鮚埼亭集 (四部叢刊本)/經史問答卷第三

經史問答卷第二 鮚埼亭集 經史問答卷第三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純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原刊本
經史問答卷第四

全謝山先生經史問答卷三  餘姚史夢蛟重校

  詩問目答張炳

正樂正詩或分爲二或合爲一先生謂正詩乃正樂

中事蓋正樂之條目多有正其僣者如宮懸不應用於

諸侯曲懸不應請於大夫舞佾歌雍皆是也有正其有

司之失傳者如大武之聲淫及商是也有正其節奏之

紊者如翕純繳繹之條理是也有正其聲而黜之者如

鄭衛齊宋四聲以及北鄙殺伐之響是也有正其容者

如大武之致左憲右是也有正其器者如歌韶必以首

山之竹龍門之桐是也有正其名者如大武之樂據泠

州鳩語別有四名疑其不可爲據是也而最大者在雅

頌之失所此最爲詳盡曲當唯是雅頌之所先生歴舉

左傳大戴投壺並石林葉氏竹村馬氏以及毛傳異同

幸科分而條晰之

今人所共知者如左傳寗武子之湛露彤弓其一條

也叔孫穆子之肆夏文王其一條也是皆雅之失所者

也大戴禮投壺篇凡雅二十六篇八篇可歌鹿鳴貍首

鵲巢采蘋采蘩伐檀白駒騶虞也又八篇廢不可歌其

七篇商齊可歌也三篇閒歌按投壺之文最古故列於

經而其說不可曉二雅之材一百五而以爲二十六不

可曉者一也白駒是變雅今列之正雅不可曉者二也

八篇之中鹿鳴白駒一正一變貍首據康成以爲曽孫

侯氏之詩則亦在雅而鵲巢四詩是南樂亦列之雅不

可曉者三也伐檀則直是變風亦列之雅不可曉者四

也就中分別言之南之溷於雅猶之可也變雅之溷於

正雅不可也變風之溷於變雅猶之可也遂溷入於正

雅不可也至若商齊七篇不知是何等詩據樂記商者

五帝之遺聲則康成以爲商頌者謬齊者三代之遺聲

是皆在雅頌以前何以投壺亦竟指爲雅詩不可解者

五也是非雅之失所者乎固不僅如左傳所云也攷之

漢晉之世尚仍投壺之說用之廟堂是孔子雖曾正之

而世莫知改可嘆也若石林葉氏之言尤前人所未發

者吳札觀樂以大雅爲文王之德以小雅爲周德之衰

猶有先王之遺風則是所奏之小雅皆變雅蓋幷板蕩

等詩凡變雅皆誤合之以爲小雅所奏之大雅皆正雅

幷鹿鳴伐木等詩凡正雅皆誤合之以爲大雅是失次

之尤者也此蓋本於劉炫以正杜預之謬而以解雅之

失所最精袁淸容曰小雅而曰周德之衰是歌六月至

於何草不黃矣鹿鳴至於菁莪皆美詩何言乎周德之

衰乎大雅誠文王之德矣然民勞至於召旻刺亂也何

文王之德乎故可以合樂者小雅至菁莪而止大雅至

卷阿而止按淸容似未見石林之說而適與之合然諸

書所言皆是雅之失所若頌之失所則石林亦頗鶻突

愚以毛傳攷之絲衣繹賓屍也而高子以爲祭靈星之

屍則必是時有用之靈星者楚莊述大武之三章曰賚

六章曰桓卒章曰武而今所傳則桓先於賚武又先於

桓故杜預曰是楚樂歌之次第是皆頌之失所也而尤

