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東南平倭通錄

嘉靖東南平倭通錄(明)不著撰人

自嘉靖元年罷市舶司,番貨至邦時□□商□□□□□□不肯償,番人泊近島遣人生索不得,番人泠□□汶海上為盜久之,百余艘艦據海洋,日□□□□不肯去,小民好亂者相率入海從倭,兇徒、逸囚、罷吏、黠僧,及衣冠失職書生,不得誌群不逞者,皆為矮奸細,為之鄉導。於是王五峰、徐必溪、毛海峰之徒皆我華人,金冠龍袍稱王,海島攻城掠邑,莫敢誰何。浙東大壞。至是巡按御史陳九德,請置大臣兼制浙、福,乃以朱紈為都御史,巡撫浙江兼領福興泉漳。紈任怨任勞,嚴禁閩浙諸通番勾引主藏者,凡只檣余艎,一切毀之。時浙人通番皆自寧波、定海出洋,閩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往往諸達官家為之強截良賈貨物,驅令入舟。紈因上言:去外夷之盜易,去中國之盜難;去中國之盜易,去中國衣冠之盜難。於是,福建海道副使柯喬、都司盧鏜捕獲通番九十余人。紈欲禁止令行,遣旗牌督決於演武場。一時通番稍息,而巨姓諸不便者大嘩,詆誣惑亂視聽,諷御史周亮、給事葉鏜,奏改紈為巡視。從之。紈尋罷,卒。

●嘉靖三十一年

四月,倭寇臺州,巡按御史檄知事武緯禦之,緯突入賊中,伏發,眾潰,緯死之。

初,朱紈既卒罷,巡撫不復設,又以御史宿應參之,請復寬海禁,而舶主土豪益連結倭賈,為奸日甚,官司以目視,莫敢誰何。有王直者,徽人也。以事亡命走海上,為舶主渠魁倭奴愛服之。其黨徐學、毛勛、徐海、彭老等,不下數千人,俱列兵近港,乘巨艘,為水砦,且築屋港上諸山,時時出入近洋,掠我居民。至是遂登陸犯臺州,破黃巖縣,殺掠慘甚!復四散大掠象山、定海,而浙東為之騷動矣!(按王直即五峰,徐海即明山,毛勛即海峰也。毛勛以王直義子稱王放。)

六月,浙江巡按御史林應箕奏倭寇焚劫地方狀,因參署海道副使李文進、分巡副使谷嶠,僉事李廷松、參議李實、顧問備倭把總等官,周應禎、周奎、楊材等,各失事當治,給由海道副使丁湛、新推備倭指揮張鈇,皆臨難規避,宜並罰。於是給事中王國禎、御史朱瑞登交章請復設都御史疏,下吏兵二部覆議,國禎等言是。但巡視都御史必當兼假,以巡撫總督之權使之即制諸省,方可責其成功。其閩浙二,仍各添設參將一員,駐紮邊海地方。上從其議。暫設巡視浙江兼管福興漳泉提督軍務大臣一員,督兵剿賊,其兼管巡撫等項,須待賊平。議處參將準添,丁湛罷為民,以李文進代之。張鈇革回原衛,以周應禎代之。仍各同李寵、顧問谷嶠、李廷松、周奎、楊材等住俸戴罪殺賊。林應箕標準專敕官,給由離任,令奪俸三月。

七月,以都御史王忬巡視浙江海道,及福興漳泉地方,尋改巡撫。

●嘉靖三十二年

三月,王忬督兵破倭寇於普陀諸山。初,都指揮盧鏜坐都御史朱紈事,尹鳳坐贓累,俱繫獄。忬詣知其能,奏釋之,以為副將。募沿海壯民及征狼土兵,分帥之日,犒撫激勵,欲得其死力。而倭魁王直等結砦海中普陀諸山,顧時出近洋襲我軍,忬偵知之,乃遣參將俞大猷帥銳兵先發,而湯克寬以巨艘繼之,徑趨倭砦縱火焚其廬舍,賊倉皇覓艅艎走,我兵隨擊大破之,斬首五十余級,生擒百四十三人,焚溺死者無晞。忽颶風發,兵亂渠魁王直率眾乘間逸去,都指揮尹鳳復以閩兵邀擊於表頭北諸洋,斬首百余級,生俘一百余人,先後以捷聞,賜白金文綺有差。

四月,倭攻破昌國衛,屯據凡五日,俞大猷以舟師攻退。

有蕭顯者,尤桀狡,率勁倭四百余人,攻吳淞江所、南匯所,俱破之,屠掠極慘,分兵掠江陰,圍嘉定、太倉。已而王忬遣盧鏜倍道掩擊,斬蕭顯,余眾復奔入浙。

倭寇破臨山衛,乘勝西犯松陽,知縣羅拱辰督處州兵禦卻之,賊浮海走,參將俞大猷以舟師邀擊,斬首六十九級。

倭攻福寧州、棬嶼所,破之,大掠而去。

江北倭掠海州,殺二百余人。

五月,倭圍參將湯克寬、參政潘恩、僉事姜■〈月竘〉於海鹽環四門,攻之不克,縱火焚城樓及民屋數百間而去。

倭攻陷乍浦所,知縣羅拱辰復督兵來援,倭引去,流劫奉化、寧海諸處,克寬追圍於獨山,民家以火爇之,賊半死,余眾奪道走遁於海。

倭復入上海,知縣喻顯科逃,指揮武尚文、縣丞宋鰲戰縣街中,不勝,死之。賊據城數月,焚毀廬廨略盡。

南科賀涇奏,倭犯浙東,以防守密,泊寶山,窺蘇湖。密邇京口,不儀,運道咽喉,宜添總兵住劄。吏部李默奏,添官兼餉,以屠大山為督,儲撫應天。

兵部議遣將領分屯要地,令四司官分行點劄,而列官兵龍江闋。命職方郎中阮垕,垕苦眾持首鼠,乃慷慨調度,陰诇虛實以為備禦。

時諸倭巢穴既毀,王直、徐海等奔散四出,倏忽千里。於是,自臺、溫、嘉、湖、寧、紹、蘇、松、淮、揚十郡,俱罹其害,同時告急。俞大猷、湯克寬雖智勇可任,而江南人素柔軟,倭揮只刀,銀光耀日,望風奔潰,倒戈就戮,死者相枕,捆載而去。當時文武吏不能以軍法繩下,有司往往以軍法脅富人,巧索橫欽,指一科十。師行城守餉犒數多乾沒,十不給一。廉謹者又以吳人善謗,束手不敢動一錢給賞,遂致公私坐困,戰守無策,寇來不支。始釋柯喬,起盧鏜,而賊船獼滿海上。自閏三月登岸,至六月旋,留內地凡三月。遂至攻陷昌國、臨山、靈衢、乍浦、青村、南匯、吳松、江■峽諸衛所,圍海鹽、太倉、嘉定、長洲,入上海,掠華亭、崇明、青浦、海寧、余姚、定海、象山、慈谿、山陰、會稽、臨海、平湖、嘉興、黃巖諸縣,金山錢倉諸所,鄉鎮焚掠殆盡。

有大船倭四十人,突至平湖、海鹽焚掠,官兵禦之,皆敗績,凡殺一把總、四指揮及百戶、縣丞,竟奪舟去。

六月,應天巡撫彭黯、巡按陶承學等言:倭勢日熾,非江南脆弱之兵,承平紈絝之將所可辦,請得便宜調山東、福建等處勁兵,及敕巡視浙江都御史王忬,督官兵船犄角攻剿。疏下,兵部覆山東陸兵不諳水鬥,福建海滄、月港亦在戒嚴,豈能分兵外援?宜令黯等就近調處州坑兵一二千名。仍隨宜募所屬濱海郡縣義勇鄉夫,分布防禦。並請命王忬互相應援,其應用兵船、糧餉、器械、火藥,許征發所在支用。南京署兵部尚書孫應奎亦言:倭夷劫掠,漸近留都,沿江津隘已議調官軍防守,應用甲伏糧芻,乞命南京戶工二部給發。上允之。

七月,太平府同知陳璋等統兵敗倭,斬首千余級,余寇出境浮海東遁。應天巡撫彭黯、浙福巡撫王忬以聞。既而擢蘇州同知任環整飭蘇、松兵備,陳璋共贊軍務。立有戰功,以與時相忤,僅蒙欽賞而已。

十月,自倭眾東遁後,江南稍寧,惟崇明、南沙泊失風,倭幾三百人,舟壞不能去。參將湯克寬及僉事任環留兵守之,日久不克,克寬復督■〈土阝〉漳等兵擊之,敗績,亡卒四百余人。

先是,倭賊百余,由華亭縣氵崇缺登岸,流劫戚木涇、金山衛等處,至是移舟泊寶山。參將湯克寬引舟師追擊,及於高家嘴,毀其舟,斬七十三級,生擒十四人。

有倭舟失風,飄至興化府南日舊寨,登岸流劫。殺千戶葉巨卿,把總指揮張棟督舟師擊,倭走擄山。知府董士弘糾民兵、獵戶,與棟等合勢圍賊,殲之。是時,海洋並岸諸島多棲寇,舟有真倭阻風汛不獲歸者,有沿海奸民搶江南族候來歲。倭至者未幾,南日寨復有三舟登岸,棟、士弘擊之,引去,擒賊數人,皆真倭。比泉州舟兵巡海攻賊於石圳澳深泥灣等處,凡舟戰擒賊四十余人,則皆臨海、漳浦、揭陽等縣人,蓋江南海警倭居十三,而中國叛逆居十七也。

●嘉靖三十三年

正月,時倭據太倉、南沙。五月,余官軍列艦海口圍之數重,不能破。軍中多疾疫,乃佯棄數舟,開壁東南陬賊,遂潰圍出海,轉掠蘇、松各州縣。

三月,南直隸續至倭寇二千余,自南沙登岸,分掠蘇、松諸處。參將湯克寬帥兵邀擊之於采淘港,斬首百八十級。

參將俞大猷督兵剿普陀山倭寇,我軍半登,賊突出乘之,殺武舉火斌等三百余人。

蘇、松倭掠民舟,入海趨江北,大掠海門、如臯、通州,焚各鹽場,至揚州殺一同知、一千戶。有飄入青、徐者,山東大震。復以盧鏜為參將,俞大猷為浙直總兵。

先是巡撫王忬奏薦盧鏜為參將鎮閩代克寬,閩人故忌鏜,劾鏜兇險不可用,罷之。而沿海大猾且言,忬令大猷搗巢非計,欲搖動忬,忬不為動。已而南京各官薦復用鏜、大猷,將帥稱得人雲。

以尚書張經總督浙、福、江南北軍務。時朝議欲徵狼王兵剿寇,以經嘗督兩廣有威惠,為狼兵所戴,故用之。經請並調永順、保靖等宣慰司,各率兵剿賊。

四月,倭寇自海鹽趨嘉興,參將盧鏜等帥兵禦之,稍卻。次日復戰於孟宗堰,伏發,殺官軍四百人,溺死五百人。都司周應禎、指揮李元律、千戶薛■〈糸缶〉、宋應漸等,俱死之賊,□勝入據石墩山,分兵四掠。

倭寇攻嘉興府城,副使陳宗夔帥兵禦卻之,焚其舟,賊遁入乍浦,與長沙灣寇合犯海寧諸縣。

倭寇自嘉興東掠入海,至崇明,夜襲破其城,知縣唐一岑死之。

初,通州河之役,賊兵僅百余人,鹽徒及脅從者千余人。時參將解明道擁眾兵居城中,揚州府同知朱裒、儀真守備張壽松軍城外,鳳陽巡撫鄭曉發兵往援,檄原任都指揮月輪將之,輪辭以非朝命,不至;乃更檄兩淮運判馬侖、原任守備陳津、往會千戶洪岱等,合戰城內。外兵無策應者,岱等孤軍敗,與千戶文昌齡、王烈皆死。至是,曉上疏言狀,因請治明道等畏怯、輪捱避之罪。得旨:洪岱、文昌齡、王烈俱贈指揮同知,子孫升襲。褫明道與壽松等職,各戴罪立功。輪令巡按御史逮至京問。

兵部覆巡按直隸御史孫慎言,浙江江北諸郡倭患方殷,蘇、松二三月間所在告急,皆經略失人,軍令不嚴所致。乞敕巡撫屠大山,收召忠勇之士,申明□軍之罰。仍榜諭沿海居民,有能奮勇殺賊者,如軍功升賞,所得倭器,悉以與之。計擒首賊者,許奏升指揮僉事,世襲。一切軍費,悉從便宜區處。督糧參政翁大立,無事,來往蘇、松、常、鎮,催給糧餉;有事,專住松江,以便調度。詔以其議,屬大山舉行,仍令赴任,不許遲緩。

倭自崇明進薄蘇州城,大掠。時給事中王國禎上禦倭方略,言懸賞招降賊首王直非計。兵部尚書聶豹覆言:海賊與山賊異,山賊有巢穴,可以力攻,海賊乘風飄忽,瞬息千里,難以力取。臣聞王直,本徽人,以通番入海得罪後,嘗為官軍捕斬海寇陳嶼主等。暨余黨二三百人,欲以自贖,當時有司不急收之,遂貽今日大患。欲仿嶽飛官楊幺、黃佐故事,懸賞購募,以賊攻賊,非輕王爵以示弱也。上以國禎言是,令一意剿賊,脅從願降者待以不死,賊首不赦。

六月,福建官兵捕得漳州通倭賊蘇老等三十余人,誅之。

倭寇由吳江轉掠嘉興,都指揮夏光督兵禦之,背王江涇而陣,賊眾鼓噪而前,我兵大潰,光急入舟,中流矢溺死。

七月,蘇州倭寇至嘉善,轉趨松江出海,總兵俞大猷擊敗之。於吳松所擒七人,斬首二十三級。

八月,倭寇自嘉興還屯采淘港、柘林等處,進薄嘉定城。會摹兵參將李逄時、許國以山東民槍手六千人至,與賊遇於新涇橋,逄時率其麾下先進敗之,賊退據羅店鎮,官軍追及之,擒斬八十余人。

山東兵復追擊倭寇至采淘港,乘勝湲入。伏起,我兵大潰,溺水死者千人,指揮劉勇等死之。初,新涇之捷,李逄時功最,許國恨逄時與之同事,而不先約己,乃別泛閑道襲賊,欲以奪逄時功,會日暮大雨,劉勇等兵先陷沒,諸軍繼之,皆倉卒不整,遂大敗。

刑部主事郭仁,以賊首王直挾倭奴亂海上,引祖宗諭三佛齊故事,請敕令朝鮮宣諭日本國。章下兵部覆言:宣諭乃國體所關,最宜慎重,蓋倭寇方得誌,恣肆比之往者,益為猖獗,恐未可以言語化誨懷服也。若猾夏之罪未懲,而綏以撫諭,非所以蓄威;糾引之黨未得,而責以斂載,非所以崇體。矧今簡將練兵,皆有次第,待其畏威悔罪,然後皇上擴天地之仁,頒恩諭以容□更生,未為晚也。且祖宗時,三佛齊止因阻絕商旅,非有倭奴匪茹之罪,朝鮮近上表獻俘,心存敵愾,如復令其宣諭,恐亦非其心矣!臣竊以為不便。上從部議。

十月,命錦衣衛械系原任應天巡撫屠大山,參將許國、李逄時,副總兵解明道至京訊治。先是采淘港之役,坐兩將不相能,各兵趨利不止,故垂成而敗。時明道督水兵泊海口,坐視不救,大山方稱疾不視事。至是御史張師價以敗書聞,請治大山、逄時、國、明道各失事罪。總督張經因論山東監軍參政許大倫、副使周臣紀律不嚴,亦宜量罰。於是大山逮至黜為民,明道等坐失律罪斬,大倫、臣降三級邊方用。已東兵見主將被逮,郁郁思歸,稍自引去。總督張經請下有司追捕,兵部言北輩俱系北土烏合之兵,驅之蘇、松水澤之地,固不相宜,令悉遣之。詔:可。

浙江巡按御史胡宗憲奏上,十月至十一月,倭寇自健洮所分掠紹興各縣,水路官兵前後擒斬三百余人,請錄巡撫都御史李天寵、總兵俞大猷、原任副使陳宗夔、陳應魁等功,上從。部覆令:先賞天寵等銀幣,其所獲功次,下御史再勘。

●嘉靖三十四年

二月,應天巡撫周琉言:禦倭有十難,有三策。其十難謂:去來飈忽難測,海涯曼衍難守,水陸勾錯難戰,鬼蜮變詐難知,盤據堅久難備,居民柔脆難使,土地瀉鹵難城,主客兵力難恃,芻糧匱乏離措,將領驕懦難任。其三策謂:據海上,陳前馬跡,諸托倭夷出沒之路,置福船二百、倉山船三百,與兩浙兵船會哨於諸島之間,來則擊之,去則擣之,制人而不制於人,上也。以捷船五百,叠哨於蘇州、海口,選土兵萬余,列戍於松江之護塘,俟賊登岸而掩擊之,中也。集松江輕舸五六百艘,遊哨於黃浦、吳松、太湖小港之間,使賊步不敢深入,舟不敢橫行,下也。更請趣調狼兵、土兵、潼兵,留淮、浙余鹽銀十萬兩,或借南贛軍餉九萬兩,為犒賞之需。兵部覆奏,從之。

