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園隨筆/卷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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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六　古姓名類

姓名之奇

《漢書•丙吉傳》有守丞名誰如，與《左傳》叔孫成子名不敢相似。《貨殖傳》有姓偉：姓，姓也；偉，名也。《儒林傳》有丁姓，子孫從榮廣受《春秋》：丁，姓也；姓，名也。《穀梁》隱九年俠卒，俠者，所俠也。前漢有所忠，後漢有所輔。宋掌禹錫姓掌，家鉉翁姓家。漢文後元五年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姓令，名免。《漢書•萬章傳》有箭張回，為王尊所殺，世無姓箭者，故服虔以為作箭人。《國語》太宰以祝史帥狸姓，韋注以狸姓為丹朱之後。趙簡子問於壯馳茲，是姓壯也。趙襄子曰「莧譆犯我以義」，是姓莧也。《穆天子傳》盛姬巨姓痛，鄭樵《氏族略》有姓死者，尤奇。有名二而字一者，鄭當時字莊，有成景雋字超。有名一字一者，屈原名平，項羽名籍。有以名為字者，郭子儀字子儀。又有以三字為字者，孟子父名激公宜，晉屈無為字無不為，張天錫字公純嘏，宋劉敞字伯貢父，劉攽字中願父。又有以四字為字者，《左傳》楚有耿之不比，齊有石之紛如，戰國有董之繁菁，《詩經》有程伯休父。名之最可笑者，北齊有顏惡頭，南唐有馮見鬼，《金史•忠義傳》有郭蝦蟆，《元史》有石抹狗狗、郭狗狗，遼皇族西郡王名驢糞，金宣宗時濮王傳名豬糞。炎帝臣有怪義，唐人獻裴度策擒吳元濟者有怕善，姓怪、姓怕，俱奇。有姓銀者，正德時有雞澤令銀鏡。《三國志》魏有牽招，是姓牽也；又有中郎將射援，是姓射也；《郭嘉傳》有戲志，是姓戲也。何氏《姓苑》云昔岱縣人姓九百，名裏，為邑小吏；而功曹姓萬，邑中語曰：「九百小吏萬功曹。」是古有九百氏也。唐高宗萬年宮碑碑陰題名有「太僕卿上柱國張天師」。

三昭君、兩孔明、兩玄德、兩四皓

漢有兩昭君：一王嬙，一《王莽傳》涿郡昭君，方士也。高歡婁後亦小字昭君。三國有兩孔明、兩玄德：一孔明，諸葛也；一《管寧傳》魏人胡昭字孔明，潁川人也。一玄德，先主字也；一法正祖父真，字高卿，亦號玄德先生。漢四皓是東園、夏黃公等，南朝有四皓，徐伯珍兄弟也。

魏有郭汾陽

《魏志•郭淮傳》淮字伯濟，封汾陽子，是三國時先有郭汾陽。

萬石君有三

號萬石君者，石奮外，馮勤、嚴延年、秦襲家皆有五二千石，唐張文瓘亦號萬石張家。

宋有唐伯虎

《宋史•文苑傳》唐庚之兄初名瞻，後名伯虎。性孝，常夢父遠出，書「速來」二字，急往焉，而父果病。

紂字受德

《汲塚周書•克殷解》第三十六尹，逸莢曰「殷末孫受德迷先成湯之明」，孔晁注曰：「受德，紂字也。」

杜度似誤而竟實有其人

焦竑曰：「杜操字伯度，避魏武諱，故以字名。昌黎誤用杜度。」不知《晉•衛恆傳》言漢章帝時有齊相杜度，工草書，非昌黎之誤。

瞽瞍名棍

孫海門《稽古名異錄》瞽瞍一作瞽，人但知其頑，而不知能作十二弦之瑟，出《呂氏春秋》。免文王於羨裏者，人但知散宜生，而不知有陰競。漢賦又有「吉祥釋聖於羨裏」之語，皆不知何所本。

