰是無愁打睡人曰逢人不說人間事便是人間無事人曰莫道無金空有夀有金無夀欲何如羅隱詩如曰西施若解亡人國越國亡來又是誰曰今宵有酒今宵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曰能消造化幾多力不受陽和一㸃恩曰只知事逐眼前去不覺老從頭上來曰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曰採得百花成蜜後不知辛苦為誰甜曰明年更有新條在繞亂春風卒未休今人多引此語往往不知誰作
  古文尚書
  遯齋閒覽曰春秋襄公五年楚殺令尹子辛君子謂楚共王於是乎不刑因舉虞書成允成功為證又哀公十八年巴人伐楚傳引官占惟先蔽志昆命於元龜此皆大禹謨之文杜預注曰逸書也是未嘗讀古文尚書耳僕謂當是之時古文尚書未出而預之所引非今之本是以不同如國語引泰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湯誓曰餘一人有辠無以萬夫韋昭注皆曰今書無此文其散亡乎又引闗石和鈞王府則有衆非元後何戴後非衆無與守邦民可近不可下如此等語甚多𮧯昭皆注以為逸書按今尚書數處本文具存初未嘗散失也非特國語為然又如禮記引君陳此謀此猷惟我後之徳泰誓予克受惟朕文考無罪鄭氏注亦以為無此文不知此文元在杜預之見正與韋昭鄭𤣥同皆以本文為逸詞非不讀古文尚書蓋古文尚書未行於時故爾且預所見不獨是也如戒之用休董之用威與其殺不辜寜失不經慎始敬終終以不困臯陶邁種徳念茲在茲聖有謨訓明徵定保如此等語預皆注為逸書又如穆叔舉泰誓民之所欲天必從之預注謂今尚書無此文諸儒疑之按諸語具存今尚書中聖有謨訓作聖有謨勲注謂聖哲有謀功者此一字與今不同
  金叵羅
  漫録曰東坡詩歸來笛聲滿山谷明月正照金叵羅案北史祖珽盜神武金叵羅蓋酒器也韓子蒼詩亦曰勸我春風金叵羅僕謂金叵羅入詩中用已見李太白矣不但蘇韓二公也雖知金叵羅為酒器然觀祖珽盜金叵羅置髻上髻上豈可以置酒器乎黃朝英亦有是疑
  奚斯頌魯
  顔師古作正俗引魯頌雲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言奚斯造此廟而王延夀靈光殿賦不當雲奚斯頌僖此說是矣不知其失不自延夀始自班固始也觀兩都賦序曰臯陶歌虞奚斯頌魯知此語舊矣案魯頌子夏序曰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頌閟宮卒章曰新廟奕奕奚斯所作毛萇注曰大夫公子奚斯者作是廟也鄭箋曰奚斯者敎䕶屬功課章程也知史克作頌奚斯作廟矣班固乃以魯頌為奚斯所作豈非誤耶賈氏羣經音辨謂班氏將見前世傳詩學者或有異說與僕觀李善文選注曰韓詩魯頌新廟奕奕奚斯所作薛君曰奚斯魯公子也言其新廟奕奕然盛是詩公子奚斯所作乃知此語有自宋鮑照河清頌亦曰藻被歌頌則奚斯之徒衆口鑠金
  屈原九章曰故衆口其鑠金兮初若是而逢殆補引鄒陽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之語在後豈應引證不知在楚人之前嘗有此語矣觀鄧析子曰古人有言衆口鑠金三人成虎鄧析春秋魯定公時人鄧謂古人有言則此語又見於鄧之先矣補引漢人語是未見鄧析子書耳且在鄒陽之前張儀亦嘗有此語其後李善注文選鄒陽語引國語伶州鳩衆心成城衆口鑠金要未為廣論衡曰衆口鑠金者在五行二曰火五事二曰言言與火直故云
  櫻桃無香
  漁隱曰退之櫻桃詩曰香隨翠籠擎初重色映銀盤瀉未停櫻桃無香退之言香亦是語病僕謂凡麗於土而被雨露之發育者皆有香香者氣也謂草無香則曰風吹花草香謂竹無香則曰風吹細細香豈可謂櫻桃無香哉漁隱不參物理但謂芬馥者為香而不知物之觸於鼻觀者非香而何
  天開圗畫記
  胡應期作真州天開圗畫樓記曰公試為我矯首而望江都宅其東牙檣錦纜還有隋煬帝之遺蹟可鑒乎瓜歩控其西金戈鐵馬還有魏太武退師之故道可襲乎南則建業孫仲謀拔刀斫案之怒今尚可激乎北則臨淮南霽雲抽矢射浮屠之恨今尚可償乎此意出於汪彥章京口月觀記米南宮壯觀亭記月觀記曰嘗與子四顧而望之其東曰海門鴟夷子皮之所從遯也其西曰瓜歩魏太武之所嘗至也若其北廣陵則謝太傅之所築埭而居也江中之流則祖豫州之所擊節而誓也壯觀亭記曰嘗試與客指天末之疊巘望林表之平陸曰此吳蜀之所爭也此六朝之所都也此曹孟徳劉𤣥徳之所摧敗奔北而陸遜周瑜之所得志而長驅也此梁武之所不能有而侯景之所陸梁而睢盱也此孫皓陳叔寳窮侈極麗惟日不足而今日之荒墟也漁隱謂東坡超然臺記其略雲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若近若逺庻幾有隱君子乎其東則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遯也西望穆陵隱然如城郭師尚父齊威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隂之功而弔其不終此語本祖習鑿齒書意其後月觀記等從而效之習書曰吾來襄陽從北門入西望隆中想臥龍之吟東眺白沙思鳳雛之聲北臨樊墟存鄧老之髙南眷城邑懐羊公之風
  端午
  容齋隨筆曰唐𤣥宗以八月五日為千秋節張說上大衍厯序雲謹以開元十六年八月端午獻之唐類表有宋璟請八月五日為千秋節表雲月惟仲秋日在端午然則凡月之五日皆可稱端午也僕觀續世說齊映為江西觀察使因徳宗誕日端午為銀缾髙八尺以獻是亦有端午之說
  承准字
  今吏文用承准字合書準說者謂因冦公當國人避其諱遂去十字只書准僕考魏晉石本吏文多書此承准字又觀秦漢間書與夫隸刻平準多作準知此體古矣干祿書廣韻注謂准俗準字既古有是體不可謂俗書要皆通用石林燕語言京師舊有平準務自漢以來有是名蔡魯公為相以其父名準改為平貨務僕謂平準字自古以來更革不一觀宋書平準令避順帝諱改曰染署其他言準字處所避可知徐忻詩
  西清詩話徐忻作詩有唐人風氣有詩曰劒去池空一水寒遊人到此憑闌干年來是事消磨盡只有青山好靜看僕記得一雜說謂一婦人能詩舉其一絶末聨雲年來萬事灰人意只有看山眼不枯語工於徐














  野客叢書卷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五
  宋 王楙 撰
  富公奉使語
  漫録曰東坡撰富鄭公神道碑載公奉使語曰北朝與中國通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旤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予按唐鄭元璹謂頡利曰漢與突厥風俗各異漢得突厥既不能臣突厥得漢復何所用且抄掠皆入將士在可汗一無所得不如和好國家必有重賚幣帛皆入可汗坐受利益頡利納其言乃知鄭公之言出於元璹僕謂東坡固嘗言之矣鄭公此言正祖嚴安論狥西南夷之議漫録未之聞耶自嚴安為是說後三國志陸抗亦嘗用此意諌吳主矣時師旅仍動百姓疲敝抗疏曰諸將狥名窮兵黷武動費萬計士卒彫瘁冦不為衰我已大病矣今爭帝王之資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姦便非國家之良䇿也元璹又祖其意晉顧雍所言亦是此意非特抗也
  逍遙谿愚谿
  王建逍遙谿亭詩曰逍遙公在此徘徊帝改谿名起石臺車馬到春常借問子孫因選暫歸來稀疎野竹人移折零落蕉花雨打開無主青山何所直賣供官稅不如灰劉禹錫傷愚谿詩序曰柳子厚歿三年有僧來告曰愚谿無復曩時矣悲不自勝遂為七言以寄恨曰草聖數行留壊壁木奴千樹屬鄰家惟見里門通德牓殘陽寂寞出樵車僕觀二詩深有感焉當逍遙公隆盛之日太官載酒奉常抱樂鑾輿翟褘增賁泉谷見誇於諸公者不一韋公去此才數世耳向者逍遙之地至於賣供官稅不如灰當子厚無恙之日所㳺愚谿皆一時名士而子厚物故未乆乃至殘陽寂寞出樵車是何墮廢一至於此觀此二事重使人惻然前人基緒後人鮮克保持雖欲委曲為計有不可得李衛公平泉山居戒子孫曰鬻平泉者非吾子孫也以平泉一樹一石與人者非佳士也諄戒非不切至然平泉怪石名品幾為洛陽大族有力者取去嗚呼茲豈告戒所及哉
  握髪等事
  今言吐哺握髪必歸之周公如李瀚蒙求所載是也不知先此大禹蓋嘗一饋而十起一沐而三握髪矣事見淮南子今言持竿誦經不知雨之流麥必稱髙鳳不知先此朱買臣蓋嘗孜孜修學不覺雨之漂粟矣事見鄒子前漢書載韓信微時從漂母乞食不知先此伍子胥㣲時蓋嘗從擊綿女子乞食矣事見吳越春秋此三事皆在前世罕傳焉
  古人名字隱而不彰者
  孟子題辭曰孟姓也子者男子之通稱也名軻字則未聞也前漢志顔師古注曰聖證論雲軻字子車而此志無字只曰孟子未詳其所得僕謂孟子之字見於孔叢子夫豈未之見耶因知古人名字隱而不彰者何可勝數往往見於傳注碑刻雜說姑表一二出之楚狂接輿姓陸名通伯樂姓孫名陽許由字仲武竝見莊子釋文伯夷姓墨名智字公逹叔齊名允字公信夷齊乃諡也見論語注臯陶字庭堅見左傳孔安國字子國見孔叢子漢髙祖父太公名煓字執嘉見皇甫謐帝王世紀髙祖兄仲名喜曹參字敬伯漢申公名培見史記逄蒙之弟名鴻超楊朱之弟名布見列子鄭子真名樸叔孫通名何見楚漢春秋項伯名纒字伯見漢書注楊王孫名貴見西京雜記陳仲子字子終見髙士傳商山四皓園公姓園名秉字宣明見陳留志夏黃公姓崔名廓字少通見崔氏譜箕子名餘胥見司馬彪注易牙名垂字易牙見孔穎逹左氏疏伏生名勝字子賤叔敖名饒字叔敖竝見碑彭祖姓籛名鏗見姓苑籛音剪見論語竊比老彭疏胡如村乃作牋字用千姓編亦然非也
  行狀不宣等語
  漫録謂文選楊脩答臨淄侯牋末曰造次不能宣備書尾用不宣語起此僕觀漢髙祖初定天下諸侯王上疏云云末雲大王功徳著於後世不宣昧死再拜此正不宣語之所從出也又謂自唐以來為墓誌必先有行狀蓋南朝以來已有行狀如梁江淹之作是也僕觀吳志周條等甄別行狀上疏云云此行狀之名所由始也
  設法
  今用女倡賣酒名曰設法或者謂漢晉未聞僕謂此即卓文君當壚之意晉人阮氏醉臥酒壚婦人側司馬道子於園內為酒壚列肆使姬人酤鬻酒餚是矣賤庻出之子
  自古賤庻出之子王符無外家為鄉人所賤孝武曰崔道固如此豈可以偏庻侮之顔氏家訓曰江左不諱庻孽河北鄙於側出江左䘮室之後多以妾媵主家事河北必須重娶至於三四母至唐而此風猶存觀禇遂良請千牛不論嫡庻表曰永嘉以來王塗不競在於河北風俗乖亂嫡待庻如奴妻遇妾若婢降及隋代斯流遂逺獨孤後禁庻子不得近侍聖朝深革前𡚁人以才進不論嫡庻於今二紀今日薦千牛舎人仍此為制禮所未安觀此可以見漢晉以來重嫡而輕庻矣竊又考之趙簡子使姑布子卿相諸子至毋䘏曰此真將軍矣簡子曰此其母賤翟婢也對曰天之所授雖賤必貴於是以毋䘏為世子知此意自古而然
  泰夫人
  漢碑有書太夫人為泰夫人或者以為異僕謂漢人多書太為泰如前漢書泰平泰一泰甚之類是也范⿰日𦻏 -- 曄避家諱故後漢書皆書泰為太如郭泰鄭泰為郭太鄭太是也漢碑所以書泰夫人近有好用古字者書是非為氏飛而或者笑之僕謂此固好竒不可謂無所本古人書字率多借用蓋嘗考之漢書以頒示字書視看字如視其節儉是也荀子以視看字書是否字如是其庭可摶瓦是也漢志以是否字書氏族字如至𤣥孫氏為莊王是也書非字為飛者如漢碑所謂飛陶唐其若是乎此氏飛字之所據也
  螟蛉
  今呼非所生之子為螟蛉觀南史宋明帝負螟之慶言廢帝非所生也北史胡叟養子字螟蛉又觀董仲舒斷甲無子養非所生引詩螟蛉有子蜾蠃負之之義知此說尚矣
  禁中起居注
  葛洪引漢禁中起居注驗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録雲知漢起居注在宮為女史之職自魏晉以來起居注皆近侍之人所録不復女職矣今考隋書經籍志自漢獻帝以來至隋開皇間所謂起居注凡有四十四部隋志謂晉時得汲冡書有穆天子傳體制與今起居注正同蓋周時內史所記王命之副也周官內史掌王之命遂書其副而藏之是其職也又謂禁中起居注零落不可復知觀葛洪所引則知尚存於晉至隋始亡
  唐時揚州通州
  唐時揚州為盛通州為惡當時有揚一益二之語十里珠簾二十四橋風月其氣象可知張祜詩曰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有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王建詩曰夜市千燈照碧雲髙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是承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徐凝詩曰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明月在揚州其盛如此通州不然白樂天詩曰通州海內恓惶地司馬人間冗長官元微之詩曰折君災難是通州又曰黃泉便是通州郡其不美如此一謂神仙一謂黃泉相去霄壤矣
  千秋一日九遷
  文選任彥昇表曰雖千秋一日九遷荀爽十旬逺至李善注曰東觀漢記謂車丞相自髙寢郎一月九遷為丞相日當為月字之誤也僕謂李善注此未為盡善考漢書髙寢郎田千秋訟太子寃武帝立拜為大鴻臚師古注立拜者立見而即拜之言不移時也謂千秋因此一言頃刻之間自髙寢郎超遷九次至大鴻臚非謂一日之間九次遷除也謂之一日正不為失李善誤認此意乃以一月九遷為丞相又按漢書千秋為大鴻臚數月代劉屈氂為丞相封富民侯漢史謂千秋特以一言寤意旬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蓋以此也則知千秋為相封侯乃在鴻臚數月之後所謂旬月者十月也豈一月九遷為丞相哉善蓋引東觀記之謬耳
  蕭何留守
  漫録曰留守字案漢外戚傳戚夫人從上之關東呂后常留守髙承事物紀原乃言留守始唐非也僕謂漢髙祖出征留蕭何守關中此正留守本意後之所謂留守者正祖此爾呂后婦人豈所當據其後如鼂錯請居守光武以寇恂守河內晉惠帝幸長安荀藩在洛陽留臺承制隋煬帝幸遼東命樊子蓋東都留守似此不一髙承事物紀原謂留守起於唐何其太鹵莽耶推而上之則又出於石祁子守之意後觀史記越世家吳王北㑹諸侯於黃池惟太子留守知此意又逺矣
  歸去來辭語
  漫録曰淵明歸去來辭雲臨清流而賦詩蓋用嵇康琴賦中語僕謂淵明胸次度越一世其文章率意而成不應規倣前人之語其間意到處不無與古人暗合非有意用其語也儻如漫録所言則風飄飄而吹衣出於曹孟徳泉涓涓而始流出於潘安仁此類不一何獨用嵇康之語哉
  人生何須
  南史張緒謂柳世隆曰觀君舉措當以清名遺子孫答曰一身之外亦復何須子孫不才將為爭府如其才也不如一經裴昭明歴郡清勤不事儲畜常謂人曰一身之外復何須乎子孫不才我聚彼散若能自立不如一經二說出於齊勉
  衙牙二字
  漫録曰孔氏雜說牙者旗也太守出則有門旗遺法也後遂以牙為衙或以舎廨為衙唐韻曰衙府也是亦譌耳案語林近代通謂府廷為公衙字本作牙譌為衙大司馬掌武備猛獸以牙為衛故軍前大旗謂之牙旗南史侯景集行列門外謂之牙門以次引進牙門始見於此續釋常談又引北史宋世良在郡牙門虛寂為牙門所自僕謂皆未也牙門已見後漢觀鄒義到公孫瓚營㧞其牙門三國魏文帝置牙門將晉陸機襲父爵為牙門將案後漢汪真人水鏡經凡軍出立牙必令堅完若折將軍不利是以古兵法擇吉日祭牙後漢滕輔晉袁宏顧愷之宋王誕皆有祭牙文吳胡綜有大牙賦皆謂武備之意而牙衙之說信矣謂譌牙為衙恐未必然疑牙衙二字古者通用不然宋世良牙門虛寂北齊書何以書衙
  奏記禮重
  兩漢博文謂前書鄭朋奏記於蕭望之奏記自朋始也僕觀隸釋秦漢以來有此奏記僕不暇逺考在前漢時丙吉奏記霍光李尋奏記翟方進非特鄭朋而已考丙吉在鄭朋之前不可謂自朋始也奏記之體在東漢之時其禮甚重觀孔子廟碑魯相奏記司徒司空府首具年月日魯相某等叩頭死罪敢言云雲中又雲叩頭死罪謹案某人云末雲某皇恐叩頭死罪上司空府凡一記三用叩頭死罪而其間連言叩頭連言死罪宛類表章之體第不稱臣耳有以見當時上下官守甚嚴
  致仕官祿
  石林謂東漢鄭均致仕章帝賜尚書祿終身時號白衣尚書則知漢致仕無祿也唐制亦然時亦有特給者僕謂漢唐致仕者亦皆有祿據通典謂漢制凡吏二千石以上年老致仕者三分故祿以一與之終其身不可謂漢致仕無祿也又觀唐令諸職事官年七十五品以上致仕者各給半祿又致仕官建中五年敕所請半祿料從敕出日於本貫及寄居處州府支給雌霓
  沈約製郊居賦其間曰駕雌霓之連蜷泛大江之悠永出示王筠筠讀雌霓為雌鶂約喜謂曰霓字惟恐人讀作平聲司馬溫公謂非霓字不可讀為平聲也蓋約賦協側聲故爾僕考之雌霓二字東方朔七諫中已嘗用之矣張衡七辯亦曰建雌霓以為旗
  曾子之書
  曩時國學出髙明光大在加意論而一時士子說光大之意此董仲舒引曾子之語不知曽子之書乃髙明廣大非光大也加之至而已非加之意也此雖據仲舒之所舉要以曾子之書為正仲舒又謂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而不自知也曾子則曰與君子游如長日加益而不自知也曽子又曰與其奢也寧儉與其倨也寧拘曰巧言令色雖少行而篤難於仁矣此語與今論語㣲異又如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所謂良賈深藏若虛所謂與君子游如入芝蘭之室乆而不聞則與之化矣與小人游如入鮑魚之肆乆而不聞則與之化矣皆見曽子之書諸書所引蓋本於此臺笠緇撮
  毛詩臺笠緇撮傳謂臺所以禦暑笠所以禦雨緇撮緇布冠也鄭箋謂臺夫須也以臺皮為笠緇布為冠故謝𤣥暉詩曰臺笠聚東菑注臺禦日笠禦雨是以為二事蓋本毛之說麴信陵詩曰臺笠冒山雨渚田耕荇花以臺笠對渚田是以為一事蓋祖鄭之說二詩皆有據依考孔穎達正義臺可為笠則一也傳分之者笠本禦暑而良耜曰其笠伊糾因可禦雨故傳分之以充二事則知毛之見如此
  不可為己甚
  君子之治小人不可為己甚擊之不已其報必酷僕因觀北史神龜之間張仲瑀銓削選格排抑武人不使預清品一時武人攘袂扼腕至無所泄其憤於是羽林武賁幾千人至尚書省詬罵直造仲瑀之第屠滅其家羣小悉投火中及得屍體不復辨識惟以髻中小釵為驗其受禍如此之毒事勢相激乃至於此為可傷也莊子謂刻核太過則不肖之心應之今人徒知銳於攻擊逞一時之快而識者固深懼之
  酒分聖賢
  皇甫嵩作醉郷日月有曰凡酒以色清味重而甜者為聖色濁如金而味醇且苦者為賢色黒而酸醨者為愚以家醪糯觴醉人者為君子以家醪黍觴醉人者為中庸以巷醪麥觴醉人者為小人其說雖不同然以酒分聖賢者其意祖魏人廋語所謂清者為聖濁者為賢之說然又考之魏人之說又有所自鄒陽賦曰清者為酒濁者為醨清者聖明濁者頑騃僕嘗評之酒之清者為聖可也若與濁者為賢何哉當為頑愚魏人廋語與夫醉鄉日月其說有疵不若鄒陽之語為善也魏略以白酒為賢








  野客叢書卷十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六
  宋 王楙 撰
  亭長
  懶真子曰唐祕書省吏凡六十七人典書四人亭長六人世但知鄉村之長謂之亭長不知唐諸司皆有之尚書省唐志曰以亭長啟閉傳禁約則知三省亦有也僕謂諸司之置亭長自古已然不特唐也如晉時特進光祿大夫亦有門亭長門下書佐一人
  上巳祓除
  上巳祓除事説者多端沈約宋志謂舊記有郭虞者有三女於三月三日俱亡故俗忌此日皆於東流水上祈禳祓潔摯虞引續齊諧記則曰徐肇有三女云云非郭虞也蔡邕章句引暮春浴乎沂或者引韓詩鄭國之俗三月上巳於溱洧之上祓除不祥束晳引周公卜邑於洛此禮已行故逸詩曰羽觴隨波則知上已祓除其來久矣又觀漢書八月祓於㶚上故劉楨賦素秋二七天漢指隅人胥祓除國子水嬉是又用八月十四日因知漢人祓除亦有在秋間者不必春暮自漢以前上巳不必三月三日必取巳日自魏以後但用三月三日不必已也
  女子長跪
  古詞長跪問故夫前輩引此以證古者女子未始不跪拜僕謂古者女子之跪不特此可騐也如呂后跪謝周昌蘇秦嫂四拜自跪亦可證也或謂長跪二字如秦王長跪請教桓範謂我寜見三公長跪之類是也僕謂此言男子長跪非女子也觀吳越春秋女子知子胥非常人長跪以餐與之此正女子長跪事漢唐俸祿
  貢禹上書曰臣為諫大夫俸錢月九千二百廩食太官及為光祿大夫俸錢月萬二千祿賜愈多家日以富蓋寛饒為司𨽻俸錢月數千半以給吏民為耳目言事者或者往往疑以謂俸入不及今之簿尉而能儉以足用如此僕謂漢之士風固雖近古漢之錢物固雖艱得不應僅得數千或謂家以日富蓋俸錢之外又有祿米及其他頒賚之屬據史漢百官臘及春有賜漢之諫大夫秩比八百石月得八九十斛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月得百斛司𨽻二千石月得百二十斛二公俸錢之外每月所得祿米如是又能儉以用度所以為有餘也漢人誠實可喜如此非如後人以有為無以多為寡務以欺人因而考之漢制三公號為萬石謂一嵗共食萬斛然考漢制三公俸月三百五十斛以嵗計之四千餘斛耳成帝時益大司馬大司空俸注丞相大司馬俸錢月六萬御史大夫俸錢月四萬延平間定製中二千石月俸錢九千米七十斛真二千石錢六千五百米六十五斛比二千石錢五千米三十四斛其視前漢米減三之二錢減大半當時士夫亦罕以俸薄為言者唐初祿制正一品米七百石錢九千八百正二品米五百石錢八千正三品米四百石錢七千大率如此自艱難以來増置使額大厯中權臣月俸有至九千貫刺史無大小皆千貫其視兩漢不啻數倍而兩漢職田無聞唐一品十二頃二品十頃以下皆有差唐之俸祿多於兩漢如此當時詞人見於歌詩如元㣲之在政府悼亡詩曰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通州司馬詩曰月儲三萬養教閒白樂天詩曰典校在祕書一馬兩僕夫俸錢萬六千月給亦有餘孟郊詩曰戅人年六十每月請三千見於詩者往往如此僕謂唐人俸祿守佐以上有不待言簿尉下僚未免為薄觀孟郊所謂每月請三千之説可以類推矣然考唐九品月得五十七石使果得此亦足用度而郊以吟詩廢務上官差官以攝其職分其半祿酸寒之狀可想而知觀此語亦可以發一笑也而下寮俸祿所得雖不等要無鮮薄之歎夫國家設祿本以養亷而所得不足以育妻孥且動遲數年之次責其亷隅得乎故漢人增俸多增於下寮如宣帝益吏俸百石以下俸十五光武増百官俸其千石以上減於西京舊制矣百石以下加於舊秩蓋知此也
  致敬宰相母
  趙隱輔政他宰相及百官皆詣第升堂慶母嵗時公卿必叅問訊懿宗誕日宴慈恩寺隱侍母以安輿臨觀宰相率百官拜恩於庭即回班候夫人起居縉紳以為榮後崔彥昭張濬當國遂踵其禮李宗諤謂唐人之禮如此僕謂此禮自晉宋以來有之如沈約為右僕射封建昌國侯拜其母建昌國太夫人奉策之日左僕射范雲等二十餘人咸來致敬朝野以為榮晉虞潭亦然
  黃鳥嚶嚶
  東臯雜録曰詩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於喬木鄭箋雲嚶嚶鳥聲正文與注皆未嘗及黃鳥自樂天作六帖始類鸎門中又作詩每用之其後多祖述之也洪駒父謂禽經稱鸎鳴嚶嚶要是後人附合僕觀張平子東京賦雎鳩麗黃關關嚶嚶然則以嚶嚶為黃麗用自漢已然不可謂自樂天始也
  螳蜋捕蟬
  劉向説苑吳王伐荊有諫者死舍人少孺子懐彈後園露沾其衣如是三旦王曰子來何沾衣如此對曰園有榆上有蟬蟬髙居悲鳴飲露不知螳蜋之在後螳蜋之知捕蟬不知黃雀之在後臣執彈丸欲求黃雀不覺沾衣韓詩外傳曰楚王伐晉敢諫者死孫叔敖諫王曰臣園中有榆榆上有蟬蟬方奮翼悲鳴欲飲清露不知螳蜋之在後也一謂吳王伐荊一謂楚王伐晉二説小異
  廣陵
  西漢揚州治無定所後漢治歴陽後治夀春後又徙曲阿至隋唐方治今之廣陵耳今之廣陵自後漢至晉皆屬徐州至東晉僑置青兗二州故廣陵以青兗徐為一鎮至宋乃為南兗州齊為東廣州後周為吳州隋唐始為揚州耳然則今廣陵之為揚州亦未甚久也古今地理更革不一而文人議論多失於不契勘往往便謂今之廣陵為古揚州之地如韓臯謂諸葛誕等為揚州都督舉兵討晉事敗故名廣陵散不知廣陵是時未為揚州也今廣陵境上有黃相公冡大觀圖經謂黃霸冡蓋霸嘗為揚州刺史也不知是時揚州刺史未治廣陵周日用注博物志謂淮南王安得道輕舉今維揚馬跡尚存不知漢之淮南王正非今之維揚似此甚多事有可笑者廣陵之名其來舊矣至隋煬帝悅其地之繁盛置離宮別館而行幸焉當時改言江都而不言廣陵者正避煬帝諱也然煬帝戀江都之盛而不歸竟死於廣陵得非廣陵之名為煬帝先䜟乎
  旄頭□網
  沈約曰案周禮辨載法物莫不詳究然無相風□網旄頭之屬此非古制明矣僕觀張華相風賦曰爰在保章世序其職辨風𠋫方必立凖極乃知本周禮保章之意所謂□網旄頭其説不一備見宋志魏命晉王建天子旌旗置旄頭雲䍐徐廣注雲䍐疑是□䍐詩序曰齊侯田獵□弋晉武帝問侍臣旄頭何義彭推對曰秦有竒怪觸山𢧵水無不崩潰惟是畏旄頭故虎士服之此秦制也張華曰有是言而事不經臣謂壯士之怒髪踴衝冠義取於此摰虞決疑無所是非惟徐爰曰案天文畢昴之中謂之天街故車駕以□䍐前引畢方昴員因其象星經昴一名旄頭故使執之者冠皮毛之冠也隋志亦有是説然則薛綜東京賦潘岳耤田賦所謂雲䍐者即□網也齊陳梁書載儀衛處亦曰旄頭雲䍐彭推所對見列異傳
  香橙
  南史宋蔡撙奏王筠為殿中郎武帝推白牒於香橙地下又梁蕭猷為州頗薦濫客筵內有香橙不置連榻武帝知之以此為愆所謂香橙者疑几凳之類而無據觀通典當時大駕及皇后鹵簿中皆有香蹬內給使四人舁知鹵簿中亦有是物然字則異又觀姚思廉陳書謂檢晉宋成服儀稱靈輿梓宮容俠御及香橙本此橙字
  板輿
  世率以板輿為奉母親事用如樂天詩朱旛四從板輿行取潘安仁閒居賦太夫人乃御板輿之意不知當時三公告老亦許以板輿上殿如傅祗者是則板輿事不可專為奉母也梁韋睿以板輿自載督厲衆軍則知板輿不止一事
  以珠為名
  海録碎事曰越俗以珠為寳生女名珠娘生男名珠兒緑珠之意用此僕謂不然以女名珠者珍愛之意也如彭寵之女名女珠竒章公牛僧孺愛姬名真珠皆珍愛之謂且彭寵南陽人初非越俗也
  相如大人賦
  小宋狀元謂相如大人賦全用屈原逺㳺中語僕觀相如美人賦又出於宋玉好色賦自宋玉好色賦相如儗之為美人賦蔡邕又儗之為協和賦曹植為靜思賦陳琳為止欲賦王粲為閑邪賦應瑒為正情賦張華為永懐賦江淹為麗色賦沈約為麗人賦轉轉規倣以至於今
  大節七日假
  國家官私以冬至元正寒食三大節為七日假所謂前三後四之説僕考之其來尚矣觀通典論冬夏至日寢鼓兵一條瓚曰按漢制有冬至絶事不聼政之條而無夏至也以此推之夏至不應寢鼔事鄭瑤曰尋冬至寢鼓之義雖無正文恐有由耳天徳貴生惡殺冬至少陽初發萌芽之漸欲省方奉順動之象以應至道是以不省方事安能鳴鼓夏至少隂肇起殺氣自興宜有鳴鼔以遏小人方長之害二至之義否泰道異宜其不同若以夏至俗人所重則文武官可息一日不宜前三後四等於冬至也鄭瑤之言如此乃知七日之假隋唐已然又觀薛宣傳日至休吏賊曹張扶坐曹治事宣出教曰人道尚通日至吏以令休所繇來久師古注冬夏至之日不省官事故休吏僕謂據於瓚所引則漢制無夏至休吏之説
  撥剌乖剌
  杜子美詩跳魚撥剌鳴不曉者讀為撥次案張衡思𤣥賦曰彎威弧之撥剌注刺力逹反太白詩曰雙鰓呀呷鬐鬛張跋剌銀盤欲飛去李以撥為跋而謂撥剌者劃烈震激之聲箭鳴亦然又勢有所不順謂之乖剌乖剌者乖戾也如東方朔謂吾強乖剌而無當杜欽謂陛下無乖剌之心是也今人言作事不順猶有此語剌呼為賴聲之轉也
  男子稱寡
  王制曰老而無妻謂之鰥老而無夫謂之寡鰥寡老年不復嫁娶之名孝經注丈夫六十無妻曰鰥婦人五十無夫曰寡知此為限者以內則妾雖年老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則婦人五十不復御明不復嫁矣正義謂知稱寡以此為斷然婦人無稱鰥之文男子亦稱寡左傳曰崔杼生成及彊而寡爾雅曰無夫無婦竝謂之寡則知男子亦稱寡也
  馺娑承明
  馺娑殿娑字諸處音素可反惟揚雄賦先河反承明廬承明本平聲而張曲江李文饒作側聲用寒山詩八風吹不動而樂天詩汰風吹不動汰音闥羮臛之羮與夫地名不羮本音耕而魯頌楚辭急就章皆讀為郎今俗謂相抵曰挨正書此字而樂天詩坐依桃葉妓日醉依香枕坐依音烏皆反正挨字今言不正者為夭邪夭讀為麼而樂天詩曰莫言蘇小小人道最夭邪夭伊邪反非麼字東坡梅詩祖此用夭邪語今人多讀為麼邪而不知為非也似此甚多又如船人使風曰帆風帆字作去聲呼案唐韻去聲有此一音是以張説之律詩曰夏雲隨北帆同日過江來隨筆議論
  後人議論往往多與前人暗合近時容齋隨筆出入書史考據甚新然觀以前雜説不約而同者十居二三如謂真宗摘孟蜀王箴中語爾俸爾祿數言為戒石銘此説已見野人閒話謂廣韻杬字注杬木汁可漬鴨子謂之鹹杬此説已見唐書音訓謂山谷詩月出虎夔藩出於老杜伐木詩序此説已見藝苑雌黃謂詩願言則嚏人説我則嚏此説見觀風編此類甚多如論牡丹玉蘂之屬亦皆前人論過容齋其未知邪前二事亦見續釋常談鹹杬事見玉篇齊民要術七發客難
  隨筆謂枚乗作七發東方朔作客難其後紛然規倣儗七發者有七激七辯七依七廣之作儗客難者有解嘲逹㫖賔戲之作了無新意僕謂古人製作動有所祖不止一端如李尤為徳陽殿賦其後王延夀效之為靈光殿賦何晏韋誕夏侯𤣥為景福殿賦宋武帝劉義恭何尚之為消暑殿賦又如揚雄為蜀都賦其後班固儗之為西都賦張衡為南都賦徐幹為齊都賦劉楨為魯都賦劉邵為趙都賦庾闡為揚都賦以至本朝周美成為汴都賦轉轉規倣以至於今曹植潘岳庾闡皆有閒居賦其後沈約賦郊居謝靈運賦山居以居止為賦自曹植始今人但知潘岳有閒居賦而不知潘岳之先已嘗有此作
  古之媵者
  説者謂古之媵猶今之從嫁者也媵送也妾送嫡而行故謂妾為媵如女英隨娥皇事舜是也僕案公羊傳曰媵者何諸侯娶一國則二國往媵之以姪娣從姪者兄之子娣者女弟也又考毛詩正義凡送女適人者男女皆謂之媵僖五年左傳晉人襲虞執其大夫井伯以媵秦穆姬史傳稱伊尹有莘氏之媵臣是送女者雖男亦名媵也毛詩求爾新特由不以禮嫁故父母之家男子婦女皆無肻媵之獨自而來故謂之新特
  退之毛穎傳
  小宋狀元謂退之毛穎傳古人意思未到所以名家洪慶善謂毛頴傳柳子厚以為怪予以為烏有子虛之比容齋隨筆謂毛頴傳人多以為怪子厚獨愛之諸公往往皆以此文剏見退之前此未有其體僕恐不然退之此作疑有所本人自不知耳觀隋志謂古俳諧文三卷袁淑俳諧文十卷續俳諧集十卷袁淑俳諧文如沈約彈芭蕉文亦載其間烏知自古以來無毛頴傳之比者退之淹該今古而又資以城南鄴侯三萬軸之書筆端運用動有源流非如後人剏意製作抑又觀蜀志先主嘲張裕曰昔吾居涿縣特多毛姓東西南北皆諸毛也涿人之稱曰諸毛云云毛頴傳之作萌芽此意然其間如曰自結䋲以及秦隂陽卜筮占相醫方族氏山經地誌九流百家之書皆所詳悉此意出於蔡邕成公綏筆賦郭璞筆贊異時文嵩作松滋侯傳司空圖作容成侯傳而本朝東坡先生又作羅文等傳其機杼又自退之始也
  相承疊用數語
  詩人相承疊用數語如於鵠蓬頭十二三則韓退之年至十二三劉禹錫花面了頭十三四則梁簡文可憐年幾十三四杜子美往昔十四五則阮籍昔年十四五權徳輿年至十五六則紀少瑜女兒年幾十五六杜子美郎今才年十六七則司馬宣王年幾十六七杜子美虯髯十八九則焦仲卿年始十八九或謂十八九字見丙吉傳不知入詩中用自焦仲卿始也史傳間有折計數目之語如七八五十六見馬融三七二十一見蘇秦九九八十一見顔率五七三十五見通典六六三十六見魚經三九二十七七九六十三三八二十四四八三十二見齊書七九六十三八九七十二見考異郵又考之三三九九九八十一八九七十二七九六十三六九五十四五九四十五四九三十六三九二十七二九一十八竝見子夏之語似此甚多又如一年三百六十日見施肩吾詩十年三千六百日見北齊謡言百年三萬六千日見李白詩肩吾語又出東漢周澤傳注