工部侍郎趙文華疏陳備倭七事:一祀海神,一降德音,一增水軍,一差田賦,一摹余力,一遣視師,一察賊情。疏下,部覆謂:祀海神、降德音、增水軍、募余力、察賊情,俱有裨軍政,下督臣酌行。差田賦,恐致擾民。遣視師宜行。總督張經將率諸軍,不必別遣會昆山。致仕侍郎朱隆禧奏,請添設巡視福建都御史,並開互市之禁。上諭閣臣曰:南北兩欺不宜怠視,本兵若罔知者,文華、隆禧二臣之疏,似不同泛奏者,當有依為。今南破北虛,豈為國之道耶!祖宗教養寵恩,豈以怨仇時君,而忘先聖大德!卿等其集兵部科臣,示朕此意,令盡忠猷以告。於是兵部尚書聶豹等,震慴請罪,言文華之疏,臣度其可行者,已奏可之,其事有窒戾者,亦復疏陳其略。至如隆禧所奏設巡視科,臣謂官多民擾,其雲開互市,亦謂示弱,兼以北虜之市,為監皆駁寢之。且昨歲文華已有市舶之議,戶部所在,守臣計處,至今未報。臣惟祖宗制倭,絕其朝貢,至以勛臣出鎮,海波始清。當時絕不言及市舶,意良有謂。且浙直兵力脆弱,所恃征調以策應緩急者,獨有漳泉兵耳。若更設巡視閩中,則人懷自顧漳泉之兵,豈得復為蘇松兩浙之用。今兵力四集,南倭似有可平之漸,而宣大諸境邊臣,今亦各矢力奮猷,足寢北虜之謀。倘所在不效,則當治諸臣及臣等之罪。疏入,得旨:南北兩欺,倭賊殘毀地方尤甚,昨下諭,求平剿長策,欲豹等入告忠猷,今此疏何有忠猷之告?其更悉心計處以聞。於是豹益皇恐,因上便宜五事。上曰:爾等職任本兵,坐視賊欺,不能設一策平剿,又奉諭問,卻令泛言具對,摭拾舊文塞責,豹姑降俸二級,侍郎翁溥等各奪俸半年,所司郎中張重降二級調外任,余各奪俸三月。已復降敕:切責張經,師久罔效,令其嚴督諸臣,亟為剿賊安民,如再回循,重治不貸。

三月,兵部覆浙江巡按御史胡宗憲疏報,正月朔,柘林倭奪舟犯乍浦、海寧,攻陷崇德,又轉掠塘西、新市、橫塘、□林等處,復攻德清,殺把總梁雞、指揮周奎、孫曾,百戶陸陵、周應、農理問、陶一貫等,請正失事諸人之罪,並錄有功及死事者。上以城陷失事重大,命巡按御史執崇德知縣蔡本端,解京訊治,參將湯克寬、把總指揮丁僅下督撫,先取死罪。招巡撫李天寵、指揮吳韜、邵升、領兵僉事羅拱辰,俱停俸、戴罪殺賊。奪副總兵俞大猷及參將謝少南、兵備副使陳應魁、僉事淩雲翼等俸三月,下指揮等官李上等七人,於按臣問周奎、陶一貫等,各贈襲如例。獲功知縣楊芷、千戶周勇、監生喬鏜等各令軍門獎賞有差。已逮本端聖,坐失陷城,治謫戍。

四月,廣西田州土官婦瓦氏,引狼土兵應調至蘇州。總督張經分配總兵俞大猷等殺賊奏聞。詔賞瓦氏,及其孫岑大、壽大祿,各銀二十兩,纻絲二表裏。余令軍門獎賞。

命趙齊華祀海神。是時倭據川沙窪、柘林為巢,經冬涉春,新倭復日有至者,地方甚恐。及聞狼兵至,人心稍安。賊分眾三千余過金山衛,總兵俞大猷遣遊擊白泫等及瓦氏兵遮擊之,稍有斬獲。文華至松江,因謂狼兵果可用,厚犒之,激使進剿至漕涇,遇倭數百人,鼓眾沖戰,不勝,頭目鐘富、黃維等十四人俱死。失亡甚眾。於是賊知狼兵不足畏,復奔犯浙江,肆掠如故矣!

胡宗憲言:往時日本入貢,多不及期,請待其復來,得以便宜謝遣。仍令有司移檄於王,問以島夷入寇之狀。兵部尚書楊愽覆言:令按臣移檄日本國王,問何人猖亂。令於半年間立法鈐制,號召還國,即見忠款。雖貢期未及,必為奏請,否則是陽為入貢,陰蓄異謀也。上是其議。

廣東賊徐銓、方武等,與海賊王直糾結倭夷,縱橫海上,兩廣總督鮑象昊檄海道副使汪柏等督戰,銓等就戮,前後斬首千二百余級,海濱頗靖。

倭犯江北、淮揚等處,前後由通州之余東場,海門之東夾港地方登岸,流劫狼山、利河等鎮,呂四、余西等蕩。

江北倭突入通州南門,燒民屋二十余間而去。三文浦倭賊分眾掠常熟、江陰村鎮,兵備任環督保靖土兵千余,及知縣王秩指揮孔燾分統官民兵三千,攻其巢,破之,斬首五十余級,燒賊船二十七只,賊奔江陰。

川沙窪倭駕舟出海,官兵縱火焚其巢,幾蕩賊舟。一至戚家墩,遊擊白泫、劉恩至,獲之,斬首三十七級。是日江陰賊亦出江東遁。

五月,柘林倭合新倭四千余人,突犯嘉興。總督張經分遣參將盧鏜等督狼土等兵,水陸擊之。保靖宣慰使彭蓋臣與戰,遇於石塘灣,大戰,敗之,賊遂北走平望,副總兵俞大猷以永順宣慰司官舍彭翼南邀擊之,敗奔回王江涇。保靖兵復擊其後,賊遂大潰。諸軍共擒斬首一千九百八十有奇,溺水及走死者甚眾,余賊不及數百,奔歸柘林,自有倭患來,此第一功石。

倭五十余人,白山東日照流劫東安衛,至淮安、贛榆,復自贛榆流劫沭陽、桃源等處,至清河阻雨。徐邳官兵分道蹙之,殲於馬頭鎮民家,斬首四十一級。此賊自日照登岸,以數十人流害兩省,殺戮千余人,至是始滅。

倭舟三十余艘,眾約千余人,自海陽突犯蘇州青村,所攻城不克,遂縱火自焚其舟,登岸肆劫。是時新倭復大至,自青村外若南沙、小鳥口、浪港諸處,悉有賊至。泊岸即舍舟殺劫,官兵稍稍逼之,乃合勢犯蘇州、陸涇灞及婁門、南京,都督周於德引兵來援,一戰而敗。鎮撫蘇憲臣被殺,賊遂眾分其中為二:一由齊門撞馬頭而北,轉掠滸墅關、長洲、五都地;一由□門木瀆而南,轉掠吳縣、橫鎮、延蔓、常熟、江陰、無錫之境,出入太湖,莫能禦者。

南京御史屠仲律,條上禦倭五事:一、絕亂源。言宜禁放洋巨艦,窩藏巨家,及下海奸民。二、防海口。言宜守平陽港,拒黃花澳,據海門之險,則不得犯溫、臺;塞寧海關,絕湖口灣,遏三江之口,則不得窺寧、紹;把鱉子門,則不得近杭州;防吳淞江,備劉家河,則不得掩蘇、松、嘉興。三、責守令。言宜責江南守令,當以訓練土兵,保全境土為殿最。四、議調發。言近日征調各處民兵,無慮數萬,而膚功不奏,坐不善用兵之十弊。五作勇敢。言沿海如沙民、鹽徒、打生手、及村莊悍夫,皆勇悍可用,宜獎諭收錄,令並力戰守。詔部議行之。

詔逮總督張經及參將湯克寬,械系來京,以趙文華劾也。倭自去歲據松江、柘林川沙窪二處為巢,縱橫肆掠,周圍數百裏間,焚屠殆遍,水陸兵無敢近者。是年春,田州土官婦瓦氏,及東蘭、南丹那地歸順等州狼兵六千余名,承經調至。狼兵輊栗嗜利,聞倭富有財貨,亟欲取之。居民亦苦倭寇暴朝夕,冀幸一戰。文華既至嘉興,屢趣經亟檄狼兵剿滅。經言賊狡且眾,今檄召四方兵,獨狼兵先至耳。此兵勇進而易潰,萬一失利,即駭遠近觀聽,姑俟保靖、永順土兵至,合力夾攻,庶保萬全。文華再三言,經終守便宜,不聽。文華劾經玩寇殃民,畏耎失機,惑於湯克寬謬言,欲俟倭飽載出洋,以水兵掠余賊,報功塞責耳。宜亟治,以紓江南在禍。上以問大學士嚴嵩,對具如文華言,且謂蘇、松人怨至,不可復留,宜與克寬俱逮京鞠訊,以懲欺怠。克寬遂並得罪。尋以巡撫應天都御史周琉為兵部右侍郎,仍兼原職,代經總督。

原屯川沙窪倭賊,復突犯閘港、周浦等處,奪舟過浦,分掠泗、涇、北竿山,僉事董邦政、遊擊周藩,引兵追擊,遇賊驚潰,藩被創死。軍士死傷者幾三百人,賊遂屯駐石塘橋,流劫昆山、石浦諸鎮。

提督浙福都御史李天寵,以四月間金山衛之敗來聞,因參副總兵俞大猷統調集重兵,失機僨事,以致流毒浙省。上批其疏曰:俞大猷統狼廣兵萬余,不行進剿,致賊猖獗,本當重治,姑奪職充為事官,戴罪殺賊。

總督都御史張經,以平望、王江涇大捷來聞,於是給事中李用敬、閻望零、預弘潞、袁世榮、高敏宇等,因言經巽愞失事,罪之誠當,但今獲首功一千,正倭奴奪氣、我兵激奮之時,宜乘勢擣柘林、川沙窪之巢,以殲醜類,若復易師,恐誤機宜,請姑召還錦衣使者,待進兵後視其成績與否,從而逮經加罪未晚也。上覽疏大怒,手批曰:張經欺怠不忠聞,文華之奏也,方有此一戰,是何心也!此輩黨奸惡直,沮法怨上,罪不可貸。乃命錦衣衛執用敬等,各杖五十,斥為民。已而,上心疑之,以問嚴嵩,嵩言:此事臣昨問徐階、呂本二臣,以鄉邦被慘聞見甚真,皆怨經養寇、損威、殃民、糜餉,不逮問無以正法。昨狼兵初至氣銳,經禁久不進,瓦氏憤曰:我自備軍糧,不效尺寸,何以歸見鄉黨?及賊逸甚多,地方震恐,文華憤不能平,與御史胡宗憲合謀,督兵追賊。經聞繼至。今次文華誠忘身殉國,然亦巡按胡宗憲勇敢有膽略,親振甲臨戎,以致克捷,此實上天永佑所致。皇上昨諭,欲遣官賜文華銀幣,以壯彼威,仰見激勵,臣工至意。但宗憲功同,希亦賜一賞,使彼地之人知日月之明,無遠不照,功者勸,罪者懼矣!上乃諭禮部曰:昨文華不言賊情,未免又誤,可令竭忠督討,仰贊玄威,其遣衛官一員,賫賜文華、宗憲及瓦氏銀幣有差。

趙文華疏報捷,謂前月倭犯嘉興,御史胡宗憲光中以藥酒擊敗之。俞大猷率永順宣慰彭翼南等,又敗之於王涇,擒斬千余人。絫政任環又敗之於常熟,斬首百五十級,焚其舟二十七。而金山衛等斬獲亦不下二百賊眾,蕩平有期矣。兵部言:據此捷奏,兵威稍揚,人心正奮。然在浙江,則余黨未遁,在松江則舊巢尤在,宜乘勝逐捕,以靖地方。請先賞將士用命者。上命賞彭翼南等四人銀幣,余軍門領賞。

倭寇常熟,屢攻不克,移舟泊三裏槁,知縣王秩及鄉官絫政錢泮,率耆民家兵追賊。及於上滄港,為賊所掩擊,俱死。其民丁僅有脫者。巡按御史金浙上其事。上憫二臣死事,詔贈秩為太仆少卿,泮光祿卿各蔭一子錦衣百戶,世襲。賜祭立祠,有司歲時享祀。

趙文華後疏陳倭夷出沒之形,並劾巡撫周琉、總兵白泫、僉事董邦政等,縱寇喪師,使令賊奔潰余孽復張。因言巡按御史胡宗憲,才誌異常,安危可寄,宜亟付以大任。兵部覆上責琉統重兵,不能擒斬逸賊,致蹶將損師,本當逮治,第時方用人,姑停琉俸,褫泫及邦政職,充為事官,戴罪殺賊,如更怠縱,罪無赦。宗憲俟論功之日,不次超擢。文華命督師恭奏僨事者,勿畏避。

六月,倭賊百余,自上虞爵谿所登岸,突犯會稽、高埠,奪民居樓房據之。知府劉錫、千戶徐子懿等,分兵圍守,賊潛縛木筏,由東河夜渡,潰圍而出。鄉官御史錢鯨遭於怪浦見殺。賊遂流劫杭州,而兩歷於潛昌化,內地大駭。

倭進據江陰蔡註閘,分眾犯唐頭,知縣錢錞統狼兵禦之,遇賊於九裏山,時已薄暮,雷雨大作,伏兵四起,狼兵悉奔,惟余鋅及民兵八人,盡死於賊。按臣上其事,詔贈錞光祿少卿,蔭一子,賜祭立祠死所。

勒浙直總督周琉、浙江巡撫李天寵為民,以侍郎楊宜兼僉都御史代琉。以御史胡宗憲代天寵。先是上聞琉疾甚,又以天寵嗜酒廢事,遂並斥之,乃命趙文華悉心督察,命禮部鑄督察關防,馳賜之。

三板沙倭賊奪民船出洋,參政任環督總兵俞大猷引舟師追擊於馬跡山,擒倭首灘舍賣,及賊五十七人,斬首九十三級。是日,倭舟被海風飄回者五十人,屯嘉定民家。環率兵攻之,不克,乃投火民舍爇之,賊盡死。既而環有親喪,按臣周如鬥以倭寇未平,請留之。詔奪情任事如故。

七月,倭犯南京。先是高埠逃倭,自杭州西掠至淳安,僅六十余人,以浙兵逼急,突入歙縣,流劫至南陵,趨太平府時,摻江都御史史褒善,駐太平督兵禦之。賊引而東犯江寧鎮,守備遣指揮朱襄等,率勇士數百人出。時賊已至板橋,襄等怠緩,不知袒蕩,縱酒,一遇賊。盡為所殲。群賊沿途殺人,由安德、鳳臺、夾崗各門外鄉落,搶掠,趨秣陵關。時應天推官羅郎卿、指揮徐豕宗率兵千人守關,望風奔潰,賊遂過關而去。

趙文華言:始者,賊逸松江也,宣慰彭蓋臣等與賊相持十晝夜,賊遁蘇州。蓋臣及俞大猷、任環合兵追之,於陸洷壩,斬首五六百級,兵勢稍振。頃二司兵失利,而賊遂散逸。一犯宜興,一犯長興,勢復猖獗,良由吾兵寡勢分,士氣不揚耳!臣以為,蓋臣等報效之勤,宜勞寇至蘇州,我軍盡雲火器委諸賊中,而又海上福滄等州七十余船,皆為賊毀。臣以為,諸臣失事之罪,宜問兵部覆議。上命降敕獎勵彭蓋臣、彭明輔,各賜銀二十兩,纻絲一表,裏官舍、彭翼南,準實授生員,彭守忠給與冠帶,其福滄兵船被毀失事,會按臣覆實以聞。

巡按直隸御史周如鬥,因常熟之敗,疏言越浦之寇,蔓延內地,流毒日深,諸臣防禦失策,致鎮撫孫憲臣身嬰賊鋒,知縣王秩、鄉官錢泮,繼及於難,前後雖有小捷,所喪敗實多。因參兵備副使任環,功不掩過。海防僉事董邦政,罪浮於功,及巡捕同知王如瓚、把總姜旦等,失守慢防之咎,請恤錄憲臣等,而正環等罪。又言永順、保靖之兵,屢戰多捷,實湖廣副使孫宏軾、參議王維洛監督有方,及官舍、彭翼南、彭守忠等實心幹濟,請優賞以示。兵部議覆。詔:宥環,下如瓚等,於御史問。賜宏軾、繼洛各銀幣。贈憲臣指揮僉事,襲,升其子三級。

南京御史葉恩,以倭破杭州北新關,劾奏提督李天寵失誤軍機罪,宜重治,詔差官校逮問。時胡宗憲亦疏劾天寵縱寇殃民,參將尚允紹等防禦寡謀,請罷天寵而治允紹等罪。得旨:天寵已逮,允紹姑革職充為事官,與守巡官俱奪俸,令戴罪自效。已,天寵詣京下獄,竟以失律喪師論死西市。

張經、湯克寬逮至,詔下法司議罪。經上疏自理言:倭寇嘉興,即委盧鏜督保靖兵援,嘉興委俞大猷督永順兵,由柳湖間道趨平望,以扼賊路。令湯克寬引舟師從中擊之,一戰而克,凡斬馘一千九百有奇,焚、溺死者無算,賊氣遂餒,豈有一毫怠玩之念。自臣蒞任方半年,前後俘斬以五千計,惟是智略淺短,不能俄頃掃蕩,此則臣罪不報。刑部尚書何鰲,竟論克寬與經罪死,繫獄待決。

八月,倭自南京秣陵關至溧水縣楊林橋,典史林文景率兵迎遏,不能禦。暑縣縣丞趙珠臣棄城走,遂由小北門入城,宴飲民家,信宿乃去。

柘林倭賊載舟出海。僉事董邦政、總兵俞大猷等,各督所部水兵,分哨擊之,斬首七十有奇,獲賊船九艘。邦政復以嘉定兵擊賊於寶山,斬首九十八顆。

溧水倭流劫趨宜興,至岊亭關,聞官兵自太湖出,取道官路橋黃土,越武進境,抵無錫惠山寺,一晝夜奔一百八十裏,我兵追及,急擊之。賊夜走望亭,次日至滸墅關。蘇松巡撫曹邦輔督各官兵圍之。南京御史金浙、陶承學,各言中國叛人王直,久住日本,主謀煽禍,乞懸立爵賞,俘馘賊首,及將兩京十三省見監並緣事大小武臣許令殺賊贖罪。及公侯勛戚、世臣,有蓄養家丁,行令督率效用。兵部議覆:賞格宜如宣大例,有能擒斬王直來獻者,封伯爵,賞銀萬兩,授坐營坐府,職禦管事。斬獲黨酋如明山和尚輩者,授指揮僉事,賞三千兩。緣事武臣,本犯仍監候,許令子弟、家丁報效贖罪,充軍以擒斬十名顆,永遠充軍者以二十名顆,死罪者以三十名顆。為勛戚家丁未便,姑已之。詔悉縱部議,第武臣犯死罪者,不準贖。