善者竹村馬氏之言謂穆叔不拜肆夏以爲是天子所

以享元侯夫肆夏頌也而何以溷入於雅天子取以享

元侯乎是必舊時沿習如此故穆叔雖知禮不知其非

穆叔尚然況其餘乎蓋魯以禘樂享賓則凡頌皆以充

雅而用之燕禮至孔子始正之夾漈曰南溷於雅猶之

可也頌溷於雅不可也

然則商齊之詩何詩也

竹村嘗言康衢風之祖也喜起南風雅之祖也五子

之歌變聲之祖也是皆商齊之遺也以是推之卽放齋

所云太始天元之策包羲罔𦊙之章葛天之八闋康衢

之民謠古詩所始者也皆商聲也蓋商聲有正而無變

齊聲則有正變二者大傳所云大訓大化九原六府皆

禹樂章而九辯見於山經統之則九功九德之九歌也

呂覽所云晨露是湯樂章皆雅之祖也五子之歌以下

變聲日多如麥秀如採薇如微子之閔殷如祈韶皆變

聲也則皆齊聲也其中或多依託故夫子不錄

然則程文𥳑公㤗之謂詩除雅頌南豳之外皆不入

樂顧亭林力宗之而先生不以爲然何也

古未有詩而不入樂者是乃㤗之謬語也特宗廟朝

廷祭祀燕享不用而其屬於樂府則奏之以觀民風是

亦樂也是以吳札請觀於周樂而列國之風並奏焉不

謂之樂而何古者四夷之樂尚陳於天子之廷況列國

之風乎亭林於是乎失言況變風亦槩而言之衛風之

淇澳鄭風之緇衣齊風之鷄鳴秦風之同袍同澤其中

未嘗無正聲是又不可不知也淸容曰亦有非祭祀告

神之詩而謂之頌者敬之小毖振鷺閔予小子諸篇是

也按此非頌而附於頌者以其不𩔖雅之音節也試取

諸詩讀之可見

野處洪文敏公曰衛宣公父子事毛詩左氏皆有之

但宣公以隱公四年十二月立至桓公十二年十一月

卒凡十九年姑以嗣位之始卽行烝亂而急子卽以次

年生𫝑須十五年然後娶旣娶而要之生壽及朔一能

救兄一能奪嫡皆非十歲以下兒所能辦也然則是十

九年中如何消破野處之言如此何以解之

是在春秋孔疏中巳及之蓋宣公乃莊公之庶子而

夷姜則莊公之諸姬也莊公卒長子桓公在位十六年

方有州吁之難而宣公立則烝亂之行當在前十六年

之中有子可以及冠魚網離鴻卽宣公嗣位初年事也

其年足以相副矣雖然愚尚有以補孔疏之遺者桓公

在位則先君之嬪御自尚在宮中宣公方爲公子而謂

出入宮中烝及夷姜公然生子則宮政不應如此之淫

蕩也桓公當早被鶉奔之刺矣故此事畢竟可疑史記

以夷姜爲宣公之夫人而毛西河力主之亦因此疑竇

而求解之然凡史記與左氏異者大抵左氏是而史記

非且此等大事左氏不應無據而妄爲此言惜乎孔疏

未及也是亦但可闕之以爲疑案者也

唐風楊水諸詩序與史記合華谷嚴氏以爲不然考

之左氏則似華谷之言爲是朱子仍依序說蓋華谷後

朱子而生未得見其詩緝也先生以爲然否

曲沃自桓叔至武公祖孫三世竭七十年之力而得

晉皆由晉之遺臣故老不肯易心故耳是眞陶唐之遺

民而文侯乃心王室之餘澤也詩序史記之言俱謬今

以其曲折次之平王三十二年晉大臣潘父弒昭侯迎

桓叔桓叔將入晉人攻之桓叔敗歸晉人誅潘父立孝

侯由是終桓叔之世不得逞此一舉也四十七年莊伯

弒孝侯晉人不受命逐之而立鄂侯是再舉也桓王元