  野客叢書卷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七
  宋 王楙 撰
  賀知章上昇
  賀知章傳雲天寳初請為道士還鄉里詔許之賜鏡湖剡川一曲既行帝賦詩皇太子百官餞送僕尋考㑹稽集得明皇所為送賀老歸越之序與詩及朝士自李適以下三十七人餞別之作是時正天寳三載正月五日也青門祖帳冠蓋如雲雖漢二疏無以加此觀者如堵甚以為寵傳又謂卒年八十六僕觀徐鉉序中謂有彭汭者於㑹稽郡之延夀院泥中得一石乃許鼎所撰通和祖先生碑其間載賀監知章得攝生之妙不死負笈賣藥如韓康伯近於台州上昇徧於人聼元和己亥先生遇之云云此碑正元和間所作相去未逺也不知何以言此然觀李白憶賀監詩有云昔好桮中物今為松下塵又雲人亡餘故宅空有荷花生如白所云則是知章實死矣唐人好竒華山女子事諸公誇詡不一使知章有上昇之事亦侈大而言之不應隱沒而不傳也疑徐鉉所序之妄此事正如江南野録載陳陶不死而曹松方干之徒皆有哭陶詩之類也虛實不可深信如此
  藥名詩
  西清詩話雲藥名詩起自陳亞非也東漢已有離合體至唐始著藥名之號如張籍答鄱陽客詩云江臯嵗暮相逢地黃葉霜前半夏枝子夜吟詩向松桂心中萬事豈君知是也僕謂此説亦未深考不知此體已著於六朝非起於唐也當時如王融梁簡文元帝庾肩吾沈約竟陵王皆有至唐而是體盛行如盧受采權張皮陸之徒多有之吳曾漫録謂藥名詩庾肩吾沈約亦各有一者非始於唐所見亦未廣也本朝如錢穆父黃山谷之輩亦多此作
  鳥名詩
  葉天經謂退之喚起窗全曙催歸日未西喚起催歸二鳥名鳥名詩起此僕考之其體亦自六朝觀梁元帝嘗有是作退之非祖此乎當時為雜體詩至不一也梁元帝所作為多不但鳥名也如獸名歌曲名龜兆名鍼穴名將軍名宮殿名屋名車名船名樹名草名率皆有作鳥名詩如雲晨鳧移去舸飛燕動歸橈獸名詩如雲水涉黃牛浦山過白馬津歌曲名詩如雲啼烏怨別鶴曙鳥憶還家龜兆詩如雲土膏春氣生倡女協春情此類甚多
  昬字
  世謂昬字合從民今有從氏者避太宗諱故爾僕觀唐三藏聖教序正太宗所作褚遂良書其間重昬之夜則從民初未嘗改民以從氏也謂避諱之説謬矣蓋俗書則然又觀溫彥博墓誌貞觀間歐陽詢書其後言民部尚書唐檢云云當太宗時正字且不諱而況所謂偏旁乎又有以見太宗不諱之徳
  善學桞下惠
  姚合詩曰相府旌旗天下尊汴水如今不復渾孟郊詩曰自公領茲部山水無滓泥又曰君生霅水清君沒霅水渾此等語皆祖老杜公來雪山重公去雪山輕之意樂天詩曰安得萬里裘盡裹周四垠又曰我有大裘長萬丈與君都蓋洛陽人此又祖老杜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寒士俱歡顔之意樂天可謂善學柳下惠者
  後世珠少
  説者謂古者金多後世金少疑復歸山澤耳僕謂不然寳物之豐耗係時之氣數此殆造化之妙有不容深致詰者後世之少者非特金也如珠亦然古者動以斗斛計項羽遺張良二斗孫權遺宗預一斛今人相遺有二斗一斛者乎盧琳四王啟事曰張方劫帝西遷輦真珠百餘斛今內府之儲又不知有百斛否金猶有鎔鑄銷折之患珠則無所蠧耗雖南渡以前亦不聞甚多不知安往此固難以理詰之者也以三分之吳猶以一斛與人則當時珠多不言可知
  過與不及
  前輩有論盧懐慎身為宰相而妻子常至饑寒恐無是理僕謂懐慎賢相固未可知然世間不可謂無此等人僕因觀北史厙伏連為開府儀同三司其家富厚妻病嘗以百錢買藥每恨之家口百餘盛夏人料食米二升不給鹽菜常有饑色至死惟著敝褌而別藏積絹至二萬匹而不動觀此一事固知世人往往有過不及鮮有得中道者既有伏連之徒富厚而不忍一錢用者又有劉毅之徒家無儋石而一擲輸百萬者為大官而妻子常饑寒前此王晏裴子野祖鴻皆然
  用管蘇事
  范鎮碑雲韜律大理綜臯陶甫侯之風又雲膺姿管蘇靖共衛上洪氏謂蓋法家者流也范史雲律謝臯蘇注以蘇忿生此雲管蘇謂夷吾與忿生也此説似是矣僕又觀州輔碑雲昔管蘇之尹楚以直見疎劉梁傳曰管蘇以憎忤取進此亦用管蘇事考新序楚共王有疾告諸大夫曰管蘇犯我以義違我以禮云云用此事亦未可知不然何以有靖共衛上之語漢碑疑字
  孫叔敖碑雲視事一紀趙氏謂漢時令有在官一紀不遷者洪氏謂前碑言臨縣一載此雲一紀蓋以一紀為一年耳僕觀漢人文字罕有以一紀為一年用者疑此祀字耳借紀為祀祀與紀字亦相似也毛詩終南何有有紀有堂注紀音祀可證也又楊司𨽻碑雲髙祖受命興於漢中道由子午出散入秦建定厥位以漢詆焉歐公謂詆字未詳洪氏謂詆音抵不釋其義僕疑此借用氏字耳非抵字也蓋詆字言從氏非從氐然漢碑多以氏為𡚼既加以女安知其不加以言邪漢書妖字寫作訞以言易女可據也謂漢氏猶言虞氏夏氏耳又成陽臺碑雲五運精還漢受濡期歐公謂莫曉漢受濡期之義僕謂濡猶言延也言漢家受基業延長爾史晨饗孔廟碑亦云大漢延期彌歴萬億是亦此意前輩學問甚非後世小生所敢望其萬分一然亦間有一時見不到處茲三者管見如此又未知是否姑著於茲以俟博聞君子
  潘安仁言遁逃字
  前漢書賈生傳雲九國之師遁巡而不敢進師古注遁巡謂疑出而郄退也遁音千旬反流俗書本巡字誤作逃讀者因為遁逃之義潘安仁西征賦曰遁逃以奔竄誤矣僕謂師古是未深考耳史記之文曰九國之師逡巡遁逃而不敢進又曰月氏遁逃而常怨匈奴曰豫讓遁逃山中遁逃二字馬遷屢用之矣前漢匈奴傳戎狄遁逃竄伏陳湯傳單于遁逃逺舍其義正與史記一同遁逃字又見於班固之筆矣不可謂安仁之誤也推而上之如荀卿管仲推而下之如張説王維之徒皆有是語又不特見於班固之書而已杜子美詩曰近聞犬戎逺遁逃曰漢隂槎頭逺遁逃而注詩者謂遁逃之語出於蕭望之傳又誤矣崖蜜
  東坡橄㰖詩曰待得㣲甘回齒頰已輸崖蜜十分甜冷齋夜話謂事見鬼谷子崖蜜櫻桃也漫叟漁隱諸公引本草石崖間蠭蜜為證僕謂坡詩為橄㰖而作疑以櫻桃對言世謂𬃷與橄㰖爭曰待爾回味我已甜了正用此意蠭蜜則非其類也固自有言蠭蜜處如張衡七辯雲沙𩛿石蜜乃其等類閩王遺髙祖石蜜十斛此亦一石蜜也僕嘗考之石蜜有數種本草謂崖石間蠭蜜為石蜜必有所謂乳餳為石蜜者廣志謂蔗汁為石蜜其不一如此崖石一義又安知古人不以櫻桃為石蜜乎觀魏文帝詔曰南方有龍眼荔枝不比西園蒲萄石蜜以龍眼荔枝相對而言此正櫻桃耳豈𩛿蜜之謂邪坡詩所言當以此為證原道中語
  韓退之原道有曰道與徳為虛位或者往往病之謂退之此語似入於佛老僕謂不然退之之意蓋有所自其殆祖後漢徐幹中論乎幹有虛道一篇亦曰人之為徳其猶虛器與器虛則物注滿則止焉故君子常虛其心而受之退之所謂虛位即幹所謂虛器也言雖異而意則一
  一抔土事
  駱賔王代李敬業檄斥武后雲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一抔字正用前漢書張釋之所謂盜長陵一抔土事據注步侯切乃裒字今人不曉者讀為杯盞之杯僕觀歐陽行周集有或掬一杯土焉或翦一枝材焉劉禹錫詩血汚城西一杯土歐陽詢藝文類聚於杯門編入長陵一抔土事是知明以抔字為杯盞字用矣僕又考之古詞中有以酒杯字作抔土字押者如隴西行是也因知古人嘗以此二字通用羅珦事
  胡氏雜記雲紹興間淮人有得唐碑一段乃羅珦為夀州日所立者考新唐書羅珦傳但嘗為廬州刺史不聞為夀州疑別一人僕得權文公所著羅珦墓誌考之珦嘗刺廬夀二州自夀以治行第一就加御史中丞入為司農卿京兆尹今唐書但言自廬州再遷京尹亦不聞中丞司農之除其疎鹵如此珦表表循吏所紀尚且如此況其他乎故僕毎觀人文集與夫碑刻所以深致意於稽考者正以此也又如碑言珦為廬日強家占田而窶人無告鄉校廢落而冗吏猥多病者舍醫事淫祀公皆去其弊而傳但言珦為廬日民間病者舍醫禱淫祀下令止之可謂舍其大而言其細者又考合肥志亦曰珦為廬江七年遷夀陽北固懐古詩
  李徳裕北固懐古詩曰自有此山川於今幾太守近世二千石畢公宣化厚丞相量納川平陽氣衝斗三賢若時雨所至躋仁夀注畢構政事為開元第一丞相陸象先平陽齊澣三賢皆為此郡僕考之傳獨象先不聞為潤州此恐史之佚耳畢構中宗景龍初為潤州政有惠愛景龍末召為御史大夫謂政事為景龍間第一可也
  木易非姓楊字
  今人稱姓楊人為木易案楊氏姓文左從木右從昜非從易周易之易乃從日月此昜亦陽字耳今人書鄱陽有省文為番昜者蓋知此意僕觀真誥其間有為姓楊人作離合書曰偃息盛木玩執周書其意謂周書為易木加易即楊字也乃知以木易為楊姓其誤久矣不知左右之字文皆非
  束脩
  吳曽漫録曰論語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前輩多以束脩為束脯余按後漢馬援杜詩延篤傳注皆謂年十五束𢃄脩飾之意乃知以束脩為束脯者非是僕謂後漢傳注出於唐人之説未可以為據觀鹽鐵論桑𢎞羊曰臣結髪束脩得宿衛此正明騐漢人之語以束脩為束帶脩飾矣且在馬援諸人之先可無疑者然又觀北史劉焯不行束脩未嘗有所教誨此又可以騐程門諸先生之説要之二説皆通不可謂束脩為束脯非也唐六典國子生初入置束帛者束脩之禮通典州學生束脩之禮注束帛一篚一匹脯一案五脡學生皆服青衿
  語益精明
  韋蘇州詩曰西施且一笑衆女安得妍而白樂天詩曰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杜子美詩曰須臾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而東坡頌曰奮鬛長鳴萬馬皆瘖等一意耳其後用之益精明僕嘗用是語為一聨雲六宮無色迴眸笑萬馬皆瘖奮鬛鳴吳曽漫録謂樂天迴眸一笑百媚生蓋祖李白清平詞一笑皆生百媚之語僕謂李白之語又有所自觀江總迴身轉佩百媚生揷花照鏡千嬌出意又出此二李詩
  雪浪齋日記謂六一居士詩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豈不似少陵僕觀是聨乃李太白登宣城北樓詩非六一也石林詩話謂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憐宵此兩聨雖小説實佳句僕謂上聨在李君虞集中此即古詞風吹窗簾動疑是所歡來之意梁費昶亦曰簾動意君來柳惲曰颯颯秋桂響非君起夜來麗情集曰待月西廂下迎風戸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齊謝朓懐故人詩離居方嵗月故人不在茲清風動簾夜明月照窗時皆一意也又花月徘徊之語亦出於古詞意
  福不盈眥
  隱居詩話曰詩戒蹈襲古人意亦有襲而愈工魏人章奏曰福不盈眥禍將溢世韓退之則曰歡華不滿眼咎責塞兩儀僕謂福不盈眥禍溢於世乃班固答賔戲見西漢敘傳袁術議稱尊號嘗引以為言此語非出於魏人之口鮑照河清頌曰物不盈眥美溢金石古人名詩
  石林詩話曰荊公詩莫嫌柳渾青終恨李太白以古人姓名藏句中或謂前無此體自公始見余讀權徳輿集見其一篇知徳輿有此體僕謂此體其源流亦出於六朝至唐而著不但徳輿也如皮日休陸龜𫎇等皆有此作
  一句中對偶
  容齋續筆曰唐人詩文或於一句中自成對偶謂之當句對蓋起於楚詞蕙蒸蘭藉桂酒椒漿桂棹蘭枻散氷積雪自齊梁以來江文通庾子山諸人亦如此僕謂此體亦出於三百篇之詩不但楚詞也如𤣥袞赤舄鈎膺鏤鍚朱英緑縢二矛重弓之類是焉
  作文受謝
  續筆曰作文受謝自晉宋以來有之至唐始盛李邕尤長碑碣天下多齎金帛求其文僕謂此亦未之考耳作文受謝非起於晉宋乞米受金為人作傳不足道也觀陳皇后失寵於漢武帝別在長門宮聞司馬相如天下工為文奉黃金百斤為文君取酒相如因為文以悟主上皇后復得幸此風西漢已然孫登相如賦曰長門得賜金
  周孔醒醉
  後漢周澤為太常清修時人為之語曰一嵗三百六十日三百五十九日齋一日不齋醉如泥南史孔顗明曉政事判決無壅衆為之説曰孔公一月二十九日醉勝他二十九日醒一則一年一日醉一醉如此不曉事一則一月一日醒一醒如此辦事二事正相反人性不同如此僕嘗效程子山作酒牓其間一聨雲一月二十有九日笑人世之太狂百年三萬六千場容我生之長醉
  銀甕酒庫
  都下有銀甕酒庫或問何謂僕考瑞應圖王者宴不及醉則銀甕呈祥蓋取此意真州郡齋舊有酒名謂之花露人亦莫曉僕讀姚合詩味輕花上露色似洞中泉得非取此乎又太真妃宿酒初消吸花露以潤肺見開元遺事










  野客叢書卷十七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八
  宋 王楙 撰
  漢人釋經
  易曰鳥焚其巢旅人先笑後號咷喪牛於易凶漢成帝采劉向谷永之言報皇后以此且釋之曰王者處民上如鳥之處巢不顧䘏百姓百姓畔而去之若鳥之自焚也雖先快意悅笑其後必號咷而無及也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也故稱凶與今王弼等所注不同易之説固非一端然謂百姓喪其君若牛亡其毛與喪牛於易之意似不相干涉師古注此謂解在谷永傳今谷永傳無此語
  何武言誤
  前漢書淮南王曰一日發兵即刺大將軍衛青而説丞相𢎞下之如發𫎇耳汲黯傳又言淮南王謀反憚黯守節死義至説公孫𢎞等如發𫎇耳李尋傳曰淮南作謀之時其所難者獨有汲黯以為公孫𢎞等不足道也則知淮南不敢肆其姦謀者正畏汲黯之故豈畏衛青哉而何武封事則曰虞有宮之竒晉獻不寐衛青在位淮南寢謀此説失之王嘉曰昔楚有子玉晉文為之側席而坐近事汲黯折淮南之謀李尋亦曰淮南作謀其所難者獨有汲黯此説為得
  漢臣僕衣皁白
  漢官吏著皁其給使賤役著白按谷永曰擢之皁衣之吏張敞曰敞備皁衣二十餘年注云雖有四時服至朝皆著皁衣兩龔傳曰聞之白衣戒君勿言注白衣給使官府趨走賤人若今諸司亭長掌內之屬晉陶淵明謂白衣送酒是也又觀國䇿左師公謂臣有賤息願令補黑衣之數以衛王宮知官吏著皁舊矣大人尊稱
  東軒筆録謂范滂白母大人云雲大人之名蓋父母通稱不獨父也僕謂大人云者極尊稱耳不獨父母也如疏受曰從大人議是稱叔也孟子曰説大人則藐之是稱顯逹者也今稱王公大人執事大人是皆施於尊敬者豈獨父母邪
  萬機
  尚書一日二日萬幾幾㣲也而前漢王嘉奏一日萬機乃以幾㣲字為樞機字李正文謂自嘉謬從木旁始誤後學僕謂古文尚書至唐始易以今字又西漢字文率多借用如言共行天罰為龔行懋遷有無為楙遷方命圯族為放命此類甚多後人不悟漢人借用字之意遂直謂然非當時用字之失也觀魏相傳宣帝始親萬機蕭望之傳明主躬萬機漢書皆用此機字豈獨王嘉也漢碑書萬機處不一
  魏表非誤
  退朝録曰宗道謂世傳魏鍾繇表雲癘憤怨之衆癘非可通勉厲之意疑誤僕謂此正借用非誤也漢碑書厲為癘之處甚多宗道未之見耳如衡方碑曰砥仁癘義帝堯碑曰癘我以仁是也
  漢人用事
  漢人簡質用事率無拘礙僕因觀漢碑著大畧於此武都太守碑曰赫赫明後克長克君衡方碑曰剖符守藩克長克君濟隂太守碑曰呂君宰政垂拱無為如治而允堂邑令碑曰垂拱不言而民帥伏槀長碑曰無為而治蕩蕩有功非陶唐孰能乎鄭産宻豹殆不及矣成陽令碑曰吏民慕戀輪不得行君臣流涕道路琅玕鄭固碑曰為郡功曹忠以衛上犯顔謇諤造膝佹辭張素碑曰入為主簿蹇蹇匪躬魏元丕碑曰其仕州縣躬素忠謇犯而勿欺至以一令比陶唐蕩蕩之功他可知也賈誼賦曰農夫垂拱無事此語尚矣
  儗婦人不以其倫
  漢人儗人不以其倫不特男子於婦人亦然僕觀霍光妻霍顯比祁太伯母祁夫人張酺傳謂羣臣阿竇憲至比鄧夫人於文母郭輔碑曰篤生七子鍾天之祉堂堂四俊碩大婉敏娥娥三妃行追太姒李翊夫人碑曰夫人徳配古之聖母劉夫人碑曰徳配古列任姒王粲思親詩穆穆顯妣志侔姜姒動以古聖母為比豈其類乎
  東漢注
  唐太子賢引事注東漢書極有不可曉者如匈奴傳論曰竇憲竝恩兩䕶以私已福棄蔑天公注謂天公天子也前書雲老禿翁何為首䑕兩端禿翁即天公也夫禿翁何與乎天公而此雲爾甚不可解
  楊牧二子
  范史載楊牧富波相孫竒云云而不及其子僕考漢碑得其二子焉一曰統金城太守二曰少子繁陽令者統在金城威徳竝行功效顯著而繁陽令以叔父憂去官吏民攀轅臥轍不得去既去歴年上書乞留至二千餘人輸穀萬斛助官振貧乞還楊君可見其政得民之深雖使召杜又安有此二子事蹟見於碑刻者炳然而史氏不一著其名可恨也因表出以補史文之佚雲
  漢人作字
  華山廟碑以中宗為仲宗郭究碑以仲尼為仲泥民皆非之謂帝者廟號而假藉以他字不恭孰甚焉以夫子為仲泥則狎侮之罪大於子雲之凖易僕謂不然漢人作字不一有省筆者有増筆者省筆者如寫爵作□寫鶴作寉之類是也増筆如寫春作□寫秋作□之類是也又有假借字體如以仲為中以泥為尼之類是也此皆當時之習所尚自後世觀之則怪也且莫尊於天地而漢人書天地字為𠀘墬昊蒼為浩倉豈如此書便不敬天地邪後世以省文作字為簡薄而今碑乃以増筆作字為不䖍亦過矣
  張説誤引宋璟世系
  張説撰宋璟遺愛頌有曰尚書東漢之雅望黃門北齊之令徳宋氏世名公濟其美蓋指宋均與宋欽道也僕考之欽道固璟之派而均乃姓宗非宋也按宋均宗均碑與傳所著甚明可證也此史文差誤耳又如後漢循吏傳不其令之童恢今人皆以為姓童考碑乃姓黃耳非童也有士大夫為童氏作墓誌逺引恢為言此謬正與宗均同史傳人名率多差誤所可推考者恃其姓耳而姓或至於舛謬向使此二名小有不同遂指一人為二人矣抑又考唐世系璟正前漢中尉昌之後昌自代邸迎立文帝甚有功説碑自宜引此
  碑隂
  今碑隂列人姓名著出錢下項蓋漢碑之體漢人碑刻率多門生故吏所出錢建立故悉著其人名韓敕碑隂條六十二人曲成侯王暠二百不為多矣表而出之可見漢世錢重如此又今州郡間有祥瑞之徵用其物而刻之石者亦漢碑之體
  唐書敘事疎鹵
  唐書敘事疎鹵甚多如李絳救鄭絪一段唐書載絳曰絪任宰相識名節不當如犬彘梟獍與姦臣外通恐吉甫勢軋內忌造為醜辭考絳論事集則曰身居宰參洩陛下宻謀於姦臣雖行同犬彘性如梟獍亦不至此況絪頗識名節莫是同列不便造為此謀且吉甫與絳同事不應對君直言吉甫內治之醜亦須婉為之辭觀集然後知史文之失又如論採擇良家子事傳曰絳上疏云云帝曰朕以丹王等無侍者命訪閭里以貲致之彼不諭朕意故至譁擾乃悉歸所取其述憲宗改過不吝如是而已而論事集則曰明日延英對見上舉手謂絳曰昨日見卿狀所論事非盡忠何以及此朕深居宮中難知外事已後脫有處分不合事宜須依此論諫不得遂成朕錯朕或未從直須兩度三度懇論以至於五六以開悟為限觀此又有以見憲宗有導人使諫之誠心而史沒而不載可恨也已按論事集係當時蔣偕作序知集中之語所載為甚的
  陳驚坐
  前漢書陳遵傳雲時列侯有與遵同姓字者每至門曰陳孟公坐中莫不震動既至而非因目其人為陳驚坐王僧䖍名畫録説陳驚坐異是曰陳遵杜陵人善篆書每至一坐皆驚時人謂為陳驚坐
  晉有二阿大
  世稱王徽之為王大詞有王大訪戴之語此雖戲謔僕間考之羲之有七子徽之乃第三子也不應第大一巳之二凝之三徽之六操之七獻之皆見本傳四肅之傳不載見王氏譜僕又考之晉有兩王大或稱之曰阿大一小名一第行如謂王大固自濯濯阿大羅羅清疎王大勸恭飲恭不飲此指王忱耳忱小字佛大故云如謂一門叔父有阿大中郎與阿大語蟬連不得歸僧彌王大選草此指王悅耳悅導長子導嘗曰勿使大郎知故知其為第行也忱坦之幼子乃太原之裔譜牒亦自不同人見忱悅二字相似又且同時俱稱王大阿大往往疑似而莫之辨故著明之王胡之字
  世説雲謝太傅語真長阿齡於此事故欲太厲注阿齡王胡之小字僕謂胡之本字脩齡呼阿齡者即其字耳非小字也猶桓公呼殷源為阿源王處仲呼王平子為阿平之類也阿之一字顧所施用有綴以姓者有綴以名者有綴以字者有綴以第行者綴以姓如阿阮綴以名如阿戎綴以字如阿平綴以第行如阿大詎可因其稱阿遂以為小字乎注又謂王愷娶桓溫第二女不知乃其弟愉非愷也
  薛戎事
  唐書薛戎傳雲柳冕為福建使辟戎為佐冕病免復為藩府交奏稍遷河南令累遷浙東觀察使載戎履歴僅此而已以元稹碑考之轉侍御史給事中拜刑部員外郎改河南令遷衢州刺史不周月而政就移刺湖州濬荻塘百餘里改刺常州不累月刺越州仍以御史中丞觀察浙東而卒其更迭內外如許之多凡典四州竝不一見傳文疎畧如此之甚不獨一薛戎傳如此他傳往往而然大抵碑之述事不無浮誇然載履歴則甚詳且確也故僕於碑率以此補史文之闕又考越州題名雲戎以元和十二年正月自常州刺史授浙東觀察使長慶元年九月隨表入覲而卒碑與傳皆言薨於越州此為不同
  姚泓徐敬業
  逸史載唐南嶽僧有人緑毛覆體來僧前雲是晉姚泓當時我國為劉裕所滅求我不得遂假一人貌類我者斬之以立威我實泓也因陳晉末歴代事如指諸掌有史氏闕而不書者又言淮南王安其實昇仙而遷固狀以叛逆伏誅此説不經難以為信往往見於雜説史傳無聞好事者附㑹亦未可知又如徐敬業事唐書則曰敬業亡命不知所之而紀聞所載甚詳謂敬業擒所養似己者斬之而敬業逃入山為僧天寳初有老僧年九十餘名住括者正敬業也而本事詩亦言敬業之敗與駱賔王俱逃捕之不獲敬業為衡山僧賔王亦落髮徧㳺名山至靈隱周嵗卒雜説所載有可以補史傳之闕者而荒誕者在所不取龍城録亦載其事
  孔門十哲
  四科者夫子言陳蔡一時所從之徒非謂七十二弟子之中止有此十人而已後人錯認夫子之意遂以四科之人目為十哲而學宮之中塐坐於夫子殿上其餘弟子則繪立於兩廡之下雖曾參之賢亦不預殿上之列謂參非十哲之數也至於州縣每嵗春秋釋奠亦以此為升降之等失夫子之意甚矣考其制自唐已然承襲至今而莫之革也僕又推而上之觀東漢末徐幹中論有曰人之行莫大於孝莫顯於清曾參之孝原憲之清不得與㳺夏列四行之科者以其才不如也則知此説自漢已然不止於唐也
  興雨祁祁
  顔之推家訓引班固靈臺詩祁祁甘雨之句以為詩之有渰萋萋興雲祁祁當是興雨俗寫誤耳趙明誠又據漢無極山碑興雲祁祁之語以謂毛詩本作雲字後來皆作雨字因顔而改耳洪氏又引左雄傳興雨祁祁以證此語非起於顔氏僕謂古人引經書語取其大意不泥其字又雲雨皆一意安用區別且興雨祁祁在雄之先已自有引之者矣觀鹽鐵論亦有是語豈止雄邪然前漢食貨志乃作興雲祁祁要之曰雨曰雲二説初無定論且班固一人其説亦自不同況各人乎是不可泥其一也孔頴逹正義謂定本作興雨或作興雲誤也
  子美㯶拂詩
  漁隱雲杜子美㯶拂子詩云不堪代白羽有足除蒼蠅山谷謂事見新唐書適從何處來者也僕按此元稹事在子美後山谷引之誤矣僕謂扇驅蒼蠅宋史嘗有是説然杜詩此聨初非用故事蓋㯶拂者唐人用以驅蠅杜詩之意謂此雖不足以代白羽亦可以驅蒼蠅非謂代白羽以除蒼蠅也杜詩二意而山谷以一意認之故有此誤韋應物亦有稯櫚蠅拂歌曰㯶櫚為拂登君席青蠅撩亂飛四壁舉此可騐杜詩之意李白事説者不一
  李白事所説不一魏顥作文集序曰上皇豫㳺召白白時為貴朋㳺飲比至半醉令製出師詔不草而就許中書舍人以張洎讒逐㳺海岱間年五十餘尚無祿位樂史作別集序則又曰上與太真在沉香亭賞木芍藥命李龜年持金花牋宣賜李白立進清平調白宿酲未解援筆賦之㑹髙力士挾脫鞾之恨譖白於妃由是上三欲官白輙為妃沮劉全白作碣記又曰天寳初𤣥宗辟翰林待詔因為和蕃書並上宣唐鴻猷一篇上重之欲以綸誥之任委之為同列者所謗詔令歸山遂浪跡天下范傳正新墓碑曰天寳初召於金鑾殿論當世務草答蕃書𤣥宗嘉之遂直翰林專掌宻命將處司言之任他日泛白蓮池公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被酒於翰苑中命髙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既而上疏請還舊山𤣥宗甚愛其才或慮乗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溫室樹恐掇後患惜而逐之其説紛紜不同如此惟樂史所説頗與傳文合傳曰白供奉翰林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沉香亭意有所感欲得白為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頮面稍解授筆成文婉麗精切帝愛其才白嘗侍帝醉使髙力士脫鞾力士恥之擿其詩以激貴妃帝欲官白妃輒沮之白自知不為親近所容懇求歸山帝賜金放還所載亦如此僕謂李白不容於朝固雖因髙力士之譛然其為人疎曠不密觀傳正所謂乗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溫室樹又觀李陽氷草堂集序謂出入翰林中問以國政濳草詔誥人無知者醜正同列害能就謗疑其於醉中曽洩漏禁中事機或者云云明皇因是疎之
  五更轉
  陳伏知道從軍五更轉有曰一更刁斗鳴校尉逴連城遙聞射鵰騎懸憚將軍名二更愁未央髙城寒夜長試開弓並月聊持劔比霜三更夜警新橫吹獨吟春強聽落梅花誤憶柳園人似此五轉今教坊以五更演為五曲為街市唱乃知有自半夜角詞吹落梅花此意亦久