倭自宜興奔蘇州,會柘林賊為風飄旋者三百余,進據陶宅港。巡撫曹邦輔,慮二賊合且為大患,乃親督副使王崇古,會集各部兵,扼其東路,四面蹙之。賊逃至五龍,復至海灣山,我兵隨地與競,頗有斬獲。太倉衛指揮張大綱被殺,兵卒傷亡甚眾。時僉事董邦政、把總婁宇督沙兵守陶宅,邦輔計陶宅賊據險且眾,未可進兵,乃召邦政、宇以沙兵助剿,一戰斬首十九級,賊始懼,奔吳舍,欲潛走太湖,我兵覺追及於楊林橋,盡殲其眾。此賊自紹興高埠竄走,不過六七十人,流劫杭、嚴、徽、寧、太平,至犯留都,經行數千里,殺戮及戰傷無慮四五千人,凡殺一御史、一縣丞、二指揮、二把總,入二縣,歷八十余日始滅。

九月,趙文華以蘇寇之捷,己不得與為恨,見調兵四集,謂陶宅倭乃柘林余孽,可取。胡宗憲因大言寇不足平,以悅其意。遂悉簡浙江精銳,得四千人,文華宗憲親將之,營於松江之磚橋。因約曹邦輔以直隸兵會剿、定期。浙兵分三道,直兵分四道,東西並進。賊悉銳沖,浙兵諸營皆潰,我兵擠沈於水,及自蹂踐死者甚眾。指揮邵昇、千戶劉勛,損失軍士幾千余人,直兵陷賊伏中死者二百余人,由是賊勢益熾。

南京給事中朱文漢、御史侯東葉等,各以倭犯京城狀聞,並參內外守備官撫寧侯朱嶽、太監郭放及兵部尚書張時徹、侍郎陳洙等,時徹亦條上失事死事,諸臣始末,詞多隱護,中有信宿之間,遂爾潛遁城外,地方一無所傷等語。於是給事中丘橓疏參之,下吏部、兵部議,覆請降時徹俸級,令策勵自效。上以本兵任重,不允特詔,時徹及洙俱致仕。

倭舟三艘泊臺州海洋之螺門,備倭都指揮王沛等引舟師出哨,遇於大陳山嶼,擒賊十七人,斬首九級,余賊棄舟登山,走匿。我兵焚其舟,四面環守。參將盧鏜以大兵會之,入山搜剿,生擒真倭烏魯羨他郎,酋首林碧川等八十四人,斬首三十八級。由是三舟之倭盡殄。

浙江兵備副使劉燾督兵五千余,分三道攻陶宅倭巢,倭二百余來迎敵,諸軍望見散走。燾與家丁陸本高等二十余人,各引滿射之,賊不敢逼,燾僅以身免。

十月,應天巡撫曹邦輔,以剿滅蘇州滸墅關倭寇聞,且言僉事董邦政及婁宇聞命疾趨,躬履行陣,橫犯鯨鯢之眾,不旬日而斐削之,可謂奇功,請亟加褒錄。浙直總督楊宜亦報捷,如邦輔言,復參邦政,雖有斬馘功,然實故違郎制,當罪。督察侍郎趙文華又言:柘林余賊復巢陶宅,巡撫胡宗憲督兵四千來松江會剿,而巡撫曹邦輔、僉事董邦政不協力進兵,顧乃避難趨易,僥幸功捷,乞加懲究。詔下邦政於總督逮問。初,文華聞蘇寇且滅,趣赴蘇欲攘其功,比至,則邦輔業先已奏捷矣。文華遂大怒,乃以陶宅寇患,委罪邦政參之,復嗾楊宜排邦政,宜心知邦政功,而重文華意,故矛盾若此。

總督楊宜言柘林一鎮,乃倭奴出入之門,為諸郡要害之地,請創立城堡公館,調取募兵防守,添設把總控制,舊有墩臺哨船,一並修復。事寧,設一所,摘發官軍填補。兵部議覆,從之。

倭二百余人,自樂清岐頭登岸,流劫黃巖、仙居、寧海等處,所過焚戮,官兵莫能禦。至楓樹嶺,慈谿領兵主簿畢清見殺。賊遂至余姚,由上虞渡曹娥江,犯會稽。

十一月,給事中孫浚言:近見趙文華請罷曹邦輔,參稱約與夾攻,而邦輔後期,及考疏內所列邦輔督俞大猷進剿,在九月十一日。浙兵次日方進,則後期之罪不在直兵。今蘇、松士民交口鹹稱邦輔實心任事,而前流劫留都之倭,又為邦輔所滅,功能顯然,遽請罷黜,文華之意,殆不可曉。給事中夏栻言:浙直官兵會剿陶宅倭寇,屢遭陷敗,諸臣奏捷不實。且文華欺逛,大負簡命,會巡按浙江御史趙孔昭亦以敗聞。上令申飭文華矢心秉公,視事圖效。已,曹邦輔言:川沙窪之賊已集至四十余艘,而繼至者未已。總兵俞大猷、把總劉鏜,擁兵觀望,縱賊合■〈舟宗〉,請究其罪。上謂大猷縱寇,所宜逮治,始革其祖職,揭黃,令軍門責取死罪,招殺賊立功,別舉代者。鏜革充為事官管事。

時倭二千余人,自海洋駕舟四十余艘,先後入川沙窪與舊倭合勢登岸,沿浦一帶焚劫四圍八竈等處。

倭八十余人,駕舟泊海鹽之奏駐山,登岸劫掠。提督胡宗憲遣指揮徐行健等率兵禦之,賊走入民家拒守,官兵縱火焚之,賊悉殘滅。

倭五十余人,突犯平陽縣,由大奧登岸,殺協守指揮祈嵩、平陽所百戶劉湣。又倭八十余人,犯舟山,進屯謝浦,參將盧鏜遣兵禦之,不克。指揮關溶死之。

倭寇犯興化涵頭鋪等處,平海衛千戶丘珍、楊一茂與戰,死之。已復犯清海口,泉州衛指揮童軋震直奔其壘,斬賊十余,亦被害。事聞,詔各立祠其地,有司春秋祭享,襲升其子二級。

閏十一月,提督胡宗憲以倭犯平陽,遣守備劉隆率兵禦之,遇賊於三港,敗績。隆及千戶劉綱、指揮張登俱死。

給事中孫浚言:防倭諸臣既有巡撫、總兵,又有總督及督察重臣,事榷不一,牽制靡定,所以迄無成功。兵部覆奏,諸臣職守,督察主竭忠討寇,核實布聞。總督主征集官兵,指授方略。巡撫主督理軍務,措置糧餉。總兵主設法教練,身親戰陣。至於有司,責在保安地方,同守城隍。上然之。命行諸臣,各遵敕諭施行。

趙文華疏乞還京,許之。文華初奉命至浙,適狼兵調至,土官婦瓦氏等,知倭厚蓄,銳意請戰,文華惑之,亟趣總督張經進兵,不得,則上書痛詆經被逮。代經者周琉、楊宜,皆庸駑無遠略,由是賊勢益熾,及激瓦氏戰,亡其卒千余人,復計攻陶宅,遭颶,余倭,大敗。始知賊未易圖,即有歸誌。及十一月川兵破周浦賊,俞大猷復有海洋之捷,文華遽言:水陸成功,江南請宴,臣違闕日久,請歸供本職。是時海洋回倭泊浦東、川沙窪舊巢,及嘉定高橋皆有倭據,而新倭來者日眾,浙東西破軍殺將,羽書沓至,文華乃以寇息聞,其欺誑若此。

南京給事中朱文漢疏言:周浦與川沙窪倭賊新舊合夥,而民兵柔脆不足以當點寇,宜仍調客兵剿捕。摻江重任宜留臨淮侯李庭竹供職,誠意伯劉世延稚弱不堪重寄。上詰責兵部曰:江防重任,何乃漫不擇入,李庭竹可南京掌府事,仍兼摻江如故。貸尚書楊愽姑不問,奪郎中宋國華俸一月。

●嘉靖三十五年

正月,福建倭寇流入浙江界,與錢倉寇合。原任留守王倫,督容美土司田九霄等兵扼之於曹娥江,賊不得渡,還走。官軍追及之,於三江民舍連戰,斬首二百級,復追至黃家山,盡殲之。 松江新場倭襲敗官軍於四橋,參將尚允紹等死之,亡其卒四百余人。

先是,三十四年十二月,蘇、松兵備任環、都司李經、守備楊縉等,率永順、保靖土兵追剿新場倭寇時,賊眾二千余人皆伏不出,而詐令人舉火於數裏外,若將引去者。保靖土舍彭翅引軍先入嘗之,不見一人。於是永順頭目田菑、田豐年等爭入,伏起,我軍四面為賊所圍,翅等偕所部俱死之。御史邵惟中以聞,因言旬月之內,酉陽、永順兵再戰再北,皆由督撫經略失宜,將領觀望畏怯所致,乞敕總督楊宜與巡撫曹邦輔,俾無再誤,而究治環及經、縉,褒恤翅、菑、豐年等。得旨:宜調兵萬余,不能平賊,屢失機宜,大負委任,姑革,回籍閑住;邦輔、環、經等,俱奪俸帶罪剿賊,翅等各贈以官,仍賜以棺具殮。

巡按御史周如鬥,以正月間官軍禦倭於四橋事聞,因參總督楊宜、提督曹邦輔,輕率寡謀,致川兵敗於東清,留兵敗於新場,東兵胡兵敗於四橋,乞將宜罷斥,邦輔罰治,陣亡參將尚允紹、指揮李田鮑、東萊千戶郭勛、崔彥章、李尚郎、李■〈日上拆下〉、百戶趙武、陳清褒恤。疏下,兵部參看。上湲以南寇為憂,疑趙文華前言零寇將滅為不實,屢以問大學士嵩,嵩曲為營解,上意終不釋。文華聞而大懼,於是謀所以自解者,因詭言臣受皇上重托,為人所嫉,近奉命還京,臣計零寇指日可滅,乃替換非人,今復一敗塗地,皆由吏部尚書李默恨臣前歲劾逮其同鄉張經,私為報復,迨臣繼論曹邦輔,則嗾給事夏栻、孫浚媒孽臣,及宗憲黨留,邦輔延今半年,地方之事大壞,昨浙直總督又不用宗憲,而用王誥抵塞,然則東南塗炭何時可解?陛下宵旰之憂何時可釋也?默因得罪。上隨諭吏兵二部曰:南賊一事,不宜坐視,人臣都不盡忠。文華非告密,楊宜已黜,仍革去冠帶為民。曹邦輔令巡按御史逮系來京問,此任便推補王誥,不必去,仍令舊職胡宗憲升兵部左侍郎兼僉都御史代邦輔。後邦輔逮,主謫戍邊。

三月,兵部奉旨覆議,九卿科道條陳禦倭事宜:一選武將,一任文職,一精選練,一處兵餉,一守要害,一明職掌,一論奇功,一分信地,一計職任,一行撫諭。近趙文華言:獲降倭奴,入寇海賊俱系日本所屬野島小夷,為中國逋逃所引,其王小必知也。乞遣官敕朝鮮,令其傳諭日本國王,禁戢諸島。詔俱如議行。

四月,倭薄溫州,兵使者檄同知黃釧出兵迎擊賊,戰敗被執。寇欲還釧,索千金為贖。釧罵賊不置,賊怒磔殺之。事聞,贈參議,蔭一子,太學生仍為祠,春秋祀之。

倭自福清登岸,散入內地,流劫溫、臺、淮、揚、常、鎮諸府,殺掠焚毀,慘不勝言。

倭船二十余艘,自浙江觀海登岸,攻慈谿,破之,殺鄉官副使王賂、知府錢渙等,大掠而去,軍民死者數百人。

江北倭流劫至圖山、山北等港,無為州同知齊恩率舟師迎戰,敗之,斬首百余級,恩長子尚文、次子嵩非、仲寔,弟寶榮,侄慎寅,友良大卿、孫童等,俱在行。嵩年才十八,尤驍勇善射,獨前追賊,至安港,恩等從之。會伏發,賊四面合圍,恩等及其家丁錢鳳等二十一人,力戰皆死之。獨嵩、慎、寅三人得脫。賊乘勝遂至金山,殺鎮江千戶沈宗玉、正世良於江中。

倭萬余趨浙江皂林等處,遊擊宗禮帥兵九百人禦之於崇德三裏橋,三戰俱捷,斬首三百余級。賊首徐海等,皆辟易稱神兵,會橋陷軍潰,禮與鎮撫侯槐、何衡忠、義官霍貫道等,俱死之。賊乘勝攻桐鄉,不克。禮驍勇敢戰,所部箭手三千人,皆壯士。及是役論者,謂兵興以來,用寡敵眾,血戰第一功。事聞,贈禮都督同知,謚忠壯,蔭一子,世襲。指揮僉事槐、衡,各晉二級。貫道贈光祿寺丞,任一子,知印出身。

時兩浙俱被倭,而浙東則慈谿焚殺獨慘,余姚次之,浙西則松林、乍浦、烏鎮、皂林,皆為賊巢。前後至者二萬余人。巡按御史趙孔昭以聞,詔總督胡宗憲亟圖剿寇方略,各處調兵,巡撫官有留滯不發者,罪之。

先是,三十四年九月,胡宗憲請遣使詔諭日本國王,禁戢島夷,並招還通番商犯,許立功免罪。既奉諭旨,遂以寧波生員蔣洲、陳可願往,至是可願先還,言:初自定海開洋,為颶風飄至日本五島,遇王直、毛海峰等。言日本國亂,王與其相俱死,諸島夷不相統揖,須遍曉諭之乃可杜其入犯,有薩摩州賊舟,未奉諭先已入寇矣。我輩習坐通番禁嚴,以窮自絕,實非本心。誠令中國貸其前罪得通貢互市,願殺賊自效。遂留蔣洲傳諭國王。宗憲疏,令本兵議其制馭所宜,俾臣等奉以從事,下部,覆:東南自有倭患以來,有言悉販海奸商王直、毛海峰等,以近年海禁太嚴,謀利不遂,故勾引島夷為寇者。有言彼國遭荒米貴,各島小夾迫於饑窘,乃糾眾掠食,國王不知者,用兵數歲,捕獲亦多,招報參差,茫無可據。故昨歲禮部從撫臣請,遣使偵之。今使者未及見王,乃為王直等所說而返,其雲禁諭各夷,不來入犯,似乎難保。且直等本吾編民,既稱效順立功,自當釋兵歸正,乃絕不言及,而第求開市通貢,隱若夷酋。然此其奸未易量也。宜令宗憲等,振揚威武,嚴加提備,仍移文曉諭直等,俾剿除舟山賊巢,以自誠其信,果海壖清蕩,朝廷自有非常恩賚。其互市通貢,姑俟蔣洲回日,夷情保無他變,然後議之報可。

五月,倭圍巡撫阮鶚於桐鄉,攻城甚急,巡按趙孔昭上疏乞援。總督胡宗憲知賊首有麻葉、徐海二酋,乃飾美妓二人,黃金千兩,繒綺數十匹,月下舁送徐海,而不及麻葉。葉知之,疑有異誌,遂拔砦歸,城不得破。

胡宗憲遣使至桐鄉,諭賊首徐海、陳東解圍。海聽命歸我,俘二百余人,東不從,復留一日,始退屯乍浦。

巡江御史邵惟忠言:倭薄通州,攻圍未解,余眾自狼山轉掠瀕江諸郡縣,而瓜儀為留都門戶;鎮常乃漕運咽喉,不可視為緩圖。宜大集客兵,嚴敕諸臣,協心戮力,共靖其亂。下兵部,覆言:倭自入犯以來,未有遍浙之東西、淮之南北如今日者也,縱使地方多兵,而分投防禦,不無顧此失彼之患,征兵應援,實不容已日者。趙孔昭乞援,已議令征集湖廣土舍、永順夷兵,並山東、河南、廣東打手、胡盧等兵六枝,俱赴浙直軍門聽用。今再議選河南睢、陳,及山東八衛兵、陜西延綏兵;徐、沛募兵,敕遣才望大臣一人,總督前去,以為犄角,保障留都。上然之。

命工部尚書趙文華,兼副都御史提督浙直軍務。初,文華言殘寇無幾,旋當清蕩。已而海警屢至,因上屢詰,懼誅,乃攻李默,誹謗為脫罪也。上果大悅,升文華尚書加宮保。嵩因薦文華有文學,宜供玄撰,上不允。及是倭患日甚,羽書日夕數主,部議遣大臣督兵往援,已命兵部侍郎沈良才矣。上復諭嵩,以南地人事物情,再問文華,令備細以實對。嵩知上覺其欺,詞窮且見譴,乃令文華自以其意,請復視師。嵩從中為言,良才不勝任,江南人引領候文華至,宜仍遣督察。上乃止良才,令文華往,賜敕遣之。文華因奏薦文武官知兵可用者:副留守朱仁,守備米蔭,郎中陳惟舉、陳茂禮,知州盧孝達,通判黃元恭。請悉登自隨,與良才所舉何鳳、郭仁一體效用,詔:可。

六月,摻江史褒善,初駐蕪湖,聞浙西倭寇突至,即馳往徽寧避之。賊渡江陰,過狼山,直抵瓜州,至揚州,無能禦者。給事中張師載論劾褒善巽愞失職。上令罷之。

廣東倭劫掠潮州等處,巡撫譚愷以聞,因請以本省兵船赴浙直軍門者,掣還自救。部言:並海諸省俱系要地,宜令愷與胡宗憲酌議彼中事勢,緩急以為去留,不得自分彼此。從之。

倭入慈谿。初,王忬在浙,令兩浙諸縣皆築城自囤,獨慈谿士人持不可,至是倭眾大至,知縣柳東伯不知所禦,攜印組走匿。倭殘殺人民無算,縉紳被禍尤慘,始追悔不城為失計。東伯失守,當坐死,以無城可守為民。

倭入慈谿,省祭官杜槐與父文明率兵追敗於王家圍。梅道副使劉起宗,因委防守余姚、慈谿、定海三縣,未幾復與賊遇於白沙,一日戰十三合,殺賊三十余人,斬其一酋。槐數被創,遂墜馬死。文明別將兵擊賊於白鶴場,斬白眉倭帥一級,從七級,生擒二賊,賊驚遁呼為杜將軍。既而復追賊至奉化楓樹嶺,以兵少無繼,陷陣沒。按臣以聞,詔贈槐光祿寺丞,文明府經歷。蔭一子,國子生。有司立祠祀之。

倭薄海鹽,指揮徐行健、程祿,百戶方存仁,逆戰死之。事聞,行健贈指揮使,任一子百戶,祿、存仁,各贈有差。

八月,總兵俞大猷大破倭寇於梁莊。初,趙文華赴浙,沿途征檄河間、山東兵四千人,募徐沛兵千人,為前鋒。已而抵鎮江,整兵東下,諸寇在常州桃花港諸處者,聞之皆解散。亡何,復聚掠,倏忽莫測。胡宗憲計無所措,議欲招輯之,徐圖掩襲。浙江巡按趙孔昭、蘇松巡按周如鬥不可。因上言:寇未一挫,撫之徒滋後虞,今征兵四集,初氣正銳,當大振軍聲,明彰天討,勿得輕信寡謀,自貽僇辱。上然之。諭文華等,協謀剿寇,克期蕩平。文華仍陽與宗憲宣諭徐海等出降,而密檄總兵俞大猷,督師襲擊破之。

初,浙西倭寇惟陳東一部最強,徐海後至,與合。已,桐鄉之圖海,麾其兵遽退,東不得已從之,遂與海有隙。宗憲知其情,乃乘間說海,使為內應,海許諾。即計擒東及其黨麻葉等百余人以獻。余賊有入海者引兵追及之,沈其舟,無一人得還。海既縛獻陳東等,退屯梁莊聽撫,進退未決。其部眾仍出營肆掠不止,至是官兵四面俱集,文華遂欲乘勝剿海,使人責問之。海知有變,乃阻深塹自守。大猷等督師襲擊,於沈莊破之。又進薄梁莊,會大風,縱火,諸軍鼓噪從之,賊遂大潰。斬獲一千六百余級。倭窮迫,皆闔戶投火中,相枕籍死。海倉猝溺水死,引出截其首。生獲倭魁辛五郎等,余眾解散,浙直稍寧。

提督趙文華、總督胡宗憲、巡撫阮鶚,以乍浦捷聞,因類奏:六月中,各哨官兵首功,前後共二千余級。兵部覆奏:徐海雖稱效順,而擁眾自保,情狀叵測,宜所司嚴為之備,不得借口投降,貽患地方。具各處戰功,請行巡按御史核實行賞。時浙東仙居、浙西桐鄉二大寇略平,其分掠海鬥者,把總張成已敗之。江北寇流入鎮、常者,總兵徐玨等敗之,及蘇、松、寧、紹諸處,相繼告捷,賊勢日衰矣!

