鮚埼亭集 (四部叢刊本)/外編卷第三十四
鮚埼亭集 外編卷第三十四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純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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鮚埼亭集外編卷三十四
鄞 全祖望 紹衣
題跋〈八〉
跋六經奧論
竹垞先輩跋六經奧論據漁仲所上書只有書攷書辨
譌詩傳詩辨妄詩名物記春秋攷春秋列國圖諸經序
刋謬正俗跋而無奧論且謂其書議論頗與通志略不
合然其於是書之妄有未盡者葢漁仲卒於高宗末年
其於乾淳諸老則前輩也而書中稱薛常州者四則孝
宗以後人之書矣稱朱文公者一則寧宗以後人之書
矣又引晁公武易解皆漁仲後輩也而最發露者其天
文總辨中論鬼料竅一條謂夾漈先生嘗得是書而讀
之尙得以爲漁仲所著乎乃笑明中葉人傳是書爲漁
仲而行之者葢終未嘗讀是書也予又觀其論易謂先
天諸圖康節得之希夷將啓手足之際則作是書者其
於人之系代源流本不知也其引福州道藏所刻郭京
周易舉正則意其亦閩人而要其中議論固有發前人
所未逮者如論秦誓之𩔖是也惜其撰人之不傳耳
題豐氏五經世學
豐氏旣謬造石經河圖石經魯詩石經春秋石經大學
又謬造高麗尙書日本尙書於是又造先賢先儒所爲
諸傳記以輔翼之而皆託之淸敏或其大父方伯所傳
棃洲別傳記之略具豐氏詈朱子無所不至夫欲詈之
則必先攷據其時代而言之以庶幾人之或信不當任
口周內也今託於郝陵川之言謂史衞王通於揚皇后
朱子館史氏因爲大夫得見小君之禮以附會之門人
或問所出則曰忘之使朱子而果然則校之豐氏之背
父逢君良不甚遠不知朱子卒於慶元六年史之官未
達也歴開禧至嘉泰三年史不過吏部侍郞猶然侍從
是年誅平原始執政史雖以內援得成功然非有共仲
叔孫僑如慶克之汙豐氏豈特得罪大賢卽史衞王當
擊之矣且朱子何嘗館史氏館者慈湖楊文元公也陵
川則江漢先生之徒力宗朱子者也豐氏非漫不讀書
之人而悖誕至此其病狂以後所爲無疑也若其中亦
有可采者不當以人廢之是則棃洲之言信然
書朱子綱目後
黃幹嘗謂綱目僅能成編朱子每以未及修補爲恨李
方子亦有晚歲思加更定以歸詳密之語然則綱目原
未成之書其同門賀善爭之以爲綱目之成朱子甫踰
四十是後修書尙九種非未成者又力言朱子手著但
觀朱子與趙師淵書則是書全出訥齋其本之朱子者
不過凡例一通餘未嘗有所筆削是左證也著述之難
卽大儒不能無餘論雷同附和之徒遂以爲春秋後第
一書可謂耳食苟或能成朱子之志重爲討論不可謂
非功臣也但必爲蚍蜉所大駭耳
跋劉宋周朗選舉疏
三代以下之士衰甚矣選舉之法徒有其名無其實士
亦無復立志者偶讀通典劉宋孝武帝時周朗上疏欲
令二十五家置一長百家置一師男子十三至十七皆
令學經十七至二十皆令習武習經五年有成升之司
徒習武三年有成升之司馬若七年不能明經五年不
能達武雖公子弟長歸農畝孝武帝不能行也愚謂
此卽明初社學之制洪永之閒葢嘗行之而惜其不久
然七年五年其期稍迫寛之以十年八年可也
跋王荊公改正經義劄子
荊公改正經義劄子其中第二道曰臣近貝劄子奏乞
