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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假元寶騙鄉農 編輯

  昔有一人,本農家者流也。辛苦耕田,服食淡薄,而性甚慳吝,家頗充裕。外地有騙棍到此地方,知這鄉農性貪識惘,遂探其某日當在某處耕田,預將假元寶二個重一百兩,埋藏其處。俟鄉農正在力耕之時,賊棍故意在其山畔,作左尋右尋狀。鄉農問曰:「你這人在此尋甚麼?」棍云:「我在此尋些東西,你問我則甚?」鄉農只得默然。棍又認此樹,復認彼樹,如有所失狀。鄉農又曰:「你這人好笑,只管滿山認樹何為?」棍曰:「實不相瞞,我先父往歲曾被流賊所劫,亦同入伙。後來銀子甚多,孤身難帶,將銀埋在各處,留下一帳登記,欲再來取,不幸死矣。今我依帳來尋此處樹下的,不知哪個樹是。幸遇你在此,可來助我尋。若尋得,分些與你不妨。」鄉農遂帶鋤同尋。果在一樹下,尋得元寶二個。棍佯作喜甚之態,說:「此若尋得,則他處皆可尋了。我實肯分些與你,只是此處無槌鑿。」又曰:「此銀我無貯藏所在,不如去你家下,代我尋完,分數個元寶謝你,尊意如何?」鄉農云:「甚好。」但我與你素不相識,一旦至家下來往,豈不招人疑猜?」棍云:「當詐稱是何親故方好。」鄉農云:「有了。我有一妻舅,六七歲時曾賣外江客人,至今並無下落。只認作我妻舅,回來看取姊姊、姊夫,有何不可?」遂將妻父、妻母姓名形狀,一一對棍說訖。

  遂領至家下,叫妻子出來見舅。其妻相見,問:「弟弟面貌,如何與我不相類?」棍應云:「弟出外省,那邊風水不同,以此不類。」其妻又問云:「我父何名,形狀何如?母何名,形狀何如?」其棍對言不差。又問:「我叔何名,形狀何如?」棍應曰:「我小時出去,只記得父母,記不得叔了。」妻遂信之。殺雞烹鮮,設為盛饌,以待其弟。鄉農兄弟諸人,各設席相待甚厚。棍對姊夫曰:「我要些零碎銀用,可在你家取過十五六兩,與我雜用。」鄉農遂取己真銀十餘兩,與棍用。

  過數日,棍將帳與姊夫查,更有元寶十餘個,在某山某庵中。其庵無人居住,姊夫帶飲食二盒,挑至庵中。時庵中棍已預令二賊在彼伺候,即將鄉農背縛於柱中。其二賊抽出牛尾尖刀,再三要殺之。棍佯勸云:「我受姊夫厚款,吃得他兄弟雞魚多,勿殺我姊夫。」三賊將飲食吃了即去。其鄉農叫天不應,入地無門。至次日午後,一牧童至,鄉農叫救命,得解縛歸家。妻子問曰:「何待今日方歸?舅何不回?」鄉農應曰:「勿說他,勿說他。」至今被人騙者,俗語曰「勿說他」。

  近有江源地方一人,被一棍亦如此騙。其妻有智,即以其元寶鑿來與他,知是錫。遂將此棍捆打,勒其供狀,始釋之。苟非其妻有識,亦蹈前鄉農覆轍也。彼時悔之,寧不晚乎!

  按:此鄉農心苦力勤,嗇用薄奉以致富,幸矣!何乃為貪心所使,落賊牢籠,以致失財被辱,反不如江源之婦之智哉!然末世滋偽,奸宄百出,近有丟包賊騙人甚多。更江淮間,又有扯遂法,尤難防檢。賊止問你一句,你若答應一句,即被他迷。此妖術也,害人尤多。世道人心,一變至此極乎!偶因前事,遂備述之,以為出途者警。