九月,趙文華等奏上八月中梁莊平倭功次。因言水陸諸寇相繼蕩平,皆上穹默佑,聖武布昭,非將帥之力能及此。兵部覆請錄永保二土司彭蓋臣、彭翼南、彭明輔、彭守忠等,及文武將立功,仍祭告郊廟社稷,以明得意。上曰:妖氣蕩平,仰賴天地洪庇,朕心感悅!胡宗憲、趙文華、阮鶚,先賜敕,獎勸各處。調兵將數多,督撫官即時勘酌散回。趙文華命回京。

十二月,趙文華還京。初,文華再出督兵,所至征兵集餉,浪費不經。於是提編徭役,加派稅糧,截留漕粟,扣除京帑,迫脅富民,脫釋兇醜,侈括公私金瑤圖畫以百萬計,其為軍旅之用才什之一二。所征官土民兵,川、貴、湖、廣、山東西、河南,無不罹患,而臨敵不前,遣還不去,往往潛為盜賊,行者、居者,並受其禍,雖有梁莊之捷,人腹誹之。至是還京,而吳越之間如脫距矣!

倭俘麻葉、陳東等,俱械系至,兵部尚書許論等,奏請獻俘。從之。群臣俱具服稱賀,仍舉謝玄大典。論平倭功,加趙文華少保,胡宗憲右都御史,各任一子,錦衣千戶,余升賞有差。

自梁莊捷後,倭賊悉靖,惟舟山倭據險結巢,官兵環守之不能克。時土狼兵俱已遣歸,而川、貴兵六千人始至,胡宗憲方留防春汛,隸俞大猷,經營舟山之賊。會夜大雪,大猷乃督兵四面攻之,賊悉銳出敵,殺土官莫翁送,諸軍益怒,競進,大敗歸巢。官兵積薪草以棕蓑卷火擲之,賊四散潰出,斬首一百四十余級,余悉焚死,賊遂平。

●嘉靖三十六年

三月,有倭舟七艘,自金沙登岸,復犯如臯,至泰州,轉掠揚州、山東,及徐州。官兵禦之,皆潰,遂進薄新水、關矢,及城中。又進犯天長,都司沃田、把總丘君寵禦之,皆敗死。賊遂入縣治劫掠。已而由石梁趨盱眙,復攻入之,遂突犯泗州,攻城不克,分眾犯清河,攻入縣治,縱火焚掠而去。遂侵淮安,轉入安東焚劫。

江北倭主揚州,營於灣頭鎮,數日遂犯高郵,入寶應,信宿而去。突犯淮安,掠民船四十余艘。旋復入寶應,燒毀官民廨舍,掘縣北土壩,泄上河水,人乃駕舟遊東鄉。由鹽城至廟灣入海。居數日,開洋東遁。

閏六月,淮揚兵備副使於德昌等督兵擊倭賊於東鄉。德昌督水陸兵參將劉顯率留兵直前沖賊,親斬其渠首,賊眾披靡。諸軍鼓噪繼進,賊走登舟,我水陸兵夾擊之,斬首百余,多焚溺死者,余眾退泊雲梯關。尋去刀門港,遁南京。科道等官劉堯誨言:侮寇攻掠揚州、高郵,勢且侵及天長、六合,去留都不數舍。夫淮揚為運道要沖,則當為國家血脈之慮,留都系陵寢,所在則當為國家根本之閣,惟陛下速敕諸臣,刻期剿滅。仍重究參將黑孟陽等,以嚴失事之罰。上以為然。命南京撫按官及各督撫諸臣,亟調兵驅剿,不得怠緩。仍擬黑孟陽死罪,革把總韓德。須備倭王表職,俱令立功自贖。

八月,先是,總督胡宗憲奏:差生員蔣洲、陳可願諭各島主,豐後阻留,轉令使僧前往山口等島,宣諭禁戢。主是山口都督源義長,具咨送回被虜人口。豐後太守源義鎮,遣僧德等,具方物奉表請罪,請頒勘合,修貢。復送洲還,遣僧清授附舟前來,言前後侵犯,皆中國奸商,潛引小島夷眾,義鎮等初不知也。於是宗憲數陳其事,言洲奉使宣諭日本,已歷二年,乃所宣諭止及豐後、山口,豐後雖有進貢方物,而無印信勘合,山口雖有金印、回文,而又非國王名稱,是洲不請國體,罪無所追,但義長等既以進貢為名,又送還被虜人口,真有畏罪。乞恩之意,宜量犒其使,以禮遣回,令其傳諭義鎮長,轉諭日本國王,將倡亂各倭,立法鈐制,勾引內寇,一並縛獻,始見忠款,方許請貢。疏下禮部,言:來使宜優賚遣回,如宗憲議。其宣諭一郎,事關國體,未可輕易詔,仍詳議具奏。部臣乃請令浙江布政司,以有司之意,移咨風示義鎮等,轉諭其王,余如宗憲議,報可。

十一月,胡宗憲以擒獲倭寇王直等來聞。直與王滶、葉宗滿、謝和、王清溪等,共一其眾屯五島自保。宗憲與直同鄉,習知其人,欲以招之,乃迎直母與其子入杭,厚犒撫之。而奏遣生員蔣洲等,持其母與子書,往諭以意,謂直等來,悉釋前輩不問,且寬海禁,許東夷市。直等大喜,奉命即傳諭各島,如山口、豐後等,島主源義鎮亦大喜,乃裝巨舟,遣夷目善妙等四十余人,隨直等來貢市,以十月初至舟山之岑港泊烏。是時浙東西傷於倭,聞直等以倭船大至,則甚竟言其不便。巡按王本固奏:直等意未可測,納之恐招侮。於是朝議哄然,謂宗憲且釀東南大禍,而浙中文武將吏,亦陰持兩可。直既至,覺情狀有異,乃先遣滶見宗憲,問曰:吾等奉詔而來,將以息兵安邦,謂宜信使遠迓而宴賜交至也。今兵陳儼然,即販蕩小舟無一達島者,公其紿我乎?宗憲委曲諭以國禁固爾,誓無他心。滶以為信,而夷目善妙等,見副總兵盧鏜於山鏜誘使縛直等,直大疑畏,百凡說之,終不信。曰:果不欺,遣滶出,吾當入見耳。宗憲即遣之,直等仍要中國一官為質。於是以指揮夏正往。直與宗滿、清溪來見,宗憲好言慰之,令系按察司獄,具以狀聞,請顯戮直等正國法,姑準義長等貢市,永銷海患。或曲貸直等死,充沿海戍卒,用系番夷心,俾經營自贖。本固暗於事機,力以為未可。而江南人洶洶,言宗憲入直、善妙等金銀數十萬,為求通市貸死。宗憲聞而大懼,疏即遣追還之,盡易其詞,言:直等實海氛禍首,罪在不赦,今幸自來送死,實藉玄庇,臣等當督率兵將,殄滅余黨,直等惟廟堂處分之。時直等三人來,留滶、謝和在舟,本固復言諸奸逆急叵測,請嚴敕宗憲相機審處,務令罪人盡得,夷不為變,於是嚴旨責宗憲擒剿。宗憲乃大集兵艦環夷。舟守之夷,挾貨無所售,既索直等不出,見兵船逼之,益急,乃揚言責中國渝約,數出怨懟語,移舟據舟山為固。宗憲仍以好言挑之,令盡縛送中國。人將與善妙等為市。夷已狎知誑之,然冀幸萬一,彼此以危言相支調雲。初,直泊岑港,宗憲欲戰,慮不勝,乃力主撫議,檄總兵盧鏜,往來直舟為盟甚堅,直來官以都督署司,海上通互市。直亦自奮,言能肅清海波。遂與葉碧川等,挺身來見。宗憲以賓禮遇之,使指揮某為館主,給與大肩與出入,復出薪、米、肉、酒供饋其舟,人日費百余金,且交質為信,保無他虞。宗憲以狀上,然不敢悉其故。既而上謂:直,元兇,不可救命,棄市。宗憲得旨,大愧,沮然不獲已矣。密檄按察使,收直系桌司獄,且諭令稍緩,恐急則激之去,然其實欲陰逸直,顧前盟也。而將歸責於按察使。按察使覺之,乃急收直,竟服上刑。宗憲復以為功,謂前招納為秘計,非本心也。朝廷信之。加宗憲太子太保,余升賞有差。然直雖就誅,而三千人無所歸,益恚恨,謂我不足信,撫之不復來矣!日散掠閩、越、淮、揚間,為禍更慘。

●嘉靖三十七年

二月,倭犯潮州之鮀浦,攻蓬州千戶所,僉事萬仲分部水陸兵馬,東西哨攻之,臨敵而哨兵皆潰,領哨千戶魏嶽、高洪俱死。

倭犯福州,巡撫阮鶚不能禦,取庫銀數萬兩及改機數百匹、金花牙轎賂之,以新造大舟六艘,俾載而去。

四月,倭寇二十四艘約數千人,掠臨海之三石鎮,總督胡宗憲驅走之。

倭千余攻惠安,知縣林鹹率丁壯乘城禦之,倭攻五晝夜,不克,丁壯死者數百人,倭亦頗有損失,乃引去。

倭攻福清,破之。執知縣葉宗文,劫庫獄,殺虜男婦千余,縱火焚官兵廨舍。舉人陳見率家僮禦賊,不克,與訓導鄔中涵同被執,罵賊而死。

五月,福建倭結ズ,自海口出港。參將尹鳳督武舉楊承業等,引舟師擊之。沖沈賊舟七艘,斬首六十八級,生擒七人,余舟敗遁。鳳等復追至東洛外洋,及七礁、白大棕、衣大洋等處,斬首百有余級,生擒十有六人,銃傷及溺水死者甚眾。福與之患,由是少熄。

惠安知縣林鹹,率兵攻倭於縣境之鴨山,乘勝追奪,陷賊伏中,死之。

六月,倭寇分犯同安、長樂、漳泉諸處,攻福清、南安二縣,破之。巡按御史樊獻科以聞,上命趣巡撫王詢赴任,集兵追剿,殲於海口。在漳、泉者,亦創殘遁去。已而敘功,升參將黎鵬舉職,充鳴事官。奪守巡官參政萬衣,副使邵楩等俸,俱戴罪殺賊。下福清知縣黃文宗、南安知縣塗光裕於御史問。

七月,以浙江岑港海寇未平,詔奪總兵俞大猷、參將戚繼光、把總劉英等職,期一月內蕩平,如過限無功,各逮系至京問,並奪兵備副使陳元琦、曹金等俸。令總督胡宗憲督之剿賊,若失事者,連坐。初,胡宗憲遣還毛海峰誘降王直,及至直下獄,海峰遂絕,與倭目善妙等五百余人燒船登岸,列柵舟山,阻岑港而守。官軍四面圍之,雖頗有斬獲,然海中數苦毒霧,賊憑高死鬥,我軍莫利登先,多陷沒者。是時,新倭大主朝議,慮其先後並合,為害將大。屢下嚴旨,趣宗憲督諸將及時平賊。宗憲懼得罪,乃上疏,侈言陸戰功,謂賊雖未殄,然可期月而待。於是科部極言其欺誕,並劾失事諸臣之罪,乃有是命。

十月,岑港倭移巢柯梅,總督胡宗憲屢督兵討之,不能克。於是御史李瑚追劾宗憲私誘王直啟釁。御史王本固、南京給事中劉堯誨,亦劾其老師縱寇濫叨功賞,請行追奪。堯誨又言:前淮揚之變,知府石茂華、劉崇文等,嬰城自保,顧得援軍之力,卻賊冒賞。御史馬斯臧,偽增功次,亦當並治。兵部覆,請切責宗憲,而令查盤科道羅嘉賓、龐尚鵬並勘斯臧等事。上曰:宗憲軍務重寄,宜去與留,其令廷臣集議,母黨護依違斯臧等,本兵既據擬賞矣,如何又勘其並議上。於是成國公朱希忠等、吏部尚書吳鵬等議言:宗憲功多,當切責留用,如部議斯臧等事,已前決,當置勿問,如上旨。上手答曰:妖賊王直,罪浮贓富,本宗憲用計誘獲,人皆知者,小人嫉功,會彼奏上玄瑞,遂爾有言,朕覽諸疏付之丞弼議,擬用存公論耳!是豈不分是非、不明功罪?宗憲其仍奮用心平賊,以副簡眷。未幾,宗憲疏辯言:王直為東南大患,節經兵部題奉,欽依先有購求之文,後有許降之議,臣仰豕廟算,不惜身家,百計以圖之,茲幸擒獲。言者乃誣臣為私誘,詆臣為專擅,又以今歲繼來之寇,謂由臣擒直啟釁致之,是將嫁無窮之禍於任事者之身。昔歲臣任巡按時,徐海、陳東、麻葉,已盤據松江,結巢柘林,攻城破邑者四年矣,王直黨果何人?招致何人?啟釁乎?矧直猾譎善戰,久□海上,昔年以孤舟駐泊列表,俞大猷時為參將,以福船五十艘攻圍數月,竟爾逸去,以此觀之,此非可以力勝、非可以常視之也!方直跳梁海洋,中外驚詫,以為猛獸毒蛇,不啻丘富臣君,辛積慮幸而獲之。乃言者復以麽魔視之。夫直誠麽魔,與海上事無輕重也,不足為臣功已矣,而又安得為臣大罪耶?臣力竭智殫,怨多毀集,願舉力以除舟山余孽,退伏斧鉞,惟聖明裁察。上復報曰:卿計獲妖賊,人所皆曉,特以獻瑞故不敢直指引軍事以害卿,宜揭誠展布,以平余氛,不允辭。

●嘉靖三十八年

正月,胡宗憲以倭患未弭,春汛伊邇,請募山東民兵三千,選委謀勇將官,督駐蘇、松、常、鎮防守。兵部覆議從之。

廣東原屯黃岡倭賊,流劫海陽、饒平、潮陽、惠來等處。

浙江永嘉縣良醫王沛,招集鄉兵斬倭,戰於梅嶺,死之。胡宗憲以聞,詔贈太仆寺丞,立祠祀之,蔭一子。

二月,廣東流倭突犯福建,詔安官兵禦之,賊引眾犯漳浦。

三月,倭犯浙江,自象山河家■〈石覽〉、金井等處,焚舟登岸。海道副使譚綸引兵與賊戰於馬崗,敗之,斬首七十七級。

總督胡宗憲言:舟山殘孽移住柯梅,即其焚巢夜徙,力已窮蹙,小船浮海,勢易成擒。而總兵俞大猷、參將黎鵬舉,防禦不密,邀擊不力,縱之南奔,播害閩廣,失機殃民,宜加重治。上命逮系大猷、鵬舉來京訊治。柯梅倭之造舟開洋也,宗憲實陰遣之,故不令諸將邀擊,及倭既出舟山,即駕舟南泛,泊於浯嶼,焚掠居民。由是福建人大噪,謂宗憲嫁禍南道。御史李瑚,遂訐參宗憲,數其三大罪。瑚與大猷皆福建人,宗憲疑大猷漏言於瑚,故諉罪大猷,以自掩飾如此。

倭犯江南崇明縣治,泊舟三沙,登岸焚劫。

四月,江北倭趨通州,總兵鄧成遣兵禦之,敗。指揮張容被殺,倭進據白浦鎮。

初,倭僧清授,隨侍郎楊宜所遣鄭舜臣至寧波。未幾,總督胡宗憲所遣生員蔣洲,復以僧德陽至,俱上書求貢市,朝議未允。令量賞遣歸。未行,而王直就擒。宗憲疏言:倭情可見,不必遣還,然留之浙西非宜,請用洪武問例,發四川各寺安置。兵部議從之。