  野客叢書卷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十九
  宋 王楙 撰
  詩䜟
  王直方詩話舉東坡少㳺後山數詩以為詩䜟漁隱以為不然謂人之得失生喪自有定數烏有所謂詩䜟雲者其不逹理如此僕謂此説亦失之偏詩䜟之説不可謂無之但不可謂詩詩皆有䜟也其應也往往出於一時之作事之與言適然相㑹豈可以為常哉漁隠舉東坡詩之不應者為證可笑其愚大抵吉凶禍福之來必有先兆固有託於夢寐影響之間而詩者吾之心聲也事物變態皆能寫就而況昧昧休咎之徵安知其不形見於此哉但泥於詩䜟則不可詩句相近
  唐人詩句不一固有採取前人之意亦有偶然暗合者如李白詩河陽花作縣秋浦玉為人武元衡詩河陽縣裏玉人閒姚合詩文字當酒桮賈島詩燈下南華卷袪愁當酒桮許渾詩百年便作千年計李後主詩人生不滿百剛作千年畫柳子厚詩欸乃一聲山水緑張文昌詩離琴一聲罷山水有餘輝姚合詩買石得花饒王建詩買石得雲饒王維詩珥筆趨丹陛儲光羲詩珥筆趨文陛杜牧之詩乞酒緩愁腸武元衡詩歌酒換離愁劉瑗詩侍兒能勸酒貴客解彈琴王無功詩老妻能勸酒少子解彈琴杜子美詩試吟青玉案莫弄紫羅囊劉夢得詩學堂青玉案綵服紫羅囊孟東野詩種稲耕白水負薪斫青山許渾詩雨中耕白水雲外斸青山此類甚多
  白蛾蔽日
  漢紀白蛾蔽日師古注蛾蠶蛾音五河反僕謂蛾古蟻字經史間多讀蛾為蟻如禮記蛾子時術之是也蕭何傳發縱指示注子用反發縱謂解縱而放之僕謂縱即蹤字漢碑率以縱為蹤如郭魯二碑曰有山甫之縱比縱豹產是也李徳裕亦曰酇侯指縱對諸葛心化以內展指縱對外施武力益可騐矣
  賤子具陳
  杜子美上韋左丞詩曰丈人試靜聼賤子請具陳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賔云云此詩正用鮑照東武吟意照曰主人且勿喧賤子歌一言僕本寒鄉士出身𫎇漢恩云云前此應休璉詩嘗曰避席跪自陳賤子實空虛而與杜同時如王維亦曰賤子跪自陳可為帳下否古詩嘗曰四坐且莫喧願聽歌一言
  杜詩合古意
  阮籍詩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詩書杜詩往昔十四五出㳺翰墨塲鮑照詩昔如韝上鷹今如檻中猿杜詩昔如水上鱗今如𦊨中兎庾信詩細□纒鐘格圓花釘鼔牀杜詩繡段裝簷額金花帖鼔腰鮑照詩北風驅鴈天雨霜杜詩驅馬天雨雪沈約詩山櫻花欲燃杜詩山青花欲燃杜詩合古人之意往往若此注所不聞又如子美鷹詩側目似愁胡王原叔但引隋魏彥深賦為言不知狀似愁胡乃晉孫楚鷹賦中語耳杜詩速令相就飲一斗人多引鮑照且願得志數相就以證相就二字有所自不知相就飲三字見庾信詩野人相就飲至如杜詩巡簷索共梅花笑梅花笑三字見隋煬帝詩市橋官柳細官柳二字見晉陶侃傳前輩謂老杜詩無兩字無來歴山谷亦云老杜詩退之文無一字無來處信哉
  司字作去聲
  容齋隨筆雲白樂天好以司字作入聲讀如雲四十著緋軍司馬男兒官職未蹉跎一為軍司馬三見嵗重陽是也又以相字作入聲如云為問長安月誰教不相離是也相字下自注云思必切以十字作平聲讀如雲在郡六十日入山十二回緑漲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是也以琵字作入聲讀如雲四絃不似琵琶聲是也武元衡亦有句雲惟有白鬚張司馬不言名利尚相從僕謂二詩司字非入聲乃去聲耳觀白詩無注廣韻入聲不𭣣集韻去聲伺字韻𭣣曰司主也僕觀西漢敘傳與夫文選司字作伺字協疑此詩亦以司為伺如琵字相字洪謂作入聲此説是已白詩多犯鄙俗語又如枇杷之枇蒲萄之蒲亦協入聲如請召之請協平聲諒闇之闇協去聲似此之類甚多其詩句有曰況對東谿野枇杷燭淚粘盤絫蒲萄燕姬酌蒲萄是協入聲者也又曰當時綺季不請錢商宗諒闇中是協平聲去聲者也僕又考之不特白詩為然唐人之詩多有如是者如張祜曰生摘枇杷酸曰宮樓一曲琵琶聲姚合曰每月請錢共客分張文昌曰錦江樓下三江流是皆隨其律而用之白用杜句
  杜詩甲第紛紛厭粱肉廣文先生飯不足白詩靖節先生尊長空廣文先生飯不足杜詩眼前無俗物多病也身輕白詩眼前無俗物身外即僧居杜詩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白詩舊語相傳聊自慰世間七十古來稀
  征有二義
  征有二義有徵行有征伐文字中有以東征西征為名者不可不審如曹植東征賦崔駰徐幹西征賦班固傅毅北征頌此皆述征伐之徵非征行之謂也如袁宏班昭東征賦潘安仁西征賦張纘南征賦班彪北征賦此正述征行之徵非征伐之徵也今人或不契勘縂以為一義失矣
  古樂府名
  唐子西曰古樂府命題皆有主意後人用樂府為題者當代其人而措辭如公無渡河須作妻止其夫之詞太白輩或失之僕謂後人之作失古詞之意甚多不止此也如漢鐃歌十八曲中有朱鷺艾如張巫山髙等詞後之作者往往失其本意朱鷺者據樂志建鼓殷所作棲鷺於其上取其聲揚或曰鷺鼓精也或曰詩曰振振鷺鷺於飛鼔咽咽古之君子悲周之衰頌聲息飾鼔以存鷺雖所説不一然鷺則鷺鷥之鷺至宋何承天作朱路曲乃謂路車之路失其意矣又如巫山髙詞解題曰古詞言江淮水深無梁可度臨水逺望思歸而已至齊王融之徒巫山髙詞乃雜以陽臺神女之事無復故意艾如張艾與刈同如訓而古詞之意謂刈而張羅至陳蘇子卿詞則曰張機蓬艾側是以艾為蓬艾之艾矣此類不一
  李杜詩意
  杜子美詩子規夜啼山竹裂武元衡詩子規夜啼江樹白李賀詩雄雞一聲天下白溫飛卿詩碧樹一聲天下曉按古詩雞鳴歌汝南晨雞登壇喚月沒星稀天下旦子美詩孔子盜跖俱塵埃杜牧詩堯舜周孔皆為灰又南史和士開雲自古帝王盡為灰土堯舜桀紂竟復何異
  靈運得句
  石林詩話雲謝靈運詩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此語之工正在於無心猝然與景相遇備以成章不假繩削故非常情之所能到僕謂靈運製登池樓詩而於西堂致思竟日不就忽夢惠連得此句遂足其詩是非登樓時倉卒對景而就者謂猝然與景相遇備以成章殆恐未然蓋古人之詩非如今人牽強輳合要得之自然如思不到則不肻成章故此語因夢得之自然所以為貴
  顔延年五君詠
  潘子真詩話曰顔延年阮始平詩曰屢薦不入官一麾乃出守蓋謂山濤三薦咸為吏部郎武帝不能用荀朂一麾之則左遷始平太守僕謂延年賦此蓋有為也徐羨之不悅延年出為始安太守謝晦謂延年曰昔荀朂忌阮咸斥為始平郡今卿為始安可謂二始延年後復為劉湛出為永嘉太守怨憤之甚故有是作向注但云延年疎曠劉湛出為永嘉太守而不及其他是未深知其意耳又如作阮歩兵詩則延年正以領步兵好酒見黜於時與阮同也其詠五君意皆有在
  展江亭語
  西清詩話曰許昌西湖展江亭就宋元憲留題有鑿開魚鳥忘情地展盡江湖極目天之句皆曠古未有然本於五代馬殷據潭州時建明月圃徐仲雅詩鑿開青帝春風圃移下姮娥夜月樓僕謂又不止此觀唐沈彬望廬山詩壓低吳楚遙涵水約破雲霞獨倚天前此蓋有是意皮日休潺谿洞詩亦曰敲碎一輪月鎔銷半段天
  著鞭聒耳
  前輩馬詩用著鞭二字多引劉琨傳祖生先吾著鞭事如山谷詩眼明見此玉花驄徑思著鞭隨詩翁而任淵所注是也僕謂此大綱言著鞭耳非為馬設前此二字蓋嘗有為馬而言者按三國志蜀何祗謂楊洪曰故吏馬不敢駛但明府未著鞭耳世人局於所見推究不廣類如此又如前輩鼃詩用聒耳鳴事人多引梁武陵王坐池亭鼃鳴聒耳王曰殊廢絲竹之聽或又引齊孔徳璋事以為在梁之前僕謂皆未也按周禮蟈氏掌去鼃黽注為聒人耳其事祖此談藪以孔稚珪事為陸稚珪續釋常談引此以證聒人耳之所自非也
  李習之為鄭州
  貢父詩話曰唐文人李習之不能詩鄭州掘石刻有鄭州刺史李翺詩云雲此別一李翺非習之唐書習之傳不記為鄭州王深甫謂習之集乃收此詩為不可曉漁隠亦謂習之未嘗為鄭州刺史僕謂諸公不深考耳為鄭州者即習之也習之為鄭州事史略而不載其履歴之詳具見僧録中曰翺貞元十四年登第校書郎三遷至京兆府轉國子博士史館脩撰權職方員外郎授考功員外郎兼史職出為朗州刺史太和初入為諫議大夫尋以本官知制誥拜中書舍人以謬舉栢耆左遷少府少監俄出為鄭州刺史五年為桂州刺史御史中丞充桂管防禦使七年授潭州刺史湖南觀察使八年徵為刑部侍郎九年轉戶部侍郎檢校戶部尚書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㑹昌中卒其詳如此傳但云始調校書郎元和初為國子博士史館修撰再遷考功員外郎除朗州刺史召為禮部郎中出為廬州刺史入為諫議大夫知制誥改中書舍人坐栢耆事左遷少府少監後遷桂管湖南觀察使山南東道節度使卒以傳視僧録疎畧甚多其間亦有不同處習之為鄭州日正在為桂州前而史不載貢父遂以為別一人因知傳文之誤人多矣
  此陛下家事
  唐髙宗欲廢王后立武昭儀當時大臣禇遂良長孫無忌之屬皆以死爭帝問李勣勣獨曰此陛下家事何必更問外人帝意遂決其後明皇因武惠妃之譛欲廢太子瑛等當時如張九齡之屬固爭以為不可獨林甫謂此陛下家事一語而決遂基唐室之禍人謂林甫此語絶似李勣是皆以陛下家事為辭不肻力爭遂成禍基僕因考之李勣此語又有所自觀後周宇文䕶欲廢閔帝以問羣臣有曰此公之家事敢不唯命遂廢閔立明帝李勣之言非出於此乎又推而上之魏文帝遣使賜甄后璽書以問周宣周宣答曰此自陛下家事後周之語又出於曹魏
  化鶴二事
  化鶴二事相類續搜神記雲遼東城門有華表桂忽一白鶴飛集言曰有鳥有鳥丁令威去家千載今來歸城郭皆是人民非何不學仙冢纍纍又神仙傳雲蘇仙公桂陽人昇雲而去後有白鶴來止郡城樓上人或彈之鶴以爪書曰城郭是人民非三百甲子一來歸吾是蘇君彈我何為洞仙傳謂仙公即蘇耽也是以魯直次韻蘇翰林公出遊詩曰人間化鶴三千嵗海上看羊十九年正均用蘇家故事也
  顛倒用事
  李湜撰東林寺舍利塔碑曰龎統以才髙位下遂滯題輿陳蕃以徳峻名沉初膺展驥按展驥是龎統事題輿是陳蕃事而倒用如此得非誤乎其碑蓋開元十八年建也
  韓退之文章
  唐之文章至韓退之而大備無可疵者後之學者於是取則其體固不一也一篇之中有始並言兩事而終只以一事結者有以一意起而終以兩意者如為人求薦書曰某聞木在山馬在肆匠石過之而不盼伯樂遇之而不顧然後知其非棟梁之材超逸之足也以某在公宇下非一日又辱居姻婭之後是生於匠石之園長於伯樂之廐也是以木馬兩事並起也然終之曰昔人有鬻馬不售於市者知伯樂之善相也從而求之伯樂一顧價增三倍某與其事相類故終始言之耳是棄木而説馬也又如送孟東野序雲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然又言其在唐虞咎陶禹善鳴者而假之鳴伊尹鳴殷周公鳴周周衰孔子之徒鳴之屈原鳴楚李斯鳴秦又曰天將和其聲而使鳴國家之盛邪抑將窮餓其身思愁其心腸而使自鳴其不幸耶是則鳴者蓋有出於自然者矣豈可謂專不得其平邪是又以一意起而兩意終者如此
  拗句格
  禁臠雲魯直有換字對句法如曰只今滿坐且尊酒後夜此堂空月明曰田中雖問不納履坐下適來何處蠅前此未有人作此體自魯直變之苕谿漁隱曰此體出老杜如寵光葸葉與多碧㸃綴桃花舒小紅者是也今俗語謂之拗句格僕謂此體非出於老杜與杜同時如王摩詰亦多是句如雲雨中草色緑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曰勸君更盡一桮酒西出陽關無故人疑亦久矣張説詩曰山接夏空險䑓留春日遲此亦拗句格也
  避髙祖諱
  或者讀晉潘尼舉孔子言一言而喪國者漢避髙祖諱至此猶存僕謂承襲如此非避諱也且左傳引周書之文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懐其徳引周詩曰克長克君王此大國當是之時髙祖之諱未行也而易邦以國者是出於偶然非有深意然固有避諱處如漢書引堯親九族以和萬國曰善人為國百年可以勝殘去殺王嘉曰無教逸欲有國蔡邕石經凡邦字易國字如此之處可以言避諱矣何則彼皆漢人也非漢人則不可謂避諱矣
  以鳥對僧
  賈島詩曰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或者謂句則佳也以鳥對僧無乃甚乎僕觀島詩又曰聲齊雛鳥語畫卷老僧真曰寄宿山中鳥相尋海畔僧薛能詩曰槎松配石山僧坐蘂杏含春谷鳥啼杜荀鶴詩曰沙鳥多翹足巖僧半露肩姚合詩曰露寒僧出梵林靜鳥巢枝曰幽藥禪僧䕶髙窗宿鳥窺曰夜鐘催鳥絶積雪阻僧期陸龜𫎇詩曰煙徑水涯多好鳥竹牀蒲椅但髙僧司空曙詩曰講席舊逢山鳥至梵經初向竺僧求唐人以鳥對僧多如此豈特島然僕又考之不但對鳥也又有對以蟲對以禽對以猿對以鶴對以鹿對以犬者得非嘲戲之乎又有時聞啄木鳥疑是扣門僧出東坡佛印語録






  野客叢書卷十九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
  宋 王楙 撰
  規倣古詩意
  石林詩話雲江淹儗湯惠休詩日暮碧雲合佳人殊未來古今以為佳句然謝靈運圓景早已滿佳人猶未適謝𤣥暉春草秋更緑公子未西歸即是此意僕觀古樂府曰黃雲暮四合髙鳥各分飛寄語遠遊子月明何未歸此正江淹之意淹兩句此四句以碧雲為黃雲耳僕嘗謂晉宋間人詩雖規模不同然大意不外乎先王三百篇之中要非自有新意如江淹等詩即毛詩君子於役之意也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棲於塒日之夕矣牛羊下來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非出於此意乎又如張孟陽四愁詩佳人遺我緑綺琴何以報之雙南金佳人遺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即毛詩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之意也
  魯直荼䕷詩
  冷齋夜話雲前輩作花詩多用美女比其狀如曰若教解語應傾國任是無情也動人塵俗哉山谷作荼䕷詩曰露濕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罏香乃用美丈夫比之特出類也僕謂山谷此聯葢出於李商隱之意而翻案尤工耳商隱詩曰謝郎衣袖初翻雪荀令薰罏更換香以此聯較之真不侔矣
  杏花雨
  前輩謂深院無人杏花雨之句極佳此非風雨之數當作去聲呼僕觀此句正祖南唐潘佑之意佑有詩曰誰家舊宅春無主深院簾垂杏花雨佑兩句意此作一句言耳然佑句作上聲非去聲也其下曰香飛緑鎖人未歸巢燕承塵燕無語豈語字亦當作去聲邪唐花間集亦曰紅窗寂寂無人語黯淡梨花雨詒厥友於等語
  洪駒父雲世謂兄弟為友於謂子孫為詒厥歇後語也子美詩曰山鳥幽花皆友於退之詩曰誰謂詒厥無基址雖韓杜未能免俗吳曾漫録乃引南史劉洪等友於之語以證子美所用為有自僕謂漫録所引未也僕考諸史自東漢以來多有此語曰居詒厥之始曰友於之情愈厚西漢未之聞也知文氣自東漢以來寖衰不特是也如言色斯赫斯則哲之類甚多此語至入於詩中用可見後世文氣日不逮古如此近時四六多以爰立對具瞻作宰相事用所謂爰立者訓於是乎立耳不知所立者何事而曰即膺爰立之除式副具瞻之望除即立瞻即望頭上安頭甚可笑也僕又考之曹氏命司馬氏文曰違兆庶具瞻之望桓豁疏曰願陛下追收謬眷則具瞻革望魏晉人已有此謬
  河間傳意
  客或譏原涉曰子本吏二千石之世結髪自修以行䘮推財禮讓為名正復讎取仇猶不失仁義何故遂自放縱為輕俠之徒乎涉應曰子獨不見家人寡婦邪始自約敕之時意乃慕宋伯姬及陳孝婦不幸一為盜賊所汚遂行淫佚知其非禮然不能自還吾猶此矣僕謂此柳子厚河間傳之意也史記呂不韋傳述太后云云河間傳又用其語古人作文要必有祖雖穢雜之語不可無所自也
  少游斜陽暮
  詩眼載前輩有病少游杜鵑聲裏斜陽暮之句謂斜陽暮似覺意重僕謂不然此句讀之於理無礙謝莊詩曰夕天際晚氣輕霞澄暮隂一聯之中三見晚意尤為重疊梁元帝詩斜景落髙舂既言斜景復言髙舂豈不為贅古人為詩正不如是之泥觀當時米元章所書此詞乃是杜鵑聲裏斜陽曙非暮字也得非避廟諱而改為暮乎
  珊瑚舂黃糜
  隱居詩話曰杜牧之詩有趂韻而撰造非事實者如珊瑚破髙齊作婢舂黃糜是也李詢得珊瑚其母令衣青衣而舂無糜字僕謂既言衣青衣而舂添一字何害但縻自是粥作米粱字用恐有所未安耳舂黃糜之語牧葢祖後漢志慊慊舂黃糜之意不知糜豈可以言粱邪
  胡廣子孫
  後漢胡廣傳與碑竝不言其後觀蔡邕集有陳留太守胡公碑雲君諱碩字季睿太傅樂鄉侯少子也又觀幼童胡根碑雲故陳留太守胡君子也曰根字仲原於是知碩為廣之子根為碩之子皆先廣而殂碑謂碩孝於二親雖曾閔顏萊無以尚正佳子弟根才七歲而其家生相與立碑此正與逢童相似得非為乃祖之故乎
  殍飴二字
  沈存中筆談曰唐士人專以小詩著名而讀書滅裂如樂天題坐隅詩俱化為餓殍作夫字押杜牧之杜秋娘詩厭飫不能飴飴乃餳非飲食也僕觀晉王薈以私粟作粥飴饑者郗鑒甚窮鄉人共飴之飴字豈不作飲食用然考晉音乃音嗣非貽字也僕謂牧之用作貽字必別有所據又觀後漢許楊傳謠歌曰飴我大豆亨我芋魁飴字無音乃知牧之用字有所祖也餓殍之殍作夫字用按唐韻敷字韻收撫俱切乂平表切皆言餓死也是則殍字有二音樂天所押葢從唐韻之平聲者二字皆有所據存中自不深考安可以讀書滅裂非之揚雄箴曰野有餓殕
  北固甘羅
  杜牧之登北固山詩曰謝朓詩中佳麗地或者謂朓詩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金陵乃今建康非潤州也僕謂當時京口亦金陵之地不特牧之為然唐人江寧詩往往多言京口事可驗也又如張氏行役記言甘露寺在金陵山上趙璘因話録言李勉至金陵屢讚招隱寺標致葢時人稱京口亦曰金陵牧之又有詩曰甘羅昔作秦丞相或者又謂史記甘羅年十二事秦相文信侯呂不韋後因說趙有功始皇封為上卿未嘗為秦相也僕考北史彭城王浟傳曰昔甘羅為秦相未聞能書儀禮疏曰甘羅十二相秦未必要至五十則知此謬已久牧之葢循襲用之耳
  人物名字不同
  淮南子曰神農嘗百草滋味一日而遇七十毒世紀曰伏羲嘗和百藥淮南子曰炎帝主於火死而為竈神事始曰竈黃帝所置古史考亦曰黃帝始造釡甑火食之道就矣漢臨江王傳注謂黃帝子纍好逺游死於道故後人以為行神漢馬氏傳注則曰共工氏子修好遠游故祀以為祖神河圖曰河伯姓呂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聖賢冢墓記亦曰馮夷者𢎞農華隂隄首人服八石得為水仙為河伯婦一說又謂河伯乗兩龍一曰氷夷二曰馮夷史記相如傳注則又曰馮夷河伯字也山海經曰東海中有度朔山上有二神一曰神荼二曰鬱櫑風俗通亦曰黃帝時有神荼鬱櫑兄弟二人性能執鬼故東京賦曰守以鬱櫑神荼副焉括地圗曰度朔山尖桃樹下有二神一名鬱一名櫑髙誘注戰國䇿則又曰一曰余與一曰鬱雷其紛紜如此殆不可曉書籍間人物名字不同似此之類甚多
  參軍簿尉
  杜詩脫身簿尉中始與箠楚辭鮑注曰非謂簿尉受杖杖有罪者爾退之謂棲棲法曹掾敲榜發姦偷此豈受杖者邪僕謂不然子美之意正謂屬吏受官長之杖非謂杖有罪者官屬受杖其來久矣且前漢王嘉為宰相裸躬受笞其他可知司馬遷謂陵夷至於捶楚之間觀此則知古人當官有過亦必受杖此猶有說謂臣下有過受人君之杖耳非上官之杖也僕觀後漢戴宏為郡督郵曾以職事見詰府君欲撻之云云三國志黃葢為守長署兩掾教曰若有姦欺終不加以鞭杖宜各盡心此正明驗古人屬吏受杖之説也自晉至唐此類尤多注詩者自不深考耳姑摭數端世說載太守劉淮杖主簿向雄後同在政府不交言武帝敕雄復修君臣之好北史厙狄連為鄭州刺史開府參軍皆加捶撻魏收為中外府主簿頻被箠楚唐書邕州經略使陳曇怒判官劉緩杖之二十五而卒浙西觀察使韓臯封杖決安吉令孫解臀杖十下而死劉晏考所部官六品以上杖訖而奏杜牧之謂尹坐堂上階下拜兩赤縣令屬官將百人悉可笞辱其詩又曰參軍與縣尉塵土驚劻勷一語不中治笞箠身滿瘡韓退之詩曰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舉此以驗杜詩之意可見矣豈謂杖有罪者邪古之官屬動必加杖加杖猶可或致之死如張敞棄絮掾市之類是也上官之權甚重而屬吏益卑𪷤然度日不啻君臣之相臨唐猶庶㡬漢時尤甚自入國朝官守上下之分雖嚴然此例削矣上自宰相下至監當均謂比肩事主非惟無箠笞之辱且省庭拜之禮正所以示一統尊王之意雲
  郎官令史
  漢明帝謂郎官上應列宿不可輕畀乃以杖撞郎藥崧自䙝慢如此僕嘗考之當時郎吏雖得清選其實位卑親主文案與令史不異郎三十五人令史二十人漢士往往恥為此職至於用杖其輕可知此風至齊猶在齊明帝時尚書郎坐杖罰者皆科行蕭琛謂郎有杖自後漢始至魏晉以來其職稍重今方㕘用髙華吏部又近於通貴不應遵昔科罰倉部郎江重欣杖督五十無人不慙可特輸贖帝納之僕又觀世說桓溫在荊州恥用刑罰令史受杖從朱衣上過或者以上捎雲根下拂地足之語譏之夫服朱衣而使之受杖亦可謂甚矣此正明驗郎官令史之秩卑如此詩中重押韻
  蔡氏曰杜子美飲中八仙歌船眠天字竝再押前字凡三押前古未見其體嘗質之叔父元度雲此歌分八篇人人各異雖重押何害亦周詩分章之意也聞見録亦引此詩及李太白韓退之詩為疑松江詩話引杜子美一詩押兩萍字東坡一詩押兩耳字謂字同而意異不妨重疊又謂子美八仙歌押兩船字在歌行則可他不可為法僕謂諸公各肆臆說於古人之詩是未深考詩中重押字自古有之豈但李杜韓蘇四公而已姑引數章於此蘇子卿詩曰四海皆兄弟誰為行路人又曰我有一尊酒欲以贈遠人又詩曰歡娛在今夕嬿婉及良時又曰努力愛春華莫忘歡樂時沈休文詩曰多值息心侶結架山之足又曰所願從子游寸心於此足阮嗣宗詩曰如何當路子磬折忘所歸又曰惜無懐鄉志辛苦誰為歸張景陽一詩押兩生字任彥昇一詩兩押生字三押情字古詩重疊押韻如此之多豈可謂古未見此體亦不可謂古人分章之意與夫惟歌行之體有此以是知李杜詩皆有所祖沈雲卿一詩凡四疊韻
  餘糧棲畝
  晉左思賦餘糧棲畝而不收後晉干寶宋劉裕皆有是語近時塲屋中用南史劉裕所言出處出餘糧棲畝省題詩而不及左思是失所先後矣僕又考此語非始於思在思之前葢嘗有是言矣觀蔡邕集中胡公碑雲餘糧棲於畎畝知左思此語祖邕也
  魯直玉花驄詩
  烏戍張仲思家多前人墨蹟有魯直親染題李伯時畫欲𩥇玉花驄後一詩其間雲此篇晁無咎蔡天啟諸人皆和多有好句昨見允蹈齋官書工有士人寫繁城𨽻筆法秀整試為問姓名當求寫此詩本著馬後魯直此紙筆力勁甚非尋常石刻者比其詩三句一換三疊而止禁臠謂之促句換韻僕又觀當時名公如鮑夷白亦多此作漁隱第言魯直有此一篇而不知其他或者又謂唐人亦有此體以僕考之非止唐人其苗裔葢出於三百篇之中如素冠之詩是也杜撰
  包彈對杜撰為甚的包拯為臺官嚴毅不恕朝列有過必須彈擊故言事無瑕疵者曰沒包彈杜默為詩多不合律故言事不合格者為杜撰世言杜撰包彈本此然僕又觀俗有杜田杜園之說杜之雲者猶言假耳如言自釀薄酒則曰杜酒子美詩有杜酒偏勞勸之句子美之意葢指杜康意與事適相符合有如此者此正與杜撰之說同湘山野録載盛文肅公撰文節神道碑石㕘政中立急問曰誰撰盛卒曰度撰滿堂大笑文肅在杜黙之前又知杜撰之說其來久矣謝𤣥暉詩
  謝𤣥暉詩曰淮陽股肱守髙臥猶在茲李周翰注漢淮陽太守汲黯上書言病上曰淮陽吾股肱郡卿為我臥理之按漢書文帝謂季布曰河東吾股肱郡故特召君耳而武帝謂汲黯則曰君薄淮陽邪吾今召君矣初無淮陽吾股肱郡之說翰葢誤引季布事言之耳又按汲黯傳言淮陽臥治初無髙臥之說異時劉禹錫詩亦有肯放淮陽髙臥人葢祖𤣥暉詩也詞句祖古人意
  後山詩話載王平甫子游謂秦少游愁如海之句出於江南李後主問君還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之意僕謂李後主之意又有所自樂天詩曰欲識愁多少髙於灩澦堆劉禹錫詩曰蜀江春水拍山流水流無限似儂愁得非祖此乎則知好處前人皆已道過後人但翻而用之耳又少游詞有天還知道和天也𤸃之語伊川先生聞之以為媟黷上天是則然矣不知此語葢祖李賀天若有情天亦老之意爾類而推之如晏叔原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葢出於老杜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戴叔倫還作江南夢翻疑夢裏逢司空曙乍見翻疑夢相悲各問年之意謝無逸詞我共扁舟江上兩萍葉出於樂天與君相遇知何處兩葉浮萍大海中之意魯直詩趂此花開須一醉明朝化作玉塵飛出於潘佑勸君此醉直須歡明朝又是花狼籍之意此類極多鷹鶻史傳不聞
  一雜說謂鷹鶻之鶻史傳不載其名起於近世僕讀唐張子夀集鷹鶻圗贊序正有是論曰鷹也名揚於尚父義見於詩鶻也跡隱於古人史闕其載豈昔之多識物亦有遺將今而嘉生材無不出為所呼之變與所記不同者邪僕謂子夀亦未深考張衡東京賦鶻鵰春鳴北史文宣謂思好曰爾擊賊如鶻入鵶羣左傳鶻鳩氏司事也枚乗賦揚雄方言爾雅說文俱有此字豈可謂跡隱於古人史闕其載邪