重堯、舜、文王、孔子之名

《晉書》有顏回，為羌帥。《光武本紀》有城頭子路。《通鑒》有秦征西將軍孔子，帥兵五千討吐谷渾。唐貞觀時新羅國有宰相名文王。《梁史》有虞舜，官太常丞，建明堂之儀。漢有唐羌，為臨武長，誤本刻《堯子》，遂有堯、舜、文王、孔子、顏回與人同名之疏，又何況竇融之字周公、袁安之字召公乎？他則十一王褒、劉宏，九張良，八張敞、王吉，三李密、張萬福，指不勝屈，宜乎蕭繹陸善終之作《同姓名錄》也。《隋書》梁士彥子名操，字孟德。

孔子名丘、孟子字子居

孔子名丘，以頂上預故也。孟子字子輿，以名軻故也。乃周密《癸辛雜志》云「孔子初名兵，後乃、去下八字」，不知所本何書。宋《禮部韻略》引《廣韻》稱「孟子生而居坎軻之地，故名軻，字子居」，顏師古注《急就章》亦有「孟子名軻，字子居》之說，不知所本何書。《洞神經》曰：「天皇姓望，名獲。地皇姓鑒，名嶽。」

西漢人字多相同

西漢人字多雷同，汲黯、韋賢、韓安國三人俱字長孺，雋不疑，東方朔二人均字曼倩，司馬相如、薛廣德、夏侯建、施讎、孟喜均字長卿，蓋寬饒、黃霸二人均字次公，孔光、杜欽二人均字子夏，王商、翟方進二人均字子威。其他猶多，未暇枚舉。

文翁、仲雍、伯夷之父

張崇文《歷代小史》文翁姓文，名黨，字仲翁。仲雍字孰哉，見司馬貞《索隱》所引《世說》。伯夷父名初，字子期，見《春秋》少（按：原文有脫字。）

文君前夫

卓文君前夫程鄭子名皋，亦以消渴卒，見曹宗璠《文君傳》。

東海孝婦

東海孝婦姓周，名青，見《搜神記》。

六公孫弘

戰國有兩公孫弘：一在齊，為孟嘗君見秦昭王；一在中山，言司馬熹招大國之威求相。與漢平津侯為三人。《韓子》云「公孫弘斷髮而為越王騎」，是四人矣。又東漢司徒虞延與楚王莢黨公孫弘等交通，皆自殺，見《天文志》。晉惠帝時楚王瑋既誅，長史公孫弘、舍人岐盛，並夷三族，見《王渾傳》，是有六公孫弘也。唐有兩李益、兩韓翃。

公輸魯般有三

《檀弓》「季康子母死，公輪若幼，般請以機封」。《史記》引公輸之攻墨子之守，似輸、般為二人，古樂府「公輸與魯般」，亦其證也。《山海經》「般作弓矢」，又似三人。李善注《七啟》「班輸無所措斧斤」曰：「公輸若，匠師、般，若之族也。」又似一人。猶之王良、伯樂、郵無卹，《人物表》以為三人，他書以為一人。