時江北兵備劉景韶以遊擊丘升等擊原駐白浦倭於丁堰、如臯、海安,三戰皆捷,斬首百余。賊乃進掠通州,謀犯揚州。景韶復督升等以火攻其老營,擊敗之。斬首八十級,焚死一百七十九人。賊奔入潘家莊,盡銳攻之,斬首一百二十八級。初自南沙登岸犯通州倭,至是剿絕。

廟灣倭又合眾來攻淮安,參將曹克新禦之。戰於姚家蕩,自寅至申,賊大敗,斬首四百七十八級。賊遁入姚莊,我兵縱火焚莊,死者二百七十余人。余賊奔陳莊,我兵追斬七十四級。賊乃退入廟灣拒守。

劉景韶督兵擊倭於邱莊,斬首四十五級。賊西走。次日,我兵復與戰於新州,斬首七十八級。賊泛新河口遁入民莊,我兵以火攻之,凡再戰,斬首二百六十級。余賊悉焚死,無一人脫者。是時,江北流劫之倭,悉殄。惟廟灣大夥據險固守不出,水陸兵環其四面攻之。

福建新倭大至,且多賫攻,具先攻福寧、連江、羅源等處,流劫各鄉,遂攻福州府城,經旬不克。乃移攻福安,破之。參將黎鵬舉,以舟師擊倭於海中七星山、屏風嶼,斬首六十七級,生擒六十八人。時沿海若長樂、福清等境,悉有倭舟。廣東流倭往來詔安漳浦間。浙江前歲舟山倭移舟南來者,尚屯浯嶼,加之新寇遍福、漳、泉,無地非倭矣。

五月江北兵攻倭於廟灣,沖其巢,斬首四千余級。我兵死傷過當,復退守之。時賊守甚固,巡撫李遂以我兵鼓戰而疲,宜圍困之,賊日久無食,且水陸斷其行道,可收全勝。通政唐順之以為玩寇。乃自擐甲持矛麾兵以進,屢挑戰,賊終不出。遂督兵入險,賊奮銳東西沖,我兵擁進,彼此皆傷。然賊復稍稍出掠,覓舟援道,為走計矣!順之自知失計,以為賊未可平,乃駕言經略三沙倭南去。

福建倭屯浯嶼經年,乃前舟山寇隨王直至岑港者也。至是開洋去,其毛海峰者,復移眾南{奧山}建屋而居。

倭寇二十余艘屯崇明縣三川沙。總督胡宗憲檄總兵盧鏜帥師攻破之,前後斬首一百余級,寇遁去。宗憲以捷聞,賜賚有差。兼言通政唐順之贊畫功。已而擢僉都御史,未幾,卒於官。

倭圍廟灣日久,副使劉景韶督卒填濠塹,覆兵逼壘而陣。賊終不出。乃令水兵載葦縱火焚其舟,復水陸進擊,倭潛遁入舟,官兵進據其巢,追奔至蝦子港,斬獲頗多,余倭無幾,不能復戰,乘風開洋而去。

福建永福倭舟出梅花洋,參將尹鳳等以舟師分擊之,斬首百余級,生擒九人。既而,倭復回舟,泊澳頭。未幾,復遁,鳳等復以水兵追擊於橫山,斬獲其眾。

七月,原屯三沙倭賊突犯江北,由海門縣七星港登岸流劫,過金沙西亭,將犯揚州。參將丘升並力禦之,戰於鄧家莊,賊敗走仲家園,復追至鍋團,升輕騎先追,賊覘無後繼,盡銳來沖,升馬蹶,被殺。已而官軍大至,賊懼奔遁。宗憲以聞,贈升都同知,蔭一子,世襲。

八月,江北倭自鄧家莊敗後,沿海覓舟不得,我兵尾之於劉家橋、白駒沙等處,寇餒甚,奔莊,我兵圍之。時劉顯兵至,江北兵令顯先登,各營繼進,縱火沖擊,自辰至酉,巢破,斬二百十四級。賊奔白駒沙,我兵追擊,又敗之於七竈、茅花墩,共斬首四百余級,盡殄焉。

●嘉靖三十九年

二月,倭寇六千余人流劫,潮州等處告急,兵部言:閩廣二省,俱鄰南海,倭奴侵軼廣中,皆以閩人為向導,今其勢張甚,在兩廣固當克期誅剿,在福建撫臣亦難辭縱賊賠患責,請令巡按、御史通核功罪以聞,報可。

三月,給事中王文炳言:邇者浙直倭患稍寧,而閩廣警報踵至,蘇、松、淮、揚間,博徒、悍卒所在驛騷,宜敕下本兵議所以安民、蓄兵、絕寇之策。邵議:安民之策,莫若去不急之務,捐無名之征,重懲貪官酷吏。蓄兵之策,莫若訓練各處鄉兵,至隸籍行伍者,則責之軍衛,募之民間者,則責之有司。絕寇之策,宜令沿海有司,按籍所部居民有與盜賊通者,許同裏首告,即置之法,仍追所犯銀三十兩給賞。又有無賴惡少,竄入軍中,功立報效,贊畫名色,平居坐糜公廩,有事爭冒首功,此輩亦將來禍本,宜一切禁革。上皆納之。

五月,加胡宗憲兵部尚書兼右都御史,仍督沿海軍務。初,南京御史李瑚劾宗憲邀功致寇,下兵部議詳覆,上不問。已而閩、廣、浙、圻倭寇日熾,福建巡按樊獻科請趣宗憲赴閩應援。浙江巡按周斯盛請敕兵部趣宗憲督師剿寇,以弭海患,宗憲仍泄泄如故。已而寇稍解散,竟以功進官,沿海撫、巡諸官悉聽都制,其體統如三邊,而勛臣總兵亦由掖門通謁,庭拜下風矣!

●嘉靖四十一年

十二月,倭陷福建永寧衛,大掠數日而去。三月復攻永寧城,陷之,大殺城中軍民,焚毀房屋幾盡。

叛民江一峰等,盡發泉州諸山壕,守備歐陽深等率兵進討,大破走之,生擒一峰等,皆伏誅。泉地始寧。

倭犯懷安縣,提督都御史遊震得檄兵剿之。時坐營指揮王毫帥三衛軍,福州府通判彭登瀛,帥鄉兵,先當賊,失利,歸罪於毫。震得執毫,笞之,斬隊長以下四人;三衛軍不服,有怨言。會副使汪道昆閱摻教場,遂大噪,格殺鄉兵數人,求殺登瀛,不得,屯城南,久之乃散。

●嘉靖四十二年

十月,倭犯福建,其自浙之溫州來者,合福、寧、連江登岸海賊,攻陷壽寧、政和、寧德等縣,自廣之南嶼來者,合福清、長樂登岸海賊,攻陷玄鐘,所蔓延及於龍巖、松溪、大田、古田之境,無非賊者。

初,浙江參將戚繼光等,既連破賊於林墩港等處,閩之宿寇盡平。繼光引兵還浙,遇倭自福清東營嶼登岸,麾兵擊之,斬首百八十級有奇,遂行。而倭寇至者日眾,始犯邵武,殺指揮齊天祥,轉掠羅源、連江等縣,殺遊擊倪祿,遂攻玄鐘所城,及寧德縣入之,乘勝直抵興化府,攻城不克,乃合兵薄城下圍之且匝月。巡撫遊震潯以狀聞,部覆:賊以旬月內連破數城,如入無人之境,帥府而下職守謂何?顧事急之際,姑俱令戴罪立功,請調新募義烏兵一枝,以戚繼光統之,仍起丁憂參將譚綸,與都督劉顯、總兵俞大猷等,同心共濟,以收奇功。上從之。

十一月,都督劉顯率兵應援興化。初,顯大兵留江西剿海寇,所提入閩卒不及七百人,且疲屢戰,倭新至,勢眾且銳,顯知不敵,乃去府城三十裏,隔一江,按兵不進。至是欲掩逗留之罪,始遣五卒賫文詣府約,欲率兵赴城禦敵。賊獲五卒,殺之。用其職銜偽為顯文約某日夜某時分,率兵潛入城中應援,勿舉火作聲,恐賊驚覺。擇奸細五人,詐為劉卒,賫入。時參將畢高、參政翁時器在城,信之。至期,賊冒劉兵入城,人莫之疑。賊既大入,忽爾殺入,城中驚亂。畢高、翁時器,及衛掌印指揮徐將等,皆倉皇縋城走,城遂陷。同知吳世亮為賊所殺,賊遂據城中三閱月,殺擄、劫掠、焚毀,慘毒備極。劉顯乘亂擄執城中逃出婦女,時有閑住參政王鳳靈繼妻年少,亦為劉顯擄去。賊既飽其欲,始如平海衛,欲擄船泛海去。

十二月,原屯興化倭結巢崎頭城,與都指揮歐陽深相拒,久之不出。深望見其兵少,輕之,直前挑戰,伏發,深與其下數百人皆戰死。賊遂乘勝攻陷平海衛。

以倭陷興化,命提督兩廣都御史張臬,總督廣、閩軍務,調兵馬分部擊之。罷巡撫遊震得回籍聽勘。令總兵劉顯,戴罪剿賊。逮參政翁時器、參將畢高至京問罪。初,興化敗書聞,震得已坐失事奪俸。既而巡按御史李邦珍言:震得一籌莫展,宜簡命大臣有濟變才者,假以重權,亟往拯之。南京科道範宗吳、張士佩等,亦言賊薄興化時,震得詐疾告休,及城陷,則避之福清,不肯督兵救援。顯屯軍江口,遠在三十裏外駐營,未聞提兵決戰,而時器與高,聞變即縋城宵遁,尚未識其所往。請各寘之理。俱下兵部,議覆:大臣有威望、累著擒賊功者,一時無如臬賢,宜重用之。震得等誠駑怯,有罪,但題素得士心,臨敵易將,恐一時難其代者,宜令立功自贖,俟事寧並論。上然之,乃有是命。

平海倭引兵出海,把總許潮光以輕舟抄之,斬首四十九級。賊乃進焚其舟,還屯平海。

副總兵戚繼光,督浙兵至福建,與總兵劉顯、俞大猷,夾攻原犯興化倭賊於平海衛,大破平之,斬首二千二百余級,火焚、刃傷及墮崖、溺水死者無算。□所掠男婦三千余人,獲得衛所印十五顆,自是福州以南諸寇悉平。

故海寇王直余黨洪迪珍降,伏誅。珍,漳州人,初與直通番,後直敗,其部下殘倭乃依迪珍往來南{奧山}間,懼官軍誅之,聲言聽撫,而剽掠如故。至是勢窮,率其子文宗,自詣福建海道副使邵楩所,願立功自效。總督張臬收下獄,馳疏以聞,詔:即其地誅之。

●嘉靖四十三年

二月,時舊倭萬餘攻仙遊城,圍之三月。戚繼光引兵馳赴之,大戰城下,賊敗,趨同安。繼光麾兵追至王倉坪,斬首數百級。餘眾奔漳浦之蔡丕嶺,繼光督各哨兵入賊巢,擒斬數百人。閩寇悉平,殘寇得脫者,流入廣東界,掠魚舟入海。

三月,歸善盜溫七、伍端作亂,總督張臬檄參將謝敕討之。敕不為備,為盜所乘,殺指揮王佐等。敕懼,逃歸原衛。未幾,溫七兵亦敗,被擒。端自縛至軍門,求殺賊自效。端即所謂花腰封也。總兵吳繼爵、俞大猷受其降。提督吳桂芳至,因使擊賊,官軍繼之,圖倭於鄒塘,連克三巢,焚斬四百余人。捷聞,上命各加賞賚。

●隆慶平倭(附)

隆慶二年,倭分道犯廣東化州、石城縣,攻破錦囊所,殺千戶黃隆,又陷神電縣城。一時吳川、陽江、高州、海豐等,並遭焚劫。而山寇黃朝泰等復起,勢甚猖獗,官兵不能禦。提督軍務侍郎殷正茂以聞,自劾待罪,兵部以正茂初至任,宜赦,弗問。上曰:廣東舊賊未至,新倭復熾,至陷城池,皆守臣向來怠廢玩愒,守禦無策所致,罪不可宥,通候事寧核治。殷正茂素有才略,茲初任事,其督率將領、司道等官,悉力驅剿,務期蕩滅。其地方機宜,悉聽破格整理,敢有梗撓者,奏聞重治。

廣東倭入犯新寧、高平等處,官兵與戰於外村島嶼,皆捷,俘斬二百余人,焚、溺死者甚眾。事聞,詔下,御史核功具奏。

兩廣總督殷正茂奏撫民許瑞出兵攻剿倭寇,生擒七十八人,斬首二十五級,請授把總職銜,以示優異。兵部謂廣盜未清,姑厚其賞,令盡剿諸賊,乃並授官。上命如部議。

●倭誌

日本,古倭奴國,在大海中,於閩浙為東北隅,其國名以王為姓,世世不易。文武官僚亦然。有不□□□□。郡至五百七十三。然皆依水附嶼,大者不過中國一村落而已。戶可七萬余,課丁八十八萬三千有奇。自元師討日本者沒於水,不得誌,日本亦絕不復來貢。高帝初,遣使臣趙秩諭降之,僧祖朝來貢方物。十三年,丞相胡惟庸謀叛,令伏精兵貢艘中,計以表裏挾上,即不遂,掠庫物乘風而遁。會事露,悉誅其卒,而發僧使於陜西、四川各寺中,著訓示後世,絕不與通。於是遣信國公湯和等,沿海規畫,自南直隸、山東、浙江、福建、廣東、西,鹹置行都司,以備倭為名,犬牙盤錯矣。永樂初,太監鄭和等賫賞諭諸海國,日本首先歸附。詔厚賚之,封其鎮山,賜勘合百道。與之期,期十年一貢。無何,三千人犯遼東,為都督劉江所破殺無噍類。自是斂跡,不敢大為寇,而小小抄盜亦不絕,或其主不知也。其貢則恒多先期而至,要以利中國給賚與互市為利耳。嘉靖初,其主幼沖,不能制群臣,右京兆大夫高貢,使宋素卿貢。亡何,左京兆大夫內藝典,遣宗設貢,鹹強請勘合。後先至寧波,爭長不相下。宗設眾盛於宋素卿,遂攻敗之,追北至紹興,躪諸郡縣,殺掠以千計。都指揮劉錦及千百戶等官,遇之皆死。後以詔指諭且下宋素卿獄,始肯聽徐徐解,自是有輕中國心矣。而中國亡命者多跳海聚眾為舶主,往來行賈閩、浙之間,又以財物役屬勇悍倭奴自衛,而閩、浙間奸商猾民其利厚,私互市違禁器物,鹹托官豪庇引,有司莫敢誰何。黠者又多取其責匿去,莫與酬。舶人怒則輒有所殺害,而他舶不為商渚,又行剽掠海中。漸彰聞。朝廷慮之,乃特設閩浙巡撫,開軍門,聽以軍法從事。而所用撫臣朱紈,素潔廉,然銳果壯往,則日夜練兵甲,嚴糾察,數尋舶盜淵藪,破誅之。而又嚴根株通海者,令迫急。諸豪右鹹惴惴。重足立其仕宦貴臣,相呴紈不休,竟以擅殺逮紈。及置二司用事者於理。紈恚,自殺乃罷,巡撫不復設。而舶主土豪益自喜,為奸益甚,官司視以目莫之禁矣。壬子,賊始犯臺州,破黃巖、象山諸邑。議復設提督都御史,用家嚴為之。時沿海衛所軍久廢弛,不習戰,軍府草創,財用殫屈。家嚴於是益召募驍勇,委良將,申約束,婁諜其巢穴覆之,斬獲以千計。於是移舟而南犯吳松郡,一郡固都會,素沃饒,而其民愈怯弱。賊至則鹹壞散不支,稇載而去。所被攻剽郡邑,爭以檄書上聞,巡撫、操江憲臣相繼罷,而家嚴又以雲中急,改節鉞。