  野客叢書卷二十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一
  宋 王楙 撰
  方言序
  漢書揚雄傳孝成帝時客有薦雄文似相如者上方郊祀甘泉召雄待詔承明之庭正月奏甘泉賦僕考方言雄答劉歆書曰雄始草文先作縣邸銘王佴頌階闥銘及成都城四堣銘蜀人有楊莊者為郎誦之於成帝成帝好之以為似相如遂以此得外見乃知客者楊莊薦雄文者縣邸銘等以為似相如者帝驁之語非客所薦之詞又方言序雲雄為郎一歲作繡補靈節龍骨之銘詩三章及天下上計孝廉雄問異語紀十五卷積二十七年漢成帝時劉子駿與雄書從取方言僕以歆雄二書與傳考之取方言乃哀帝非帝驁也不然歆書何以稱帝驁諡何以言先君云云雄書何以及太𤣥經邪
  一丁字
  今文人多用不識一丁字祖唐書挽兩石弓不如識一丁字出處僕考之乃個字非丁字按續世說書此個字葢個與丁相似傳寫誤焉後又觀張翠微考異亦謂個字乃知世說之言為信僕又觀蜀志南史皆有所識不過十字之語史通謂王平所識僅通十字恐是十字亦未可知十與丁字又相似其文益有據也此與淮南子言宋景公熒惑徙三舍之謬同史記謂三度
  詩家用明光事
  杜子美詩曰不遠明光殿致於丹青地洙注曰明光殿霍去病藉以避暑修可注曰漢殿名元後傳成都侯藉以避暑是已東坡詩曰何人先入明光宮又曰老死不入明光宮趙注皆曰武帝太初四年所起乃成都侯商所藉以避暑者也僕嘗考之漢有兩明光宮一明光殿按三輔黃圗一明光宮屬北宮一明光宮屬甘泉宮屬北宮者正成都侯商避暑之所屬甘泉宮者乃武帝所造以求仙者所謂明光殿自在桂宮三者元不相干今觀諸家之注往往認為一處顛倒錯亂莫知其非甚而至有以避暑事為去病用事甚疎鹵極可笑僕又考漢紀太初四年起明光宮師古注曰成都侯避暑借明光宮葢謂此師古之注已有此謬
  車作居音
  佩觿曰牛車之車尺遮反本無居音䘮予之予弋汝反本無餘音其變古如此韋昭亦曰車字從漢始有居音僕觀經書中凡言予處皆音上聲知佩觿之說為當則是漢以前文字凡言車者盡合作尺遮反凡言予者盡合作弋汝反可也然觀戰國䇿馮驩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出無車說苑載淳于髠禳田之詞曰蟹堁者宜禾洿邪者滿車傳之後世洋洋有餘視此語似與居音相協又觀毛詩其殽維何炰鱉鮮魚其贈維何乗馬路車周易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則知車作居音其來已古非始於漢也
  字文增減
  古之隂影字用景字如周禮以土圭測景之類是也自葛洪撰字苑始加彡為隂影字古之戰陣字用陳字如靈公問陳之類是也至王羲之小學章獨阜旁作車為戰陣字而今魏漢間書或書影字陣字後人改之耳非當時之本文也春秋漢東之國隨為大其後楊堅建國見周齊不遑寧處故去辵文只作隋今歐陽詢九成宮碑書作隨者推本當時之意爾古之疉字用三日合作疊新莽以三日太盛改從三田今東漢碑疉字仍舊有三日者古之對字丵下從口據說文謂漢文帝以口多非實改從土然觀大夫始鼎銘則知對字從土者舊矣古之罪字自下從辛秦始皇以字形似皇字遂改從網從非古之劭字從刀南朝宋太子名劭而惡字文為召刀遂改刀為力漢人洛字書雒葢漢火行忌水故去水而用佳至魏以土行土水之母故去佳仍用水帋字或書作紙葢古者以縑帛而書故從糸後蔡倫剉故布𢷬作紙故其字從巾
  蘭荼二種
  世言春蘭秋蘭各有異芬不知秋蘭之香尤甚於春蘭也蘭有二種邵伯溫曰細葉者春花花少闊葉者秋花花多離騷紉秋蘭以為佩又曰秋蘭兮青青緑葉兮紫莖今沅澧間所生在春則黃在秋則紫然春黃不若秋紫之芬郁也世謂古之荼即今之茶不知荼有數種非一端也詩曰誰謂荼苦其甘如薺者乃苦菜之荼如今苦苣之類周禮掌荼毛詩有女如荼者乃苕荼之荼也正萑葦之屬惟荼檟之荼乃今之茶也世但知蘭荼而莫辨故辨之
  魯直漁父詞
  徐師川雲張志和漁父詞曰青蒻笠緑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顧況漁父詞曰新婦磯邊月明女兒浦口潮平故魯直取張顧二詞合為浣谿沙曰新婦磯邊眉黛愁女兒浦口眼波秋驚魚錯認月沉鈎青蒻笠前無限事緑蓑衣底一時休斜陽細雨轉船頭東坡曰魯直此詞清新婉麗其最得意處以山光水色贊玉肌花貌真得漁父家風然才出新婦磯便入女兒浦此漁父無乃太闊浪乎僕觀權德輿詩亦曰新婦磯頭雲半斂女兒灘畔月初明新婦磯對女兒浦唐人不止顧況
  望雲懐鄉
  狄仁傑登太行山見白雲孤飛謂左右曰吾親舍其下瞻悵久之此正與北史元樹之意同元樹奔南每見嵩山雲未嘗不引領歔欷又梁瑄不歸弟兄每見東南白雲立望慘然久之杜子美詩曰每望東南雲用此意也
  鸞棲枳棘
  今有人作縣尉啟誤用鸞棲枳棘事或者笑之其人聞之慙無以自解曰簿尉一事耳僕謂尉用簿事固非是然古者亦有如是用者未可深非之彼以簿尉一事自解則失之矣茍如是何取乎用事僕觀劉長卿送任少府任淮南詩曰惜君滯南楚枳棘徒棲鳳是分明以簿事為尉用也不但尉也張說送廣武令岑義序曰河洛東門俯棲鸞於製邑又以棲鸞事為縣令事用也出於一時之率然未可知豈可以為證邪粃繆皮傅
  今考校格式有文理紕繆不考注全無義理即為紕繆按此二字見禮記大傳五者一物紕繆考禮部韻紕篇夷切繒壞也僕又觀後漢盧植傳曰周禮諸經發起粃繆注粃粟不成諭義之乖僻也是亦一說今人言所得膚淺為皮膚按揚雄方言曰秦晉言非其事謂之皮傅謂不深得其情核皮膚淺近強相傅㑹也故張衡集雲後人皮傅無所容簒
  杜詩言荔枝
  杜詩側生野岸及江浦不熟丹宮與玉壺雲壑布衣台背老勞生重寫翠眉須歐本作勞人害馬或者又引西漢害馬出處以證二字所自僕謂此二字初非為荔枝之故杜詩之意自有所據按漢和帝時南海獻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𠋫奔騰險阻死者繼路唐羌上書曰交州獻荔枝生鮮致之驛馬晝夜傳送至有遭虎狼之害頓仆死亡不絶道路杜詩勞人害馬正述此耳其意因傷時事故引此故實為言非虛語也子美自傷以有用之才見棄丘壑終老不用果物奪於愛姬之嗜欲及時致之雖勞人害馬有所不䘏時政如此為可傷也杜詩之意如此題曰解悶信有以夫杜又有詩曰憶昔南州使奔騰獻荔枝百馬死山谷到今耆舊悲舉此以驗勞人害馬之說為不誣矣或者乃曲為之說謂勞人重寫翠眉須作鬚眉之鬚鑿甚矣僕又考之貢荔枝自趙王佗始生致荔枝其弊非始和帝葢起於武帝之時觀三輔黃圗謂漢武帝破南粵起荔枝宮荔枝自交趾連年移植於庭無一生者後遂不復蒔其實則歲貢焉郵傳者疲敝於道極為生民之患至後漢安帝時始罷其貢
  蕭華傳
  唐書蕭華傳曰上元初以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李輔國用事求宰相華拒之輔國怨㑹肅宗大漸矯詔罷華為禮部尚書引元載以代方代宗諒闇載助輔國貶華為峽州司馬卒其言如此僕考劉長卿祭蕭華文曰龍濳少海公佐儲闈朝有巨姦動履危機十年調護不處嫌疑國移大盜公隱虜圍忍受拘逼誓酬恩私果翻賊黨來赴京師天地載開君臣相逢獨持一心翊戴兩宮明略戡難丹誠狥公輔國佞幸敢亂朝經濳申讜言請奪禁兵謀泄隙開反為所傾倉卒之際播遷無名東出昭丘南浮洞庭寄身滄江汎若浮萍水國生疾炎州促齡讀劉祭文則知華嘗佐儲宮調䕶甚至嘗陷虜圍全節而歸華之去國史但謂輔國用事求宰相華拒之以此致怨不知華嘗建言於朝奪輔國兵柄謀之不宻反為所傾如此史又謂貶華為峽州司馬卒而祭文謂江州刺史且曰水國生疾炎州促齡疑華出為江州刺史在任得疾繼貶南方而卒皆傳所不聞也
  溫庭筠
  唐書載溫庭筠才思神速多為人作文大中末試有司廉視尤謹庭筠私占授者已八人執政鄙之授方城尉僕觀其集有開成五年抱疾不赴鄉計書懐百韻寄殿院徐侍御察院陳李二侍御蘇端公韋少府兼呈袁郊苖紳李逸一詩其間有雲賦分知前定寒心畏厚誣昔皆言爾志今亦畏吾徒有氣干牛斗無人辨轆轤積毀方銷骨微瑕懼掩瑜蛇矛猶轉戰魚服自囚拘欲就欺人事何能逭鬼誅是時先大中末幾二十年其不平之氣見於詩者已如此則知云云不但在大中之末又考東觀奏記有責授庭筠隨州隨縣一詞乃裴坦之作
  董仲舒公孫𢎞
  前漢董仲舒傳雲武帝即位舉賢良文學之士前後百數仲舒以賢良對䇿焉公孫𢎞傳曰武帝初即位招賢良文學之士是時𢎞年六十以賢良徵為博士使匈奴不合意免歸元光五年復徵賢良文學菑川國復推𢎞𢎞至太常上䇿武帝紀則曰建元元年詔丞相等舉賢良自是五年之後改元光元年復詔舉賢良董仲舒公孫𢎞於是出焉據傳所言則公孫𢎞復舉賢良在元光五年據紀所言則元光元年公孫𢎞董仲舒出焉二說不同如此僕嘗考之武帝即位以來凡兩開賢良之科一在建元元年一在元光元年元光五年但詔徵吏民明當世務者不聞有賢良之舉且仲舒之舉本傳雖不明載歲時然以武帝即位之言推之合是建元元年紀謂元光元年與公孫𢎞出焉者史氏失於併書耳考𢎞之出正係此時仲舒之出又在此五年之先𢎞傳謂武帝初即位𢎞年六十以賢良徵年八十薨考之帝紀薨於元狩二年元狩二年推而上之至武帝即位初年恰二十年以是言之𢎞於元光元年再舉賢良明甚而本傳謂五年亦誤也又況元光元年賢良制正係𢎞所對者而仲舒所對有及於春秋謂一為元之說益知仲舒之出在建元元年可無疑者史記西京雜記亦皆言元光五年𢎞舉賢良失矣石林燕語亦然第未深考耳張良有後
  隨筆論張良無後謂有二事其一勸沛公因懈而擊秦軍既解而追項羽此事甚於殺降宜其無後僕謂不然良既仕漢則盡忠於漢奚暇他恤哉觀其借箸前籌從容弭七國之爭通四老人談笑定儲君之位其功徳為如何髙帝亦曰吾所以有天下者三傑而運籌決勝得子房之力則是基四百年之漢子房之功為不薄矣豈得以無後報哉僕因考之後漢司空皓晉司空華唐宰相嘉貞延賞𢎞靖九齡皆良之後也蕃衍盛大如此安得謂之無後哉後漢張皓傳曰六世祖良僕考世系皓正良九世孫非六世也良生不疑不疑生典典生黙黙生金金生千鞦韆秋生暠暠生睦睦生嗣嗣生皓自不疑以下數至皓恰九世吳郡圗經亦曰良七世孫睦後漢為蜀郡太守始居呉郡張氏皆其後白樂天作張公碑曰良後睦避地渡江始居於吳其子孫稱吳郡人然則吳郡之張正良之後爾隨筆之說正與劉夢得謂張曲江無後之意同案曲江之後初亦未嘗絶也
  食酒
  漢書載於定國食酒數石不亂僕甚疑之固雖漢斛小安有一人飲至數石之理後觀筆談亦言其妄正與鄙見同不復辯矣所未辯者其注乎如淳曰食酒猶言喜酒也師古曰食酒謂能多飲酒費盡其酒猶雲食言今流俗書本輒改食字作飲字失其真也僕觀論語沽酒市脯不食此言食酒雖因脯而並言然酒之言食亦不可謂無所祖矣如淳言喜酒固已無謂師古又引食言之食可笑其迂也古人下字率多借用初不似今之拘如以食物與人謂之餉然後義安而漢書謂閩王餉荃葛且荃葛非食物豈可以言餉乎葢古人通以餉為遺耳如此等字甚多且沽酒市脯不食此言如繫辭潤之以風雨左傳牛馬皆百匹玉藻大夫不得造車馬是皆因其一而並言其一此古人省言之體不可不知也
  麻胡
  今人呼麻胡來以怖小兒其説甚多朝野僉載雲偽趙石虎以麻將軍秋帥師秋胡人暴戾好殺國人畏之有兒啼母輒恐之曰麻胡來啼聲即絶又大業拾遺雲煬帝將去江都令將軍麻祜濬阪祜虐用其民百姓惴慄呼麻祜來以恐小兒轉祜為胡又南史載劉胡本名坳胡以其面坳黑以胡為名至今畏小兒啼語曰劉胡來啼輒止又㑹稽録載會稽有鬼號麻胡好食小兒腦遂以恐小兒四事不同未知孰是緗素雜記止得二事
  傅說刑人
  西齋詩話曰孫僅傅巖詩曰刑人一旦起幽深功業煌煌照古今謂當時有胥靡修築巖道而傅說在困約中代之以假其貲是為胥靡傭資也僕謂此說是矣然謬用者不獨一孫僅而已自荀卿以來葢已失之矣荀子曰鄉也胥靡之人俄而授天下之大器是指傅說也賈誼鵩賦亦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斯游遂就兮卒被五刑傅說胥靡兮乃相武丁張晏注曰傅說被刑築於傅巖武丁以為相師古注不辯其非但曰胥靡相隨之刑是皆以傅說為刑人矣且傅巖之作豈特孫僅之誤前此如呂溫作傅巖銘亦嘗曰脫刑人之衣而被公袞之服又曰說始胥靡武丁即祚葢已如此言矣
  誤以翟公為方進
  隋李元操詩曰聴琴旋蔡子張羅避翟公是矣唐翁綬詩曰君看西漢翟丞相鳳沼朝辭暮爵羅是誤以翟公為翟方進矣人皆以門設爵羅惟翟公一出處不知前此嘗有是語鬻子曰禹一饋而七起曰吾恐四海之士留於道路也是以四海之士皆至禹當朝門可設爵羅