冒州接着漂白皛 編輯

  錢天廣,福建安海人也。時買機布,往山東冒州藥王會賣。會期四月十五日起,二十五日止。天下貨物,咸在斯處交卸。無牙折中,貿易二家自處。

  一棍以漂白銀來買布。每五兩一錠,內以真銀,如假銀一般,色同一樣。棍將絲銀先對。廣以鐵槌鑿打,並無異樣。打至十餘錠,通是一色。廣說:「不須再鑿槌打。」棍遂以漂白出對,共銀六百餘兩,內只有細絲銀一百餘兩,餘者皆假也。銀交完訖,布搬去了。廣收其銀,檢束行李,與鄉里即雇騾車,直到臨清,去買回頭貨物。取出其銀,皆假銀也。那時雖悔不及,然廣不甚動情,只說雲「是我方承得此會,他人出外貿易,從此止矣。」人慨斯人量大,有此大跌,後必有大發也。棍雖脫騙得金數百,然天理昭昭,子孫必不昌隆。蓋假銀天下處處有之,故錄此以為後人之提防,勿蹈天廣之覆轍也。   按:棍之用假銀,此為商者最難提防,必得其梗概,方能辨認。余於壬子秋,在書坊檢得一小本仔,辨說銀之真假,甚是明白。故錄之,以為江湖諸君覽之,則假銀若一入眼,灼然明白。略陳其一二於左:

  夫元寶者,坑淘出而原寶。今之官解錢糧,亦傾煎如坑淘出厚色,而成元寶也。俗雲「圓寶」是也。

  松紋,與細絲一樣,其皆足色也。

  搖絲,色未甚足。銀瀉入,以手搖動而成絲也,曰搖絲。

  水絲,又名曰乾絲,自七成、八成、九成、九五止,通名曰水絲。

  畫絲,即水絲。瀉出而無絲,以鐵錐畫絲於其上,曰畫絲。

  吹絲,即九程水絲。銀一入,口含吹筒即吹之以成絲也,曰吹絲。

  吸絲,以濕紙蓋其上,中取一孔,以銀從孔瀉下,吸以成其絲也,曰吸絲。今人以鐵箔蓋於上,亦中取一孔,銀從孔瀉下,亦吸以成絲也。蓋吸絲自七成起,九五止。九五者,亦看得足色也。

  茶花,以紋銀九錢,入鉛一錢,入爐中鍋內不用一毫之硝,明傾取出,以把淡底填於腳。後瀉銀於內,鉛方不露,而自成其粗絲也,曰茶花。

  鼎銀,即汞銀也,又曰水銀。以紋銀五錢,以汞五錢半,入鐵鼎中,傾其色通紅於內,取出候冷,拿出其銀,止有一兩,拆汞五分,可打之而成,或造之以成餅。以銀薄貼於外,以墨微灑之,以掩其太白。更能造酒器,及諸項首飾。能拔銀絲,亦猶細絲者,只是色略青些。更有赤腳汞銀,文銀三錢,銅絲二錢,汞五錢半,如同前,傾煎取出,不能打造,亦如同水絲一般。若辨汞銀,其色腳嫩,上面銀薄貼,色不同赤腳者。然色赤而帶嫩,終不如水絲色老。此上古所傳。造此換人,亦發家數千。子孫繼跡不肖,而家即蕭條。害眾成家,終不悠久。

  銅,以銅嵌四旁,而後以銀瀉下,藏其銅於中,曰銅。辨之雖看其絲,終不如細絲之明。其絲粗而帶滯礙,即可疑而鑿之,方露其銅。

  鐵碎,以鐵碎先放於內,然後以銀瀉諸,適均入其銀內,包藏鐵於其中。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者有絲。

  或以銅碎如前,名曰包銷銀。至低者亦有九成;九五有絲,九成無絲。

  鈔仔銅,用銅一兩,入銀三分,入爐中。以白信石如硝抽入,瀉入中。取出鋏四旁者三四分重片,中心者又入爐中傾。再鋏,如此者數次。然後用銀末,以碗極細,用酸砒草搗汁,入硼砂三分,以罐仔同煮。後放前銀末三分,入砒草汁內。以前銅入罐中,以筋炒之,取出,以白水洗去其砒草汁,其色甚白。有一人問曰:「銅中只用銀三分,後又以銀末三分,何能使銀相交於外?」其人對曰:「世間寶物,惟金銀為至寶。若先不以銀三分入銅傾煎,則後用銀末亦為煎煮,必不能入。先以銀三分入內,則後用此銀末煮之,自然相應也。」故造假銀,俗曰「神仙」。然辨此銅,當認銀色,乃死魚白,無青白之色。再看其腳,有兩樣:或用胭脂點,或用石點。須在點腳及死魚白處辨之處,則真、贗瞭然。