改正經義尙有七月詩剝棗者剝其皮而進之養老故
也謂亦合刪去如合聖心乞付外施行取進止案毛傳
解剝爲擊故釋文音普卜翻荊公不以爲是乃以養老
解之偶一日到野老家問主人何在其家曰撲棗去矣
荊公悵然自失歸而請刋去之〈見容齋隨筆〉古人訓詁之學
不可輕易如此
跋宋高孝兩朝御墨卷
錢唐丁高士鈍丁得宋楊和王所藏高孝兩朝御墨一
卷其中幷有賜和王之子者予見之嘆曰此風雲慶會
閣中故物也風雲慶㑹閣者和王洪福橋里第所以貯
奎墨之所也先是和王卜宅中爲大府旁列諸子四宅
極其宏麗而一浮屠謂之曰此龜相也得水則吉失水
則凶宐引湖以環之和王方被殊眷卽以乞之高宗高
宗許之又曰恐廷臣有言宐速爲之於是和王督濠寨
兵數百又募民夫連晝夜爲之三日而成入自五房院
出自惠利井凡數百丈工成而言者繼至高宗諭曰沂
中有平盜功雖盡以西湖賜之亦不爲過惟容之言
者遂止和王乃復用僧言建高閣以御賜風雲慶㑹四
字揭之而供奎墨焉葢亦取昂首俯湖之𧰼相傳百有
餘年辛巳其家捨閣於佑聖觀識者以爲龜失其首將
不利矣次年果大火數百楹無孑遺而是卷得存不可
謂非天幸也嗚呼中興多名將鄂王蘄王及劉太尉輩
之功無一售者其得窮極富貴以老莫如附㑹政府之
張循王而次之卽和王試觀奎墨之稠疉可以想見恩
遇之隆三復思陵西湖之語君子是以知宋之不復北
征已
跋汪伯彥封事
建炎七年高宗以逆豫師退手詔問諸舊輔以善後之
計故相則李綱汪伯彥朱勝非呂頣浩秦檜故參政則
顔岐李邴張守王綯故樞使則韓肖胄諸公封事李爲
最呂次之其餘亦皆有可采獨顔岐寥寥一無建明岐
故小人力阻李忠定入相者也尢異者汪伯彥之封事
假萬全以爲元老決戰以爲將軍如相如作賦子虛亡
是之比而終之以夢見箕子令其以所見質諸天子斷
自神算葢意中猶主和議而不敢明言耳其語亦絕非
奏對之體令人發一笑也秦檜請聲劉豫之罪而陽推
金人以紓其締交之計是則仍其南人歸南北人歸北
之說而不敢言中原人願歸劉豫者以是時方戰勝也
跋周南仲開禧勅後
右周正字南仲山房藁中擬開禧奪秦檜官諡勅也按
建炎雜記曰秦檜之死其館客曹宗臣爲博士定諡曰
忠獻議狀有道德高天地勛業冠古今之語開禧初李
季章爲禮官請易以惡諡奉常定曰繆狠議上𠈁胄謂
同列曰且休且休遂止然忠獻之吿已拘取矣𠈁胄死
乃復還之今宋史寧宗本紀大書奪秦檜爵諡以繆醜
以李氏之言核之非其實矣予最愛勅中序鄂王冤狀
淋漓悲壯事雖不果行要足以吐重泉之氣所當勒之
鄂王墓道使百世共讀之者也
跋月泉吟社後
月泉吟社諸公以東籬北窻之風抗節季宋一時相與
撫榮木而觀流泉者大率皆義熙人相爾汝可謂壯矣
然當時主盟如方謝吳三先生至今學士皆能道其姓
氏而社中同榜之人自仇近邨而外多已湮沒不傳向
微是書之存則與陵谷同淸淺不亦危哉其閒有可
疑者第三名高宇爲抗州西塾梁相字必大而十三名
魏子大亦武林九友會梁必大第六名子進爲分水魏
石川先生名新之字德夫而五十三名子亦分水魏
石川第七名栗里爲金華楊龍溪名本然字舜舉而三
十六名觀我亦金華楊舜舉十四名喻似之爲分水何
敎名鳯鳴字逢源而四十五名陳緯孫亦分水何敎名
鳳鳴皆一人而兩見十二名鄧草逕爲三山劉汝鈞君
鼎號蒙山而十七名田起東爲崑山劉蒙山則異地而
同名四十名柳圃爲月泉竹臞陳君用而四十六名陳