  野客叢書卷二十一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二
  宋 王楙 撰
  後漢無二名
  後漢人名無兩字者或謂以王莽所禁故爾僕觀匈奴傳莽奏今中國不得有二名因使使者以風單于宜上書慕化為一名或者之説不為無據僕謂莽竊取國柄未㡬大正天誅漢家恢復大業凡蠧偽之政一切掃除而更張之不應獨於人名尚存莽舊然後漢率多單名者殆承襲而然恐非為莽也兩字名不為無之但不至如尋常之多耳就傳考之蘇不韋字公先王延夀字文考謝夷吾字堯卿郭延年字公游此分明知其為二名者又有如薊子訓計子勲費長房之徒則知後漢未嘗絶然無二名者歐公集古録趙氏金石録所載東漢碑刻凡稱二字者必曰漢人之字僕固不敢深必以為漢人之名也然觀武梁碑其間言孝子仲章李章立孫子僑躬修孝道安有子孫於祖父墓碑中而稱字者乎歐公跋楊震碑隂曰此碑謂賈伯錡劉顯祖之類凡若干人疑其所書皆字葢後漢時人見於史傳者未嘗有兩字名者僕謂歐公不深考後漢安可謂史傳未嘗有兩字名也先醒
  今稱先生之語古者亦有單稱一字為禮者叔孫通與諸弟子共為朝儀曰叔孫生聖人也梅福曰叔孫先非不忠也師古注先猶言先生又觀張釋之龔遂等傳所謂王生結韤公卿數言鄧先張談先皆此意也賈誼新書載懐王問賈君曰人之謂知道者為先生何也賈曰此博號也上者在王中者在卿大夫下者在布衣之士乃其正名非為先生為先醒也取其俱醉獨先醒之義
  儒人不作釋氏語
  隨筆謂韓文公送文暢序言儒人不當舉浮屠之說以告僧其語雲文暢浮屠也如欲聞浮屠之說當自就其師而問之何故謁吾徒而請也元微之作永福寺石壁記雲佛書之妙奧僧當為予言予不當與僧言二公之語可謂至當僕觀李翺答開元寺僧書曰翺學聖人之心焉則不敢遜乎知聖人之道者也吾之銘是鐘也吾將明聖人之道焉則於釋氏無益也吾將順釋氏之教而述焉則紿乎下人甚矣何貴乎吾之先覺也亦是此意韓李二公葢卓然守是見者元公所言未免狥乎彼非真能尊吾道者至當之語僕於韓李則然
  古詩香事
  王直方詩話雲古詩曰博山罏中百和香鬱金蘇合及都梁又曰氍㲪五水香迷迭及都梁按廣志都梁香出交廣形如藿香迷迭出西域魏文帝有迷迭賦信乎不行一萬里不讀萬卷書不可看老杜詩也苕溪漁隱謂王直方何鹵莽如此方論古詩香事初不論杜詩遽有不行一萬里不讀萬卷書不可看杜詩之語僕謂漁隱不深察耳直方葢謂大凡古詩中多有事蹟但人讀書不多見識不廣所以不知使不觀廣志等書孰知都梁等香事因悟或者所謂不行一萬里不讀萬卷書不可看杜詩之語為信然漁隱自鹵莽如此反謂直方鹵莽其可笑也迷迭賦當時如曹植王粲應瑒陳琳之徒皆有是作不但魏文帝一人而已故梁元帝志蕭琛曰迷迭成章江總表曰迷迭之文云云
  鄭氏詩箋
  鄭氏詩箋極有害理處不逆其意而以文害辭如四月詩四月維夏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寧忍予此詩葢刺幽王在位貪殘怨亂竝興而作注謂我先祖非人乎人則當知患難何為使我當此亂世詈先祖為非人豈理也哉不若曰先祖不以為人乎何忍使我當此亂世
  陳胡二公評詩
  東坡雲詩人有寫物之工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他物不可當此林和靖梅詩疎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決非桃杏詩皮日休白蓮詩無情有恨何人見月冷風清欲墮時決非紅蓮詩僕觀陳輔之詩話謂和靖詩近野薔薇漁隱叢話謂皮日休詩移作白牡丹尤更親切二說似不深究詩人寫物之意疎影橫斜水清淺野薔薇安得有此蕭灑標致而牡丹開時正風和日暖又安得有月冷風清之氣象邪陳標蜀葵詩曰能共牡丹爭㡬許柳渾牡丹詩曰也共戎葵較㡬多輔之漁隱所見正與二公一同
  楊妃韤事
  李肇國史補注言楊妃死於馬嵬梨樹下店媼得錦韤一隻過客傳玩每出百錢由此致富𤣥宗遺録又載髙力士於妃子臨刑遺一韤取而懐之後𤣥宗夢妃子云雲詢力士曰妃子受禍時遺一韤汝收乎力士因進之𤣥宗作妃子所遺羅韤銘有曰羅韤羅韤香塵生不絶二說雖不同皆言妃子有遺韤事僕始疑其附㑹因讀劉禹錫馬嵬行有曰履綦無復有文組光未滅不見巖畔人空見淩波韤郵童愛蹤跡私手解鞶結傳看千萬眼縷絶香不歇乃知當時果有是事甚合國史補注之說
  以蒲為脯
  文選潘安仁西征賦曰野蒲變而為脯苑鹿化而為馬銑注趙髙欲為亂恐羣臣不聽乃先設驗以蒲為脯以鹿為馬獻於二世羣臣言蒲與鹿者隂誅之按今史記但聞指鹿為馬不聞以蒲為脯之說此見漢人雜說臧榮緒晉書常引以為言藝文類聚蒲門載趙髙此事謂出於史記誤矣
  鼻祖耳孫
  今人多以鼻祖對耳孫自以為的對往往不究其義僕觀揚雄反離騷注鼻祖始祖也惠帝紀應劭注曰耳孫𤣥孫之子也言去髙曽益逺但耳聞之耳李斐曰耳孫曾孫也皆臆說耳惟晉灼曰耳孫𤣥孫之曾孫也諸侯王表在八世師古曰耳音仍爾雅曾孫之子為𤣥孫𤣥孫之子為來孫來孫之子為晜孫晜孫之子為仍孫從己而數是為八葉此與晉說同是則耳當為仍非耳字也考方言嘼之初生謂之鼻人之初生謂之首梁益之間謂鼻為初或謂之祖然則鼻與祖皆始之別名以鼻祖為始祖似未為是凡人孕胎必先有鼻然後有耳目之屬今畫人亦然必先畫鼻僕嘗疑鼻祖之意如此未敢以為是近觀漫録亦有是言甚與僕暗合
  侯霸員半千宋璟
  嘉祐雜志所載三碑僕嘗考焉一原甫得漢延熹金鄉守長侯君碑雲君諱成防東人其先出自周文之後封於鄭共伯賜氏曰侯厥𦙍宣多以功佐國漢侯公濟太上皇鴻溝之戹諡曰安國君曾祖黼封明統侯光武中興𤣥孫霸大司徒於陵侯僕考後漢侯霸傳霸河南宻人族父淵以宦者有才辯任職元帝時佐石顯等領中書號曰大常侍而不推原侯公史失之乎二白水縣民得員半千墓誌雲十八代祖凝自宋入魏本姓劉氏彭城人以其雅正似伍員遂賜姓員僕考唐書本傳其先彭城劉氏十世祖凝之事宋及齊受禪奔元魏以忠烈自比伍員因自姓員或謂凝十世祖或謂十八世祖或謂自姓員或謂賜姓員傳文與碑不同如此三邢臺村所得顏魯公撰宋璟神道碑雲公作長松篇梅花賦蘇味道以為有王佐之才上嘗賜鍾乳使醫持歸鍊之或以上藥不宜委之公曰推信待物猶懼不信作相廷奏二張則天失色慾起李邕曰陛下坐則天下安起則天下危張嘉貞作相仰公行事每閱堂案見公危言讜論扼腕長歎今本傳竝不載此數事而劉禹錫書則曰宋廣平沉下寮也蘇公味道時為繡衣直指使者廣平投以梅花賦蘇盛稱之自是則天聞之皮日休賦序曰宋廣平有梅花賦清新富豔得南朝徐庾之體後蘇公味道得而稱之廣平之名遂振廣平碑之數事既不見於史矣而梅花賦一事或謂廣平投繡衣使者蘇公而見稱或謂蘇公後得此賦見稱而遂振二者之言又不同
  陳元方事
  陳紀傳雲董卓入洛陽乃使就家拜五官中郎將不得已至京師遷侍中出為平原相往謁卓時欲徙都長安謂紀曰今欲西都何如紀云云卓意甚忤而敬紀名行無所復言時議欲以為司徒紀見禍亂方作不復辦嚴即時之郡璽書追拜太僕又徵為尚書令所載如此邯鄲淳所著陳紀碑則曰用大將軍何進表選名儒君為舉首公車特徵起家拜五官中郎將到遷侍中旬有八日出相平原會孝靈晏駕賊臣秉政肆其兇虐剝亂宇內州郡幅裂視事未朞會刺史敗於黃巾幽冀二州爭利其土乃辭而去之於是老弱隨慕扳轅持轂輪不得轉遂晨夜間行寓於邳郯之野袁術恣睢僭號江淮圗覆社稷結婚呂布送女在塗君為國深憂奮䇿出奇以奪其心卒使絶好追女而還離逖姦謀使不得就君之力也惟帝念功命作尚書令二處所載互有不同傳言紀受董卓之招碑言紀用何進之薦傳言紀阻董卓遷都之計碑言紀敗袁呂結婚之謀兼摭出以資閱史者
  漢人規戒
  魏相為揚州刺史考案郡國守相多所貶退而光祿大夫丙吉予之書曰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方且大用願少謹自重藏器於身相心善其言為霽威嚴翟方進為京兆尹搏擊豪強京師畏之而青州刺史胡常予之書曰竊聞政令甚明為京兆恐有所不宜方進心知所謂少弛威嚴二事甚相類漢人規戒率多如此又如楊惲既廢家居治産以財自娛其友孫會宗予書戒以大臣廢退當闔門惶懼為可憐之意不當治産通賓客段會宗年老而遠為都䕶其友谷永予書戒以因循舊貫無求奇功司馬遷尊寵任職其故人任安責以古賢人之義衛青既貴而天下士夫無稱其故吏蘇建責以觀古名將之意漢人於交友故舊動存規戒其不肯阿意順旨以陷於非義此風凜然可喜
  呼吸古人名字
  前漢魏相傳相字無音人多呼為平聲以弱翁之字觀之合作去聲唐詩曰身依魏相尊可據也郊祀志公玉帶為公宿帶據顏師古注引呂氏春秋齊有公玉丹葢其舊族合呼為本音而單姓玉者音宿如後漢玉況乃姓宿爾鼂錯傳錯字無音據班固敘傳曰故安執節責通誅錯蹇蹇帝臣匪躬之故作措字讀而潘安仁賦乃曰殞吳嗣於局下葢獲怒於一搏濟七國之稱亂翻助逆而誅錯是協入聲韻也此如史記司馬錯錯七各反又七故反僕又考之文字間言驚悸不定曰錯愕二字多讀為入聲而東漢錯愕不能對乃音措互知二音葢通用四皓之園公據陳留風俗記合雲圈公彭祖姓籛名鏗據史記注論語注離騷注籛字音翦只此一音而前輩諸公多作平聲呼如胡嶧長短句是也葢用唐韻音耳唐韻有平上二音
  符符二姓
  苻堅其先本姓蒲其祖以䜟文改為苻符融其先魯頃公孫仕秦為符璽郎以為氏故苻堅之姓從艸符融之姓從竹二姓固自不同而唐義陽郡王符璘碑合從竹而書作苻而苻堅之苻又有書從竹者皆失於不契勘耳僕又考之漢碑隸書率以竹為艸少有從竹者如符節之字皆然今西漢書符瑞多從艸魏晉以下真書碑亦有書符節為苻莭者葢古者皆通用故耳此又不可不知顏魯公幹祿書曰從艸者為姓從竹者為印亦未之察也不知符融之符果非姓乎鳳尾虎頭
  皮日休詩以鳳尾諾對虎頭嵓東坡以鳯尾諾對虎頭州按晉帝批奏書諾字之尾如鳳尾之形故謂鳳尾諾齊帝令江夏王學鳳尾諾一學即工諾者猶言制可也諾字與詔字相似而又有鳳詔之語故觀者往往誤以為鳳尾詔焉如陸龜𫎇集所刋是也
  蘇州
  蘇州在禹貢為揚州之域至周為吳至秦漢為會稽郡治所統甚大按圗經秦漢會稽郡舉今兩浙之地皆在焉武帝制詔所謂東指海南近諸越北枕大江是也是時嚴助朱買臣等皆為是郡其任甚重至後漢順帝時分會稽之半為吳郡之地尚全有浙西之地亦未為狹也自孫皓分吳郡為吳興郡但兼有杭秀睦之地而已唐之蘇州但兼秀州之地而已晉天福間錢武肅又分嘉興海鹽二縣為秀州其隸於蘇者惟吳長洲崑山常熟吳江五邑而已其地益削如此今之蘇州不得漢會稽郡十五之一而在浙右已為巨鎮為是守顧亦偉且大矣而況嚴朱之在漢統全浙之地乎其勢隆重不言可知
  陸士衡
  陸士衡齊謳行曰東被姑尤側南界聊攝城海物錯萬類陸産尚千名孟諸吞雲夢百二侔秦京僕以為不若以八九吞雲夢對百二侔秦京不惟親切且渾然也
  大唐唐國二錢
  今唐國通寶大唐通寶乃南唐錢或者不知求之三百年之唐謬也按南唐書元宗即位鑄唐國通寶大唐通寶通用數年漸弊百姓盜鑄極為輕小元宗即璟也
  解菜
  今人久茹素而其親若鄰設酒殽之具以相煖熱名曰開葷於理合曰開素此風已見六朝觀東昬侯䘮潘妃之女閹豎共營殽羞云為天解菜正其義也二跡
  傅毅迪志詩曰於赫我祖顯於殷國二跡阿衡克光其則潘岳西征詩曰赫赫大晉奄有四方二跡陜西實惟我王藝文類聚此詩張華作
  麫以斤兩為斗
  今麫以二斤某兩為斗葢沿唐舊觀唐會要天寶間麫以三斤四兩為斗
  吾丘夀王論
  容齋裒舉漢世論議之臣如嚴樂鼂董賈馬之徒凡十九人謂皆極言秦之虐如此僕謂此皆傳之所有人所共知有一事見於他集中傳所不載人所罕知姑摭出以資博聞吾丘夀王嘗著驃騎論功一論其詳驃騎將軍霍去病徵匈奴立克勝之功夀王作士大夫之論稱武帝之德曰士問於大夫曰側聞強秦之用兵也南不踰五嶺北不渡大河海內愁怨以䘮其國漢興六十餘載命將帥以抗憤用干戈於四荒南極朱厓北建朔方拓地萬裏海內晏如敢問其縱大夫曰昔秦之得天下也以功不以德以詐不以誠內用商鞅李斯之謀外用王翦白起之兵既並海內以威力為王道以權詐為要術遂非唐笑虞絶滅舊章防禁文學行是古之戮嚴誹謗之誅十餘年滂沱而盈溢故皇天疾威更命大漢反秦政務寛厚六世富安何征不克云云此正漢人極言秦失者也容齋惟舉夀王議中數語而不知夀王又有此論故表其略焉班固傳謂固感夀王東方之徒剏造文辭終以諷勸乃上兩都賦注夀王作士大夫論驃騎將軍頌知固之作亦祖此不但客難也魏卞蘭獻賦太子報曰昔吾丘夀王何武以歌詩得金帛之賜今考二傳何武則然夀王自議挾弓得鼎後不聞有他製作謂以歌詩得金帛之賜計亦有之史闕而不載耳
  野客叢書卷二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三
  宋 王楙 撰
  古者拜禮
  古者拜禮非特首至地然後為拜也凡頭俯膝屈手動皆謂之拜按周禮辨九拜之儀一稽首二頓首三空首四振動五吉拜六凶拜七奇拜八襃拜九肅拜注稽首拜頭至地也頓首拜頭叩地也空首拜頭至手也振動以兩手相擊也奇拜一拜也襃拜再拜也肅拜但俯下手即今之揖也何嘗專以首至地為拜邪乃知禹聞善言則拜如揖之類是也豈僕僕之謂哉今人或以頓首施於卑下不知拜頭叩地豈卑下之所安乎古者男女皆跪男跪尚左手女跪尚右手以此為別自唐武后尊婦人始易今拜而不屈膝此見張建章渤海國記不為無據然又觀北史周時詔內外命婦拜宗廟及天臺皆俛伏則知前此婦人葢已有不跪者矣
  骨利幹日出
  歐公詩邇來不覺三十年歳月纔如熟羊胛於夾字韻內押用史載及通典骨利國事骨利國地近扶桑晝長夜短夜煮一羊胛纔熟而東方已明言其疾也漁隱叢話又引資治通鑑雲煮羊脾熟日已出矣所紀與史載通典小異郭次象謂羊脾至微薄不應太疾如此當以胛為是僕考唐書骨利幹傳亦曰羊脾然又觀唐書天文志則曰羊髀此一字三說不同葢脾胛髀字文相近諸公姑存其舊不敢必以為孰為正也然胛者肩也髀者股也二字意雖不同為熟之時似不相遠至脾則太速矣魯直詩亦曰數面欣羊胛論詩在雉膏羊胛字魯直亦嘗用之不但歐公也蒼頭稱將軍
  隨筆雲今人呼蒼頭為將軍其事本為彭寵為奴所縛謂妻曰趣為將軍治裝注呼奴為將軍欲其赦已也僕謂此說固是然觀陳勝傳將軍呂臣為蒼頭軍是則語蒼頭為將軍亦已久矣又衛青為奴後為大將軍唐至德後官爵虛濫大將軍告身纔易一醉至有朝士僮僕衣金紫而身執賤役者故岑參歌曰紫紱金章左右趨問著即是蒼頭奴李商隱詩曰廝養為將軍則知蒼頭奴為將軍事甚多又按前漢鮑宣傳蒼頭廬兒注漢名奴為蒼頭知此名起於漢矣觀後漢注秦人呼為黔首謂奴為蒼頭者以別於良人又知蒼頭之名自秦已然又讀戰國䇿魏有蒼頭軍二十萬又知蒼頭之名不但秦也他國亦然蒼頭廬兒解在鮑宣傳而顏師古注蕭望之傳謂在貢禹傳誤矣
  漢人稱謂
  鼂錯更令諸侯讙譁錯父從潁川來謂錯曰上初即位公為政用事云云如淳曰錯為御史大夫位三公也如淳意其父稱子為公蓋以此爾不知此乃史家之言非當時之實謂也如史記陸賈傳賈謂其子曰數烹鮮無久溷公為也此亦稱子為公陸賈子何嘗為三公哉漢書作毋久溷汝為也曰公曰汝竟不知其實謂不獨此也又如史記袁盎傳其兄之子種謂盎曰君能日飲亡苛漢書作絲能日飲亡何二史所云不同如此是未可深詰也固雖當時風俗渾厚又不應以姪對叔輒稱其字之理
  咄嗟
  劉貢父以司空圗詩中咄喏二字辨晉書石崇豆粥咄嗟為誤石林謂孫楚詩有咄嗟安可保之語此又豈是以喏為嗟自晉以前未見有言咄嗟殷浩謂咄咄逼人葢拒物之聲嗟乃歎聲咄嗟猶呼吸疑晉人一時語耳僕觀魏陳暄賦漢帝咄嗟抱朴子不覺咄嗟復彫枯李白詩臨岐胡咄嗟王績詩咄嗟建城市張說詩咄嗟長不見陳子昻詩咄嗟吾何歎司空圗詩笑君徒咄嗟此詩於花字韻押是亦以為咄嗟貢父所舉乃別一詩曰咄喏休休莫莫且陳暄葛稚川左太沖陳子昻李太白之徒皆在司空圗之前其言已可驗矣況復圗有前作咄嗟字無可疑者僕又推之竊謂此語自古而然非特晉也前漢書項羽意烏猝嗟李奇注猝嗟猶咄嗟也後漢何休注公羊曰噫咄嗟也此咄嗟已明驗漢人語矣又戰國䇿有叱咄叱嗟等語益知此語自古而然貢父所說固已未廣石林引孫楚詩且謂晉人一時之語亦未廣也咄咄逼人乃殷仲堪語石林謂殷浩誤也殷浩語乃咄咄書空
  唐人用一麾事
  筆談曰今人守郡謂之建麾蓋用顏延年詩一麾乃出守事此誤也延年謂一麾者乃指麾之麾非旌麾之麾也自杜牧之有儗把一麾江海去始謬用一麾自此遂為故事此沈存中所言也僕因考唐人詩如杜子美柳子厚許用晦獨孤及劉夢得陸龜𫎇等皆用一麾事獨牧之謂把一麾為露圭角似失延年之意若如張說詩湘濱擁出麾如此而言初亦何害緗素雜記謂牧之意則善矣言儗把則謬也自謂一麾於理無礙但不可以此言贈人宋景文公詩曰使麾請得印垂腰又曰一封通奏領州麾是真得延年之意未嘗謬用也僕謂黃朝英妄為之說耳牧之之誤正坐以指麾之麾為旌麾之麾景文之誤亦然朝英乃取宋斥杜謂牧之不當言儗把而景文自用為宜然則牧之儗把一麾江海去豈不自用景文使麾請得印垂腰獨非旌麾邪朝英又謂一麾事但不可以贈人僕謂以景文詩使麾州麾字語人又何不可所謂貶辭者麾去雲爾既是旌麾何貶之有朝英又謂景文用一麾事真得延年之意則是延年以一麾為旌麾之麾初非指麾之麾也其言翻覆無一合理甚可笑也筆談謂今人守郡為建麾謂用顏詩事自牧之始僕謂此說亦未為是觀三國志擁麾守郡文選建麾作牧此語在牧之前久矣謂把一麾之誤自牧之始則可謂建麾之誤則不可
  金釵十二
  唐人詩句多用金釵十二事如樂天詩鍾乳三千兩金釵十二行是也南史周盤龍有功上送金釵二十枚與其愛妾阿杜其事甚佳罕有用者今多言金釵十二不聞用金釵二十亦循襲而然金釵十二行或言六鬟耳齊肩比立為釵十二行白詩酬牛思黯有金釵十二行之句自注思黯之妓頗多故云似協或者之說然梁武帝河中之水歌曰洛陽女兒名莫愁頭上金釵十二行是以一人帶十二釵此說為不同陳簡齋詩
  簡齋臘梅詩曰黃羅為廣袂絳帳作中單既言帳又言中單似覺意重僕觀東坡詩曰海山仙人絳羅繻紅紗中單白玉膚恐簡齋用東坡意絳紗作中單而傳寫誤以為絳帳耳
  韓白詩意同
  樂天詩有紀年月日者於以見當時之氣令亦足以裨史之闕如曰皇帝嗣寶厯元和三年冬自冬及春夏不雨旱爞爞有以見憲宗即位三年久旱如此又詩曰元和歲在卯六年春二月月晦寒食天天隂夜飛雪連宵復竟日浩浩殊未歇又以見元和六年二月晦為寒食當和暖之時而𩃎霈大雪其氣候乖謬如此又詩曰八年十二月五日雪紛紛竹栢皆凍死況彼無衣民又見元和八年十二月五日大雪寒凍民不聊生如此僕按東漢書延熹間大寒洛陽竹栢凍死襄楷曰聞之師曰栢傷竹槁不出三年天子當之樂天此語正所以紀異也又觀韓退之辛卯年雪詩亦曰元和六年春寒甚不肯歸河南二月末雪花一尺圍此說正與樂天同
  東坡用如臯事
  前輩謂東坡詩曰不向如臯閒射雉歸來何以得卿卿按左傳賈大夫娶妻美御以如臯如訓往也非地名曰如臯坡誤用之耳僕觀古樂府張正見毛處約江總等雉子斑詩皆以如臯為地名用知此誤非始於坡僕得此詩後檢諸家詩注見趙次公亦引其間一詩乃知暗合孫吳又觀宋書明帝射雉無所得謂侍臣曰吾旦來如臯空行可笑陳肅有射雉詩今日如臯路能將巧笑囘
  東坡用西施事
  東坡詩曰他年一舸鴟夷去應記儂家舊姓西趙次公注按寰宇記東施家西施家施者其姓所居在西故曰西施今雲舊姓西坡不契勘耳僕謂坡公不應如是之疎鹵恐言舊住西傳寫之誤遂以住字為姓字耳既是姓西何問新舊此說甚不通應記儂家舊住西正此一字語意益精明矣
  東坡用計魁梧
  東坡和劉貢父詩曰青𣲖連淮上黃樓冠海隅此詩尤偉麗夫子計魁梧趙次公引前漢張良傳贊注曰蘇林注梧音悟師古謂魁大貌也言其可驚悟今人讀為吾非也顏之說如此而先生作平聲則別從己見為義乎計魁梧者計度其魁梧耳此趙次公所言也僕謂次公亦未深考以梧為吾非東坡自為己義而計魁梧字亦有所祖按後漢臧洪體貌魁梧注音吾故杜子美詩曰魁梧秉至尊杜正用後漢意又按史記張良世家曰余以為其人計魁梧後曾文清詩亦曰乃翁容貌計魁梧是又用史記意也二事皆有所祖前後人皆用過安可謂坡公自為己義而無所本乎次公但見前漢所云未睹史記後漢故爾僕又考之漢史之贊張良曰張良之智勇以為魁梧奇偉反若婦人女子此意正祖趙人述孟嘗君之意趙人聞孟嘗君之賢出而觀之皆曰始以薛公為魁梧然今觀之眇小丈夫耳然則魁梧二字其來又遠
  集注坡詩
  集注坡詩有未廣者如看潮詩曰安得夫差水犀手三千彊弩射潮低自注吳越王嘗以弓弩射潮與海神戰自爾水不近州趙次公注三千彊弩字杜牧寧陵縣記中語不知此語已先見前漢張騫傳曰漢兵不過三千人彊弩射之即破矣又五代世家亦有三千彊弩事何但牧言坡詩又曰桃花春浪孤舟起程注杜欽傳來年桃花水趙注三月桃花浪見前漢志不知此事已見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坡詩又曰崎嶇真可笑新添注曰李白書崎嶇歴落可笑人也按白書嶔𡼭歴落非崎嶇歴落也然白雲此非白自言蓋用晉書季倫嶔𡼭歴落可笑人之語此類甚多不可勝舉此猶可也至有牽合附㑹極可笑者不特坡詩如此諸家詩注亦然
  韓杜詩意
  子美螢詩曰幸因腐草出敢近太陽飛未足臨書卷時能㸃客衣隨風隔幔小帶雨傍林微十月青霜重飄零何處歸退之詩曰朝蠅不須驅暮蚊不須拍蠅蚊滿八區可盡與相格得時能㡬時與汝恣啖咋涼風九月到掃不見蹤跡二詩皆一意所以諷當世小人妄作威福者爾
  松江詩話
  松江詩話曰有松棚詩一聯曰採來猶帶煙霞氣月明滿地金釵細以為佳句恨不見全篇僕謂月照松影但見參差黑影耳安知其為金釵松葉比之金釵者謂架上月照映則可不可謂地上之影也不如日月明滿架金釵細此語為得前輩謂韓退之聯句中竹影金鎖碎之語所謂金鎖碎者非直謂竹影也謂竹間之日影耳以此驗之益信僕之說為然韓偓詩曰長松夜落釵千股此語無病李涉詩曰疎林透明月散亂金光滴此正退之竹影金鎖碎
  楓橋
  杜牧之詩曰長洲茂苑草蕭蕭暮煙秋雨過楓橋近時孫尚書仲益尤侍郎延之作楓橋修造記與夫楓橋植楓記皆引唐人張繼張祜詩為證以謂楓橋之名著天下者由二公之詩而不及牧之按牧與祜正同時也又怪白樂天韋應物嘗典吳郡又以詩名皮日休陸魯望與吳中士大夫賡詠景物如臯橋烏鵲橋之屬亦班班見錄顧不及楓橋二字何也崔信明詩楓落吳江冷江淹詩吳江泛丘墟饒桂復多楓又知吳中自來多楓樹
  詩品所載
  南史與世說竝曰顏延年問鮑照已與謝靈運優劣照曰謝五言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君詩若鋪錦列繡亦雕繢滿眼延年每薄湯惠休詩謂人曰惠休製作委巷間歌謡耳鍾嶸詩品則曰顏延年詩尚巧似體裁綺宻情喻淵深動無虛散湯惠休雲謝詩如芙蓉出水顏如錯綵鏤金顏終身病之二說不同鍾嶸詩品謂郭景純遊仙之作詞多慷慨乖遠𤣥度如雲奈何虎豹姿又雲戢翼棲榛梗乃是坎壈詠懐非列仙之趣也考今文選景純遊仙詩七章無奈何虎豹姿戢翼棲榛梗之句此蓋別章刪去而不載於選耳地名語訛
  慶州有樂蟠縣本漢略畔道地後訛為樂蟠華州東有潼關水經謂河水自龍門南流衝激華山故名衝關後訛為潼關鎮戎軍有笄頭山隗囂使王元猛塞雞頭道即此也後訛為訮屯山涼州有姑臧縣河西舊事謂舊匈奴葢藏城也後訛為姑臧婺州長山縣本長仙縣其地赤松子採藥之所後訛為長山北京舘陶縣有屯氏河漢溝洫志謂河北決於館陶分為屯氏河後訛為毛氏河臨江新喻縣本新渝縣葢有渝水故名而唐天寶後相承作新喻隰州石樓縣本漢吐軍縣後魏置吐京縣亦相㳂之訛也此類甚多鸒匹蠵三事
  毛詩弁彼鸒斯鸒鳥名也斯者衍辭如曰螽斯鹿斯之類而劉孝標乃謂鳥名鸒斯失矣曲禮庶人之摰匹鄭箋謂說者以匹為鶩按廣雅𩿣鴄𪁗也葢古字省文作匹鄭當直解匹為鶩何待引說者之雲東京賦淵游龜蠵郭璞謂靈蠵能鳴則此龜屬鳴者也而爾雅新舊本皆引呂冘字林大龜似蝟不知似蝟乃以胃二字傳寫誤加偏旁耳按周禮考工記梓人刻畫祭器狀諸蟲有以胸鳴者有以胃鳴者蠵葢胃鳴之蟲
  絶交論
  劉孝標絶交論如曰寵鈞董石權壓梁竇摩頂至踵墮膽抽腸是曰勢交其流一也富埒陶白貲巨程羅山擅銅陵家藏金穴是曰賄交其流二也顩頤䠞頞涕唾流沫敘溫燠則寒谷成暄論嚴苦則春叢零葉是曰談交其流三也陽舒隂慘憂合驩離是曰窮交其流四也衡重錙銖纊微彯撇是曰量交其流五也凡斯五交義同賈鬻云云此正韓退之送窮文鋪敘五窮之體五窮之大意祖揚子雲逐貧賦王延夀夢賦而鋪敘又用此體焉得謂無所本哉
  古人博識
  幽明録曰楚文王獵有人獻鷹得異物時有博物君子曰此鵬雛也文王厚賞之異類傳曰漢武帝時西域獻黑鷹得鵬雛衆莫識惟東方朔識之二說不同尚書故實謂孝武時嘗有獻異鳥者時人莫識東方朔曰此畢鸞也問何以知之曰見山海經洽聞記曰後漢時有鳥頭長五尺雞首燕頷備五色而多青光武問百官咸以為鳳蔡衡獨曰多青者鸞也上善其對晉說曰時人有得鳥毛長三丈以示張華華慘然曰此海鳬毛也出則天下亂外國異事曰漢宣帝時擊磻石於上郡陷石室中得一人裸而披髪反縛枷一手足以問羣臣莫能對劉向獨曰此貳負之臣也昔貳負殺窫窳帝乃梏於疏屬之山帝問所出曰見山海經上大驚於是羣臣多奇山海經光武時有得豹文之䑕問羣臣莫知惟竇攸曰此鼮䑕也詔問所出曰見爾雅驗之果然詔公卿子弟就攸學爾雅古人博識如此等衆往往得之於山海經爾雅獨蔡謨讀爾雅不熟誤食彭蜞取後世幾為勸學死之誚











  野客叢書卷二十三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四
  宋 王楙 撰
  歐陽公詞意
  歐陽公曰池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云云末曰水晶雙枕旁有墮釵橫此詞甚膾炙人口舊説謂歐公為郡幕日因郡宴與一官妓荏苒郡守得知令妓求歐詞以逸過公遂賦此詞僕觀此詞正祖李商隠偶題詩云小亭閒眠㣲醉消石榴海柏枝相交水紋簟上琥珀枕旁有墮釵雙翠翹又池外輕雷亦用商隠芙蓉塘外有輕雷之語好風㣲動簾旌用唐花間集中語歐詞又曰欄干敲遍不應人分明窗下聞裁剪此語見韓偓香匳集
  二花睡足
  楊妃外傳載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時太真卯酒醉未醒侍兒扶而至明皇曰是豈妃子醉邪海棠睡未足耳故東坡海棠詩曰只恐夜深花睡去髙燒銀燭照紅妝用此事也僕又觀李賀詩西施曉夢綃帳寒香鬟墮髻半沉檀轆轤咿啞轉鳴玉驚起芙蓉睡新足以芙蓉睡足事為西施用亦佳唐詩亦有一枝嬌臥醉芙蓉之語
  五言協律
  杜牧之詩曰幾席延堯舜軒墀立禹湯一千年際㑹三萬里農桑又曰四百年炎漢三十代宗周曰二三里遺堵八九所髙丘孟郊詩曰見說祝融峯擎天勢似騰藏千尋布水出十八髙僧唐詩多有此體雖若齟齬其實協律不但七言為然元㣲之詩曰庾公樓悵望巴子國生涯賈島詩曰一千尋樹直三十六峯寒赤令與中丞分道
  韓退之論京尹不臺參書曰赤令尚與中丞分道而行何況京尹元㣲之論亦曰京令得與御史丞分進道路以其捕逐之意也或者往往疑之謂唐赤令如此之重僕謂此蓋沿習晉宋典故觀沈約宋書文帝時有司奏舊科御史中丞專道而揚州刺史丹陽尹建康令並是京輦土地之主或檢校非違或赴救水火事應神速不宜稽駐赤令分道又北史元志為洛陽令與御史中尉李彪爭路彪言御史中尉辟承華蓋安有洛陽令與臣抗衡志言神鄉縣主豈有俯同衆官趨辟中尉孝文曰洛陽我之豐沛自應分路揚鑣自今而後可分路而行及出志與彪摺尺量道各取其半唐蓋循此制耳僕因考之中丞自魏晉以來其權愈重與司隸分督百寮自皇太子以下無所不糾專督行馬內司隸專督行馬外至梁猶然皇太子在宮門行馬內違法皆得糾之後魏改為中尉督司百寮其出入千歩清道與皇太子分路王公百辟咸使畏避其餘百寮下馬弛車止路旁其違緩者以棒棒之其隆重如此乃至俯與赤令分道而行
  以鄙俗語入詩中用
  唐人有以俗字入詩中用者如張祜詩銀注紫衣擎許渾詩橘邊沽酒半壜空元㣲之詩櫓窡動揺妨客夢杜子美詩遮莫鄰雞下五更權徳輿詩遮莫雪霜撩亂下杜荀鶴詩子細尋思底模様曰帝鄉吾土一般般曰萬般無染耳邊風張祜詩歸來不把一文錢曰酒引嬌娃活牡丹戴叔倫詩秋風裏許杏花開杏樹旁邊醉客來王建詩楊栁宮前忽地春曰萬事風吹過耳輪曰朝回不向諸餘處曰若教更解諸餘語曰新晴草色暖溫暾白樂天詩池水暖溫暾此類甚多旁邊二字見徐陵雜曲
  杜詩言沈宋
  學林新編曰子美懐鄭監李賔客詩曰鄭李光時論文章竝我先隂何尚清省沈宋歘聮翩蓋謂隂鏗何遜沈約宋玉也四人皆能詩文為時所稱者僕謂沈宋非沈約宋玉乃沈佺期宋之問也佺期之問聮名當時見文藝傳司空圖曰國初上好文章雅風特盛沈宋始興之後傑出江寜宏思於李杜極矣元稹論李杜亦曰上該曹劉下薄沈宋宋玉在曹劉之先若謂宋玉不應言下薄
  間平等語
  事有承襲用之不以為異者如宗室用間平二字之類是也河間東平漢家二王封號間平難以拆用間猶言中耳今言間平似無義理然用此二字其來舊矣僕觀北史論齊文襄諸子雖有謝間平徐陵啟有間平就國之語又人之雙名有不可拆言者如金日磾之類是也東漢費鳯碑有司馬慕藺相周庾信銘有年消張辟詩有無復申包之語
  借對
  借對自古有之如王襃碑年逾艾服任隆台袞江總作陸尚書誄鴈行攸序龍作間才沈約墓誌以彼天爵鬱為人龍之類是也對偶中有闗兩字者如梁元論曰雖坐三槐不妨家有三徑雖接五侯不妨門垂五栁之類是也
  阿房宮賦
  杜牧之阿房宮賦曰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逺聽杳不知其所之也楊敬之華山賦曰見若咫尺田千畆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見若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蟻垤臺九層矣醯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紛秦速亡矣蠭窠聮聮起阿房矣俄而復然立建章矣小星奕奕焚咸陽矣纍纍繭栗祖龍藏矣二文同一機杍也或者讀阿房宮賦至歌臺暖響春光融融舞袖冷殿風雨淒淒一宮之間而氣𠉀不齊擊節歎賞以謂善形容廣大如此僕謂牧之此意蓋體魏卞許蘭昌宮賦曰其隂則望舒涼室羲和溫房隆冬御絺盛夏重裘一宇之深䆳致寒暑於隂陽非出於此乎
  蝶粉蠭黃
  草堂詩餘載張仲宗滿江紅詞蝶粉蠭黃都褪卻注蝶粉蠭黃唐人宮妝僕觀李商隠詩有曰何處拂胸資蝶粉幾時塗額藉蠭黃知詩餘所注為不妄唐花間集郤無此語或者謂蝶交則粉落蠭交則黃落用事相等
  魯直詩矲矮金壺肯持送挼莎殘鞠更傳桮注詩者但知挼莎字見曲禮不澤手注至矲矮則引玉篇注曰矲短也矮不長也不知此二字見春官附音注下謂矲雉上皮買反下苦買反方言桂林之間謂人短為矲雉雉正作矮字呼也前軰用事貴出處相等傳注中用事必以傳注中對此如荊公詩一水護田將緑繞兩山排闥送青來䕶田排闥皆西漢語也謝邁詩亦曰挼挲蕉葉展新綠從便桃花舒小紅
  以物性喻人
  喻人作事有狐疑猶豫等語皆以物性言之狐多疑慮故曰狐疑猶恐人害己每豫上樹故曰猶豫謂人解事曰能無人同共曰獨能與獨亦獸也據說文能熊之類獸中稱賢獨如虎行止無侶以至謂狙獪狡猾之類皆是也又造次謂之率然按雜爼常山有巨蛇首尾尤大或觸之中首則尾至中尾則首至中腰則首尾俱至名曰率然孫子兵法所謂率然者此也然皆喻其一端惟狼之喻尤多言其恣食則曰狼餐言其恣取則曰狼貪言其威顧則曰狼顧言其亂走則曰狼竄言其陸梁則曰狼扈言其專愎則曰狼狠言其不恤則曰狼戾言其不檢則曰狼籍言其乖謬則曰狼狽
  東坡水調
  淮東將領王智夫言嘗見東坡親染所製水調詞其間謂羽扇綸巾談笑處檣櫓灰飛煙滅知後人譌為強虜僕考周瑜傳黃蓋燒曹公船時風猛悉延燒岸上營落煙熖漲天知檣櫓為信然
  薦疏稱字與年
  孔融上表薦禰衡曰竊見處士平原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躒應瞻上疏薦韋泓曰伏見議郎韋泓年三十八字元量純心清沖才識備濟蕭揚州薦士表曰竊見袐書丞琅琊臣王暕年三十一字思晦七葉重光海內冠冕古之薦人皆言幾歲及稱其字今之薦章罕有此體豈當時以其字素著故邪此體至唐猶在觀令狐楚薦齊孝若亦曰竊見前進士髙陽齊孝若字考叔年二十四云云范雲讓封侯表曰晉安郡𠉀官令東海王僧孺年三十五理尚棲約思致恬淡此稱年而不稱字而唐韋處厚薦皇甫湜崔顥薦樊衡亦用此體乃知唐人撰述皆有所祖
  無恙無他
  今人言無恙無他按說文古人草居患他相問無他乎音徒何反徐鉉注云今俗作虵食遮反如魯直詩於坡字韻協歲晚喜無他之句是也又風俗通曰恙毒蟲也喜傷人古人草居露宿故相問必曰無恙此意與無他同東方朔神異經謂北方大荒中有獸食人咋人則病名曰㺊嘗近村落入人室皆患之黃帝殺之由是北方得無憂病謂之無恙神異經謂毒獸與前説不同
  楊妃竊笛
  容齋續筆曰明皇兄弟五王至天寳初已無存者楊太真以三載方入宮而元稹連昌宮詞雲百官隊仗避岐薛楊氏諸姨車鬭風笑之也僕考唐史申王以開元十二年薨岐王以十四年薨薛王以二十二年薨寜王邠王以二十九年薨而楊妃以二十四年入宮號太真遂專房宴是時申岐薛三王雖已死而寜邠二王尚存是以張祜目擊其事繫之樂章有曰日映宮城霧半開太真簾下畏人猜黃翻綽指向西樹不信寜哥回馬來又曰虢國濳行韓國隨宜春深院映花枝金輿逺幸無人見偷把邠王小管吹蓋紀其實也惟容齋認楊妃為天寳三年方入宮所以有是失不知天寳初太真進冊貴妃非入宮時也集中謂虢國竊邠王管而百斛明珠乃謂妃子竊寜王笛此説不同
  張祜經渉十一朝
  百斛明珠載楊妃竊笛張祜詩云雲劇談録載唐武宗才人孟氏卒張祜詩云雲一述明皇時事一述武宗時事二事經渉八九十年其懸絶如此張祜唐書無傳有文集十卷不著本末其粗見於松陵集顔萱序中曰過祜丹陽故居已易他主祜有四男一女男曰椿兒桂兒椅兒杞兒三己物故惟杞為遺孕與女尚存故姬崔氏霜鬢黃冠杖䇿迎門與之話舊歴然可聴琴書圖籍今屬他人橫塘之西有田數百畆力既貧窶十年不耕歲賦萬錢求免無所陸龜𫎇亦序曰祜元和中作宮體小詩辭曲艷發及老大稍窺建安風格或薦之天子書奏不下受辟於諸侯府性狷介不容物輙自劾去居曲阿性嗜水石悉力致之不蓄善田利産為身後計死未二十年而故姬遺孕凍餒不暇觀二公所序可以見祜平生大略矣按松陵集時事在咸通間龜𫎇所謂死未二十年之語推之祜死於宣宗大中之初年是祜經渉十一朝也計死時且百二十歲其夀如此之長是未可深詰也祜嘗有詩曰椿兒遶樹春園裏桂子尋花夜月中又詩曰一身扶杖二兒隨桂苑叢談惟知祜有此二子不知又有所謂椅兒杞兒者併表而出之
  東坡卜算子
  山谷曰東坡在黃州所作卜算子云雲詞意髙妙非喫煙火食人語吳曾亦曰東坡謫居黃州作卜算子云雲其屬意王氏女也讀者不能解張文濳繼貶黃州訪潘邠老得其詳嘗題詩以志其事僕謂二説如此無可疑者然嘗見臨江人王説夢得謂此詞東坡在惠州白鶴觀所作非黃州也恵有溫都監女頗有色年十六不肯嫁人聞東坡至喜謂人曰此吾婿也每夜聞坡諷詠則徘徊窗外坡覺而推窗則其女踰牆而去坡從而物色之溫具言其然坡曰吾當呼王郎與子為婣未幾坡過海此議不諧其女遂卒葬於沙灘之側坡囬恵日女已死矣悵然為賦此詞坡蓋借鴻為喻非真言鴻也揀盡寒枝不肯棲者謂少擇偶不嫁寂寞沙洲冷者指其葬所也説之言如此其説得之廣人蒲仲通未知是否姑志於此以俟詢訪漁隠謂鴻鴈未嘗棲宿樹枝惟在田葦間揀盡寒枝不肯棲此語亦病僕謂人讀書不多不可妄議前軰詩句觀隋李元操鳴鴈行曰夕宿寒枝上朝飛空井旁坡語豈無自邪
  在人賢識其大
  論語在人賢者識其大者又曰多見而識之識字無音今人多讀如正字如近時上庠出賢者識文武之大賦題其與選者皆作入聲押不知乃志字僕觀劉歆傳蔡邕石經皆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溝洫志多見而志之是讀識為志也論語亡之命矣夫亡訓死而楚王嚻曰蔑之命矣夫蔑訓無是以死亡字為有無字讀矣論語因不失其親南史王元規曰姻不失親古人所重豈得輙㛰非類張說之碑亦曰姻不失親官復其舊是以相因字為婚姻字用矣論語風乎舞雩詠而歸後漢仲長統曰諷於舞雩之下詠歸髙堂之上是以風字為諷字用矣論語逺佞人李繪曰近追飛鳥逺事佞人是以逺離字為逺近字呼矣周易君子道長長字傅咸韓退之等詩竝作平聲協是以生長字作長短字呼矣毛詩唱予和女和字本去聲讀鮑照髙唱好相和作平聲押
  古人句法
  禮記曲禮問國君之富數地以對問大夫之富曰有宰食力問士之富以車數對問庶人之富數畜以對其間數車以對獨轉其語曰以車數對此古人錯綜文體左傳曰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曰是昆吾稔之日也侈故之以倒用文勢如此下語此與匈奴傳必我也為漢患者同一句法
  葺輯
  左傳叔孫所館雖一日必葺其牆屋世言脩葺祖此語也又前漢朱雲折檻上曰因而葺之注葺與集同補合之也僕考周禮葺屋參分注七入反劉音集知葺輯一意
  大小言作
  晉梁間多戲為大小言詩賦郭茂倩雜體詩集謂此體祖宋玉而許彥周謂樂府記大小言作不書始於宋玉豈誤耶僕謂此體其源流出於莊列鯤鵬蟭螟之説非始宋玉也禮記曰語小天下莫能破語大天下莫能載屈原逺游曰其小無內其大無限
  飢食榆皮
  乙夘春歉甚淮人至剝榆皮以塞飢腸所至榆林彌望皆白或者咨嗟謂不知何以如此僕讀前漢天文志河平元年旱傷麥民食榆皮淮南萬畢術亦曰八月剝榆令人不飢知古者嘗以此為弭飢之具是以庾信謝賚米啓曰剝榆皮於秋塞掘蠻䑕於寒山掘䑕事見蘇武臧洪等傳
  烏龍黃耳
  今諺有喚狗作烏龍語按摉神記張然續仙傳韋善俊家有犬名烏龍呼犬有自也陸機黃耳傳書事前軰有謂黃耳非犬恐家僮姓名僕考本傳與夫述異記知其為黃犬甚明崔豹古今注曰犬一名黃耳二者名犬舊矣
  楊白花
  今市井人言快樂則有唱楊白花之説其事見北史時有楊華者本名白花容貌瓌偉胡太后逼幸之華懼禍及改名華遯去胡後追思不已為作楊白花歌使宮人晝夜連臂蹋歌之聲甚悽惻栁子厚有楊白花詩此正與漢宮人歌赤鳯來曲相似見趙後外傳