  漂白,用銀傾煎細絲一樣,只是甚熱而壁乃薄,而後以,去其下面者,只留上面其薄者,中以白銅傾一無壁,以前上面安於其上,下面用銀箔合其下,用焊焊之。後用滓槌槌其腳,為風鍋無二。雖以鑿鑿開,必不能辨。如辨此,則當時燒焊之際,以火燒去其青青自然之色,如死魚之白,故曰漂白。以此辨之,灼然明白矣。

  煎餅銀法,每鉛一錢,銷銅一分。若九成銀一兩,可用鉛一兩;八成可用鉛二兩,七成可用鉛三兩,灰堤中用炭裝爐,慢扇其火,煎至鉛化。若過後,必急扇其火,待油珠大如豆者,即以蓋蓋之,煞出止九五色。如待金花燦爛,煞出即結布於上,曰布心餅,又曰焦心餅。下面蟹眼回珠,二面皆白,即松紋足色。

  九成餅,亦出爐白。上乃雞爪面,下面腳亦白。

  八成餅,出爐略黑,必用天砂擦之方白。上面蚤斑之痕,剪開略白。

  七成餅,出爐墨黑,亦用砂擦及用鹽梅洗之方白,其剪口帶赤。

  六成比七成猶不同些。

  五成即梅白餅。

  鹽燒餅,二錢五分銀出一兩,取出以鹽爛水,調上一重在其餅上,入火燒之,取出以錘打去一重銅皮;又用鹽燒之,再錘打。如此者數次,則外面銅去而自然白,曰鹽燒。

  白銅傾者即白鹽燒。

  三鋏餅,底是足色餅,用如紙薄,中用白餅熔一餅於中。上面用銀入爐中傾出細絲,入鉛二三錢,取出,瀉入炭鍋,成一餅樣,亦用甚薄,蓋於其上。然後用焊焊成一餅,鋏去其四旁者,中間的餅對面剪鋏,盡可瞞人。辨之其餅厚,上下皆真銀,中間色目異樣。知者以銀面於杉木擦之,即見三樣色。

  車殼即灌鉛,以松紋細絲面,以落錐落一孔,然後以割仔入其內割之,盡取其囊中者,留其銀殼。後用鉛灌其內填滿,再用銀打一尖仔尖之,又以鐵鏨仔鏨之,如風鍋一般。然辨此銀,要看其兩面之痕處,即見明白。

  倒茅餅,先以上號白信石,用熔成罐不洧水者,以鹽泥固濟,入信石於內。打二炷香升燈盞上,輕清者聽用。以銀七錢、銅三錢五分熔。將起爐時,以前信石七分入銀內,將蓋蓋之。取出天砂擦之,其面上亦雞爪面,如九成銀一般。辨之九成出爐自白,不待砂擦;然此餅鋏口帶黃,九成餅鋏口自白。以此辨之朗然。

  更有鐵線餅、江山白、華光橋、神仙餅、糝銅餅、倒插鉛,其餘奇巧假銀數十樣,非言語筆舌所能形容。知者引申觸類,觀此思過半矣。有等游惰好閒、不務生理、受磨喪心、用此假銀苟計衣食,以度時光,此猶窮徒,故不足責;然今貪黜之輩,家頗殷足,尚換此銀,用以毒眾,自圖富厚,以遺子孫。不知喪心悖理,豈有善報,子孫其能昌乎!凡四民交易,止可用七成以至細絲,更低者不可用也。如昧心欺人,不唯陰遣之罪難償,而陽報之網亦不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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