鶴臯亦月泉竹臞陳君用又五十七名有柳州月泉四
十七名臨淸爲建德王進之而四十九名亦王進之建
德五十名元長爲義烏陳希聲而五十一名聞人仲
伯亦義烏陳希聲竟連名而疉出豈當日隱語廋辭務
畏人知不憚謬亂重複以疑之耶抑歲久流傳或有譌
誤近世雕本未及是正耶是皆當俟之好古者之攷證
者也夫吟社人物職志昭然其棼錯猶且至此何況荒
亭野哭邏舟移榜其爲張孟兼所不能詳者尙可問哉
若槐窻居士黃景昌嘗著尙書蔡傳正誤見兩浙名賢
錄湛淵白珽則本吾鄕舒文靖公裔孫養於白氏見剡
源先生集
心史題詞
亡友長興王敬所嘗爲予言心史必是僞作予是其言
而無徵也已讀閻百詩集其中引萬季野語以爲海鹽
姚叔祥所依託則敬所巳下世嘆其不得聞此佳證也
嘗以語錢唐厲樊榭則謂叔祥豈能爲此詩文予謂閻
萬二丈皆不妄語者必有所據所南別有錦綫集明崇
禎中尙存棃洲先生曾見之予今求之不得但從永樂
大典得見其奇零者向使是書而在以之對勘心史當
有敗闕但不知叔祥何故造爲是書雖非眞本要屬明
室將亡之兆也已吳兒喜欺人至今謬稱眢井舊物以
索高價凡有數本予見其二
跋袁尙寶記北京營造始末
符臺外集多足以補史事而其記北京營造本末一篇
謂左副都御史李慶引用梓人蔡新使之同升列〈蔡官〉
〈工部侍郎〉濫起人夫恣爲魚肉死者幾百萬初上命月糧之
外每旬賞鈔有病者賞醫藥死者賞棺慶新與都督薛
祿指揮沈淸等祇圖剋取入已盡行乾沒月糧則以死
爲生重妄支給及殿成命大醮以𢠢死役者而慶懼以
濫役得罪祇開萬人以上其奸如此不半年而三殿災
職此之由也按慶新不足言矣薛都督名臣也何以亦
依阿其閒耶不亦爲盛德之累耶
題閑中今古錄
黃南山先生孫溥作閑中今古錄其見聞有可采獨所
記欒肇論語駁始末則誤甚矣欒肇乃六朝時人伯牛
有疾章集注所引君視臣疾之禮乃欒肇之說而朱子
引之今以爲其駁因朱子而作何耶
又題閑中今古錄
程尙書仲能以文學之禍死見於存吾是錄中明史以
爲病卒誤矣明史經萬丈季野之手萬丈精於榷史而
鄕里先正事竟不能審以是知史事之難仲能大儒之
子在元已官至尙書不能爲余闕並不得爲危素悲夫
跋陳半湖聞見錄
半湖聞見漫錄予節錄其有關明史者獨爲一卷其餘
則皆格言也李自實附寧藩史家所紀不堪獨半湖雲
寧藩之叛邀李議事李言其失計當自舉奏以非敢違
祖制殺大臣因彼抗詈致憤而然願削國削爵寧藩以
其不附禁之於承奉司世乃雲李受其公爵爲謀主而
滅其家則過矣以大臣交藩王身可死家不可滅也半
湖之言如此則世之所傳所謂下流皆歸者耳然寧藩
之謀久矣李豈有不知者平日附之而臨時狐疑則亦
適見其爲小人也究竟何益之有李有白洲詩集予於
天一閣范氏曾見之
題崇禎遺詔事實後
江藩瑞昌悼順王𤣥孫鎭國中尉統�纂述遺詔事實
一卷時年七十一矣其辨野史妄傳遺詔參錯字樣聲
淚交下惜其所紀亦多舛誤如襄城伯李國楨之葬梓
宮並無其事當時所妄傳也太子巳陷賊營而曰不知
所之開齊化門者曹化淳非杜勛也若範文烈公係揆
輔乃以爲𠛬部尙書倪文正公係計相乃以爲禮部侍
郞王侍郞家彥則以爲太僕孟侍郞兆祥則以爲左通
施副都曜則僅稱僉院吳太常麟徵僅稱戸科而周
御史亮工忽稱副都則官簿崇庳俱未之攷也侍郞張
忻再入
本朝而以爲拷死行人謝於宣拷死而以爲逃則死生
亦未確也其餘不能枚舉又若賀太僕王盛並非死於