  野客叢書卷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五
  宋 王楙 撰
  鸞鳯萬舉
  漢宣帝紀元康三年詔曰前年夏神爵集雍今春五色鳥以萬數飛過屬縣神爵四年鸞鳯萬舉蜚覽翺翔師古曰萬舉猶言舉以萬數僕謂鳯皇上瑞之物豈徒出哉必明盛之朝然後一出故衰周非其時而出焉孔子起何徳之歎今宣帝之時鳯皇之出無慮十數次且每至動以萬數又何其多邪竊恐非鳯如皇者耳黃霸所指鳻雀之類者也此鸞鳯萬舉史家大其説耳且鳯所以異者為其罕見且艱得故爾今其數出至於萬數與燕雀何異安足貴邪
  劉穆之
  仰看飛鳥則應人必錯心在鴻鵠則學奕不就此理之必然者史載劉穆之甚異內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知流事無壅滯賔客輻輳求訴百端逺近諮稟盈階滿室目覽詞訟手答牋記耳行聽受口並酬對不相參錯悉皆贍舉裁有閒暇手自寫書尋覽篇章校定書籍其精力聰給自古未有如此者穆之非神人乎夫人心無二用安有五官兼應如此而事事皆當無幾㣲錯謬之理此疑史言之過
  夏商鑄錢
  世言錢起於周太公九府圜法前漢志雲凡貨金錢布帛為用夏殷以來其詳靡記漢鹽鐵論亦曰夏後以貝殷以紫石後世或金錢刀布是周以前未用錢僕觀太公六韜曰武王入殷散鹿臺之金錢以與殷民史記曰紂厚賦歛以入鹿臺之錢又曰散鹿臺之錢以賑濟貧民髙謙之亦曰昔禹遭大水以歴山金鑄錢救人之困湯遭大旱以莊山之金鑄錢贖人之賣子是三代皆已鑄錢不但周也
  王襃碑
  仲弓謂居簡以行簡則失之太簡惟居敬以行簡則簡不為太甚此夫子所以然之而周王襃作陸氏碑乃曰處衆撝謙居簡行敬不知簡豈可以行敬乎其率意而言不審於義理所安如此
  文士言數目
  文士言數目處不必深泥此如九方臯相馬指其大略豈可拘以尺寸如杜陵新松詩何當一百丈欹蓋擁髙簷縱有百丈松豈有百丈之簷漢通天臺可也又如古栢行黛色參天二千尺二千尺二百丈也所在亦罕有二百丈之栢此如晉人峩峩如千丈松之意言其極髙耳若斷斷拘以尺寸則豈復有千丈松之理僕觀諸雜記深泥此等語至有以九章算法算之可笑其愚也
  續釋常談
  續釋常談引中朝故事以證蚊㡡之說僕觀南史宋武妃碧綃蚊幬幬音疇襌帳也正蚊㡡之義元稹有舊蚊幬詩蚊㡡事見齊桓公續釋常談引談藪髙祖謂不讀謝詩三日覺口臭以證俗謂口臭之説僕謂前此應劭官儀載刁存年老口臭帝賜雞舌香使含之奏事此猶未也又前而西漢髙帝謂栢直是口尚乳臭則口臭二字其來又逺不可引六朝為證也齊己詩
  今言中酒之中多以為平聲祖三國志中聖人中賢人之語然齊己栁詩曰穠低似中陶潛酒輭極如傷宋玉風乃作仄聲或者謂平仄一意僕謂中酒之中從仄聲自有出處按前漢樊噲傳軍士中酒注竹仲反齊己祖此
  不用南人為相
  祖宗朝不用南人為相僕嘗求之古矣亦有是説觀南史齊髙帝欲用張緒為僕射以問王儉儉曰緒少有佳譽誠美選矣南士由來少居此職褚彥回曰儉少年或未諳耳江左用陸玩顧和皆南人也儉曰晉氏衰政不可為則宋武帝亦嘗謂沈文季曰南士無僕射多歴年所文季曰南風不競非復一日
  古人對偶
  石林詩話雲晉魏間詩尚未知聲律對偶陸雲相謔之辭所謂日下荀鳴鶴雲間陸士龍者乃正為的對至於四海習鑿齒彌天釋道安乃知此體不待沈約而後能也僕謂晉魏以前對偶之語不為無之然出於自然不期對而自對非如後人牽強紐合以為工也孔融曰坐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其氣質為如何毛詩不必問只如虞書元首明對股肱良便已親的詩人斷句入他意
  歩里客談雲古人作詩斷句輙旁入他意最為警䇿如老杜雲雞蟲得失無了時注目寒山倚江閣是也魯直水仙詩亦用此體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至陳無已李杜齊名吾豈敢晩風無樹不鳴蟬直不類矣僕謂魯直此體甚多不但水仙詩也如書酺池寺詩退食歸來北窗夢一江風月趂漁船二蟲詩二蟲愚智俱莫測江邊一笑人無識詞曰獨上危樓情悄悄天涯一㸃青山小皆此意也唐人多有此格如孟郊夷門雪詩曰夷門貧士空吟雪夷門豪士皆飲酒酒聲歡闌入雪消雪聲激烈悲枯朽悲歡不同歸去來萬里春風動江栁
  晉惟尉用一印
  晉世官府印章不用故者每除任則重鑄非若今之官府專用一印也觀孔琳之於義熈末建言今世惟尉一職獨用一印至於內外羣官每遷悉改終年刻鑄䘮功消實金銀銅炭之費不可勝言愚請衆官即用一印無煩改作仰補天府非為無益觀此知晉世惟尉用一印他官不然
  賈趙二後
  晉愍懐太子傳載賈后使人毒殺太子事首尾甚悉㣲而婢妾應答之語亦載其間此筆正放前漢趙後傳作趙後使人毒殺曹宮而司隸解光所奏千有餘言具得曲折宛然如今之獄詞事理灼然使人讀之百世之下猶為之憤惋況當時乎
  諡文與正
  本朝單諡文者惟楊大年王荊公二三人而已單諡正者無之蓋正之一字未易當爾複諡文正則有如范如王如李如司馬之流僕考唐會要單諡文者十九人單諡貞者四十人如閻立本軰亦曰貞是何正人之多也乃知唐人之諡未免過許
  卜式何預學校
  舒元輿撰國庠記曰詩書禮樂國之洪源濬其源天下可以光潤窒其源天下為之顦顇嬴室之自絶於天下漢初纔息干戈復濬其源而後生公孫𢎞兒寛卜式之徒競出維持戰爭之漢二百年間無所失墜僕觀卜式樸魯不學但能為天子牧羊漢家文治彼無所預而元輿例言失矣謂仲舒可也班史謂儒雅公孫𢎞董仲舒兒寛質直汲黯卜式古人自有定論元輿何謬於去取乎
  王建宮詞
  王建宮詞曰叢叢洗手遶金盆旋拭紅巾入殿門又曰縱得紅羅手帕子當心畫出一䨇蟬知唐禁中用紅手巾紅帕子又曰聖人生日明朝是私地先須屬內監自寫金花紅牓子前頭先進鳯皇衫知聖節內人通寫金花牓子進鳯凰衫又曰天寳年來勤政樓每年三日作千秋又知當時以三日為千秋節可見其盛按㑹要千秋節咸令宴樂休假三日
  利益後嗣
  貢禹上書曰臣犬馬之齒八十有一凡有一子年十二禹年八十一而有子十二是六十九歲方有子矣其囏得嗣息如此觀其晚年上疏論民間以産子三歲出口賦錢重困生子輙殺宜令兒七歲出口錢其詞甚切想禹囏得嗣息故推是念又觀北魏永平間將誅元愉妾李氏羣臣無敢言者敕崔光為詔光逡廵不作奏曰元愉妾懐妊戮至刳胎桀紂之主乃行斯事陛下春秋日長未有儲體皇子襁褓尋至夭失乞舒李獄以俟育孕帝欣然納之是亦以後嗣為念免至殺胎夫魏主以殘忍之性恣行誅戮宜若不可回然一聞是語甚為之惻然少弛刑禁則知人誰無是心有能動其機挽回仁念差直易耳因觀二公之言其利甚博又思世有不為利益後嗣計者顧以慘刻為術求媚於時嗚呼哀哉
  文帝薄葬
  漢文帝遺詔霸陵山川因其故無有所改示從儉也班固贊帝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劉向亦曰文帝去墳薄葬以儉安神可謂知帝矣觀晉索琳傳不能無疑三秦人發漢霸杜二陵多獲珍寳晉帝問琳曰漢陵中物何多邪琳對以漢天子即位一年而為陵天下貢賦三分之一供宗廟一供賔客一充山陵漢武帝享年乆長比崩而茂陵不復容物木皆已拱赤眉取陵中物不能減半於今猶有朽帛委積金玉未盡此二陵是儉者耳僕觀此説以謂武帝固應如是多藏金錢財物已見於貢禹所陳矣宣帝不得而知然以貢禹杜陵宮人數百之言推之恐亦未免惟文帝平生節儉人無間言臨終遺至薄之制㣲至銅錫不以為飾炳然載諸史冊以薄送終而山陵中畜積如此之富是不可曉得非景帝違治命之意乎又考晉愍帝紀建興二年盜發霸杜陵及薄太后陵金玉綵帛不可勝計敕收其餘以實內庫可驗畜積之多也是文帝之陵果不免矣然而沈炯賦曰咄嗟驪山之阜惆悵霸陵之原文若儉而無隙嬴發掘其何言鮑溶詩曰儉風本自張廷尉霸陵一代無毀發白樂天詩亦曰驪山腳下秦皇墓一朝盜掘墳陵破可憐寳玉歸人間暫借泉中買身禍奢者狼狽儉者存一凶一吉在眼前憑君回首向南望漢文葬在霸陵原如炯白等所言則霸陵初未嘗發也不知前説何以紛紛如此
  左右丞相
  古者以右丞相為尊左丞相次之如湯以伊尹為右相以仲虺為左相漢以陳平功第一為右丞相周勃功第二為左丞相之例是也後世以左丞相為上右丞相次之如晉以王睿為左丞相以王保為右丞相北史斛律金進位右丞相遷左丞相之例是也官以左為上其來久矣馴至於今日僕觀國家班次與夫鄉黨齒序之類無以左為尊至於官職名號又往往為重者如文武之有左右選中書之有左右司記注之有左右史是皆先左而後右者初不可一概論也白樂天制曰魏晉以還右卑於左
  元二之災
  容齋隨筆曰鄧騭為大將軍時遭元二之災人民饑荒注即元元也二字二㸃也漢碑有楊孟文石門頌雲中遭元二西夷殘害孔耽碑雲遭元二坎坷人民相食趙氏金石跋雲若讀元元不是文理疑當時自有此語漢注非也按王充論衡恢國篇雲今上嗣位元二之間嘉徳布流三年零陵生芝草四年甘露降五年芝復生六年黃龍見則所謂元二者謂建初元年二年也安帝永初元年二年郡國地震大水鄧騭以二年十一月拜大將軍則知所謂元二者謂永初元年二年也僕觀陳忠傳曰自帝即位以後頻遭元二之戹百姓流亡盜賊並起忠以為憂上疏曰臣竊見元年以來盜賊連發云云其言如此益信所謂元二者乃元年二年也又按忠仕於永初中則所謂元二之時正與鄧騭之時甚合益知隨筆所考為有驗矣漢嫁娶䘮葬過制
  楊王孫生厚自奉養及病且終屬其子以臝葬此正與吾夫子以速朽之説救桓司馬石槨之意同祁侯不曉其意以書責之王孫報曰吾臝葬將以矯世也厚葬無益於死者俗人競以相髙僕觀鹽鐵論乃知漢人厚葬之敝果未免如王孫所云者曰今富者繡廧題溱中者梓棺楩槨貧者畫㡛衣袍繒囊緹橐又曰今生不能致愛敬死以奢侈相髙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敝者則稱以為孝顯名立於世光榮著於俗黎民相效至於發屋賣業又曰無而為有貧而彊誇送死殫家遣嫁滿車富者空減貧者稱貸貢禹亦曰衆庶葬埋皆虛地上以實地下其過自上生可見當時厚葬之敝也夫孝無哀戚之心而以厚葬為禮梓者東園祕器中人或得用之送死至於殫家遣女至於滿車風俗之靡從可知矣不特凶禮如是吉禮亦然漢近古尚爾況寥寥於千百載下乎後漢王符亦極言嫁娶䘮葬費用過制甚與鹽鐵論意同
  郭璞先知
  隨筆雲世說郭景純過江居於暨陽墓去水不盈百歩時人以為近水景純曰將當為陸今沙漲去墓數十里皆為桑田此説蓋以郭為先知也世俗錦囊𦵏經為郭所著行山卜宅兆者即為元龜然能知水之為陸獨不能卜吉以免禍乎僕謂不然一飲一啄莫非素定況生死之大乎故術之精者可以預知而不可以預計景純對王處仲謂今日必死亦知吾數止此無可奈何已而果然是景純自度不能以人術勝天理也如此孰謂卜吉可以免其非命乎然世有禳災延壽之理則有一説莫若脩徳
  掖庭收養曾孫
  隨筆雲戾太子死武帝追悔為之族江充家黃門蘇文助充譖太子至於焚殺之李壽加兵刄於太子亦以他事族田千秋以一言至為丞相又作思子宮為歸來望思之臺然其孤孫囚繫於郡邸獨不能釋之至於掖庭令養視而不問也豈非漢法至嚴既坐太子以反逆之罪雖心知其寃而有所不赦者乎僕謂不然武帝既知太子無辜而為重戮其害己者大用其愛己者矣正宜雪其寃而封其後可也何至反以坐非辜之嫌而不赦其孫乎揆人情似無此理蓋武帝自太子死後已屬意於鉤弋之子矣鉤弋之子年五六歳壯大多知上常言類我又感其生與衆異甚竒愛之心欲立焉彼皇曾孫襁褓小兒固知其無足慮者然其外氏如衛如許徒黨猶熾蓋恐因此追悔之後湔拂其孫適以起紛紛之變帝明知其無辜故特寘而不問但令掖庭收養而已一面自謀立鉤弋之子此武帝䋲墨自出於胸中絲毫之機不露如此非剛決孰能爾哉
  魏其侯傳
  漢書載魏其侯事曰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破封為魏其侯游士賔客爭歸之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列侯莫敢與亢禮四年立栗太子以嬰為傅七年栗太子廢嬰爭弗能得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下史記載此則曰竇嬰守滎陽監齊趙兵七國兵已盡破封嬰為魏其侯諸游士賔客爭歸魏其侯孝景時每朝議大事條侯魏其侯諸列侯莫敢與亢禮孝景四年立栗太子使魏其侯為太子傅孝景七年栗太子廢魏其數爭不能得魏其謝病屏居藍田南山之下此段史文不滿百字較之班史多二十七字班史三用嬰字兩用魏其字史記兩用嬰字六用魏其字班史無孝景字史記凡三用之
  史文因誤
  漢書甯成傳曰為人上操下急如束溼師古謂束溼言其急之甚也溼物則易束史記則曰如束溼薪李廣傳曰諸妄校尉以軍功取侯者數十人張晏謂妄猶凡也史記則曰諸部校尉田蚡傳曰竇嬰為大將軍蚡為諸曹郎未貴往來侍酒嬰所跪起如子姓師古謂姓生也言同子禮若己所生史記則曰跪起如子姪觀史記之文殊不費分解雖子姓之語出於禮記子姪二字亦近人情
  野客叢書卷二十五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六
  宋 王楙 撰
  隸釋
  洪氏集漢人碑刻為隸釋甚有補於後學然亦間有意未到處如郙閣頌行理咨嗟則釋為行李僕按左傳昭公行理之命杜預注云行理使通問者洪以行理為行李不為無據然釋以行里亦似意順蓋言行道之人皆咨嗟不止使人而已古者理里字通用又如柔逺而邇而字無釋僕疑而字借用耐字耳耐即古能字也蓋漢人書字有增偏旁者有損偏旁者增偏旁者如書英為瑛損偏旁者如書繼為㡭之例是也增玉為瑛損糸為㡭又安知此碑不以理為里而為耐乎又鄭固碑有逡遁退讓之語洪氏謂用史記引賈生逡廵遁逃之語僕謂非用史記之語蓋用前漢外戚傳太伯逡遁固讓之文爾逡遁即逡廵之義合讀為逡循而洪氏謂合讀如本字僕謂雖逡廵遁逃賈生有是語今單讀為逡遁於文勢順乎按前漢敘傳曰不疑逡遁致仕外戚傳曰太伯逡遁固讓平當傳贊曰平當逡遁有恥師古注遁讀與廵同此可驗也管子亦曰蹵然逡遁又仲秋下旬碑曰爰茲衰㣲三命縮贏背尒嬪儷孤嗣單煢洪氏謂爰茲衰㣲三命縮贏者知其嘗貢選也背尒嬪儷孤嗣單煢者知其有妻孥也僕謂三命者即隂陽家五星三命之説猶言夀命短促也嚴訢碑亦云經説三命君獲其央孫根碑雲贏縮有命不可增損即此意也洪謂貢選之説其指似迂
  二公不喜人議其文
  容齋續筆曰歐公作尹師魯墓銘但稱文章簡而有法或以為未盡公怒至胎書他人責之荊公作錢公輔母墓銘但云子官於朝豐顯矣公輔不滿公曰宜以見還二公不喜人議其文如此僕謂荊公人有片善稱贊不已歐公製作竄改無餘二公好善動皆若此豈有吾文未盡而反諱人議之理不知前軰作文輕重貴於適中假借不欲太甚或者往往欲其極力稱借豈二公之所樂乎昔韓熙載嘗為江南一貴人製墓銘其間無甚可述文竟其人不滿再丐潤色韓書一絕郤之知此風尚矣僕謂使其議是二公政自心服何至不喜其不喜者以妄論故耳容齋謂二公皆不喜人議其文是又非深知二公者也
  十萬橫行
  北齊盧詢祖表曰十萬橫行樊將軍請而受屈五千深入李都尉降而不歸時人以為工僕謂此八字已先見於梁矣王僧孺與何遜書曰腦日逐髓月支擁十萬以橫行提五千而深入又為祖豫州墓誌曰或欲十萬而橫行乍思五千而深入乂任孝恭表曰深入五千張空弮而報主橫行十萬勒燕嶺以酬君何書腦日逐髓月支即揚子雲腦幕沙髓余吾意宋武帝詔亦曰南腦勁越西髓剛戎
  錄尚書事
  漢置錄尚書蓋取舜納大麓之義此漢儒釋經之蔽按書本意麓即林麓非他意也太史公曰堯使舜入山林川澤㬥風雷雨舜行不迷此說正得經意釋者乃謂舜大錄萬機之政隂陽和風雨時其鑿甚矣是習聞當時之說爾領尚書事自武帝時置歴世不改如張安世霍光王鳯師丹所除是也至章帝時乃改為錄尚書事以趙憙等為之章帝蓋專其一時之權以一字易之不知權重無以復加貽患於後世其權在三公上毎少帝立則置之猶古者冢宰總已之義魏晉之世權臣移鼎之釁往往由此吁可歎也今州官有錄事縣吏有押錄恐承此名
  烏頭白
  今人喻事之難濟有老鵶頭白之説僕觀燕太子丹質於秦欲求歸秦王曰烏頭白馬生角乃可事見風俗通論衡是以曹子建詩曰子丹西質秦烏白馬角生鮑照詩曰潔誠洗志朝暮年烏白馬角寜足言太史公雲天雨粟馬生角
  漢人用積薪字
  賈誼曰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董仲舒曰抱薪救火愈甚無益也此説出於戰國䇿鬼谷子戰國䇿曰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亦不止鬼谷子曰抱薪趨火燥者先然鄧析子亦曰救火投之以薪賈董之言祖此汲黯曰陛下用人如積薪後來者居上此語出於文子黯蓋引而言之耳漢書二處用積薪字皆無音是以積字從本音也僕謂此二字宜本之周禮甸人積薪音子賜切漢書合從此音
  長安浩穰
  張敞傳曰京兆典京師長安中浩穰注穰音人掌反只此一音李商隠作平聲用其為京兆表曰曲𫎇恩澤方尹浩穰既殊有截之懽合首無疆之祝穰字作平聲呼固雖一意然於理合從漢書上聲用
  烏鬼
  老杜詩家家養烏鬼説者不一嬾真子以為豬蔡寛夫以為烏野七神冷齋夜話以為烏蠻鬼沈存中筆談緗素雜記漁隠叢話陸農師埤雅以為鸕鷀四説不同惟冷齋之説為有據觀唐書南蠻傳俗尚巫鬼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則置小鬼主一姓白蠻五姓烏蠻所謂烏蠻則婦人衣黑繒白蠻則婦人衣白繒又以驗冷齋之説劉禹錫南中詩亦曰淫祀多青鬼居人少白頭又有所謂青鬼之説蓋廣南川峽諸蠻之流風故當時有青鬼烏鬼等名杜詩以黃魚對烏鬼知其為烏蠻鬼也審矣然觀元㣲之詩曰鄉味尤珍蛤家神悉事烏又曰病賽烏稱鬼巫占瓦代龜注南人染病競賽烏鬼此説又似不同據南蠻傳烏即烏黑之烏而元詩以蛤對烏則以為烏鵶之烏
  唐言金印
  歐公集古錄曰崔能神道碑李宗閔撰有雲拜御史丞持節觀察黔中賜紫服金印者隋唐有隨身魚而青紫為服色宗閔謂賜金印者謬也僕謂唐人言金印者甚多不但宗閔而已劉禹錫集髙陵令碑亦曰充渠堰副使錫朱衣銀章王公碑曰攝御史中丞紫衣金章史孝章碑曰兼監察御史賜朱衣銀印栁子厚集陽道州碣曰皇帝以銀印赤紱即貶所起陽公栁公墓表曰遷大理評事加朱裳銀印張燕公集郭知運碑曰嗣子英傑假紫服金章似此不一蓋以當時服色言之非真所謂漢印綬者
  唐袍服用花綾
  唐人袍服用花綾僕觀白樂天謝裴常侍贈鶻銜瑞草緋袍魚袋詩曰魚綴白金隨歩躍鶻銜紅綬繞腰飛弟行簡賜章服詩曰榮傳錦帳花聮萼彩動綾袍鴈趂行注緋多以鴈銜瑞莎為之喜劉蘇州賜金紫詩曰魚佩葺鱗光照地鶻銜瑞草勢沖天方鎮詩曰通犀排帶胯瑞草勒袍花白詩多言此按唐㑹要徳宗詔頃來賜衣文綵不常非制也今宜有定製節度使宜以鵰銜綬帯取其武毅以靖封內觀察使宜以鴈銜威儀取其行列有序牧人有威儀也威儀謂瑞草也唐志亦詳
  孟嘗非諡
  史記孟嘗君傳雲嬰卒諡為靖郭君文卒諡為孟嘗君僕謂茍如是則是田嬰田文在時未為靖郭孟嘗君死後乃稱耳嬰不必考也按馮驩告秦王曰亦知齊之廢孟嘗君乎又曰使齊重於天下者孟嘗君也似此稱孟嘗君者甚多考之當時孟嘗君正在安得謂之諡乎
  野航
  漁隠叢話雲杜子美詩野航恰受兩三人航當作艇航是大舟僕謂漁隠蓋見左思賦長鯨吞航子美詩已具浮天航樂天詩野艇容三人故有是説不知航亦有小者詩所謂一葦杭之豈大舟也秋水纔添四五尺野航恰受兩三人其穏貼如此不應改也
  半夜鐘
  歐公雲唐人有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之句説者雲句則佳也其如三更不是打鐘時王直方詩話引於鵠白樂天溫庭筠半夜鐘句以謂唐人多用此語詩眼又引齊武帝景陽樓有三更鐘丘仲孚讀書限中宵鐘阮景仲守吳興禁半夜鐘為證或者以為無常鐘僕觀唐詩言半夜鐘甚多不但此也如司空文明詩曰杳杳疎鐘發中宵獨聽時王建宮詞曰未臥嘗聞半夜鐘陳羽詩曰隔水悠揚半夜鐘許渾詩曰月照千山半夜鐘按許渾居朱方而詩為華嚴寺作正在吳中益可驗吳中半夜鐘為信然又觀江南野録載李昪受禪之初忽夜半一僧撞鐘滿州皆驚召將斬之曰偶得月詩云雲遂釋之或者謂如野録所載則吳中以半夜鐘為異僕謂非也所謂半夜鐘蓋有處有之有處無之非謂吳中皆如此也今之蘇州能仁寺鐘亦鳴半夜不特楓橋爾又人定鐘事見唐栁公綽傳
  宣帝之致良吏
  漢循吏傳序載宣帝以為太守吏民之本數變易則下不安民知其將久不可欺㒺乃服從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輙以璽書勉勵增秩賜金或爵至闗內侯公卿缺則選諸所表以次用之是故漢世良吏於是為盛僕謂此知其一未知其二宣帝致此者於久任勸勵之外又有所謂保全之術使之不能動揺故其得以肆志於職業間而無恐懼不安之態是以成久任之治效也觀王嘉嘗曰國家有急取辦於二千石二千石尊重難危乃能使下宣帝愛其良民吏有章劾事留中㑹赦壹解故事尚書希下章為煩擾百姓證驗繫治或死獄中章文必有敢告之字乃下知宣帝致當時良吏又濟以此術不因王嘉言孰從而知之
  丹陽有數處
  今潤州丹楊館書從木其屬縣丹陽書從阜或者疑之僕考晉地理志謂山多赤栁故名丹楊江南地誌謂郡北有赭山故名丹陽二説皆有據也抑又考之兩漢丹陽郡治宛陵而丹陽縣則今建康也至移郡治於建康而元帝又徙都焉於是以建康守為丹陽尹至唐天寳初始以今京口為丹陽郡而以曲阿為丹陽縣然則今潤之丹陽正非漢丹陽之故治也丹陽凡有數處不可不知楚鬻熊始封丹陽則在今歸州秭歸縣後楚文王徙都江陵府枝江縣亦曰丹陽漢於宛陵置丹陽郡隋於丹州置丹陽郡唐於京口置丹陽郡其地不一而西漢志乃以曲阿之丹陽為楚所封誤矣
  劉夢得烏衣巷詩
  劉禹錫金陵五詠烏衣巷詩云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摭遺小説載六朝事跡雲金陵人王榭航海入烏衣國事因目榭所居為烏衣巷劉詩指此僕謂劉詩之意蓋指江左王謝二家非言王榭也蓋謂江左王謝二家為當時名閥多居此巷世代更改舊時王謝故宅今為丘墟非復舊觀經過是處為之感傷所以有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之句此感傷烏衣巷之意爾若言航海王榭何必言尋常百姓家審此則劉詩之意明矣僕考丹陽記烏衣巷乃吳時烏衣營非燕子國烏衣之謂蓋王謝與王榭相類而又有烏衣之名或者往往誤焉烏戍張仲均家有陳唯室親染此詩謝字從言蓋此也後觀吳曾漫録藝苑雌黃所説時與僕合但謂烏衣營者取軍兵所衣衣服得之未知是否
  釋乳母之過
  史遺載韓晉公為浙東觀察有乳母求外事公欲殺之顧況為之營救詣公問之公曰天下皆以某守法乳母先犯之況曰公幼時早起夜臥即要乳母今為侯伯乳母焉用誠宜殺也公遽舎之僕謂顧況蓋用郭舎人之術漢武帝乳母家橫㬥有司請徙乳母家於邉奏可乳母入先見郭舎人為泣下舎人曰第行見辭去還顧乳母如其言舎人罵曰老女子陛下已壯矣尚湏汝乳而活耶尚何還顧於是人主憐焉乃下詔無徙乳母罰譖之者此事見史記滑稽傳五松事
  緗素雜記雲史記秦始皇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風雨暴至休於樹下遂封其樹為五大夫唐陸贄松詩不羨五株封李商隠有五松驛詩李白序謂風雨暴作五松受職皆言五松事惟荊公詩老松先得大夫封此為得之僕謂黃朝英稽考未至耳非李白之徒謬也按應劭雲秦皇逢暴雨得五松因封為五大夫蓋當時大夫係封五株松非一松也是以庾信終南山詩曰水奠三川後山封五樹松五樹松在唐人前已如此言豈謂李白等謬誤朝英但見唐人有此數處用五松事與史記之文不合故有是説不知此事見於應劭所載而唐前人已用之矣
  盤谷序
  歐公跋盤谷序雲盤谷在孟州濟源縣貞元中縣令刻石於其側令姓崔名浹今已磨滅其後書雲昌黎韓愈知名士也當時退之官未顯未為當時所宗故但云知名士當時送願者不少獨刻此序蓋其文已重僕家有魯直所校石本與今刋本差異隠者之所盤無旋字有人李願居之非㕛字道古今以譽盛徳非而字利澤施於人非於字惟適所安非之字弗可幸致也處汚穢而弗羞呵禁弗祥皆非不字大丈夫之遇知於主用力於當世之為也無上字與所字盤之土可以稼非維子之稼盤之泉可濯而湘非可濯可沿又無喜有賞怒有刑六字大率如此其後有髙從所跋曰隴西李願隠者也不干譽以求進每韜光而自晦寄跡人世游心太清樂仁智於動靜之間信古今一人也昌黎韓愈知名之士髙願之賢故序而送之縣大夫博陵崔君徠披其文稽其實是用命工勒石於谷之西偏以旌不朽雲唐貞元辛未歳建丑月渤海髙從所謂磨滅之文其全如此歐公謂令姓崔名浹而此謂姓崔名徠必有一字之誤觀前漢外戚傳洿穢不脩非羞字
  宮殿
  石林燕語曰古者天子之居總言宮其別名皆曰堂是也故詩曰自堂徂基禮言天子之堂初未嘗有稱殿者秦始皇紀言作阿房宮甘泉殿蕭何傳言作未央殿其名始見而阿房甘泉未央亦名宮疑皆起於此時僕觀黃帝有合宮堯有貳宮湯有鑣宮周有蒿宮楚有蘭臺宮韓有鴻臺宮齊有雪宮列子有化人宮神異經有天滛宮古之言宮者如此宋玉賦謂髙殿以廣意商君謂天子之殿戰國䇿謂蒼鷹擊於殿上説苑謂齊有飛鳥下止殿前莊子謂入殿門不趨奉劔於殿下史記毛遂定從於殿上優孟入殿門古之言殿者又如此則知宮殿之稱其來久矣非但始於秦始皇也但殿未聞專名某殿而已此二字者上下通用不拘至尊如儒有一畆之宮象往入舜宮霍光第中鴞鳴殿前黃霸居丞相府舉孝子先上殿是也藝文類聚謂蕭何曹參韓信皆有殿
  報羅二説
  一雜説謂進士放牓須有一人謝世名曰報羅使言報大羅天也摭言又謂羅玠貞元中及第開宴曲江泛舟玠以溺死後有開試前卒者謂之報羅二說不同