馮夷有二

馮夷有二：《莊子》「馮夷得之，以遊大川」，水神也；《淮南子》「馮夷，太丙之御」，天神也。

蹇修伏羲臣

《離騷》註：「蹇修，伏羲臣。」不知何據。按黃帝始制嫁娶，伏羲時已有媒氏乎？

古人姓名之別見者

皇甫謐《帝王世紀》專替古人偽造姓名，方密之《通雅》所載隱僻者甚多，今於《世紀》、《通雅》之外，采而錄之。蒼頡姓侯剛氏，見《逸史》。《論語》「吾黨有直躬者」，乃石奢也，見《韓詩外傳》。老子名乾，字元杲，見《前涼錄》。箕子名胥餘，見司馬彪《莊子》注。比干亦名胥餘，見《尸子》。蓐收名該，勾芒名重，見《月令》鄭注。文種字子禽，見《吳越春秋》。外黃小兒說項羽者姓仇，名叔，為外黃令仇明之子，見《太平清話》。陳仲子字子終，見皇甫謐《高士傳》。薛濤字度宏，見《研把雜志》。楊王孫名貴，見《西京雜記》。公冶長名芝，字子長，見范寧《釋文》。臣瓚注《史記》者，劉孝標以為於瓚，《索隱》以為傅瓚，裴駰以為莫知姓名。東坡遊赤壁，有吹洞簫者，為道士楊世昌。嚴道甫云：「曾見東坡畫貓，有羽客楊世昌跋，其印為『子正』二字，想即道士之字。」見高似孫《緯略》。馮子都名殷，見晉灼注。伯吉字子輿，見《左傳》。桃源問津漁人姓黃，名道真，見《仙傳拾遺》。許由字仲武，見穴《莊子釋文》。叔孫通名何，見《楚漢春秋》。項伯名纏，見《漢書》注。易牙名雍巫，見孔疏，並載宋人王懋《野客叢書》。

物而人名

《周禮》注「鯉，魚字」，《大戴禮》「蘭氏之根」，是魚有字、蘭稱氏也。因推而廣之，《穆天子傳》狗名重工，徐廣《封禪書》狸名不來。星而人名者，王蓬芮、王良、傳說、奚仲，箕為敖客。草木而地名者，文號水台，草名大邯鄲、小邯鄲，木名豫章。馬而鳥魚名者，《國策》韓盧、宋鵲，《魯頌》「有驒有魚」。器而人名者，《考工記》韠人為皋陶；弓受弦處各朱及三，見《儀禮》，謂以朱弦韜三指而利放弦也。石而人名者，翁仲。草木而人名者，睡草名寡婦箴，平仲、君遷、長卿、簡子。藥而人名者，管仲、杜仲、使君子。劍而疾名者，疥癆賓。禽獸草木器物而以虛字名者，《王會解》之每牛、雖馬，《詩》註疏之夫不流離，陸璣《草木蟲魚疏》之果然、吉了、善哉、翟所。螳螂名不過，賊名常不肯，俱奇。大簫曰言，大瑟曰離，大鼓曰田，吳語舟名須慮。蟲而人名者，蚊稱黍民，躉稱杜伯，蠍稱主簿，蟲蜆名縊女，螢名丹良。鳥而飲食名者，黃鶯名博黍，烏名婆餅焦。絲而金名者，琴名號鍾，草而鳥名者，芋名蹲鴟。刀而人名者，孟勞。鳥而人名者，信天翁、金衣公子，樗雞號紅娘子。金而蟲名者，錢號青蚨。屋而獸名者，屋角曰陽馬。地而蟲名者，朐腮。蟲而獸名者，元駒、雨虎、常羊、渠獵。草而蟲名者，遊龍。木而馬名者，「隰有六駮」。鳥蟲而器名者，顴名負釜，蠅名醜扇），科蚪名元針，車渠名海扇，巨蛹名郎中。蟲而禽名者，莎雞為蒲錯。其他鏡之為容城侯，蟹之為爽國公，菊之為傳延年，弦上琵琶，草間舴艋，則又是後人增加矣。舟而地名者，孫權船號長安。

遼、金、元姓氏頗合於古

三代上無一定之姓氏，如孔子之「孔」因宰孔也，孟子之「孟」因孟孫也。按《遼史•后妃傳》云：「太祖慕漢高祖，故耶律儼稱劉氏。以乙室拔裏氏比蕭何，遂為蕭氏。」《金史•宗室表》完顏十二部，其後皆以部為氏。稱完顏者有二，有同姓完顏，疏族也；有異姓完顏，部落也。元馬祖常之高祖錫裏吉思為金鳳翔兵馬判官，遂以馬為氏。布海魯牙拜廉使日生子，遂姓廉，名希憲。小雲石海涯之父曰貫隻哥，遂以貫為氏，號貫酸齊。此與魯之東門、宋之桐門及司馬、司空之姓氏何異？

生而自言其名

高辛帝生而自言其名曰「岌」，見《史記》，一作。又一生六子，曰「祝融」，見《帝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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