甲申者不知何以混而入之其筆墨謭陋無足觀末附
絕句四十二首亦不工然撰明詩者不可竟遺此人也
予友張熷取以示予因題其首
書祁門張侍御請毀逆奄墓疏後
明熹廟時奄禍爲亙古所未有天奪其魄莊烈帝岀而
殛之彪虎餘孽誅鋤殆盡而西山之碧雲寺尙有逆奄
生前所造塚穹碑屹立乃崑山南樂兩相譔文入
國朝猶無恙相傳寺僧拱護甚力遊人過往多以穢物
擲其碑寺僧伺其退輒洗濯之予嘗憤守者之愚而以
爲得使崑山南樂長存面目被人嗤詈正自快意康熙
辛巳張靜齋侍御疏請毀之得
旨允行是固大快人意之舉但惜不取碑文搨數本附
之三朝要典之後足當桓大司馬流芳百世之志也
跋柳先生年譜
柳先生年譜一卷不知誰人所作大畧宋儒仿呂汲公
韓譜爲之江都馬渉江昆弟因購宋槧得見舊本遂與
韓譜合刻中有辨新唐書二條謂據子厚先侍御史神
道表稱中書令奭乃於侍御史爲曾伯祖列傳葢仍韓
退之墓誌之誤而奭字子燕列傳以爲子邵者非俱見
讀書之精但子厚柳評事墓誌則濟房蘭廓四州刺史
楷實仕於唐而譜以爲隋豈固歴事兩朝者耶至楷生
夏縣令繹同葬長安少陵則譜所載三子竟遺其名以
是知攷證之學其難如此涉江歎曰有是哉因書之於
其後
再跋柳先生年譜
王厚齋曰柳州之文多冒名者馬退山茅亭記見於獨
及集百官請復尊號表六首皆岀於崔元翰請聽政
第三表文苑英華乃林逢第四表雲兩河之寇盜雖除
百姓之瘡痍未合乃穆宗敬宗時事代裴行立謝移鎭
表行立移鎭在後柳州謝上表其一乃李吉甫郴州謝
上表舜禹之事謗譽咸宜三篇晏元獻曰恐是博士韋
籌作而愈膏肓疾賦晏公亦云膚淺不類若爲裴令公
舉裴冕乃晁說作柳州之生冕薨已五年今按譜中所
列尊號表六首柳州謝上表未及別擇其餘似亦知其
非而不載
題范文正公年譜
是譜爲吾鄕樓宣獻公所編而公五世孫之柔校正者
又有補遺一卷言行錄四卷皆元時刋本自公少有朱
氏之困淄州池州爭所謂長山者紛綸莫定予嘗見永
樂池州府志中有宋忠臣丁黼於理宗紹定二年作池
州范文正公祠堂記以靑陽朱氏所藏文正手帖及謝
太夫人畫像爲據而府志折衷之曰朱氏實籍靑陽文
正繼父文翰嘗任淄州長史謝於其時歸之故文正讀
書淄州之長山其說足以解紛矣是朱氏雖籍靑陽而
靑陽之長山非文正之書舍文正實寓淄州而淄州之
長山不可以爲朱氏之本貫也然年譜明曰淄州長山
朱氏何耶公於貴後以金帛酬朱氏撫育之恩足矣至
回贈繼父以太常博士而以䕃補朱氏子官則於義未
爲當不可以大賢而曲護之
書郗氏族譜後
偶見法帖刋誤一書宋黃伯思著其中有曰晉郗氏自
太尉鑒以後遂爲江左名宗其字讀如尙書絺繡之絺
世人俗書郗作郄呼爲郄詵之郗此大謬也郄詵晉大
夫郤縠之裔郗鑒漢御史大夫郗慮之裔〈按漢有益州刺史郗儉〉
支旣不同音亦逈異唐人如陸魯望之博雅亦有一段
淸香染郗郞之句葢沿俗耳愚按尙書絺繡之絺孔傳
讀作如字伯思所據乃孔傳也〈按鄭注讀作黹字今多從之〉說文郗
成周邑在河內杜氏曰河內野王縣西南絺城以鄭漁
仲通志例當是以邑爲姓又按戰國䇿有絺疵郗旣與
絺通或卽絺疵之後
跋槎湖張氏族譜
焦文端公志經籍其譜系家則吾鄕槎湖張氏之譜在
焉張氏之譜修於東沙尙書有善有惡區別森然葢譜
系中所未見先宮詹修全氏譜族祖見山先生實秉筆
欲用其例宮詹難之而止或問予曰兩家所見若何予
曰皆是也尙書志在春秋一筆一削雖家乘乎而霜松