天子數憂東南,計用張經矣。倭賊勇而戇,不甚別生死,每戰輒赤體,提三尺刀舞而前,無能捍者。其魁則皆閩浙人,善設伏,能以寡擊眾,反客主勞逸而用之,此所以恒勝也。大群數千人,小群數百人,比比■〈口胃〉起。而舶主推王直為最雄,徐海次之,又有毛海峰、彭老不下十余帥。張經者,南京兵部尚書也。朝計調二廣狼土兵討之,而經舊嘗為彼總督,有威惠,經亦慷慨以平賊自負,故用為大帥。節制當天下半,得以便宜行事,開府辟召諸郎署參佐,中外忻忻,謂賊旦夕盡矣。然經素貴侈靡,行事有承平風,而諸特用大將何卿、沈希儀等,名位極老而驕,新進之士又傈猾,果往速退,田州瓦氏及山東槍手兵,連戰敗去,經望實稍稍損矣。而侍郎趙文華出督察,文華繇上疏行有所負挾,顧指淩經。而經以大臣自重出其上,文華恚,則疏連劾經,謂其才足辦也,特家閩避賊仇,故嚿唶縱賊爾!而會兵科亦有言,上怒甚,趣使捕征經,經則已聚兵大破賊於嘉興,斬首二千級,溺水死者稱是。兵科言宜留經,以賊平自效。不聽,並巡撫李天寵皆論死。文華既已攘其功,則奏超巡按御史胡宗憲代,天寵督臣亦有更置。由是中外文武惴惴空足,立憂不在倭矣!文華俄還朝,進太子太保,工部尚書,而宗憲亦遂以兵部侍郎總督。無何,徐海入寇,圍巡撫阮鶚,躪浙地,告急疏上。尚書趙文華請出督,許之,其進止機宜如張經加重。乃與宗憲誘徐海降,而合兵掩捕平之。徐海死,進文華少保,宗憲亦遷右都御史。又明年,獲王直。王直者,故徽人也,以事走海上,後為舶主,頗尚信,有盜道,雖夷主亦愛服之。而其姓名常借他舶,以是凡有入掠者,皆雲直主之,蹤跡詭秘,未可知也。宗憲亦徽人,乃以金帛厚賂誘之,雲:若降吾,以若為都督,置司海上,通互市。而直亦自奮言,必能肅清海波,贖死命。宗憲與之誓甚苦,直信之,從入杭州。宗憲具狀聞上,然不敢悉其故。廷議,以直元兇,不可赦,棄市。宗憲亦得加太子太保,余遷賞有差。然其眾無歸者而寇,復犯淮揚,不利,連犯吳、越、巢、閩中,首尾七八歲間,所破城十余,掠子女財物數百千萬,官軍吏民戰及俘死者,不下數十萬。雖時有勝負,雅不相當。而轉漕軍食橫賞賜乾沒入索中者,以鉅萬計。天下騷動,東南髓膏竭矣!胡松著《海圖說》,曰:始倭之通中國也,實自遼東,今乃從南道浮海,率自溫州、寧波以入,風東北汛。自彼來此,約可四五日程,蓋其去遼甚遠,而去閩、浙甚邇,若盡具國界,則東西也;長行可四五月,南北也。短行三月而皆極於海。其西北至高麗也,必由對馬島開洋,順風僅一日二日;南至琉球也,必由薩摩州開洋,順風七日。其貢使之來,必由博多開洋,歷五島而入中國,以造舟水手俱在博多故也。貢舶回,則徑收長門,抽分司官在馬故也。若其入寇,則隨風所之,東北風猛,則由薩摩或五島,至大小琉球,而仍視風之變遷,北多則犯廣東,東多則犯福建(彭湖島分船或之泉州等處,或之梅花所、長樂縣等處),若正東風猛,則必由五島歷天堂官渡水而視之變遷,東北多則至烏沙門分■〈舟宗〉,或過韭山海閘門而犯溫州,或由舟山之南而犯定海(經大猶洋入金塘蛟門)犯象山、奉化(由東西廚入湖頸渡),犯昌國,(入召浦明)犯臺州。(入桃渚、海門、松門諸巷)正東風多,則至李西{奧山}壁下陳錢分■〈舟宗〉,或由洋山之南而犯臨觀(過漁陽山兩頭洞二姑山入蟶浦,則犯紹興之臨山、三山。遇霍山洋五島列表平石則犯寧波之龍山觀海),犯錢塘(過大小衢徐山,入鱉子門赭山薄省城)或由洋山之北而犯青村、南匯(過馬跡潭而西)犯太倉(過馬跡潭而西北),或遇南沙而入大江(過茶山入瞭月嘴,涉谷櫝山而犯瓜、儀、常、鎮)。若在大洋而風欻東南也,則犯淮揚登萊。(過步州洋亂沙入鹽城口,則淮安;入廟灣港,則犯揚州;再越而北則犯登萊)若在五島開洋,而南風方猛,則趨遼陽、趨天津。大抵倭舶之來,恒在清明之後,前乎此,風候不常難準定。清明後,方多東北風,且積久不變。過五月,風自南來,不利於行矣!重陽後,風亦有東北者,過十月,風自西北來,亦非所利。故防海者,以三、四、五月為大汛,九十月為小汛,其停橈之處,焚劫之權,雖曰在倭,而其帆檣所向,一視乎風,實有天意,有備者率勝。前此入寇者,多薩摩、肥後、長門三州之人,其次則大隅、竺前、竺後、博多、日向、攝摩、津州、紀伊、種島,而豐前、豐後、和泉之人亦間有之。蓋因商於薩摩而附行者,蓋日本之民,有貧、有富、有淑、有慝。富而淑者,或附貢舶,或因商舶而來。其在寇舶,率皆貧而惡。且山城居號令又不行於諸島,而山口、豐後、出雲,又各專一軍(如中國總督府之儀)相吞噬。今惟豐後、強頗並肥前等六島而有之,山口、出雲俱以貪滅亡,倭蓋無常尊定主矣(山城君,倭王別號也)!先北虜,次南倭,誌大害也。又次安南,誌大舉也。又次哈密,誌大謀也。夫哈密不矣,閉玉關,而絕西貢之路可也;安南,故雖故版圖夷之久矣,弗復可也;北虜不易勝者也。倭能勝而不得,所以勝之者也。練士卒,固險要,明賞罰,此書生談耳。究孰有易之者乎!夫虜與倭亂我者也,非欲有我者也,憂不在南北,而在中土;機不在將帥,而在朝廷;失不在地利,而在人心。嗚呼!亦未如之何已。

附錄:

平倭錄(無卷數江蘇周厚堉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紀明任環平倭事蹟萬厯中吏科給事中翁憲祥巡撫陜西監察御史吉人重刊憲祥作前序人作後序亦不言爲誰所作也嘉靖癸丑倭冦由越入吳環時爲蘇州府同知力戰殱之以功晉山東布政司叅政卒贈光祿卿是編首乞歸終制疏葢環用兵時適丁生母艱事平因上此疏次錄諭祭碑文誌銘及其孫可復所錄事蹟又以環所著詩文簡牘名山海漫談並列之末又附後人歌頌詩文合爲一帙編次叢襍漫無體例海虞陳禹謨說儲載環方出兵時以靈棋經占得益友卦其繇曰客有王孫來叩我門語我福慶往得蒙恩簿暮常熟王公鈇果叩門遂決策進兵我師大尅雲雲而此錄無之葢小說附會之談不足據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馭倭錄九卷(浙江巡撫採進本)

明王士騏撰士騏字冏伯太倉人尚書世貞子萬厯乙丑進士官至吏部員外郞坐妖書逮獄削籍明史文苑傳附載世貞傳末是編乃其爲兵部主事時採明一代倭冦事蹟起洪武元年訖萬厯二十四年凡當時所奉詔旨及諸臣章奏並中外戰守方畧按年編紀本末頗具自序以爲薛浚考畧王文光補遺鄭若曾籌海圖編多取野史爲証往往失眞故所錄皆就國史中拈出然當時奏報亦多掩敗爲功欺蔽蒙飾國史所載正未必盡爲實錄也(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明倭冦始末一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舊本題國朝谷應泰撰應泰有明紀事本末已著錄此卽本末中之一卷書賈鈔出以紿收藏之家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倭患考原二巻(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黃俁卿撰自題曰閩人其始末未詳俁卿以嘉隆間福建瀕海郡縣嘗被倭患故爲是書以推其致禍之由上卷溯洪武初年遣使通倭終萬厯初廣賊林鳳之亂下巻恤援朝鮮則紀宋應昌楊鎬東征事也巻末附以倭俗考其中所載閩事居多草野傳聞殊爲簡畧(四庫全書總目·史部·雜史類存目)

平倭四疏三巻(浙江鄭大節家藏本)

明章煥撰煥字揚華一字荗實長洲人嘉靖戊戌進士官至督理南京倉儲右副都御史煥初由刑部主事改吏部擢南京太僕寺卿值倭犯兩浙諸郡乃上平倭疏凡十二策及轉光祿寺卿復上安攘八事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又陳明職守授成算二疏前後四疏皆爲倭事而發此本乃嘉靖已未煥由河南巡撫拜督漕之命將去汴時周藩鎭國中尉睦■〈木〈絜,手代糸〉〉爲序而刻之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詔令奏議類存目)

籌海圖編十三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胡宗憲撰宗憲字汝貞號梅林績溪人嘉靖戊戌進士官至兵部尚書督師剿倭寇以言官論劾下獄瘐死萬厯初追復原官諡襄懋事跡具明史本傳是書首載輿地全圖沿海沙山圖次載王官使倭畧倭國入貢事畧倭國事畧次載廣東福建浙江直隸登萊五省沿海郡縣圖倭變圖兵防官考及事宜次載倭患總編年表次載寇蹤分合圖譜次載大捷考次載遇難殉節考次載經畧考明史稱趙文華督察浙江軍務宗憲深附之總督張經破倭於王江涇文華盡掩經功歸宗憲經遂得罪又陷撫臣李天寵文華還朝力薦宗憲遂擢顯秩宗憲又因文華結納嚴嵩以爲內援其喜功名而尚權詐誠有如傳贊所雲奢黷蒙垢者書中載胡松撰王江涇捷事畧專述宗憲之功不及張經與本傳符合是其攘功之實証然其他若載嘉靖三十四年五月平望之捷陸涇壩之捷十一月後屯之捷淸風嶺之捷三十五年仙居之捷七月乍浦之捷十一月龕山之捷及金塘淮揚寧臺溫之捷又紀剿徐海及擒王直始末大端與明史紀傳均相符合則宗憲之保障東南尚不爲無功經畧考三卷內凡會哨鄰援招撫城守團結保甲宣諭間諜貢道互市及一切海船兵仗戎器火器無不周密又若唐順之張時徹俞大猷茅坤戚繼光諸條議是書亦靡不具載於明代海防亦雲詳備蓋其人雖不醇其才則固一世之雄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地理類)

倭情考畧一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明郭光復撰光復武昌人官揚州府知府考萬厯己丑進士別有一郭光復順天固安人官至右副都御史遼東巡撫姓名偶同非一人也嘉靖中東南屢中倭患而揚州當江海之衝被害尤甚光復以爲必得其情始可籌備禦之術因攷次所聞爲此編首總論次事畧次倭患次倭術次倭語次倭好次倭船次倭刀載其情狀頗詳葢亦知己知彼之意而得諸傳聞未必一一確實也(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兵家類存目)

備倭記二卷(編修程晉芳家藏本)

明卜大同撰大同字吉夫秀水人嘉靖戊戌進士由刑部主事厯任湖廣按察司僉事弭蘄黃盜有功陞布政司叅議又有平苗功終於福建巡海副使是編卽其官福建時講求備倭之術而作也上卷分八篇曰制置曰方畫曰將領曰士卒曰烽堠曰險要曰戰舸曰邊儲下卷分二篇曰奏牘曰策議所言頗簡畧不足以資考核又喜徵古事尤屬空談其書本名備倭圖記原本卷首尚有海圖此本佚之遂併書名刪去圖字然浙江鮑士恭家舊本尚題備倭圖記也(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兵家類存目)

勘處倭冦事情以伸國威以弭後患疏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名臣經濟錄卷四十二)

照得先該巡按浙江監察御史歐珠鎮守浙江太監梁珤題為緊急夷情及夷人讐殺乗機攻刼敢行叛逆等事又該禮科都給事中等官張翀等監察御史熊蘭等及該兵部禮部節次題覆俱為前事各節奉聖旨該部知道又奉聖旨是這進貢夷人大肆狂悖圍城刼庫放火殺人拒敵官兵占據門禁逆謀顯著巡視守巡等官先事不能闗防臨事不能擒捕以致奔逸入海殺死備倭官員情罪俱重本當拏解來京但有事之際且都住了俸著鎮巡官督率各官調集官兵嚴加防守設法追捕務將首惡及餘黨日下擒捕究問明白並失事官員分別等第奏來處治還通行各該備倭衙門一體防禦毋得觀望推託致悞事機其應否入貢事宜禮部看了來説又奉聖旨是宋素卿著鎮巡等官省諭就彼回還本國其餘俱依擬行又奉聖旨禮兵二部會官議了來説又奉聖旨是宋素卿及宗設夷黨都牢固監候待報發落這事情還著鎮巡等官上緊研審明白來説又奉聖旨是這地方巡視海道及府衛所寨巡捕等官正為備倭而設因循日久人多怠玩致令倭夷不畏中國法度縱橫徃來殺人放火甚至戕害方面官員擾害地方事情重大著巡按御史查勘明白參了來説彼處鎮巡等官並南直隷巡撫都御史各督所屬用心議處設法擒捕又近該兵部總議前項事情題奉聖旨是這進貢番船進港日久各該官員不行遵照舊例上緊盤驗以致夷人在於中國地方殺人放火戕害總督備倭官員失事情重馮恩等並張芹著巡按御史提問明白奏來處治不許回護容隠賴恩雖無地方之責提督欠嚴本當究問且饒這遭著改過自新以圖後效劉錦情有可憫贈指揮使與陣亡的張鏜胡源子孫各照例襲陞一級劉恩及詹尚等都量與優恤其餘俱依擬行欽此除欽遵外臣等看得前項倭冦敢於中華肆行叛逆各該地方官員先事不能防禦臨變不能勦捕漫無籌策坐失機宜以致荼毒生靈占據城池刼奪庫藏燔燒官府戮害將臣辱國損威莫此為大及查據前後章奏俱各事涉掩覆而言詞多遁情狃寛縱而功罪未明該部節次覆題亦不過按據來文遷就議擬雖雲行勘亦主故常所以屢凟宸聰多是曲為裁答即今因循日久未見回報不惟賞罰淹留而心懈玩抑且法令廢弛而欺蔽肆行昨見朝鮮國王李懌奏稱倭奴打攪上國至殺官兵不服天誅偷生到境仰伏皇威勦殺幾盡並將賊倭二俘首級三十顆及長箭船牕等物差刑曹參判成洗昌等賫領並將搶回人口王漾等八名管押前來獻之闕下臣等相顧動色殊覺懐慙事聞中外頗喧物議以為堂堂天朝統馭萬國而東南疆場之臣忘忽武備廢棄職守反外夷之不若方且務為掩蔽茍逃罪譴若不嚴加勘治何以示戒將來參照鎮守三司守巡重臣濫膺朝廷藩方重任不能協謀畫策以保障地方市舶海道備倭衙門不能遵式舊規嚴設武備以禁防禍亂寧紹府衛所寨掌印巡捕大小官員坐視夷冦縱橫來徃於封域之內殺戮攻刼於旬日之久如蹈無人之境畧無捍禦之方以上各官職任雖有不同俱各無所逃罪訪聞前項二起倭夷到來之時實因各官從事怠緩處置失宜釀成禍亂及至變作卻又一籌不展狼狽失措貽害生靈甚至以城門之扄鑰付之賊手以日本之國號封我東庫舉火自焚舶司差官為賊鄉導閫帥墮馬而走匿民家守臣棄城而縱賊焚刼沿餘姚江吶喊殺人地方之驚擾可知抵紹興城逼令獻賊府衛之官何在且宗設所領倭夷不滿百十餘人而寧紹兩郡軍民何啻百萬今乃任彼兇殘肆意攻畧畢竟無與為敵尚謂國有其人致使蕞爾島夷蔑視華夏蹂躪城郭破壊閭閻殺死都司方面質虜指揮貽國大恥事出非常中間隠匿事情得於道路傳聞未易悉舉及查得指揮馮恩奏詞亦曰其間情節隠礙尚多不敢盡露今若止令鎮巡官查勘回奏竊恐上悮朝廷事機下貽地方災害法令幾於不振功罪終是不明況巡按御史當時倉卒聞奏稽察未精鎮守等官身負罪愆豈肯吐實臣等夙夜思慮實懐隠憂伏望皇上軫念海隅蒼生罹此兇變兼係裔夷猾夏事闗國紀特遣近臣素有風力才望者一員領勅前去寧波府地方逐一查勘前項失事緣由明白分別功罪等第參詳奏來然後重行誅賞大明黜陟庶人心以定國威以伸而四方邊僥皆聞風知所警且懼矣載照宋素卿本寧波人背棄中國潛從外夷正本朝叛賊法所必誅正徳年間勾引外夷俱來入貢事已敗露將寘重典乃以金寳厚賂逆瑾夤緣特旨幸逭天刑今次復因此人激成宗設之變訪聞宗設倭船先到而盤貨在後素卿倭船後到而盤貨獲先宗設內已不平及市舶太監置酒命坐又以宗設席次抑置素卿之下其心愈加懐憤構此禍端實為戎首若不明正典刑梟首海濵則將來射利效尤之徒習為謀叛靡所禁絶伏望特勅兵部將今次朝鮮國執獻賊倭中林望古多羅二名遵照明旨送都察院譯審明白案候仍將二倭押發浙江解赴欽差官處令與宋素卿對鞫前項構禍緣由及彼國差遣先後並勘合真偽來歴具招奏聞一同處治其宋素卿並宗設黨與見在監候者中間審有中國從叛之人俱各一體梟斬示衆仍要拘審鄉隣裏老人等根查宋素卿本宗及平日知情與彼交通貿易或為嚮導奸細之人鞫問情真照依律例問擬奏聞從重禁治以杜後患其餘審無他情上請聖裁合無編發不近海道邊方散布安揷決不可放令返國使逺夷知我虛實引惹邊患遺禍無窮再照臣等旁考載籍日本在東海之中古稱倭奴漢魏以來已通中國其地度與會稽臨海相望在勝國時許其互市乃至四明沿海而來艨艟數十戈矛森具出其重貨與中國人貿易即不滿所欲則燔焫城郭抄掠居民徃徃為海邊舟郡之害我祖宗灼見其情故痛絶之開國之初八荒向風四夷賔服雖西北勁敵亦皆安靜惟是倭奴時或犯我海道用是於山東淮浙閩廣沿海去處多設衛所以為備禦後復委都指揮一員統其屬衛摘撥官軍以備倭為名操習戰船時出海道嚴加隄備近年又增設海道兵備副使一員專督可謂防範周且密矣是以數十年來彼知我有備不復犯邊奈何邇來事久而弊法玩而弛前項備倭衙門官員徒擁虛名畧無實效寧波係倭夷常年入貢之路法制尚存猶且敗事其諸沿海去處因襲日久廢弛尤甚乃者宗設作亂大肆叛逆竟得揚帆入海而去該部題奉欽依通行各處備倭衙門一體防禦及責令緝捕務在得獲亦復徒具文移何曾著實修舉伏乞特勅兵部議擬合無選差官員領勅前去由山東循淮揚歴浙達閩以極於廣會同巡撫官員按部備倭衙門親歴海道地方查照原設官軍閲視舊額墩堡盤驗見在兵器官軍缺乏者即與撥補墩堡圮壊者即與修築兵器朽鈍者即與換給官員之不才者即與易置法制之未備者即時區畫庶使海防嚴謹中土奠安可以防海堧不測之虞可以壯國家全盛之勢矣再照海外諸夷國名載諸皇明祖訓者凡十有五而日本與焉其下註曰日本雖朝貢暗通奸臣謀為不軌故絶之及嘗觀本朝吏部侍郎楊守陳家藏文集亦復惓惓以倭夷變詐兇虐時以刀扇小物褻凟天朝規牟大利不當與之通好觀於今日之事則皇祖貽謀萬代如見而儒臣論事後世足徵其應否通貢絶約事宜闗係重大臣等未敢擅議乞俟查明奏報之日禮部奏請勅下勲戚文武大臣及在廷羣臣詳加會議上請定奪其羈留編管夷人各待彼國嗣有遣使到來然後明降詔旨切責一併另議處分及照朝鮮國送來被搶人口王漾等八名雖審有鄉貫來歴亦恐或係潛從外夷之人合無解回本處官司審有的確方發落寧家又查得近日福建市舶太監趙誠奏稱有海上夷人數十遭風漂船奔逃海岸乞食被獲即今日逐闗給口糧撥軍防守亦欲伺便放歸本國臣等竊料此屬恐是宗設餘黨竄逸到彼乞勅兵部查行都察院將倭賊中林望古多羅譯審責令供報宗設手下據其所知夷黨姓名若干卻將福建見獲夷名比對倘有一二相同即係宗設之黨無疑則當解赴浙江以慿查勘若其非是乞勅兵部亟行福建鎮巡三司及市舶衙門將前項收獲夷人亦要以宗設作亂事情會官嚴加審譯或將一二用刑拷鞫蓋夷情譎詐叵測未可輕信務得真情從長酌處不許輕易縱放別有規避其各該地方官員失於瞭報俱合作急查提問罪會議回報再照宗設犯華之罪不可使之竟脫天誅況此賊搶擄中國船隻不任風濤未能返國必且出沒海陬掩我不備決有侵犯剽刼之虞尤乞通勅沿海各處備倭衙門整搠官兵修理戰艦習占風候時出海洋瞭捕務俾罪人斯得國威以伸而聖天子日月之明雷霆之令真足以照臨八表震讋萬方矣