  野客叢書卷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七
  宋 王楙 撰
  姓名同者
  漢刻中有鄭子真殘碑毀裂不容深考或者往往疑為谷口鄭子真以僕考之鄭子真見於所載者有二一即谷口者一鄭𤣥之孫見真誥谷口者係哀平之世鄭𤣥之孫計其時在三國而此碑乃靈帝熹平四年相去俱逺乃知又別一人是所見三鄭子真也想不止此僕因觀史傳閒集古人姓名同者至二百餘人後見益多不暇一一筆録只如公孫𢎞有三人張禹有四人其他如南宮适伏子賤朱買臣孔安國張長公揚雄龔遂之徒亦不止一人後周自有兩宇文貴前漢自有兩貢禹唐有兩李光進俱為將有兩裴巽俱尚主古有兩羿俱善射類説謂凡有三王喬以僕觀之亦不止此然古人姓名豈能括盡不過隨所見言之耳崇文總目謂有同姓名録一卷名賢姓字相同録二卷闕考隋志同姓名録一卷乃梁元帝撰東陽沈隠侯
  今人言沈約則曰東陽僕考約為東陽太守非其未年官位齊隆昌初約以吏部郎出為東陽太守明帝即位徴為五兵尚書遷國子祭酒永元初復為司徒左長史進號征虜將軍南清河太守梁武帝受禪為尚書僕射遷右僕射遷侍中右光祿大夫領太子詹事遷尚書令改左僕射領中書令領太子少傅轉左光祿大夫約自東陽太守之後其履歴如是之深亦既居相位矣豈可但言東陽邪又約諡隠侯為其有懐不實故曰隠隠者貶詞非佳語也今烏戍西寺土地祠牌曰東陽沈隠侯祠似未為允又詩詞有沈腰清𤸃之語僕又考之約之言曰老病百日數旬革帯常移孔以手握臂計月小半分於傳文初無腰𤸃之語詞蓋述其意爾僕觀王約戲沈昭略曰汝是沈昭略何以𤸃而狂此郤有沈𤸃二字
  江革忠孝
  𫎇求江革忠孝王覽友弟諸家注盡引後漢江革且後漢江革是江巨孝非忠孝也僕讀南史梁時亦有一江革年十六䘮母以孝聞後為魏人所執詞色莊正不少屈服而歸梁明帝曰今日始見蘇武之節此正兼忠孝二事
  漢賜金晉賜布帛
  漢賞賜多用黃金晉賞賜多用絹布往往各因其時之所有而用之漢初以黃金四萬斤與陳平間楚其用如此所積可知梁孝王臨死府庫尚有黃金四十餘萬斤吳國懸賞斬大將者黃金五十斤以次賞金各有差等王國尚爾天府有不待言者治郡有聲則增秩賜金復有功臣不時之賞費用浩瀚不聞告乏數千斤之賜甚多不可勝舉如黃霸嚴訢尹翁歸等動與百斤周勃賜五千斤霍光前後所賜至七千斤至王莽末省中黃金尚積六十萬斤董卓郿隖亦不可勝數是知當時黃金多也晉時賞賜絹布絹百匹在所不論阮瞻千匹溫嶠庾亮荀崧楊珧等皆至五千匹周復唐彬琅琊王伷等皆六千匹王渾杜預等皆八千匹賈充前後至九千匹王濬張華何攀等皆至萬匹王導前後近二萬匹桓溫前後近三十萬匹蘇峻之亂臺省煨燼時尚有布二十萬匹絹數萬匹又可驗晉布帛之多也
  退之淮西碑
  唐史與世説皆謂退之淮西碑多歸裴度功李愬妻唐安公主不平訴之於帝謂愈文不實遂斲其碑更命段文昌為之而丁用晦芝田録則曰元和中有老卒推倒淮西碑帝怒命縛來殺之囚至曰碑中只言裴度功不述李愬力㣲臣是以不平命放罪敕段文昌別撰羅隠石烈士説亦曰石烈士名孝忠猛悍多力嘗為李愬前驅一旦熟視裴碑大恚怒因作力推去其碑僅傾欹者再三吏執之詣前孝忠云云上因得淮西平賊之本末命段學士更為之二説皆謂因老卒推碑與前説不同又讀李商隠淮西碑詩曰碑髙三丈字如手負以靈鼇蟠以螭句竒語重喻者少讒之天子言其私長繩百尺拽碑倒麤砂大石相磨治觀商隠所説又非闗老卒推仆碑石乃為當時之人讒言所入天子自使人拽倒別刻文昌之作諸説不同竝著於此
  古人諺語
  古人諺語見於書史者甚多姑著大略於此曰獸惡其網民惡其上曰衆心成城衆口鑠金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曰狐裘𫎇茸一國三公曰家有千金坐不垂堂曰耕當問奴織當問婢曰一日縱敵數世之患曰欲人勿知莫若勿為曰一朝不朝其間受刀曰當出不出間不容髮曰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曰一人左朝百人一帶曰一日不書百事荒蕪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曰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曰白頭如新傾蓋如故曰皮之不存毛將安傅曰千人所指無病自死曰怒其室作色其父曰官無中人不如歸田曰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曰相馬失之𤸃相士失之貧曰雖有親父安知其不為虎雖有親兄安知其不為狼曰生男如狼惟恐其尫生女如䑕惟恐其虎曰彀弩射市薄命先死此類不可勝舉今人有薄命先穿之説知此語久矣
  唐宰相視事
  唐宰相上事日用隔品致敬坐受御史中丞吏部侍郎以下庭拜之禮自陳夷行始奏罷之按文宗時王涯為僕射當時御史中丞宇文鼎恥為之屈奏僕射視事四品以上官不宜拜涯建言與其廢禮不如避位以存舊典帝詔尚書省雜議李固言受冊官始上無不答拜而僕射亦受冊禮不得獨異雖相承為故事然人情難安豈可不改帝不能決竟用舊儀武宗時陳夷行為左僕射乃奏僕射視事受四品官拜無著令比自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中丞皆為僕射下拜階下謂之隔品致敬準禮皇太子見上臺羣官先拜而後答拜以無二上故也僕射與四品官竝列朝廷不容獨優左右僕射位次三公三公上日答拜而僕射受之非是望敕有司約三公上儀著令詔可至是始定夫以左右丞吏部侍郎御史中丞列拜階下而僕射巍然坐受於堂上不幾於甚乎僕嘗考之唐初未嘗有是禮自明皇尊崇張説乃始習為故事初非舊典説初行此時人亦驚異之或徴所從來説引聖厯間李日及豆盧欽望同日拜相用此儀其言如此初無據也
  漢朝臣見三公禮
  或者謂唐朝臣見三公禮則聞之矣漢世朝臣見三公禮班史不載是以後世無聞焉僕謂漢世朝臣見三公禮竝拜至丞郎見八坐皆持版揖事見漢儀及漢舊儀是以衛青為大將軍或謂汲黯大將軍尊重不可不拜黯謂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邪陳蕃為光祿勲范滂為主事以公儀詣蕃執版入閣至坐蕃下奪滂版滂投版振衣而起郭泰責蕃曰以階級言之滂宜有敬以類數推之至閣宜省敬止在門漢世三公之禮與百僚絶席如此之異至入坐之禮則殺矣此有以見其大略沈約宋書亦嘗引以為言
  唐階官之制
  唐制服色不視職事官而視階官之品至朝散大夫方換五品服色衣銀緋封贈䕃子未至朝散雖職事官髙未許易服色封贈之制雖宰相只許封一代其封二代非特恩不可光祿大夫許門設棨㦸吏三十考轉銀青此其大略也僕觀白樂天為中書舍人知制誥元簡為京兆尹官皆六品尚猶著緑其詩所謂鳯閣舍人京兆尹白頭猶未脫青衫南宮啓請無多日朝散何時復入銜劉夢得賀給事加五品詩曰入舍郎官換緑衣元㣲之作武儒衡陞朝散大夫制曰今由是級則服色驟加誠足貴矣樂天授朝散大夫制曰䕃子封妻豈惟腰白金而已權徳輿罷相為檢校尚書興元節度使改葬其父因表納檢校尚書請回贈祖官不許納官特贈祖倕禮部郎中呂溫代鄭相公謝㦸十二枝表曰吏考三十始秩銀青戰勲十二乃號柱國
  省中畫壁
  魯直言唐省中皆青壁畫雪僕因考之漢省中皆粉壁畫古列士列女見漢官典職而沈約宋志亦曰郎官奏事明光殿殿以胡粉畫古列賢列士唐翰苑粉壁畫海中曲龍山憲宗臨幸中使懼而塗之是後皆畫松鶴見李徳裕詩畫壁看飛鶴注祕閣廊壁薛稷畫鶴見鄭谷詩淺井寒蕪入廻廊疊蘚侵因看薛稷鶴共起五湖心畫斷雲畢宏大厯二年為給事中畫松石於左省㕔壁集賢注記雲集賢院南壁畫隂鏗詩圖北壁畫叢竹雙鶴四庫當門畫夫子坐於𤣥帳左右諸弟子執經問道東觀記謂靈帝詔蔡邕畫赤泉侯五代將相於省唐録謂文宗自撰集尚書君臣事蹟命畫於太液亭省禁畫壁見於所載班班若此應劭謂畫堂畫九子母疑有所據
  醉翁亭記
  歐公作滁州醉翁亭記自首至尾多用也字人謂此體剏見歐公前此未聞僕謂前軰為文必有所祖又觀錢公輔作越州井儀堂記亦是此體如其末雲問其辦之歳月則嘉祐五年二月十七日也問其作之主人則太守刁公景純也問其常所徃來而共樂者通判沈君興宗也誰其文之晉陵錢公輔也其機杼甚與歐記同此體蓋出於周易雜卦一篇
  嵇康幽憤詩
  石林詩話曰嵇康幽憤詩昔慙栁下今愧孫登蓋志鍾㑹之事僕謂鍾㑹所以害康者因呂安兄訟弟之故觀其集有與呂長悌絶交一書甚詳其間曰阿都開悟毎喜足下有此弟足下許吾不擊都以子父六人為誓吾乃感足下重言慰解都都遂釋然何意足下包藏禍心宻表擊都今都獲罪吾為負之吾之負都由足下之負吾也葢康嘗為安致解於其兄兄紿其和宻致其罪康悔因為是書與其兄絶交遂牽連入獄幽憤之詩正志其事所以繼有內負宿心外恧良朋之語魏氏春秋謂呂巽誣其弟安不孝安引康為證康義不負心保明其事鍾㑹勸大將軍因此除之而晉史亦曰康與呂安友善安為兄所枉訴以事繫獄詞相證引遂復收康康謹言行一旦縲紲乃作幽憤詩蓋孫登嘗謂康曰子才多識寡難免於今之世此所以有愧孫之語樂天雜感詩曰呂安兄不道都市殺嵇康
  應璩百一詩
  石林詩話曰梁鍾嶸論淵明出於應璩應璩詩不多見惟文選載其百一詩一篇所謂下流不可處君子慎厥初與陶詩不類五臣注引文章録雲曹爽多違法應璩作詩以刺在位若百分有補於一者淵明正以脫略世故超然物外區區在位者何足以概其心哉僕讀雜體詩集應璩百一詩凡有五首不止一篇所謂百一雲者又不止文章錄一説凡有數説張方賢楚國先賢傳曰應休璉作百一詩譏切時事徧以示在位者咸皆怪㦍何晏獨無怪也李充翰林論曰應休璉作五言詩百數十篇有詩人之㫖孫盛晉陽秋曰應璩作詩百三十篇言時事頗有補益七志曰應璩謂之新詩以百言為一篇謂之百一詩樂府廣題曰百者數之終一者數之始士有百行終始如一故云百一應璩為曹爽大將軍長史前後為詩百餘篇以諷爽揉以習俗之言傅㑹其意名曰百一爽卒不悟以及於禍百一詩序曰時謂曹爽曰公今聞周公巍巍之稱安知百慮有一失乎文章録曰曹爽多違法璩為是詩以諷焉意者以為百分有一補於時政唐藝文志應璩有百一詩八卷鍾嶸謂應璩詩祖魏文善指事得激刺之㫖
  白樂天詩紀歳時
  白樂天詩多紀歳時每歲必紀其氣血之如何與夫一時之事後人能以其詩次第而考之則樂天平生大略可睹亦可謂詩史者焉僕不暇詳摘其語姑摭其略如曰未年三十生白髮不展愁眉欲三十三十生二毛三十為近臣又過三十二憶昔初年三十二忽年三十四年已三紀餘我年三十六元和二年三十七行年三十九四十如今欠一年四十有女名金鸞衰病四十身四十官七品四十己如此四十心如七十人年來四十一病鬢愁心四十三面𤸃頭斑四十四髮鬢蒼蒼四十五衰顔江城四十六四十六時三月盡鬢髮蒼蒼四十七應悟前非四十九四十九年身老日五十蹉跎得掌綸吾年五十加朝散五十江城守白髮平頭五十人長慶二年五十一五旬已過不為夭前歳花前五十二五十二人頭似霜明年半百又加三今年花前五十五猶去懸車十五載毎思兒戲五十六今年五十六蘇杭兩州五十七隻欠三年未六旬半百年過六年時身為三品五十八我初五十八五十八翁方有後欲年六十始歸來天明平頭六十人六十衰翁兒女悲不準儗身年六十六旬猶健天亦憐冉冉老去過六十位踰三品過六旬已過潘安三十年來歲年登六十二六十二三人六十三翁頭雪白六十四年明日催行年六十四七十我今欠五歲無喜無憂六十六相看七十欠三年六十八衰翁今日行年將七十今年登七秩已開第八秩悠悠七十春外翁七十孫三歲七十我年幸過之吾今已年七十一眼昬鬚白七十一七十三人難再到七十三翁旦暮身七十過三更較希七十四年身夀及七十五考本傳白公年七十五薨自三十至七十五往往必見於詩又有去時十二三之句及數行鄉淚一封書則題曰年十五時作王昭君詞則題曰年十七時作少年已多病則題曰年十八時作我年二十君三十又紀其少年之所作如此僕觀白公年十八時謂少年已多病此身豈堪老然安彊夀考至於七十有五而後不祿既有姬侍不能無耗蝕氣血故夀夭雖係所稟然方寸泰然不汲汲於榮利是亦養夀一端今士大夫精耗於內而神騖於外所以罕終天年觀白公之詩率多寛適有以驗其夀雲
  景帝殺周亞夫
  容齋續筆曰景帝非殺卿大夫者獨至於周亞夫而忍為之何哉竊嘗原其説亞夫屯細栁天子勞軍至不得入既入不得驅馳介冑之士不拜以軍禮見謂乘輿制於將帥豈人臣之禮哉則其傲睨帝尊故賜食不設箸有不平之氣鞅鞅非少主臣見於詞色之間以是殞命其可惜也僕謂此説不然景帝忌刻少恩潁濵先生嘗言之矣其殘忍所及非特一亞夫而已釋之以劾奏之恨斥死鄧通以吮癰之怨餓死鼂錯為國逺慮而誅死此猶未也臨江王榮以母失愛使酷吏殺之吳王世子以博爭道提博局殺之梁王縱之驕復致於憂死其於君臣父子兄弟之際肆其殘忍者往往而是安可謂景帝非好殺者獨忍於亞夫哉且天子勞軍細栁至不得入既入不得驅馳介冑之士不拜正亞夫好處所以見治軍嚴整如此豈易得哉是以文帝改容禮敬勞軍而去謂亞夫豈得而犯以霸上棘門為兒戲其意可見異時以緩急真可將兵屬景帝文帝正以此得之景帝即位隨用以平七國之難則亞夫軍容整肅其效立見僕嘗謂使為將者人人如亞夫之治兵則兵何患乎不精敵何患乎不克然則景帝之殺亞夫者正自其殘忍之性殺臣下不以為怪雖如亞夫之挺挺亦所不免豈亞夫有以致之邪前軰謂人主殺人不可使之手滑信哉退之琴詩
  退之聽琴詩曰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劃然變軒昻勇士赴敵塲此意出於阮瑀箏賦不疾不徐遲速合度君子之衢也慷慨磊落卓礫盤紆壯士之節也阮瑀此意又出於王襃洞簫賦襃曰澎濞沆瀣一何壯士優柔溫潤又似君子









  野客叢書卷二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二十八
  宋 王楙 撰
  封贈外祖
  唐制封贈雖宰相止及其父若以恩囘贈不但其祖雖異姓亦及之如權徳輿以檢校尚書恩乞及其祖贈禮部郎中戶部尚書楊於陵請回贈祖贈吏部郎中是以恩囘贈其祖者也又如劉總外祖故瀛州刺史張懿贈工部尚書制曰有外孝孫為吾賢帥自義率祖推恩外族外祖母李氏贈趙國夫人制曰段公威徳當流慶於外孫令伯孝心願推恩於祖母是以恩囘贈其外祖者也此例極多
  二史贊論
  前漢董仲舒贊曰劉向稱董仲舒雖伊呂何以加至向子歆以為伊呂聖人之偶仲舒未及乎游夏伊呂不加過矣至向曾孫龏篤論君子也以歆之言為然班固引其三代評論如此後漢皇甫嵩論曰前史晉平原華嶠稱其父光祿大夫表每言其祖魏太尉歆稱時人説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戰歸功朱儁張角之㨗本之盧植范⿰日𦻏 -- 曄引其三代傳聞如此范之較班頗覺辭費浮雲蔽日
  潘子真詩話雲陸賈新語曰邪臣蔽賢猶浮雲之障日月也太白詩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葢用此語僕觀孔融詩曰讒邪害公正浮雲翳白日曹植詩曰悲風動地起浮雲翳日光傅𤣥詩曰飛塵汚清流浮雲蔽日光史記龜筴傳曰日月之明蔽於浮雲枚乗詩曰浮雲蔽白日遊子不顧返此皆祖離騷雲容容而在下杳㝠㝠兮羌晝晦之意注雲氣㝠㝠使晝日昬暗喻小人之蔽賢也東方朔七諌亦曰浮雲蔽晦兮使日月乎無光又曰何汜濫之浮雲兮蔽此明月顧皓日之顯行兮雲𫎇䝉而蔽之皆指讒邪害忠良之意苻堅時趙整歌亦曰不見雀來入燕室但見浮雲蔽白日
  詩意重疊
  續筆曰作詩至百韻詞意旣多故有失於檢㸃者如杜老夔府詩前雲滿坐涕潺湲後又雲伏臘涕漣漣白公𭔃微之詩一篇之中説酒十一句東坡中隠堂五詩為四韻亦有坡伏鼇崖伏龜之語近於意重僕謂古人之詩古人之意也正不當以是論但晚輩規倣前作不可用此為格此魯男子所謂栁下惠則可吾則不可豈失於檢㸃哉
  名與本傳不同
  古人名字有與本傳不同者甚多如晉書曰鄧艾碑曰鄧乂疑古人艾乂字通用如石經乂用三徳為艾用三徳也後漢謂虞詡字升卿碑謂字定安陳寔字仲弓碑謂仲躬論語曰申棖史記與漢碑皆曰申黨唐涼國公主傳謂字華莊碑謂花妝史記始皇紀丞相隗林觀鐡秤權銘則曰隗狀非林也有得漢周惡夫印或疑惡非亞字劉原父謂亞惡二字古者通用案史記盧綰孫封惡谷侯漢書作亞谷侯是矣海録碎事謂淵明一字泉明李白詩多用之不知稱淵明為泉明者葢避唐高祖諱耳猶楊淵之稱楊泉非一字泉明也
  道士鵝羣
  西清詩話曰太白詩山隂道士如相見應寫黃庭換白鵞案晉書右軍寫道徳經換道士鵞非黃庭也僕觀陶穀跋黃庭經曰山隂劉道士以鵞羣獻右軍乞書黃庭經此是也穀亦謂黃庭得非承太白之誤乎黃魯直詩為君寫就黃庭了不博山隂道士鵞梅聖俞詩道士雖換黃庭經又曰黃庭換白鵞皆承此謬或者謂晉史但言道士鵞羣不知穀何以知其為道士劉君也僕考晉帖獻之有劉道士鵞羣亦復歸也無乃據此乎
  退之注論語
  聞見録曰張籍祭韓退之詩曰魯論未訖注手足今微茫是退之嘗有論語注而未成也今世所傳宰我晝寢作畫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作音是其所注者僕考李漢序退之集曰有論語注十卷後世罕傳然縉紳先生徃徃有道其三義者近時錢塘汪充家有是本王公存刋於㑹稽郡齋目曰韓文公論語筆解自學而至堯曰二十篇文公與李翺指擿大義以破孔氏之注正所謂三義者觀此不可謂魯論未訖注後世罕傳也然觀聞見録引三月不知肉味三月作音字今所行筆解無此語徃徃亦多遺佚或謂韓公所解多改本文近於鑿僕又觀退之別集答侯生問論語一書有曰愈昔註解其書不敢過求其意取聖人之㫖而合之則足以取信後生輩耳韓公以此自謂夫豈用意於鑿乎
  三叜百餘歳
  楙髫齔時侍叔父問路旁三叜之說謂出於近時小説因閲類要見應璩一詩正有是語曰昔有行道人陌上見三叜年各百餘歳相與鉏禾莠住車問三叜何以得此夀上叜前致詞室內姬粗醜中叜前致詞量腹節所受下叜前致詞暮臥不覆首要哉三叜言所以能長久乃知此古語爾
  呼物之音
  世為戲語嘲姓奚者以謂鴨姓奚呼奚必來因觀應劭風俗通謂雞本朱氏翁所化故呼朱必來不覺發笑又觀施肩吾詩曰遺卻白雞呼喌喌喌音祝得非朱與祝聲相近邪此語已見於古今呼犬為盧則戰國䇿有韓盧齊詩有盧令而盧之聲亦久矣
  湖日蕩船
  竹坡詩話曰蔡伯世作杜少陵正異有可疑者如湖日落船明以落為蕩以余觀之落字為佳僕謂竹坡未參此語爾使其日晚泛湖此景便見其工正在蕩之一字勝落字逺甚此一字不但施於湖日為精明其他亦工如謝混詩惠風蕩繁圃姚合詩春風蕩城郭陸龜𫎇詩微雨蕩春醉用此一字景象迥別
  筆架沾雨
  少陵詩曰筆架沾牕雨謂筆架為窗雨所沾耳開元遺事載蘇頲有花石筆架天欲雨則石架津出以此占雨無失用此事亦未可知沾恐當作占又老妻畫紙為棊局見李秀四維賦畫紙為局削木為棊又無行亂眼多見庾信鵝詩雪光偏亂眼
  太公之年
  嬾真子曰太公八十遇文王世所知也然宋玉楚詞曰太公九十乃顯榮東方朔雲太公七十有二設謀於文武僕謂二説多有之不特此也如荀子曰舉太公於州人行年七十有二鄒子曰太公年七十而相周九十而封齊説苑曰呂望行年五十賣食於棘津行年七十屠牛朝歌行年九十為天子師淮南子曰呂望年七十始學兵書九十佐武王伐紂魏志曰尚父九十秉旄鉞白詩曰七十遇文王此類甚多然太公遇文王之歳月無經典正文葢嘗求之諸説互有不同雒師謀注云文王旣誅崇侯乃得呂尚於磻谿之厓是太公遇文王於伐崇之年書傳雲散宜生南宮括閎夭三子相與學於太公四人遂見西伯於羑里是太公遇文王於被囚之年史記齊世家雲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伐崇大作豐邑天下三分歸其二太公之謀居多則是太公歸周又在斷虞芮之前也左傳稱呂伋為王舅則武王之後太公女也文王旣得太公相知之深然後以武王娶其女文王受命之年武王已八十二矣不應是時方娶其女此尤汗漫難以稽考
  唐人一詩見兩處
  唐人一詩見兩處刋者甚多如萬愁生旅夜百病輳衰年時過無心求富貴身閒不夢見公卿此二詩旣見姚合集又見王建集賃宅得花饒初開恐是妖此一詩旣見楊巨源集又見王建集有月皆同賞無秋不共悲此詩在盧綸集則曰憶司空文明在司空文明集則曰憶盧綸不知果誰為也
  郡守左符
  唐故事以左魚給郡守以右魚留郡庫每郡守之官以左魚合郡庫之右魚以此為信自周顯徳間廢而此制不可復唐之魚符即古者銅虎符之意也按古之符節左以與郡守右以留京師非謂留郡庫也謂郡守徃囘以所授之左符合京師之右符以防其偽其或遣使調發於郡國則請內庫之右符以合郡國之左符如魏公子無忌入王臥內竊虎符以召晉鄙之兵救平原之難是也大略如此然觀唐志謂符寳郎掌國之符節藏其左而班其右環濟要略銅虎符竹使符中分留其左半以右半付之則知古之符藏其右而班其左後之符藏其左而班其右此為不同今刑統出左符以合右符是亦左者在內右者在外也說者謂請內庫之左符以合郡國之右符耳
  禍福不相逺
  漢高祖與盧綰同里同日生及壯學書又相愛終之髙祖帝漢盧綰王燕皆處非常之地則知庚甲稍同禍福亦不甚相逺因而推之李濬與李宗諤同宗同甲後一日生平生休戚同宗諤死濬後一日死李摰與李行敏同宗同年發科第同甲子又同門摰嘗答行敏詩曰因縁三紀異契分四般同武元衡與李吉甫同年又同日為相及出鎮又分揚益至吉甫再入元衡亦還吉甫前一年以元衡生日薨元衡後一年以吉甫生日受害其禍福之同有如此者
  諒闇登遐
  吳曾漫録曰孫綽表哀作詩其序雲自丁荼毒不勝哀號作詩一首敢冒諒闇之譏以申㒺極之痛雖人臣亦可以言諒闇也僕謂人臣而稱諒闇不特孫綽也晉人如山濤居母䘮詔曰山太常居諒闇情在難奪葢當時未甚避忌故爾又如登遐二字晉人臣下亦多稱之如夏侯湛曰我王母登遐孫楚除婦服詩曰神爽登遐忽已一周又誅王驃騎曰奄忽登遐自此稱登遐者不少亦當時未避忌爾然不可謂臣下亦可稱也案闇字何休讀為音鄭氏讀為諳白樂天詩曰商宗諒闇中讀為暗
  事有定數
  灌口城漢灌嬰所築至建平中孫權經此城命鑿井適中古甃得石函銘曰漢六年潁隂侯開下雲三百年當塞塞後不滿百年當為應運者所開權欣然以為已瑞樗里子之葬渭南也曰後百年當有天子宮夾吾墓至漢興長樂宮在其東未央宮在其西考樗里子至漢高帝造二宮之時實一百有三年夫以一井之開塞二宮之建剏其先定已如此況他事乎要知萬事皆有定數世徒知一井開於孫權而不知己定於三百年之初世徒知二宮作於高帝之時而不知樗里子已定於百年之始矣葢戰國之士多深於數所以能知未來之事至漢猶然
  禽經
  章茂深嘗得其婦翁石林所書賀新郎詞首曰睡起啼鶯語章疑其誤頗詰之石林曰老夫嘗考之矣流鶯不解語啼鶯解語見禽經僕因求之禽經止一卷不載所著人名自漢七略隋經籍志唐藝文志本朝崇文書目皆不載觀其洞究物理殆非常人所為觀埤雅及諸書述禽經所載而今禽經無之尚數十條如鶴以怨望鴟以貪顧雞以嗔視鴨以怒晲雀以猜瞿燕以狂盱鶯以喜囀烏以悲啼鳶以饑鳴鴿以潔唳梟以凶叫鴟以愁嘯鵝飛則蜮沉鶪鳴則蚓結鵲俯鳴則隂仰鳴則晴陸生之鳥咮多鋭而善啄水生之鳥咮多圓而善唼短腳者多伏長腳者多立凡此在今書皆所不聞疑禽經非全本此語得之鮑夷白僕又觀之如鷺目成而受胎鶴影接而懷卵鴛鴦交頸野鵲傳枝此見變化論鶴以聲交鵲以意交鵁鶄以睛交而孕此見爾雅疏魚瞰雞睨鳥無肺胃蜃無臟見崇有論此類甚多皆禽經所當收者鮑夷白謂禽經非後人作僕考古今羣書類目竝無禽經又觀三國志陳長文引牛經馬經鷹經及諸相印相笏等經謂皆出於漢世獨不聞禽經之説今崇文書目載馬經鶴經駝經鷹經龜經亦無禽經疑後人所作埤雅謂師曠作
  古今之學
  范煜後漢論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為人者憑譽以顯物為已者因心以㑹道顔氏家訓曰古之學者為已輔不足也今之學者為人但能説之也古之學者為人行道以濟世也今之學者為己修身以求進也二説不同皆非吾夫子之意
  慨慷等語
  漢臯詩話曰字有顛倒可用者如羅綺綺羅之類方可縱橫惟韓愈孟郊輩才豪故有慨慷之語後人亦難放效僕謂慨慷二字退之東野亦有所祖非二公自為也然慷字多作平聲用觀曹孟徳短歌行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惟有杜康第一章恊歌何多第二章恊慷㤀康退之東野輩葢祖此非特二公也前後名人如左太沖張文昌王昌齡岑參等皆用此語僕不暇縷舉如岑參詩廿五韻竝於平聲方字韻押其一聨有曰蒼然西郊道握手何慨慷是皆有慨慷之語古人顛倒用字又不特慨慷二字而已悽慘作慘悽琴瑟作瑟琴參商作商參皆隨韻而恊之耳又如曹子建袁陽源等皆以西字與先字恊則漢趙壹葢嘗如是潘安仁等以負荷之荷作平聲恊則班超贊固已然矣班超贊又出於楚辭蔡寛夫詩話謂此體至魏晉猶在僕謂不但魏晉六朝尚然如王韶之詩是也類而推之何可勝數又如綢繆二字張敞則曰內飾則結繆綢
  心堅石穿覆水難收
  世言心堅石也穿案真誥昔有傅先生者少好道入焦山石室中積七年而太極老君詣之與之木鑽使穿一石盤厚五尺許雲穿此盤當得道其人乃晝夜穿之積四十七年鑽石穿遂得神丹乃升太清故魯直觀伯時畫馬詩曰木穿石盤未渠透即此也又言覆水難收案姜太公妻馬氏不堪其貧而去及太公旣貴再來太公取一壺水傾於地令妻收之乃語之曰若言離更合覆水定難收光武詔亦嘗引此
  盧氏四世
  唐盧懷慎清素有守為時名相懷慎少子奕死於祿山以貞烈著見忠義傳奕子杞佞邪誤國見姦臣傳杞子元輔端靜純正能紹其祖烈盧氏四世趨操不同如此君子惜奕之後有杞而又喜杞之後有元輔也故元輔歴顯劇而人不以杞之惡為累士大夫有病其父祖之辱勉自修飭以贖其過正君子世論之所深予此周王命蔡仲爾尚葢前人之愆惟忠惟孝而沈勁所以盡死節以刷沈充負國之恥者葢知此也唐書用媒蠍字
  或者議宋景文公修唐書用媒蠍二字司馬遷用媒孽二字僕觀曹氏耤田論曰封人有以輕鑿脩鉤去樹之蠍者曰不識天下亦有蠍乎曰三苗共工非堯之蠍與齊之諸田晉之六卿魯之三桓非諸侯之蠍乎宋公之意本此