雪柏讀之凜然知懼宮詹則爲孝子慈孫念有取於包
荒之旨非僅僅懐府怨之恐也及見戴帥初集序富春
孫氏譜乃知尙書之例岀於孫氏
跋田表聖墓誌
田侍郞之節無可置議顧其在太宗朝嘗請封禪則
一言以爲不知者也漢唐以來請封禪者無一非導諛
之臣侍郞非其人也特其晰理或有未精耳當時幽燕
未復銀夏爲梗開國之勛較之漢唐劣矣乃敢尙啓其
侈心乎不謂侍郞有此失詞也范文正公尙序此事於
志中亦偶未之思耳眞宗甚眷侍郞於其歿也二子在
居喪中仍食月俸斯古今卹典中所未有者
書宋中大夫周公家傳後
予纂古今親表錄友朋多言其徒費日力不知門地分
而流品出未嘗不於世敎有補鄕先生宋中大夫周公
鍔預名元祐黨人之一大夫之舅氏范丞相忠宣公純
仁右丞純禮待制純粹及大夫初娶婦翁胡右丞宗愈
再娶婦翁王學士覿中表兄弟范開封正平九族之中
登錮籍者七人予旣牽連書之又讀陳忠肅公瓘與兄
書雲章氏議郤不成農帥極惓惓亦不敢就自到官尢
覺中饋不可無人瑞奴等零丁益可憐不免議同年周
戸曹之妹其家淸貧其人年長貧則不驕長則諳事舉
家好善故就之戸曹卽大夫也嗟乎卽忠肅之書可以
見大夫一門之賢而其得力於范文正公胡文恭公之
典𠛬者亦豈少哉文正壻一爲賈東明蕃以不附新法
忤荊公而忠宣之岀司馬侍郞忠潔公朴溫公羣從握
節死於金者也大夫胡氏之私則僚壻考功忠臣亦在
黨禁可謂同岑之盛矣偶從大夫裔孫見家傳書此以
勉
跋王檢正庭秀傳
檢正爲黃涪翁詩弟子諸志爲作傳皆排比其善行而
困學紀聞樶其磨衲集議論之妄以鄭介夫爲妄言陳
少陽爲鼓變是熙豐之法度非元祐之紛更謂黨人子
弟爲謬賞謂蘇黃文章爲末藝甚者擬程子之學於墨
釋而以易傳成於楊謝之刪潤詆趙張二相尢力有是
哉其謬妄也是以深寧斥其邪詖予謂舒待制之與檢
正文章俱有可觀當置之文苑而識其短以爲後人之
戒
跋豐吏部宅之傳
四明諸志俱不爲豐吏部立傳祇上虞志有之然不能
具其顚末吏部爲槐堂高弟而傳不言其承學統其贖
孤女事見行營雜錄而傳不言其篤行按後邨哭吏部
詩曰江表依公稍自強訃聞朝野共淒涼纛移北府兵
皆散笳返西州宅已荒又曰康時才業未全伸晚建油
幢白髮新畚土爲城塵滿面握拳猶戰膽通身則吏部
由京朝官出守藩時葢開禧嘉定之閒江淮方有兵事
而吏部葢有勛績者也其夢吏部詩曰老猶奮筆排和
議病尙登陴募敗兵天奪偉人關氣數時無好漢共功
名又曰朝給賻錢方掩骨家無餘帛可爲衾然則吏部
之節壯矣其廉又可知也他日當博訪其事附之宋史
跋袁處州行狀
狀雲宋之亡也舊不快意於衣冠者爭上變入爵陳參
議允平有讐家言新從福州航海來見參議爲書約蘇
都統以九月乘帆下慶元當出兵以迎禮部尙書高衡
孫連署勸進時張元帥督師將征南命招討使王世強
圍捕鞫實賴處州識其麾下得解其事而參政由是得
脫其後復有言昌國大姓以故王爲名者元帥不聽嗚
呼順治戊子已丑之禍如一轍也而衣冠之禍更慘巳
跋袁尙寶行狀
尙寶袁公行狀黃先生南山所纂也尙寶傳其父之學
世以爲術士耳不知其因成祖養賢之問而詳及前代
學宮書院之制論武臣居喪之當解職謂皇太孫獲鹿
當先獻皆讜論也而力爭靈濟宮符藥之妖妄尢大臣
風節惜南山先生之狀其敍事過於質無文
跋陳祭酒行狀
吾鄕陳公敬宗明初名臣也實與李祭酒時勉齊名南
北吾讀其行狀乃知其亦嘗奪情起復明初文臣奪情