勘處倭寇事情疏(嘉靖二年)夏言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禦選明臣奏議巻十九)

臣看得倭寇肆逆各該地方官員先事不能防禦臨變不能勦捕漫無籌策坐視機宜以致荼毒生靈占據城池劫奪庫藏燔燒官府戮害將臣辱國損威莫此為大及查據前後章奏俱各事涉掩覆而言辭多遁情狃寛縱而功罪未明該部節次覆題亦不過按據來文遷就議擬雖雲行勘亦秪故常所以屢瀆宸聰多是曲為答即今因循日久未見囘報不惟賞罰淹留而人心懈玩抑且法令廢弛而欺蔽肆行昨見朝鮮國王李懌奏稱倭寇打擾上國至殺官兵不伏天誅偷生到境仰伏皇威勦殺幾盡並將賊俘獻之闕下事聞中外頗喧物議以為堂堂天朝統禦萬國而東南疆場之臣忘忽武備廢棄職守反外臣之不若方且務為掩蔽茍逃罪譴若不嚴加勘治何以示戒將來鎮守三司守巡重臣濫膺朝廷藩方重任不能恊謀畫策以保障地方市舶海道備倭衙門不能遵守舊規嚴設武備以禁防禍亂寧紹府衛所寨掌印巡捕大小官員坐視倭寇縱橫來往於封域之內殺戮攻刦於旬日之久如蹈無人之境略無捍禦之方以上各官職任雖有不同俱各無所逃罪訪聞前項二起倭寇到時實因各官從事怠緩處置失宜釀成禍亂及至變作又一籌不展狼狽失措貽害生靈甚至以城門之扄鑰付之賊手以日本之國號封我東庫舉火自焚舶司差官為賊嚮導閫師墮馬而走匿民家守臣棄城而縱賊焚劫沿江吶喊殺人地方之驚擾可知抵城逼令獻賊府衛之官軍何在且宗設領倭寇不滿百十餘人而寧紹兩郡軍民何啻百萬今乃任彼兇殘肆意劫掠畢竟無與為敵尚謂國有其人致使蹂躪城郭破壞閭閻貽國大恥事出非常中間隠匿事情得於道路傳聞未易悉舉今若止令鎮巡宦查勘囘奏竊恐上誤朝廷事機下貽地方災害法令幾於不振功罪終是不明況巡按御史當時倉猝聞奏稽察未精鎮守等官身負罪愆豈肯吐實臣夙夜思慮實懷隠憂伏望皇上軫念海隅蒼生罹此兇變特遣近臣素有風力才望者領敕前去查勘前項失事縁由明白分別功罪等第重行誅賞大明陟罰庻人心以定國威以伸而四方邊僥皆聞風知所警懼矣再臣旁攷載籍日本在東海之中漢魏以來已通中國其地度與會稽臨海相望在勝國時許其互市乃至四明沿海而來艨艟數十戈矛森具出其重貨與中國人貿易不滿所欲則燔燒城郭抄掠居民往往為海邊州郡之害我祖宗灼見其情故痛絶之當開國之初八荒向風四夷賓服惟是倭寇時或犯我海道用是於山東淮浙閩廣沿海去處多設衛所以為備禦後復委都指揮一員統其屬衛摘發官軍以備倭為名操習戰船時出海道嚴加隄備近年又増設海道兵備副使一員專督可謂防範周且密矣是以數十年來彼知我有備不復犯邊奈邇來事久而敝法玩而弛徒擁虛名略無實效寧波係日本常年入貢之路法制尚存猶且敗事其諸沿海去處因襲日久廢弛尤甚乞特選官領敇由山東循淮揚厯浙達閩以極於廣會同巡撫官員按部備倭衙門親厯海道地方查點原設官軍閲視舊額墩堡盤驗現在兵器官軍缺乏者即與撥補墩堡圮壞者即與修築兵器朽鈍者即與換給官員之不才者即時易置法制之未備者即時區畫庶使海防嚴謹中土奠安可以防海堧不測之虞可以壯國家全盛之勢矣疏入帝從之遣給事中劉穆往按其事

條陳禦倭事宜疏(萬厯二十年)李頤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禦選明臣奏議巻三十一)

臣竊惟倭奴警報業踰半載經本兵區畫諸臣建言如選將増兵造船建臺畫地分守一切戰守機宜不啻詳且盡矣臣受事兩閲月終日拮據奉行不暇何敢復有陳説特恨島外狡夷輕視中國用是蚤夜殫思圗効一得直攄臆見釐為七條昔霸國用人不鄙九九之數聖明兼聼豈厭卑卑之言伏乞敕下該部酌議倘可採覆議上請旨施行臣無任惓惓祈望之至一安民心臣聞民為邦本本固邦寜自倭警以來中外紛紜盡屬備倭之計臣以拊循為職敢置民生於不講乎況臣所屬州縣大半逼近邉海地多沙磧物産非饒時值軍興粟價頓踴兼頻災之後閭閻愁嘆之聲比比而是如懐柔一縣土瘠民貧極目蕭索臣查該縣錢糧自萬歴十四年至十七年分所欠柴夫等銀二千六百餘兩知縣賈濬非不苦心追徴而彌望草萊租稅安出舉一邑而其餘可知矣若非破格蠲免所謂財竭而斂不休民窮而令愈急上虐下離威尊命賤竊恐地方之憂不在肘腋而在腹心也容臣督行各道查被災州縣積欠錢糧稍緩者議蠲難緩者改限現年盡數完納毫不許負庶民困稍甦邦本漸固卽有外患不足慮矣一省議論臣聞多指亂視多言亂聼議論多而成功少不獨今日為然也況言倭情者必先述其可畏之狀談倭不啻談虎以致邉氓畏倭不啻畏虎臣前月入境經過固安地方見該縣人心洶洶至欲挈家南徙臣雖再四曉諭恐愚民終莫之信也且倭奴主謀多係中國亡命之徒輦轂之下豈無耳目轉眼春汛警報漸急廷論益滋若盡形諸章疏盡數發抄狡賊聞之壯氣軍士讀之寒心愚民轉相傳告益重其疑畏而速其離居也臣謂自今以後除科道及當事臣工建白外其餘條陳倭策者許開具揭帖送內閣發道科掛號送部酌議可行者覆不可者止異日果以何策決勝仍查先日建議之人論功陞賞其罷閒官吏欲借建言起用無甚奇謀秘計通政司不必收受蓋所以安人心亦所以密兵機也一簡鎮兵臣聞兵貴精不貴多古之善用兵者每以寡勝衆固以其有勝算亦以其有勝兵也薊昌宣保四鎮環衞畿輔屯有重兵雖挑選精鋭者援遼而存留在邊者獨不可整理備用乎養兵以備緩急邊與海何擇焉邊報急則以防邊為重倭報急則以防倭為重除昌鎮兵馬護衞陵寢不敢經議外合無豫合薊鎮總兵官無論南北主客料理精兵二萬宣保總兵官各料理精兵一萬嚴督將領整飭器械訓練戰陣無事之時照常防守汛地一聞警報不待徴發各總兵官星統前來薊為正鋒宣為左翼保為右翼三枝兵馬逆擊其前仍令遼東總兵官挑選精兵二萬截殺其後首尾相應前後夾擊此常山蛇勢也倭奴雖狡欲返隻輪得乎今四方精鋭行將直擣望京倭奴救死不贍豈能內犯兵法雲不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今日之謂也一嚴城守臣聞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城池之謂也使城而匪高池而匪深何足以言險安可以守國然濠池淤淺乘此農隙挑濬為易若牆垣增高及村鎮建堡雖為保障長策而工費頗大旦暮難完須俟倭警稍息方可次第舉行如教習鄉兵訓練民壯此守城要務各屬業已奉行矣臣廵厯州縣見城垣雉堞間多聚石塊以便擲擊然投石於下賊不以石反擊上乎是借宼以兵非計也間有貯灰瓶者似矣然瓶大難逺質厚難碎亦非利器也合無令濱海有司相地所宜土可陶者就近起窯募匠焼脆薄砂罐形如小甌腹廣而口狹實細石灰子其中另置一葢覆其口土不宜者於鄰壤窯戶用價收買如法貯聚俟賊將臨城用此擲擊將見罐裂灰揚昬天撲地弓矢且不知避況敢仰面而攻乎價極廉而利用工極省而速成亦守城之一策也一取強弩臣聞弩者怒也其機甚速其力甚猛故彍弩伏弩連牀弩見於兵法試於古人不可殫述臣見邊防多不用弩怪問其故僉謂強弩難挽弩發一矢弓發三矢不知諭遲速則弩不如弓論命中則弓不如弩卽不利於戰獨不利於守乎近據總兵張邦奇圖説盡查營路戰車編派緊要海口使車前留隙弩發如雨誰謂非戰勝之具也臣查沿邊臺路間或有之但為數不多邊兵用之不熟遂為間具今江浙閩廣南直隷地方多産山桑檿柘皆弩材也人習此技卽鳥雀微物無不應弦落者合無下令省直各造強弩一萬弩箭百萬分督各府開局集事非難停解弓箭弦條加派可免馬上差人陸續解運務汛前完足再令召募善射弩手厚給安家路費使人樂從多則百名少則數十名各令廣帶弩藥蓋弩藥最毒俗謂見血封喉猛虎中之不數武而死倭雖悍厲未必人人如虎也到日分發沿海州縣教習鄉兵守城海上有警徧發行間禦敵倭患旣平或發邊鎮或留京營以一教十以十教百俟有成功發囘原籍願留者聽此一舉也防邊禦倭均有實用矣一備神器臣聞器械不利以卒予敵薊鎮向知防邊不如防倭邊營銃礮神火器具雖頗足用但置設臺路各有正數原無多餘卽舊有庫貯一二類皆朽敝不堪無禆於用自倭警以來各道鳩工聚材並手偕作計至汛期種種不啻足矣顧臣所屬地方二千里邊防八百裏海岸況防倭之時又當防邊火器為中國長技所謂多多益善者近者閣臣題議戎器要略中間制作俱戰守利器巳經督臣郝傑分行鎮道督造外臣思倭奴最可畏者不過鳥銃耳然鳥銃止於百歩之內若魚脊竹牌用布褥裹其外以水濕之卽數十歩鉛子不能入也中國大將軍礮逺可六七裏三眼銃及火箭逺可數百歩以我之長攻被之短彼敢當我哉臣於遵化另開厰局躬自料理選委中軍叅將陶世臣等調集匠役星夜打造礮一百五十位礮車五十輛三眼銃一千桿火箭二萬枝火藥二萬斤魚脊竹脾三千面併隨銃礮鉛子什物刻期正月內盡數完報再於豐潤縣局委官陳雲鴻等現造大將軍礮續完者借留五十位載礮滾車五十輛俱聽分發沿海要害以資防禦仍補發價銀勒限作速造完前礮併瀼車解還京營不敢違誤計合用工料大約該銀八千餘兩俱應於備倭馬價銀兩動支今查前銀該薊密永三道分發兵餉及安家犒賞等項猶且不敷欲濟大事豈惜大費合再乞請照數發銀以便接補支用事完聽該道核實冊報臣覆核具冊奏繳所造銃礮等件平倭之後可用禦邊固不朽器也一重根本臣聞帝王之治天下毎詳內而略外非外為可輕蓋內為尤重也薊鎮為畿輔肘腋內拱陵京外環山海豈不稱根本重地哉故敵臺烽墩星羅棊布利兵精卒蟻聚蜂屯所以為防衛計者至詳矣自倭警以來客班河間等五營留防天津南北步騎數營調援遼左計前後徴發共二萬七千有奇無論邊長勢分製襟露肘而延袤海岸設備為難先設遊擊吳惟忠募南兵二千餘名東駐樂亭専為防海今且併調出闗近雖題議増兵一萬五千而南北召募未必旦夕可集邇者經略部臣議量留兵馬於薊保以資防守兵部覆議仍簡精騎赴遼聽候相機調遣總之為安內計也竊思進勦有期則兵宜厚集萬一事機未輳按兵待時乞將薊兵一萬一千暫且撤囘或以南兵習倭不妨留用臣議豫簡鎮兵者蓋恐倭奴分道入犯援遼精鋭勢難急歸故欲各鎮再為料理以備不虞其實邊卒非十分緊急豈容輕調若以出闗士馬分派內地海口倭急則防倭邊急則防邊兵不加募防亦可周不然攘外以安內虛內以實外非計之得也伏乞聖裁施行謹疏疏入帝從之

言倭患既平兵勿輕動奏(萬厯二十六年)沈一貫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禦選明臣奏議巻三十三)

臣竊惟皇上以倭賊既平頒詔天下舉朝臣子欣欣然謂睿算神謨讋服四荒之逺莫不舉手加額相慶相朂蓋因今日之功而思前日之所以成此者不易又思後日之所以繼此者尤不易也是役也關酋雖黠不過一人奴也羣醜雖繁不能當我一大郡也螫僅中於一隅師遂勤於七省數百萬之裹糧六七年之奔命豈惟大小臣工竭智畢力即皇上旰食宵衣亦不能一日康豫夫以國家全盛聖主獨斷而成功猶若斯之難也蓋用兵之事資費浩大徵發艱難虛內事外本非長計而又勝敗之數最難豫期東功之成天幸不至乏絶耳痛定知痛至今思之不能不為慄慄有如水火焚溺可復蹈哉故古稱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従天下之未亂未危而圖之一善言即可以結民心一善政即可以弭民患為力易而取效大也至於巳亂已危而圖之即集衆思而未必濟事持衆善而未必釋憂稍失算於秋毫即貽禍於罔極衽席之間瀚海再波蔀屋之下夷酋接踵憂勞不得不萃於聖躬財力不得不耗於中外縦爾善收亦已疲瘁萬一蹉跌悔何可追故舉朝之忠計鹹謂國家之武功雖可觀而政治實多闕如礦稅擾民太甚閭閻民不聊生盜賊日夜窺伺而有竊發之虞守臣竭力補苴而有難支之勢孔子有言有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臣毎誦斯言輒為震惕自古蕩析播遷之禍皆始於上下不均民心好亂可不畏哉伏望皇上居髙聽卑思患豫防勿任一已之情而拂百姓之欲勿貪沾沾之利而而輕丕丕之基勿謂小民易虐而刑法可箝勿謂盜賊易誅而甲兵足恃聖心抑慎聖斷清明常欽欽如倭患未平之時而不少怠荒庶幾上下交利臣主俱榮盛徳成功傳之萬時社稷幸甚疏入帝従之

水陸官兵勦殺新舊倭冦捷音疏(三月十九日題)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一)

嘉靖四十二年三月十八日倭賊進至建陽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邦珍趣臣督戰臣啟行間據兵備副使汪道昆呈稱奉文會同副總兵官戚繼光選募淛兵於本年三月十七日入境行至浦城據報新倭四百餘徒自長樂縣地方登岸劄營小址窺伺省城本道先發前部六營把總胡守仁褚應宿率兵兼程赴省賊聞兵至隨奔福清縣岱後地方總兵官劉顯俞大猷各發官兵分伏要路截擊四月初十日提督軍門右僉都御史遊震得親督胡守仁等三營勁兵徑趨福清縣追勦賊聞大兵壓境夤夜潛由江口逃遯本月十五日總兵官劉顯會同俞大猷各發把總郭成與領江西援兵把總樂塤及領兵名色把總包堂郭文劉添慶劉添榮劉招桂龔仁朱相指揮魏宗瀚等率兵分伏要路本日夘時官兵齊出奮擊俘斬首級一百四十五顆生擒一十六名奪回被擄男婦數百又準總兵官俞大猷報稱本鎮一面督發中軍指揮魏宗瀚統兵合勦一面督令名色把總朱相帶兵前往可通平海要路開溝斷橋以截去路仍令各兵埋伏俟賊渡水邀擊至日夘時前賊果突大營劉兵放銃為號伏兵四起劉兵從左衝擊我兵從右夾攻賊衆大敗我兵乗勝衝殺追至開溝處所朱相伏兵齊起賊無去路擒斬過半餘黨勢窮奔投入海不能取級我兵全勝各收回營本鎮部下名色把總俞義重俞義安等官兵共斬獲首級四十一顆四月十九日準總兵劉顯開稱本月十八日把總許朝光稱平海倭賊知新賊殺盡即驚慌下船欲走因光防範嚴謹不敢開行至十六日夜■〈風貝〉風大作光將哨船駕至南向避風大船摘留平海繫泊賊欺船少乗風揺駕大小船共三十二隻一齊開洋光即棄艇急追連犂賊船四隻亂放發熕火器銃沈二隻焚燒三隻賊見勢蹙將財帛婦女拋棄入水投奔老岸比因昏夜不能盡殺止斬獲真倭四十九顆奪回被擄男女一百三十名口兵夫陣亡五人被傷一十一人餘倭復回舊巢見在督兵圍勦除首級人口解發紀驗外具報到臣為照福建地方被倭荼毒年甚一年民既雕殘兵糧俱困毎遇賊至無所措手以致延蔓日深蕩平無計茲蒙皇上憫念元元俯從諸臣所請遣將徴兵薦出內帑濟給糧餉用是軍聲稍振賊勢消沮在陸則新來之冦悉已授首在水則舟遯之賊尋報成擒是皆仰仗皇上玄威逺鎮廟筭萬全將士用命所致也