年莊伯伐晉而鄂侯敗之乘勝追之焚其禾此事不見

於左傳而史記有之曲沃懼而請成是三舉也二年莊

伯合鄭邢之師請王旅以臨晉鄂侯奔隨而晉人立哀

侯以拒之是四舉也三年晉之九宗五正復逆鄂侯入

晉使與哀侯分國而治其不忘故君如此十二年陘庭

召釁哀侯被俘晉人立小子侯以拒之是五舉也十六

年曲沃又誘小子侯殺之而周救之晉人以王命立哀

侯之弟是六舉也於是又拒守二十七年力竭而亡而

猶需賂取王命以脅之始得從然則以爲將叛而歸者

豈其然乎當是時曲沃豈無禮至之徒而要之九宗五

正不可以潘父及陘庭之叛者槩而誣之是則華谷之

確然不易者也故近日平湖陸氏曰素衣朱襮從子

於沃葢發潘父輩之隂謀以告其君使得爲防也彼其

之子則外之也

朱竹垞曰劉向所述皆魯詩未知果否其亦有所據

劉向是楚元王交之後元王曾與申公同受業於浮

邱伯之門故以向守家學必是魯詩然愚以爲未可信

劉氏父子皆治春秋而歆巳難向之說矣安在向必守

交之說也向之學極博其說詩考之儒林傳不言所師

在三家中未敢定其爲何詩也竹垞之說本之深寧然

以𮮐離爲衛急壽二子所作見於新序而先儒以爲是

齊詩則不墨守申公之說矣

往近王舅南土是保朱子曰近辭也其義頗不可曉

李厚菴曰往保南土王舅是近亦是強爲之詞嚴華谷

訓作已皆難通幸明示之

華谷之釋卽朱子之釋也蓋毛傳本訓作已康成曰

近辭也聲如彼記之子之記孔疏嘆而送之往去已此

王舅也近已其聲相近陸氏釋文近讀作記是華谷與

朱子本同也按詩彼其之子之其一作記亦有用本字

者園有桃詩也有轉作忌字者大叔于田詩也有轉作

近字者是詩是也往近猶雲往矣也朱子用其解而遺

其音以致後人不曉而厚菴則不知而漫釋之

蒹葭之詩序曰刺襄公也朱子曰不知其何所指厚

齋則曰感霜露也近日李天生以爲秦人思宗周在水

一方指洛京也竹垞稱之謂前人所未發而先生曰亦

曽有道過者敢問所出

天生秦人以是歸美秦俗之厚在天生固屬自得之

言而魏仲雪早嘗及之其曰秦人不復見周室威儀而

隱然有美人之感也然則以序參之曰刺襄公者亦是

蓋試讀秦風急公勇戰之意固其招八州而朝同列之

兆而寺人媚子亦屬景監趙高之徵先王之有勇知方

者不若是也詩人以是益睠懷於故國也朱謀㙔曰是

故老之遁跡者刺襄公不能招致之亦互相發也厚齋

之言更蹈空

南軒於渭陽之詩何責康公之深也

宋儒每多迂刻之論而宣公最少若此條則犯之矣

令狐之役晉負秦秦不負晉也康公之送雍曰文公之

入也無衛是以有呂郤之難乃多與之徒卒依然渭陽

之餘情也晉人乞君秦人答之有何覬覦而以爲怨欲

害乎良心則似不讀左傳矣如宣公言將晉人召雍而

康公畱之不遣乎以是爲論世則不可謂非一言之不

知也巳

左傳楚子之言以賚爲大武之三章以桓爲大武之

六章以武爲大武之卒章杜元凱曰不合於今頌次第

蓋楚樂歌之次第孔仲達曰今頌次第桓八賚九按毛

傳八九之次未聞

仲達蓋取三十一篇合數其所告於武王者而次第

之皆以爲大武之樂昊天有成命第一毛傳不以爲兼祭成王之詩