甚多而李賢所援祇及楊溥故事不可解閣臣雍容絲
綸之地奪情已非訓矣陳公終身侍從亦奪之不已謬
乎
書江陵張相國行狀後
有明中葉以後宰執以相軋爲事是一大患也方桂洲
分宐兩公𤣥黃之後當國者似亦宐爲前車之鑒讀江
陵集則新鄭之與華亭一盈一虛益可畏矣江陵爲庶
常時乃華亭所敎習故所以護華亭者甚至卒之傾新
鄭而攘其位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當國大臣不竭
精神於補袞而專用之門戸中論世者所長嘆也
又書江陵行狀後
江陵當未第時深爲遼王憲㸅所眷時世宗方耽𤣥黙
之道王以方士長生之術見幸穆宗卽位或誣言有淮
南衡山之謀遂下請室江陵實有力焉語在遼邸紀聞
江陵尋售王府爲第神宗時之沒籍以王妃王氏之請
也物換星移格天閣在人何在者終於不保生前之機
械坑坎亦可以已矣夫
跋明王晉溪尙書傳
明正德閒大臣晉溪之才偉矣故能黙用陽明以定宸
濠之難其人雖兼機數然三代以後盤根錯節亦有非
機數不成者必墨守迂腐道學之言以格之此愚人也
明人論晉溪襃譏各半非知晉溪者晉溪爲敬軒再傳
弟子其太公卽敬軒弟子也然則晉溪之心術何嘗不
粹特事有經有權則所以處之者亦有體有用以是知
敬軒陽明之學亦未嘗不合
跋衞元嵩元包後
宋楊通老謂衞元嵩益州成都人明陰陽歴算獻䇿周
武帝賜爵蜀郡公武帝不敢臣之有傳在北史棃洲先
生詰之謂北史周書皆無元嵩之傳不知其何所據愚
攷北史實有元嵩在藝術傳但傳言元嵩好言將來事
不信釋敎上疏極論之因疑元嵩乃道士而惡釋家者
及讀隋經籍志周武帝時蜀郡沙門衞元嵩上書稱僧
徒猥濫武帝下詔一切廢毀然則元嵩僧也其上疏非
詆釋敎乃謂託於釋敎者之多耳自唐中葉以後沙門
始有賜爵之事元嵩賜爵其言不覈予友杭編修雲元
嵩實道士不知何據
跋四明尊者敎行錄
古人有畫像記畫像贊二種獨宋慶元庚申沙門善月
爲四明尊者作像志銘是文章體例中所未有也四明
法智師主延慶道場實爲寶雲通公高座以振天台螺
溪之敎沙門宗曉爲之纂敎行錄七卷予生平不喜佛
書而是編以有關梓里文獻故收拾之其中有紹興壬
午靑山居士樓弆跋文當是太師樓楚公異之弟也並
錄以廣舊志之遺
題蟫津集
浮屠之文如蟫津葢亦一世之雄也其報復昌黎不遺
餘刀雖然無問昌黎之學非蟫津所能排卽以其文亦
豈可遽與昌黎抗歟是則可謂不自量矣
書道德眞經三解後
道藏中多有易學鄧錡亦其一家也雍正甲辰得見其
道德眞經三解一解經則章句大旨也二解道則述天
地始終之故也三解德則丹竈家言矣又述眞常三百
字以擬陰符之數冠之卷首原夫柱史淸淨之旨轉手
而爲長生久視之學隋志未嘗合幷葢其愼也鄧氏之
書其意在乎通津然強分道與徳而二之則支矣
讀道德指歸
張南漪語予曰道德指歸前有穀神子序其雲嚴君平
姓莊氏故稱莊子班史避明帝諱更之爲嚴然則篇中
所稱莊子者皆君平自稱也故卷首卽稱莊子曰老子
之作上經𧰼天下經𧰼地其發明宗旨幾二百言此後
每設爲問答必曰何以言之何以明之何以效之或曰
敢問而後以莊子曰答之葢皆君平自稱之言無疑也
閻濳邱乃以爲莊周逸篇之文以補王厚齋之漏何其
觕也其所引亦不完南漪之言覈而篤矣然予並疑是
書乃𧸛本非君平之作也漢志於老子所錄有四家隣