  野客叢書巻二十八
<子部,雜家類,雜考之屬,野客叢書>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巻二十九
  宋 王楙  撰
  後宮嬪御
  古者天子一後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女御自世婦以下不過備後宮侍御給使之役而已豈必皆在寵幸之數毛詩正義謂百二十人排次當夕各有定期半月周徧此説似拘其説引內則妾雖老年未滿五十必與五日之御五日不御則怨曠故諸侯之制五日一御九女姪娣兩兩而御則三日次兩媵則四日次夫人専夜則五日也天子則自九嬪以下九九而御卑者宜先尊者宜後御女八十一人當九夕世婦二十七人當三夕九嬪九人當一夕三夫人當一夕十五夕而徧自望後反之以御女八十一人而言九御知當九夕以數凖之故九嬪以下皆九人當一夕也夫人自然當一夕是十五日一徧三十日再徧與望數相期當以九人當一夕半月之間百二十人俱徧後半月復然周而復始其説如此不知其果然乎今貴公子多畜姬媵倚重於區區之藥石伐真氣而助彊陽非徒無益反以速禍雖明理君子如韓退之有所不免情慾之不可制如此故士大夫以粉白黛緑喪身殞命何可勝數前覆後繼曽不知悟射工狐狸工於迷人正自不能不爾嗚呼安得廣成子之術告之哉
  檄楚相文
  張儀相秦為文檄楚相曰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此段文連五句用我汝意其囘互若此甚與子胥謂夫差我令而父霸等數語同
  石頭石城西塞
  有兩石頭一在豫章一在金陵在金陵者所謂鍾山龍蟠石頭虎踞王處仲蘇峻之所據之地也在豫章者即韓退之次石頭驛詩是也晉殷洪喬為豫章太守去都之日得書百函次石頭悉投之水中吳曾漫録謂傳言去都而不言次豫章疑投其書於金陵之石頭爾非豫章也然而豫章有投書渚者後人意之耳有兩石城一在金陵一在竟陵在金陵者即左思所謂戎車次於石城者也在竟陵者即莫愁所居之城也而周美成詞乃以金陵石城為莫愁事用無乃誤乎有兩西塞一在霅川一在武昌案唐書張志和傳謂顔真卿為湖州刺史志和來謁真卿以舟敝漏請更之志和曰願浮家泛宅徃來苕霅間又志和詞中有霅谿灣裏釣魚翁之句明此知志和之西塞正在霅川而在武昌乃曹武成王用師之城洪內翰作西塞漁社圖亦嘗辨此而漫録乃謂志和西塞在武昌所見亦誤矣
  五言詩
  晉唐以來文人類多以五言詩起於李陵或者又引毛詩五言之句謂李陵五言出於三百篇之詩僕謂是則然矣徃徃李陵之詩首尾徹章皆以五言前此未有攷耳僕觀徐陵玉臺新詠有枚乗雜詩九章皆五言徹章此正明為五言詩者在李陵之前若是則豈可謂五言詩起於李陵乎林少頴先生所類觀瀾集收枚乗詩數章題曰古詩注謂不知時代又失姓氏但云古詩林先生未見玉臺新詠故耳
  鶡冠子
  三山老人語録雲性命生死之說自秦後賈誼獨窺其奧其為長沙傅賦鵬自廣言千變萬化未始有極忽然為人何足控摶化為異物又何足患小智自私賤彼貴我達人大觀物無不可真人恬漠獨與道息釋智遺形超然自䘮乗流則逝得坻則止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泛乎若不繋之舟此語自漢以來皆不能出其右漢文帝朝惟賈誼頴然獨出論性命盡天地後世無以加也僕謂誼此等語皆出於鶡冠子案袁淑真隠傳鶡冠子楚人隠居深山以鶡為冠號鶡冠子著書言道家事馮諼事之顯於趙劉向亦載其事前漢藝文志有鶡冠子一篇今所行四巻十五篇如所謂中流失船一壺千金貴賤無常物使之然皆出於是韓退之獨非其書以為好事者偽為是本反用鵬賦以文飾之非誼之有取於此也晚進小生不敢妄據此書書此以俟識者
  武王鏡銘
  唐太宗曰朕以銅為鑑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鑑可以知得失此正周武王之意案武王鏡銘曰以鏡自照者見形容以人自照者知吉凶非出於此乎
  用張家故事
  張子野晚年多愛姬東坡有詩曰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正均用張家故事也案唐有張君瑞遇崔氏女於蒲崔小名鶯鶯元稹與李紳語其事作鶯鶯歌漢童謠曰燕燕尾涏涏張公子時相見又曰張祜妾名燕燕其事蹟與夫對偶精切如此鶯鶯對燕燕已見於杜牧之詩曰緑樹鶯鶯語平沙燕燕飛前輩用者皆有所祖魯直作蘇翰林出遊詩曰人間化鶴三千歳海上看羊十九年皆用本家故事而不失之偏枯可以為法也僕嘗有一詞為張儀真夀曰三傑後福夀兩無涯食乳相君功未既嫵睂京兆眷方茲富貴莫推辭門兩㦸卻棹一綸絲蓴菜秋風鱸鱠美桃花春水鱖魚肥笑傲霅溪湄
  杜詩用玉盤二字
  吳曽漫録曰梁沈約詠梨詩摧折非所恡但令入玉盤梁簡文朱櫻詩已麗金釵𤓰兼美玉盤橘故子美詩竹裏行廚洗玉盤僕謂前後賦果蓏用玉盤字何可勝數不獨此三人而已如江淹楊梅頌云為我羽翼委君玉盤梁武帝詩玉盤著朱李金桮盛白酒梁簡文橘詩無假存雕飾玉盤予自嘗徐摛橘詩愧以無雕飾徒然登玉盤謝惠連橘賦受以玉盤登君子堂吳均橘賦金衣之果亦委體於玉盤王維櫻桃詩中使頻傾赤玉盤似此甚多不可縷舉漫録謂子美用此二字起於沈約非也
  挽河洗兵
  吳曽漫録曰杜詩有洗兵馬末雲安得壯士挽天河淨洗甲兵長不用案説苑武王伐紂風霽而乗以大雨散宜生諌曰此非妖與王曰非也天洗兵也僕觀梁簡文詩洗兵逢驟雨送陣出黃雲裴行儉碑曰洗兵諾真之水刷馬艸心之山此皆有洗兵之語所謂挽天河語子美之前罕聞張説詩貫索挽河流
  一頓
  漫録曰食可以言頓世説羅友曰欲乞一頓食僕謂頓字豈惟食可用如前漢書一頓而成是言事也唐書打汝一頓是言杖也晉書一時頓有兩玉人是言人也宋明帝王忱嗜酒時以大飲為上頓是言飲也豈獨食哉續釋常談引世説以證一頓二字出處不知二字已見前漢書矣
  陳平祖人故智
  陳平祖人故智如説漢王曰大王誠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間間其君臣疑其心破楚必矣此意出於尉繚子尉繚子説秦王曰願大王母愛財物賂其羣臣以亂其謀不過二三萬金即諸侯可盡矣又如當諸呂用事之時日飲醇酒戲婦人此意出於信陵君信陵君自知毀廢乃謝病不朝與賔客為長夜之飲飲醇酒多近婦女日夜為樂平之二策無乃祖此乎石林謂飲醇酒戲婦人以逺世故葢自陳平以來用此策失記信陵君之事乎
  俗語有所自
  吳曽漫録曰江西俚俗罵人曰客作兒案陳從易寄荔枝與盛㕘政詩橄攬為下輩枇杷客作兒僕謂斥受僱者為客作已見於南北朝觀袁翻謂人曰邢家小兒為人客作章表此語自古而然因知俗語皆有所自近龔養正作續釋常談二十卷僕病其未廣更欲續之未果姑疏大略於茲樓羅見南史噤門見晉書主故見東漢人力見北史承受見後漢證左見前漢相僕見吳書直日見禮記注門客見南北史察子見唐書駔儈見前漢求食見左傳措大見唐書高手醫見晉書小家子無狀子見前漢浮浪人見隋書茶博士見語林酒家兒見欒布傳廚下兒見吳書家常使令見衞子夫傳快活三郎見開元傳信録掉書袋見南唐書同年友見劉禹錫集注齋襯錢年月日子入粗入細看人睂睫見南北史近市無價見曽子巧詐寜拙誠見説苑十指有長短痛惜皆相似見曹植詩賣漿值天涼見姜子牙語近朱赤近墨黒見傅𤣥太子箴積財千萬不如薄藝隨身教兒嬰孩教婦初來見顔氏家訓生為人所咀嚼死為人所懽快見左雄語舉頭三尺有神明見徐鉉語龍生龍鳯生鳯見丹霞語對牛彈琴作死馬醫冷灰豆爆皆見禪録似此等語不可枚舉今鄙俗語謂不在被中眠安知被無邊而盧仝詩曰不予衾之眠信予衾之穿謂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而趙世家曰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謂讓一寸饒一尺則曹氏令曰讓禮一寸得禮一尺謂三世仕宦方解著衣喫飯而曹氏令曰三世長者知被服五世長者知飲食又如謂一雞死一雞鳴此語亦有自也觀前漢郅都傳曰亡一姬復一姬疑是此意譌一姬為一雞耳
  白鷗波浩蕩
  漫録曰東坡謂杜詩白鷗波浩蕩萬里誰能馴波乃沒字謂出沒於浩蕩間耳漫録謂予觀鮑照詩有翻浪揚白鷗李頎詩有滄波雙白鷗二公言白鷗而繼以波浪此又何邪僕謂善為詩者但形容渾涵氣象初不露圭角玩味白鷗波浩蕩之語有以見滄浪不盡之意且滄浪之中見一白鷗其浩蕩之意可想又何待言其出沒邪改此一字反覺意局更與識者參之或者又引鷗好沒為證僕案禽經鳬好沒鷗好浮東坡賞花詩
  漫録曰東坡賞花詩曰仙花不用剪刀裁國色朝酣夘酒來太守問花花不語為誰零落為誰開南部新書記嚴惲詩春光冉冉歸何處更向花前把一桮盡日問花花不語為誰零落為誰開東坡全用此兩句僕謂用前人一聨足以已意古人葢有此體觀宋子侯董嬌嬈詩曰洛陽城東路桃李生路旁花花自相對葉葉自相當而曹植豔歌曲曰出自薊北門遙望湖池桑枝枝自相值葉葉自相當但易枝值二字而已意則一也唐人詩多有此體如昌黎詩舉世盡從愁裏老誰人肻向死前休而杜荀鶴則改一字曰誰人肻向死前閒是也
  棠隂蠻榼
  頌人惠愛用棠隂事本召伯蔽芾甘棠之義據詩無隂字然用棠隂字久矣如謝莊策文棠隂虛館梁簡文詩棠隂君詎鄰是也又有一棠隂事見沈約碑曰痛棠隂之不留注落棠山日入之地今人類知棠隂為甘棠之隂而落棠山事鮮有知者白樂天詩有兩小蠻事如楊栁小蠻腰即公侍姬也如曰小花蠻榼二三升曰還攜小蠻去試覓老劉看此小蠻乃酒榼名耳
  功參微管
  語有不當文理而承襲用之不以為異者如宋氏詔曰謝元勲參微管陳蕭沇表曰功深微禹是也取微管仲吾其被髪微禹吾其魚之謂而曰勲參微管功深微禹似不當文理前此潘安仁詩嘗曰豈敢陋微管謝𤣥暉詩微管寄明牧後此如劉義康傳臣以頑昧獨獻微管傅亮碑道亞黃中功參微管似此用微管甚多任彥昇彈文曰惟此庸固理絶言提取毛詩言提其耳之義謂言提歇後語陳梁書中亦有是語不磷不緇
  論語磨而不磷涅而不緇今讀磷字多作去聲讀緇字多作平聲而古來文人以磷字為平聲如摯虞傅咸以至李杜元白之流皆然緇字作去聲協見沈約高士贊今禮部押韻緇字只平聲一音葢當時未分四聲故爾論語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要字合作去聲讀故高適詩憶昔相逢論久要哂君與我輕常調曽文清公詩久要不忘吾輩事交情自昔幾人全皆作去聲用而張孟押韻作平聲收謬矣又如君子道長稱物平施長字施字竝合作仄聲讀而傅咸韓退之詩梁氏詔竝作平聲用天子萬乗諸經音訓皆作去聲而傅咸高祖贊作平聲恊此類難一二記
  續釋常談
  龔養正著續釋常談僕恨其𢯱羅未至推究未廣葢嘗以耳目所及拾其遺者疏大略於前矣所謂推究未廣者亦匪一端姑摘其顯然者言之如家貧親老則引新序閭丘卬之語不知子路曽子葢嘗有是言如痛入骨髓則引吳王濞鄒陽之語不知越句踐晉文公夫人樊於期韓信亦有是語如親家公則引五代史不知己見於北史淚闌干則引談藪魏元景不知己見於吳越春秋人倫鑒則引南史不知己見於後漢書所謂驕子所謂太公所謂博徒竝引後漢書不知皆見於史記所謂姑夫引五代史不知己見於禮記所謂姊夫引元氏集不知己見於三國志所謂市買引魏略不知己見於田蚡傳所謂待罪引韓延夀匡衡不知己見於季布所謂一通引獨斷不知己見於仲長統所謂某甲引三國志不知己見於左傳注所謂郎君引世説不知己見於後漢書焦仲卿詞此類不一雖然天下之書豈能徧睹持尺寸之綆而欲窮萬丈之泉多笑其不知量也
  養鷹化鳯
  陳登謂呂布曰登見曹公言待將軍譬如養虎當飽以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養鷹饑則為用飽則颺去權翼拾其説指慕容垂謂苻堅曰垂猶鷹也饑則附人飽則颺去皇甫嵩謂董卓曰昔與公為鴻鵠不意今日變為鳯凰范雲拾其説謂江祐曰昔與將軍俱為黃鵠今將軍化為鳯凰
  唐突
  漫録曰律有唐突之罪按馬融長笛賦犇遯碭突注徒郎切以唐為碭李白赤壁歌鯨鯢唐突留餘跡劉禹錫鏡詩瓦礫來唐突此唐突字魏曹子建牛鬬詩行彼土山頭歘起相搪突見太平廣記僕謂碭搪唐三字不同皆一意爾東漢陳羣曰蕪菁唐突人蔘在諸人之先正用此唐字若引曹子建詩用搪突字則魏志子建謂韓宣豈應唐突列侯又用此唐字矣晉人無鹽唐突西施之語乃用漢人之意豈但見於唐人劉李二公而已漢碑有乗虛唐突之語孔融傳有唐突宮掖
  青谿一曲製一弄
  琴書曰蔡邕嘉平初入青谿訪鬼谷先生所居有五曲一曲制一弄有遊仙曲緑水曲馬融甚異之文類俗説曰郗僧施青谿中泛舟一曲處輒作一篇詩謝益夀見其詩而嘆曰青谿之曲復何盡
  前輩與叔手帖
  漫録曰晏元獻與兄手帖曰殊再拜莊客至知大事禮畢云云此外希順變不備殊再拜十一哥十一㛮僕家有富鄭公一帖正與晏元獻一同前後皆云弼再拜幾叔幾嬸乃知前輩以再拜二字施於尊長不肯輕用而今人或用此二字則以為輕已雖平交亦不敢況兄與叔乎
  集靈宮
  漫録曰文忠公集古録謂武帝集靈宮他書皆不見惟見西嶽華山碑桓君山賦序雲余少時從孝成帝出祠甘泉河東見郊先置華隂集靈宮在華山下武帝所立欲以懷集仙者僕觀三輔黃圖有集靈宮集仙宮俱在華隂縣界豈得謂他書皆不載惟見華山碑漫録引桓君山序見亦未廣也















  野客叢書卷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野客叢書卷三十
  宋 王楙 撰
  古本漢書
  前輩論作史諸王合自敘一處如陳書唐書之類正得其例然徃徃多混於諸傳之中其體葢祖班固西漢之作不知班史以諸王雜於諸傳之間者葢今本爾古本班史正自別作一處按劉之遴傳鄱陽嗣王範得班固所上漢書真本謂今本髙五王文三王景十三王武五王宣元六王雜在諸傳後古本悉類外戚𫝊下陳項傳前則知古本班史葢如此分於諸傳之中者乃後本爾不特此也又謂古本漢書稱永平十六年五月二十一日己酉郎班固上而今本無上書年月日字古本敘傳號中篇今本稱為敘傳今本敘傳載班彪行事而古本雲稚生彪自有傳今本紀及表志列傳不相合為次而古本相合為次總成三十八卷今本外戚傳在西域傳後而古本外戚𫝊在帝紀下今本韓彭英盧吳述雲信惟餓𨽻布實黥徒越亦狗盜芮尹江湖雲起龍驤化為侯王而古本述雲淮隂毅毅仗劍周章邦之傑兮實惟彭英化為侯王雲起龍騰古本第三十七卷解音釋義以助雅談而今本無此卷似此九十條今本與古本不同如此所謂古本漢書乃蕭琛在宣城有北僧南度惟齎一葫蘆中有漢書敘傳僧曰三輔耆老相𫝊以為班固真本琛固求得之其書多有異今者紙墨亦古文字多如龍舉之例非隸非篆琛甚祕之乃以餉鄱陽王見蕭琛傳
  貓鬼
  南北朝多事蠱毒有所謂貓鬼者觀隋獨孤陁傳其家毎夜以子時祀貓鬼言子者鬼也其貓鬼每殺者所死之家財物濳移於畜貓鬼家故當時下詔禁之甚力謂畜貓鬼之家投四裔僕始不曉貓鬼為何物因觀巢氏病源知貓鬼乃老狸野物之精變而為鬼蜮而依附於人人畜之以毒害人其病心腹刺痛食人腑臟吐血而死乃知貓鬼如此
  邊韶晝眠
  宰予晝寢夫子譏之寢者寢室也葢晝當居外夜當居內宰我晝居內未必留意於學故夫子譏之非謂其晝眠也游夫子之門安有晝眠之理後漢書載邊韶晝日假寐弟子嘲之曰邊孝先腹便便懶讀書但欲眠韶聞而應之曰邊為姓孝為字腹便便五經笥但欲眠思經事此雖一時戲語以僕觀之韶之為人計毎每好睡故弟子有此嘲非為其一時假寐而為是言也觀韶為塞賦曰可以代博奕者曰塞其次也試習其術以驚睡救寐免晝寢之譏而已觀此有以驗其好睡雲
  王播入相
  人不疑伯夷之貪不信盜跖之廉何者以其不貪不廉之實素著於聽聞人信之極也惟其望實不著而處於不夷不惠之間此疑心所不能免因觀唐文宗相王播一事知一時之毀譽亦有屈於名實者唐史載王播自淮南還獻玉帶十有三銀盌數千綾絹四十萬遂再得相時論鄙之考其時正文宗即位之初太和元年事僕謂文宗固柔懦然踐阼之始方以儉德率下不應受王播所獻與之為相葢其獻賂事在敬宗末年文宗初即位適除為相天下事適相符合此類甚多毀譽之際可不察夫
  麋鹿性異
  人之服藥當深辨隂陽之性與夫本末功用之宜葢有同等藥物而隂陽實相反者又有一體氣血而功用之不同者如麋茸鹿茸是也今士大夫多以麋鹿茸為補精益血之劑而一種用之而不知二者之性元自有異麋茸補陽利於男子鹿茸補隂利於婦人案月令仲夏日鹿角解仲冬日麋角解鹿以夏至隕角而應隂麋以冬至隕角而應陽故知二者隂陽之性不同也今夫鹿肉暖以陽為體麋肉寒以隂為體以陽為體者以隂為末以隂為體者以陽為末末者角也其本末之功用不同又如此埤雅曰凡含血之物肉差易長其次角難長最後骨難長故人自胚胎至成人二十年骨髓方堅惟麋鹿自生至堅無兩月之久大者乃重二十餘斤雖艸木至易生者亦莫能及之此骨血之至強者所以能補骨血堅陽道強精髓也頭為諸陽之㑹與諸處血不同今人刺麋鹿血以代茸者謂茸亦血此又謬也
  聘後金數
  漢高制聘皇后儀黃金二百斤馬十二匹夫人黃金五十斤馬四匹晉宋納後皆嘗引以為言而平帝納王莽女有司奏漢故事聘皇后黃金二萬斤為錢二萬萬莽深辭受四千萬而以其三千三百萬予十一媵家有詔復益二千三百萬合為三千萬成帝納梁冀女弟有司奏案漢儀依孝惠帝納後故事金二萬斤視漢高初制頓增百倍其懸絶如此
  畫龍
  後漢孔僖因讀夫差事歎曰辟如畫龍不成反類狗者也劉注按古語皆云畫虎不成此誤以為畫龍僕謂此非誤也葢章懷太子避唐諱爾正如令狐徳棻後周書引韋法保語古人稱不入獸穴不得獸子同意是亦避虎字也
  得一順天錢
  龐元英文昌録曰後唐同光三年洛京蕃漢馬歩使朱守殷於積善坊役所得古文錢四百五十六文得一元寳四百四十文順天元寳沈存中筆談亦曰熈寜中發地得大錢三十餘千錢文皆曰順天得一僕考唐書志史思明據東都鑄得一元寳錢徑一寸四分以當開元通寳之百旣而惡得一非長祚之兆改其文曰順天元寳龐始疑史傳無此年號後得錢氏錢譜乃知史思明鑄僕謂此見唐書甚明元英其未考邪僕家舊有得一元寳一錢字文方重如顔體輪郭甚古後為好事者取去今此二錢人家徃徃有之其唯聖人乎
  蜀志引易曰亢之為言也知得而不知喪知存而不知亡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梁書引易曰亢之為言也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唯聖人乎其視今易皆去其唯聖人乎一句蜀志謂知得失存亡而不失其正此句甚非今易中語王肅謂易上句作其唯愚人下句作其唯聖人不知上下皆作其唯聖人者正如論語天何言哉禹吾無間然之意
  白樸
  僕讀元微之詩有曰白樸流傳用轉新注云樂天於翰林中專取書詔批答詞撰為矜式禁中號為白樸毎新入學求訪寳重過於六典檢唐藝文志及崇文總目無聞每訪此書不獲適有以一編求售號曰制樸開帙覽之即微之所謂白樸者是也為卷上中下三上卷文武階勲等中巻制頭制肩制腹制腰制尾下卷將相刺史節度之類此葢樂天取當時制文編類以規後學者
  健兒跋扈
  漫録曰今以軍為健兒徃徃以杜詩健兒勝腐儒為證非也按世説祖逖過江常使健兒鼔行劫鈔東晉時已有健兒之稱僕謂健兒之名見於東漢觀朱遵戰死吳漢表為置祠為健兒廟又見於三國志甚多不可引東晉為證也又曰梁冀跋扈跋扈二字見詩注毛詩曰無然畔援注畔援猶跋扈也班固高祖紀贊曰項氏畔援注跋扈僕謂鄭注班史皆後漢人語王莽時崔篆慰志賦曰黎奮以跋扈兮羿浞狂以恣睢此語朱浮傳光武詔曰赤睂跋扈長安又在二公之前馮衍顯志賦亦曰始皇跋扈云云
  廣武君用百里奚之意
  韓信破趙得廣武君解其縛東鄉坐西鄉而師事之問曰僕欲北攻燕東伐齊何若有功廣武君曰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敗軍之將不可以語勇臣何足以權天下事乎信曰百里奚居虞而虞亡在秦而秦霸不知廣武君正得百里奚之意繆公獲百里奚歸釋其囚與語國事百里奚曰亡國之臣何足以問越王云云范蠡亦曰敗軍之將不可語勇繆公謂百里奚曰虞君不用子故亡非子之罪也繆公與語三日大説
  八珎
  今俗言八珎之味有猩猩脣鯉魚尾與夫熊掌之類觀李賀曲曰郎食鯉魚尾妾食猩猩脣其説舊矣又觀呂氏春秋伊説曰肉之美者猩猩之脣紂作象箸必為玉桮玉桮必盛熊蹯豹胎晉靈公食熊蹯胹不熟角里
  四皓中甪里先生甪音祿今呼為閣里則發笑僕考之祿亦角也魯直詩曰阿童三尺箠御此老觳觫石吾甚愛之勿遣牛礪角雖讀為祿實則甪爾魯直此語豈無自哉傅𤣥盤中詞曰與其書不能讀當從中央周四角是亦以角為祿也按玉篇廣韻注二音皆通用羣經音辨古岳切獸角也禮黃鍾為角音祿又如字資暇録謂孔氏秘記慮將來之誤直書為祿里謂書角里為祿里漢魏之人多然如繁欽祿里先生訓亦書為祿資暇録所謂孔氏祕記者孔氏即孔安國其祕記不可得而聞其事見抱朴子
  小名犬子
  前漢司馬相如少時好讀書學擊劒名犬子既長慕藺相如之為人更名相如所謂犬子者即小名耳然當時小名小字之説未聞自東漢方著相如小名父母欲其易於生養故以狗名之逮其既長向學慕藺相如之為人故更名相如今人名子猶有此意其理甚明非謂其少時學擊劒而名犬子也觀者不可以上文惑之師古注謂父母愛之不欲稱斥故為此名此説未盡洪駒父作侍兒小名録或者又作續侍兒録謂𢯱羅盡矣觀諸書知尚多遺逸欲更續之未暇也徃徃見古人小名小字者又不得不信因而筆之得八百來件而侍兒倡優等名不録也可為五卷愧未甚廣唐藝文志崇文總目皆謂陸龜蒙有小名録五卷恨不得而見之
  僮約香方
  前輩多謂漢王襃僮約魯直效之作跋奚奴文僕謂魯直之前石崇效之嘗作奴劵矣唐侯味虛作百官本艸賈志忠作御史本艸或者謂前此未聞僕謂此意祖范⿰日𦻏 -- 曄和香方⿰日𦻏 -- 曄撰香方悉以比類當時之士如曰麝本多忌比庾炳之苓藿虛燥比何尚之詹唐黏溼比沈演之棗膏昬鈍比羊𤣥保甲煎淺俗比徐湛之丹松蘇合比慧琳沈實寡和以自比況所不同者此以人彼以官耳
  以㸃心為小食
  漫録謂世俗例以早晨小食為㸃心自唐已有此語鄭傪為江淮留後夫人曰爾且㸃心或謂小食亦罕知出處僕謂見昭明太子傳曰京師穀貴改常饌為小食小食之名本此又謂陳江總怨行詩曰團扇篋中藏不分纖腰掌上詎勝情按羊侃有舞人腰圍一尺六寸時人咸推掌上舞僕謂趙飛燕體輕能掌上舞見外傳漫録何舍此舉彼邪
  民應如蘭
  班固作文帝敘贊曰我徳如風民應如艸用論語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艸意也而潘岳作晉世祖誄曰我徳如風民應如蘭傅𤣥四箱樂歌曰上教如風下應如卉古詩曰袖中有短書欲寄雙飛鳬而沈約詩曰盈尺書綢繆欲寄東飛鳬
  五總龜九齡
  唐書載殷踐猷博學與賀知章相善知章嘗號為五總龜謂千年五聚問無不知也而顔真卿所撰踐猷墓碑曰顔元孫𮧯述賀知章陸象先與踐猷凡五人相聚故曰五總龜其説不同又今稱一齡為一年如楊子童烏九齡孫綽越在九齡皆以九齡為九歳不知文王世子夢帝與我九齡以九齡為九十歳矣火浣布
  嘗見一雜説論火浣布或謂木皮所織或謂䑕毛所織未知孰是僕謂二説皆有之觀𢯱神記曰崑崙之墟有炎火之山上有鳥獸艸木之皮則其鳥獸之毛也又按沈約宋志炎洲在南海中有狤𤟎獸人捕之斬刺不傷積薪烈火縛以投火中而此獸不焦又火山國家有火雖雨不息火中有白䑕然洲上林木得雨則皮焦得火則皮白洲人以春月取其木皮織布為火浣布若是木皮䑕毛皆可為布也
  足寒傷心
  龔養正續釋常談謂足寒傷心人勞傷骨見朝野僉載俗諺篇僕謂此語引者甚多其源出於黃石公三略其間如劉子五代史皆嘗引以為言不但僉載也賈誼書曰屠牛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頓董仲舒策曰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惟甄者之所為猶金在鎔惟冶者之所鑄此等語皆見管子
  劉琨盧諶贈答詩
  文選載劉司空琨盧中郎諶贈答詩止一二首而琨文集載贈答詩徃返四首琨重贈盧諶詩有曰功業未及建夕陽忽西流朱實隕勁風繁英落素秋何意百錬剛化為繞指柔今選本傳俱載是詩而不聞盧諶所答按琨集中有諶答曰誰言日向暮桑榆猶啓晨誰言繁英實振藻耀芳春百錬或致屈繞指所以伸皆答其意也又按琨集先是盧子諒謹牋詣劉司空並贈司空詩然後劉司空答子諒書與詩云雲今選先載答而後載贈失其序矣鍾嶸詩品曰越石詩其源出於王粲善為悽戾之詞自有清拔之氣琨旣體良才又罹戹運故善敘䘮亂多感慨之詞中郎仰之微不逮矣觀此有以見二公之淺深考唐藝文志劉琨集十卷僕家藏正本十卷












  野客叢書卷三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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