時邁第二執競第三毛詩不以爲兼祭成王康王之詩有瞽第四載見

第五武第六酌第七桓第八賚第九也然以序攷之則

似止以於皇武王一篇爲武幷賚與桓皆不以爲武也

況酌卽是勺別是舞名見於內則則不在大武之內而

昊天執競二詩確是康王以後之詩則是三六之次固

非八九之次亦非也且武在第六何也是所當闕者也

溱水有三而見於經者惟鄭之溱先生以爲祗二溱

鄭之水當作潧是據說文不知他尚有所證否

溱水在說文以出桂陽之臨武者當之而水經注汝

水篇亦有出平輿之溱所謂二溱者也鄭之水說文本

作潧水經亦作潧說文引詩亦作潧水經引國語亦作

潧以是知古文皆不作溱也故陸氏釋文亦疑焉今以

其音爲溱而遂溷之盡改詩及春秋內外傳並孟子之

潧皆作溱誤也故水經注雖多譌謬然不可廢者此類

是也潧水一名鄶水故檜國也程克齋因此以爲一名

澮水則又非也澮水在河東見水經注汾水篇而灌水

在淮南亦一名澮以潧爲澮豈可乎克齋精於釋地不

知何以失之

亭林先生謂薄伐玁狁之太原非尚書之太原按朱

呂嚴三家皆以爲卽今陽曲而亭林力非之是否

亭林是也周之畿內自有太原故宣王料民於太原

若以晉之太原當之則踰河而東以料民於藩國有是

理乎爾雅廣平曰原公羊傳上平曰原尚書大傳曰大

而高平者謂之太原蓋太原字義原不必有定在春秋

說題辭高平曰太原斯平涼一𢃄所以亦有太原之名

先儒所以謂太原爲陽曲者孔頴達曰杜氏謂千畝在

西河之介休則王師與姜戎在晉地而戰按左傳晉文

侯弟以千畝之戰生則千畝似晉地也而九域志古京

陵在汾州宣王北伐玁狁時所立則亦以太原爲晉陽

也予謂周之畿內蓋亦別有若千畝者非卽西河之介

休其時晉人或以勤王至畿內戰於千畝而成師生亦

未可定蓋千畝乃籍田亦應在畿內不應渡河而東卜

地於介休是皆當闕如者也

⿰氵𭝠 -- 𣾰沮二水禹貢與詩並有之然其說不一漢志右扶

風有⿰氵𭝠 -- 𣾰⿰氵𭝠 -- 𣾰水在西東入渭闞駰十三州志亦同是⿰氵𭝠 -- 𣾰

水也水經沮水岀北地郡直路縣東入洛是沮水也王

厚齋曰據此則沮自沮⿰氵𭝠 -- 𣾰⿰氵𭝠 -- 𣾰而孔氏引水經沮水俗

謂之⿰氵𭝠 -- 𣾰水又謂之⿰氵𭝠 -- 𣾰沮水此則名稱相亂諸家以爲扶

風之⿰氵𭝠 -- 𣾰與北地之沮當爲二扶風是⿰氵𭝠 -- 𣾰水北地是沮水

之一名⿰氵𭝠 -- 𣾰沮水者蓋扶風之⿰氵𭝠 -- 𣾰至岐入渭在豐水之上

流而尚書渭水會豐會涇之後乃過⿰氵𭝠 -- 𣾰沮則⿰氵𭝠 -- 𣾰沮乃在

豐水之下流是書之⿰氵𭝠 -- 𣾰沮非詩之⿰氵𭝠 -- 𣾰也詩之⿰氵𭝠 -- 𣾰沮是二

水而書之⿰氵𭝠 -- 𣾰沮是一水卽詩之沮也然水經之沮入洛

而尚書之⿰氵𭝠 -- 𣾰沮入渭孔安國謂⿰氵𭝠 -- 𣾰沮一名洛水則⿰氵𭝠 -- 𣾰

卽洛也又何入之有當闕之以俟知者以厚齋之精於

釋地顧終不能定此惑不知先生之說詩說書說水經

何以和會而折𮕵之

⿰氵𭝠 -- 𣾰⿰氵𭝠 -- 𣾰沮是沮洛是洛三水各有源流無可疑不得