氏經傳四篇傅氏經說三十七篇徐氏經說六篇劉向
說四篇使君平有之不應不見於志其疑一也王貢傳
載君平事但曰祖老子嚴周之旨著書十餘萬言是特
祖其意而別爲書非竟若是書之爲箋釋也然漢志亦
不錄是已亡矣安得晉魏閒忽岀乎其疑二也且予嘗
觀其文亦頗不𩔖西京人語其疑三也
跋黃氏道德經附註
南山先生晚年頗言養生故瓊臺贊其畫像有高慕𤣥
虛漸入佳境之語道德經附註三卷自言因王弼舊注
茫昧因發其光耀之一二而以不得神從寥廓快覩昭
回爲恨則好之亦至矣讀先生傳家集其養生之言亦
津津然
跋黃氏陰符經附註
南山先生注陰符以爲當卽寇謙之輩所著其言甚確
其謂篇末一百一十三字葢古注而混入經文之內者
因改正之愚意則謂此乃總結三篇之說非注也惜不
得起先生而問之
書程雲莊語錄後
初南雷黃先生嘗言同時有程雲莊者倡敎呉鄣之門
以一四篇言佛二三篇言道三兩篇言儒乃修飾林三
敎之餘術而別自出頭地者予思見其書未得雍正甲
寅長洲徐編修丈澄齋出其遺書示予三篇之外尙有
守白論其言以公孫龍子爲宗而著定爲十六目其前
八目曰不著形質不雜靑黃之白是爲眞白此彼相非
之謂指指有不至至則不指不指之指是爲眞指是非
交錯此彼和同是爲指物靑白旣兼方員亦舉二三交
錯析橫分是爲指變萬變攘攘各正性命聲負色勝
天地莫能定惟人言是正言正之物是爲名物惟名統
物天地莫測天地莫測名與偕極與天地偕極之物其
誰得而有無之幻假之是爲眞物指而非指非指而指
非指而指而指非指是爲物指一不是雙二自非一隻
雙二隻黃馬堅石惟其所適此之謂物變其後八目曰
不落形色不涉是卽自地之天地中取天曰地天統盡
形色脫盡是卽有天之地天中取地曰天地天地地天
地天天地閃鑠難名精光獨透曰眞神至精至神結頂
位極名實兼盡惟獨爲正曰神物天地之中物無自物
往來交錯物各自物惟審乃知曰審知惟審則惟至
則止從橫周徧一知之至曰至知實不曠位名不通位
惟愼所謂名實自正曰愼謂彼此惟謂當正不變通變
惟神神化惟變曰神變其宗旨則曰天地惟神萬物惟
名天地無知惟神生知指皆無物惟名成物公孫龍子
之學絶於世亦久矣雲莊葢參㑹釋老之言附會之以
成其說者也雲荘之傳如熊如灝金貞輩不甚著名而
正希先生爲最大弟子正希晩年禪學葢得於雲莊其
遺書又有易數定序及蓍法定序十目雲莊名智字子
上一字極士
再題雲莊語錄
正希先生講學師歙人程雲莊向嘗聞之棃洲黃氏得
其大略後見其書於揚之馬氏果誕謬不足信也其講
兵師閩人柯仲炯所謂農丈人者也仲炯亦自負易學
主𧰼數予未見其所著故姚令王君正中說易本之而
正希與劉侍郞之綸並師之黃太穉曰仲炯從董公應
舉屯田一妄男子耳嘻正希之學一出於雲莊一岀於
仲炯皆自以爲專門而世莫之信以所見於用者驗之
卽其薦申甫而可知矣因幷附志之雲莊語錄之後
跋劉屛山唱道集說
屛山唱道集說鈍翁駁之詳矣偶閱湛然居士所爲序
言其二十九歲閱復性書知李習之亦年二十九歲參
藥山而退因發憤參萬松師著此書噫屏山歴詆諸儒
以恣其說自我成佛足矣何必援昔人以自重習之斷
非佞佛者卽或其言閒有未純不過學之小疵耳浮屠
輩造爲此說以誣之而屛山援之以爲例可爲一笑
鮚埼亭集外編卷三十四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