混而爲一然⿰氵𭝠 -- 𣾰入沮故世有呼沮水爲⿰氵𭝠 -- 𣾰沮水者⿰氵𭝠 -- 𣾰

皆入洛故世有呼漆沮水卽爲洛水者叚昌武嚴粲之

說所由疑也叚氏竟謂⿰氵𭝠 -- 𣾰沮有二一在上流一在下流

非也程㤗之曰沮水按宋氏長安志自邠州東北來至

華原縣南合⿰氵𭝠 -- 𣾰水入富平縣石川河石川河者沮水之

正𣲖也⿰氵𭝠 -- 𣾰水按宋氏長安志自華原縣東北同官縣界

來南流入富平縣石川河是⿰氵𭝠 -- 𣾰沮會合之地而洛水出

自北地歸德縣臨戎夷中至馮翊懷德縣入渭懷德者

今同州之衙縣也然則⿰氵𭝠 -- 𣾰在沮東至華原而西合於沮

沮在⿰氵𭝠 -- 𣾰西受⿰氵𭝠 -- 𣾰而南遂東合於洛洛又在⿰氵𭝠 -- 𣾰沮之東至

同州而始合㤗之所言視厚齋爲了當前人疑入渭入

洛之異者不知入洛則由洛以入渭矣杜岐公曰謂⿰氵𭝠 -- 𣾰

沮爲洛者以三水合流也此最足櫽括若張守節曰⿰氵𭝠 -- 𣾰

沮二水源在雍州之西其名洛水者源在雍州之東此

實叚氏嚴氏之疑所由出不知洛水本在⿰氵𭝠 -- 𣾰沮二水之

東其後由東而西遂合爲一又何害乎唯是洛水之名

始見於周禮職方氏㤗之以爲秦漢時始有此水則不

道元於⿰氵𭝠 -- 𣾰水篇引禹本紀之文雲導渭水東北至涇

又東逕⿰氵𭝠 -- 𣾰沮入於洛其言與禹貢悖

禹本紀乃太史公所不採然是亦必非禹本紀之文

以禹時尚無北地之洛水也卽以職方而後之水道言

之洛入渭不聞渭入洛禹本紀安得爲此言道元好采

異聞以示博而不審眞妄嘗有此失

據道元則濁谷水亦謂之⿰氵𭝠 -- 𣾰水而又引㭍渠水之入

岐者以存疑然則⿰氵𭝠 -- 𣾰水自不止一水也

⿰氵𭝠 -- 𣾰水或有同名者固未可定然尚書及詩所指⿰氵𭝠 -- 𣾰

皆是一水不必援他小水以亂之

厚齋不特謂⿰氵𭝠 -- 𣾰沮二水有二幷謂洛水有二其說亦

本之括地誌不知是否

是非括地誌之謬也乃張守節之謬也括地誌曰洛

水出慶州至華隂入渭卽⿰氵𭝠 -- 𣾰沮水而張守節辨之曰非

古公所度⿰氵𭝠 -- 𣾰沮厚齋因本之引易祓曰漢志馮翊之懷

德荊山在其縣西正洛水之源也是卽禹貢之⿰氵𭝠 -- 𣾰沮又

一洛水岀慶州洛源縣有白旋山洛水所出因以名縣

東南流至同州澄城縣其去懷德亦近則大謬矣洛州

出於慶州之白旋山至懷德之荊山而入渭今以荊山

別爲一洛之源豈非囈語厚齋謂雅詩瞻彼洛矣之洛

是雍州之洛是矣而忽有此失不可解也

先生謂鄭之溱水古文作潧秦之沮水古文作

本說文按今水經溱作潧而沮不作

舊本亦自作𣻐今誤耳小司馬索隱引水經水出

北平直路縣是唐本之不悖於說文者也說文曰北地

𣻐水虘聲漢中沮水且聲其了了如此蓋沮水有三一

沔漢之沮一是沮漳之沮亦作雎一是灉沮之沮而

地誌元氏縣下沮水是汦水之誤文不知尚書毛詩史

漢水經何以一變而關中之𣻐皆盡誤而爲沮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序曰刺康公用兵也詩無刺意

其說固非朱子引蘇氏曰秦本周地故其民猶思周之

盛時而稱先王此蓋以小戎諸詩之意申之其說似勝

於序而先生曰穆公之詩何所見與

讀詩則所謂王者是指時王非先王也蘇氏之言未

覈況其曰與子是明有同事者蓋當襄王在氾穆公師

於河上將以納王其曰與子指晉人言之也故曰同袍

同仇同澤同裳穆公是舉最佳不知何以竟爲晉人所

辭而中道歸去晉人固譎欲專勤王之勛而穆公拙矣

然其心則固可取也予嘗謂穆公生平之事惟此舉足

唐風枤杜章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其與魏風彼汾

章彼其之子殊異乎公行疑皆是諷晉之無公族也先

儒曾有言之者否

東萊呂氏嘗言之蓋晉人亡國之禍遠在二百餘年

之後而實兆於此晉自桓叔不逞弒宗國之君者五而

後有晉其心惟恐宗室之中有效尤而出者故獻公今

日殺富子明日殺游氏之二子尋盡殺羣公子以士蔿

爲密勿之功臣而不知轉盼間驪姬殺申生矣逐重耳

夷吾矣詛無畜羣公子矣乃又轉盼間三公子之徒殺

奚齊矣殺卓子矣夷吾立幾殺重耳矣重耳殺圉矣以

重耳之賢不能革此淫詛四散其諸子轉盼間爭國樂

死矣雍逐矣黑臀⿰糹⿱𢆶匹 -- 繼靈周⿰糹⿱𢆶匹 -- 繼厲俱自外至於是以六卿

之子弟充公族是彼汾之詩所爲刺也而要皆獻公啟

之啟獻公者桓叔也春秋之國如楚如衛如宋如鄭皆

得宗卿之力魯之三家雖不道然終未嘗篡國晉用六

卿而先亡齊用田氏而先亡豈無他人之謂也或疑唐

魏之詩無及獻公以後者則甚不然變風終於陳靈何

以唐魏二國獨無乎

顧亭林謂唐叔所封以至翼侯之亡疑皆在翼不在

晉陽然則爕父何以改國號曰晉乎唐城畢竟安在

旣改唐曰晉則其在晉陽可知然亭林之言亦自有

故難以口舌辨也括地誌所述唐城有二一在井州晉

陽縣北二里是太原之唐城一在綘州翼城縣西二十

里是平陽之唐城相去七百餘里而史記晉世家謂唐

叔封於河汾之東則當在平陽張守節亦主此說若太

原則在河汾之西矣故亭林疑唐叔本封在翼者以此

故也但爕父之改唐曰晉以晉水則自在太原而詩譜

明曰穆侯始遷於翼則史記所謂河汾之東者未可信

矣而平陽亦有唐城者蓋必旣遷之後不忘其故而築

之知後此之所謂故綘新綘二綘異地而同名耳至於

晉自唐叔以後靖侯以前年數且不可考何況其他則

其中必累遷而至翼亦必無一徙而相去七百餘里也

亭林於括地誌之唐城引其一遺其一則稍未覈也

竹村馬氏曰三百五篇惟周頌三十一篇商頌五篇

爲祭祀之詩小雅鹿鳴以下彤弓以上諸篇爲宴享之

詩此皆其經文明白而復有序說可證者也至於周南

以下十五國風小雅自六月而下大雅自文王而下以

至魯頌之四篇則序者以爲美刺之詞蓋但能言其文

義之所主而不能明其聲樂之所用矣左傳所載列國

諸侯大夫聘享賦詩大率多㫁章取義以寓已意如秦

穆公將納晉文公宴之而賦六月季武子譽韓宣子嘉

樹宴之而賦甘棠蓋借二詩以明贊諷之意又如荀林

父送先蔑而爲賦板之卒章叔孫豹食慶封而爲賦相

鼠蓋借二詩以明箴規之意它若是者不一而足皆是

因事寓意非曰此宴必合賦此詩也獨儀禮所載鄕飮

酒禮燕禮射禮工歌閒歌合樂之節及穆叔所言天子

享元侯與兩君相見之禮則專有其詩然考其歌詩合

樂之意蓋有不可曉者夫關雎鵲巢閨門之事后妃夫

人之詩也何預於鄉宴而鄕飮酒燕禮歌之采蘋采蘩

夫人大夫妻能主祭之詩也何預於射而射禮用之肆

夏繁遏渠宗廟配天之詩也何預於宴飮而天子享元

侯用之文王大明緜文王興周之詩也何預於交鄰而

兩君相見歌之以是觀之其歌詩之用與詩人作詩之

本意蓋有判然而不相合者不知其何說晉荀偃曰歌

詩必𩔖今如儀禮及穆叔所言則𩔖者少不𩔖者多若

必就其文詞之相𩔖則鄕飮酒禮所歌必伐木行葦之

屬射禮所歌騶虞而下必車攻吉日之屬天子享元侯

所歌必蓼蕭湛露彤弓之屬方爲合宜竹村之疑前人

所未及也何以晰之

以古禮言則必每樂各有所歌之詩但今不可得而

盡攷以春秋之世之禮言則容有㫁章而取義者原未

必盡合於古此雖於經傳無明文而可以意推而得之

者也但鄕飮酒禮所歌亦正不必伐木行葦之屬射禮

所歌亦正不必車攻吉日之屬則以其義之所該者大

陳晉之曰鄕射升歌鹿鳴諸詩所以寓君臣之敎笙奏

南陔諸詩所以寓父子之敎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

嘉魚笙崇𨚑歌南山有臺笙由儀所以寓上下之敎合

樂三終歌二南諸詩所以寓夫婦之敎然則因一事而

兼羣義有不盡泥其事者矣其與春秋時賦詩之禮又

自有不同者不必如竹村所疑也但雖不必泥其事而

未嘗不專有其詩以司樂者各有所屬故也若賦詩言

志如荀偃所云不𩔖蓋指擕貳之詞耳











經史問答卷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