飛報異常捷音疏(四月二十二日題)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一)

嘉靖四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臣督兵駐總兵俞大猷營內據整飭福州兵備按察司副使汪道昆報稱四月初八等日督募淛兵入省監督總兵劉顯俞大猷副總兵戚繼光三大營官兵尅期進剿原襲破興化府城大勢倭冦本月十九日兵至興化地方探得前賊移據平海衛總兵官劉顯俞大猷分屯渚林養威蓄鋭以圗大舉令義士許朝光劉文敬各督舟師邀諸海上賊坐是困窮探知戚副總兵同本道統督大兵入境遂拔營前至酒林迤南據險結巢犄角迎敵二十日蒙本院督同本道與興泉兵備叅議萬民英布政司戴罪殺賊左叅政翁時器親至渚林會集三大營官兵面議機宜分定哨道以副總兵戚繼光統督把總胡守仁等部下官兵為中哨衝鋒以總兵都督劉顯統督把總郭成等部下兵為左哨而以江西巡撫都御史胡松所遣領援兵把總樂塤與前福建軍門都御史遊震得所發標兵把總陳倉等兵佐之以總兵都督俞大猷統督南贑軍門都御史陸穏調發指揮魏宗瀚名色把總朱相等部下兵為右哨而以淛江巡撫都御史趙炳然所遣領援兵把總楊文與本院發與叅政翁時器監督領標兵把總陳其可蔣伯清傅應嘉部下等兵佐之仍懸賞衝鋒銀二萬兩以鼓作士氣定以二十一日各照分定哨道刻期進攻軍門各道隨軍監督本日醜時中哨官兵仍分三路魚貫而進直薄賊巢賊亦分道擁出拒敵賊首躍馬當先我兵勇氣益倍三哨官兵一時並進賊勢不支奔■〈辶竄〉回巢各兵乗勝攻打益急賊復併入大巢死守各兵四面圍合因風縱火血戰破巢賊衆敗匿房中或焚死或刃傷自相枕籍積屍充霤難以數計間以遁避山海我兵隨處奮擊墮崖蹈海死者數亦難計止據在陣敵殺生擒真倭首功二千二百餘名顆器械稱是奪回被擄男婦三千餘人衛所印信一十五顆即今福州以南郡縣並無一賊臣惟蠢爾倭奴突如內犯襲我郡衛辱我冠裳虔劉我人民占據我城池流毒已經數月被害奚啻一方今乃仰仗皇上玄威廣運廟謨審固文武同心將士用命遂使莫敢誰何之冦不崇朝而授首既陷被據之城以一鼓而克復全閩按堵萬姓歡騰捷書露布皆稽首籲天祝願皇上萬夀無疆臣待罪督撫仰念聖明萬里南顧臣寢食靡寧今幸有此非常之捷除有功効勞人員另行查敘外恭先馳報上慰聖懐

飛報捷音疏(五月初十日題)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一)

嘉靖四十二年四月二十四日臣在平海渚林班師據福清縣報二十三日清晨有賊船三隻約賊二百餘徒在神前澳登岸臣即遣標下名色把總蔣伯清楊文統領所部淛兵自平海進至蒜嶺驛地方伏截仍委兵備副使汪道昆戴罪殺賊叅政翁時器監督次日前賊果由彼路而來伏兵四起前後夾擊賊衆奪氣我兵鏖戰益力斬獲真級七十八顆被掠男婦當從寛貸令地方領回二十七日又報倭賊五百餘徒突至北嶺逼近省城左布政使曽於拱按察使萬衣督遣淛兵胡世等五百名前去截殺斬獲首級二十顆餘賊星夜退遯連江地方去訖未敢近薄省城皆胡世一戰之功五月初三日據福州兵備道副使汪道昆呈稱二十六夜賊聞平海倭賊剿滅不候風潮潛自開遯水寨官兵船瞭見舉火為號二枝齊起四更時分追至東湧外洋捕盜黃怡等四船首挫賊鋒衝沈倭船四隻生擒真倭二十七名斬獲首級二十顆奪獲被掠人口一十名遇夜昏黑浪湧溺死不計難盡取級又據鎮東衛指揮同知趙國柱報稱本澳探有倭船九隻拋泊外洋國柱率捕盜兵船及萬安所千戸夏雋等船於四月二十六日前去草嶼洋中奮勇夾攻衝沈倭船四隻賊各潰敗趙國柱捕兵生擒真倭一十五名斬獲倭首一十二顆千戸夏雋兵生擒真倭五名斬獲首級二顆千戸許勲親斬倭首級一顆家丁許四等生擒真倭二名千戸張淮親擒生倭一名部兵張漢等生擒真倭三名斬獲首級一顆其餘賊船五隻篷舵櫓■〈舟定〉俱已衝壊雖脫遯逺洋勢必沈沒等因五月五日又據該道呈稱本道自平海大捷班師復蒙本院委督副總兵戚繼光部兵進剿連江等處倭冦五月二日到連江先差哨官王寧帶兵潘大徳等哨至湯嶺遇有倭賊二名在彼窺探大兵消息王寜等併力斬之又探得倭賊四百餘徒屯住馬鼻地方把總傅應嘉帶藤牌手及戚副總兵鳥銃手從五虎門先出把截本道會同戚繼光於初三日先發名色把總王如龍等兵三營直趨羅源防遏北遯仍親督把總胡守仁等三營為竒兵由左路縁山而進以陳祿等三營為正兵由右路衝鋒而進賊出奮力死戰我兵左右夾擊血戰移時擒斬真倭一百五十七名顆奪回被掠幼男二十三名巢穴船隻俱各焚燬餘賊計蹙■〈辶竄〉入海塗溺死無數訪得前賊原係攻破夀寧政和一起欲往平海合夥聞被蕩平退回馬鼻今蒙本院方畧一鼓剿滅該縣地方已平初七日據興化府申報莆田縣海邊有殺散零賊該生員鄭瑄倡集鄉衆鄭國寳等敵斬真倭首級五顆鄉夫李思敬等斬獲首級二顆仙遊縣鄉兵程竒烈等斬獲倭首一顆擒獲從賊一名本日又據福清縣申稱指揮趙國柱督率捕盜兵船前至後營海洋遇有賊船四隻即乗順風敵衝賊船三隻沈沒百有餘倭一隻脫走外洋生擒真倭二名從賊一名斬獲首級三顆奪回被擄男子二名本縣又差民兵紀憲林文昌等在於新塘地方擒獲散遁零倭一人斬取首級二顆各呈報到臣除解到首功俱發委官運同劉汝順紀驗生倭取赴軍門梟示被擄人口放回訖其有功有勞人員查明之日另行具題外為照各該官兵自平海大捷以來勇氣百倍至於舟師最為廢弛亦各感奮共興敵愾之心以是而福清之神前澳懐安之北嶺連江之馬鼻與東湧草嶼後營等洋莆田靈川裏等處各新舊倭賊不旬日間次第報平水陸擒斬通共三百七十餘級逺近歡騰地方寧謐是皆仰仗皇上玄威震疊廟堂勝算所致其福寜沙埕等處小醜見係閩淛夾攻成功計在呼吸間矣

倭冦暫寧條陳善後事宜以圗治安疏(五月二十日題)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一)

臣會同總督廣閩都御史張臬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邦珍議照修政貴於及時有備所以無患福建地方邇自乙夘以來倭冦紛紜廣賊並出因之民窮盜起內外騷然馴至興化之事而顛危極矣茲者仰仗聖皇神武赫然一怒次第蕩平八閩之間遂獲寧宇十年之內僅見一時若不乗此戰勝之暇亟為善後之圖誠恐冦情叵測事變靡常必待患至而始為之備則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掣肘多艱噬臍無及臣等用是大懼莫敢寧處謹稽諸舊典酌之時宜質諸輿論之公叅以一得之見條列十有二事上塵聖覽寔思患預防之愚忠為乆安長治之至計伏乞勅下該部再加查議請自宸斷速賜允行則地方幸甚臣愚幸甚

一曰議復寨以扼外洋

照得八閩之地西北阻山東南濵海海中諸國獨日本最為狡獪藉我姦民乗間內侵不但此時為然蓋自洪武迄今皆嘗受其患查自福寧南下以逹漳泉置衛凡十一置所凡十四置巡司凡四十有五以控之於陸又置水寨以防之於海初惟烽火門南日山浯嶼三寨耳景泰年間増而為五時則戰艦如雲旌旗相望且哨守皆衛所之軍有司無供億之費外威內固有自來矣法乆人玩武備漸弛倭患突登舊制盡失為今之計亟宜查復五水寨之舊毎寨設兵船四十隻兵萬三千名五寨通計用船二百隻用兵六萬五千名以五把總領之定為五大■〈舟宗〉內以舊設烽火門南日山浯嶼三■〈舟宗〉為正兵増設銅山小埕二■〈舟宗〉為逰兵而又為之分信地明斥堠嚴會哨賊寡則各自為戰賊衆則合力併攻以扼外洋擊來賊為功第一擊去賊次之失賊弗擊與致賊登岸者查照信地論罪五寨兵船俱屬總兵官統督監軍道監督未汛之先總會南臺聴統督整搠訓練汛期將及分發哨守汛畢復總會南臺殿最功罪而賞罰之仍整搠訓練以備來汛如此則總覈有經聲勢亦重虛偽盡革實効可臻但立法雖詳振舉在將閩中武弁得人甚艱見今各寨把總僅惟原任守備秦經國尚堪鞭策外他皆用之倉卒之餘率乏勇敢之氣臣等查得見奉欽依陞二級泉州納級副千戸傅應嘉泉州衛指揮魏宗瀚百戶鄧銓浙江松門衛千戸羅繼祖皆熟諳海務屢立戰功及照浙江定海等闗把總皆奉欽依以都指揮體統行事閩浙海防責任惟均合無比照浙江事體請乞勑下該部查將傅應嘉魏宗瀚等銓補前職但五寨之中又有緩急而五臣才力亦有大小臣等劑量相宜小埕為省會門戸宜用傅應嘉蓋本官竒才傑抱將畧尤優一時武弁無出其右次則烽火門宜用魏宗瀚次則銅山宜用鄧銓次則浯嶼宜用秦國經次則南日宜用羅繼祖斯則因地用人乃無不勝之患伏乞聖裁

二曰議處兵將以責實効

臣等查得前福建巡撫都御史劉燾分為南北中三路請設三叅將領之軍門標下另設逰擊一員各陳陸兵三千名其經畫亦雲備矣但叅遊既難於得人而尾大毎至於不掉數年之間未覩成效職此故也臣惟知兵之將世不多有治標之事難執一方亦惟隨時措置有益成事而已今照分守溫處福興副總兵官戚繼光忠誠懋著文武兼資貌雖不踰中人才則可將十萬南北將官號為節制之師而收堂堂正正之效者誠未見其比也第其秩雖都督官纔副總殊未足以展其千里之才而慰八閩之望臣等謂宜請乞以戚繼光充總兵官鎮守福興漳泉延建邵武福寧金溫九郡一州其三路叅將悉改為守備所轄信地俱仍舊章且宜即以戚繼光部下偏裨曉暢兵事屢立戰功者充補其任則在平時既兵知將意將識士情而於臨事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無不如意誠為計之得者今該臣等查得戚繼光營內見充軍門標下把總納級指揮胡守仁其才則堪中路守備見在領兵納級指揮王如龍其才則堪北路守備但南路守備尚難得人臣等又查得福建都司署都指揮僉事耿宗元精敏向進合無請乞勑下兵部查將胡守仁王如龍推中北二路耿宗元以原職帶管南路各守備職任行令查照原分信地各帶所部兵夫住劄防禦三路五寨水陸兵將俱屬總兵官統督監軍道監督容臣等查處堪動官銀於閩縣南臺地方開設鎮守教塲及監督公署在彼聽其公同調集合營訓練風汛之月乃分布四出聽各住劄該道分投監督水陸防守蓋無事而合營團操則號令出於一人而兵有實用臨汛而畫地分守則水陸備於多算而事有成功誠又計之得者但本鎮以一人之身轄全閩之廣馭二三萬之衆若非分任得人焉能巨細畢舉仍應照例添設坐營都司一員専司調度中軍把總二員職掌旗皷統領標兵其人則查有見任北路守備羅章堪備坐營之任戚繼光部下納級指揮陳濠金科堪備把總之任就而用之庶幾上下相信任使有人而軍務為可舉矣再照原議遊擊領兵一枝専任軍門標下以備往來策應見在遊擊員缺查有江西南湖守備李超堪以銓補伏乞聖裁

三曰議處客兵以備常戍

照得金臺之兵臣與戚繼光居浙頗乆勞心訓練故長於陸戰漳泉福清之間人以下海為業故長於水戰今淛江不能不用閩兵以備之於水亦猶福建一時不能不用淛兵以防之於陸蓋其長技有如南舟北馬既不可以強而同而其應募亦如逰藝行商實不可以禁而止是固無容別議外但越省從征勢難乆駐而萬衆聚食坐費餉金臣等因行副總兵官戚繼光監軍副使汪道昆將前客兵從公詢審願去願留分為上下二班毎班務足九千名上班自今七月初一日為始分布教訓以防小汛至十月無警放班下班亦自七月初一日為始差官押送回籍至十月初旬聽各把總統領上班以防春汛汛畢仍於六月終放還又以前班兵夫限七月初旬上班以防秋汛年年如此嵗嵗更畨務以三年為率不許別有變更但出應募毎不為本處有司所喜值其放班因肆淩虐情亦有之故兵將往往以此為慮伏乞天語叮嚀淛江巡撫右侍郎趙炳然通行該管道分及府縣官員務要一體存恤毋得自分彼此因其應募輒事誅求致開他釁內有把總等官變亂行伍違誤戍期及赴他處投用者聽臣等從重叅究挐治如此則陸戰有人閩事自定而淛之列郡與閩境土相接者亦無唇亡齒寒之患矣伏乞聖裁

四曰團練主兵以固根本

臣惟先年編僉民壯大縣多至五六百名中縣三四百名小縣亦不下百五十二百名毎名嵗定工食銀七兩二錢近年東南皆給帖聽募人自取蓋有倍收至十一二兩者兵有定數糧有定額所以捄官軍之敝得寓兵於農之意比者屢該言官建議詔下有司團練鄉兵法莫有便於民壯者乃沿習日乆本意寖失以有用之錢糧養無籍之棍徒無益實用臣等謂宜將各縣額設民壯責之駐劄守巡兵備該道督責知府知縣巡捕等官通行查出汰其老弱與市井棍徒補以精悍丁壯給以堅甲利兵編成隊伍分為班次一班屬之知縣就便訓練在縣防守一班屬之巡捕官領赴本府團操毎季更畨稍均勞逸毎府聽臣坐委知兵武職一員假以把總名色為之統督知府為之監督公同訓練駐劄該道以時閲視別其勤怠精否而賞罰之務使人人善戰縣縣皆精該道該府該縣等官乃為稱職否則他事雖賢亦以曠官論罪八府一州計可得兵萬二千人小警則各自為戰大警則互相應援如此則糧餉不増戰守有備行之三年即八閩之內可轉弱為強而議罷客兵矣伏乞聖裁

五曰議處憲臣以重監督

凡用兵既有大將為之統督又必用憲臣為之監督蓋訓練士馬臨陣決戰身先士卒則統督之事也稽察姦弊課殿功罪處置錢糧則監督之事也除水陸守備把總分駐信地料敵出戰則聽臣行駐劄該道分投監督外至於合營團操與大兵進剿大將臨戎必同心文官一員與之終始其事臣等查得兵備副使汪道昆忠存許國才足投艱素與副總兵官戚繼光雅誌匡時恊誠任事故去春今夏屢建竒勲武畧文謨並輝窮海今戚繼光既欲其總鎮八閩而汪道昆則伏蒙欽陞二級萬一推遷別省不免有拂羣情伏望聖明軫念遐方剛生神氣勑下該部將汪道昆遵照成命陞授福建按察司按察使協堂請給闗防勑書監督全省水陸軍事務與戚繼光同心一徳共濟時艱俟其年勞茂著績用有成超格擢用伏乞聖裁

六曰薦舉賢能以備任使

伏惟為政在於得人而見賢乃可授任方今聖皇夀考乆道化成多士濟濟隨試輒效固不必為官而擇人也但人之才器各有不同而時屬艱危亦宜厯試照得福建海道之官最為重任人所畏為而延建二府素稱善地比以山海之冦屢次傷殘鄉無完宇民樂從盜撫摩安輯尤貴得人知府周賢宣年踰一考海道副使邵楩則任滿六年誠恐一旦轉遷別行推補即係賢能克堪重任而於海防事體境內民情豈能一旦熟悉今該臣等查得分守建寧叅議金淛分巡興泉叅議萬民英鹽運司同知劉汝順漳州府同知劉宗寅皆夙抱忠誠才猷茂著素閑軍旅人望共推且居閩既乆人情地利無不周知如蒙伏乞勅下該部再加查訪如果臣言不謬遇有前項員缺即將金淛等推補則任使得人而於殘破地方真有賴矣伏乞聖裁

七曰議處有司以圗治理

臣惟安內攘外必先有司蓋其於民最親而民之繫望最切如使拊循無術防禦失宜民禍滋矣近該言官建議吏部題奉欽依通行撫按衙門將各該地方凡才力不及並貪汚不職官員體訪既真不時叅論蓋誠有見乎此閩中戎事日棘吏治日非徒以糾察未遑懲創弗及方今外患始息內治當修有司官員亟宜議處除循良著聞俟其成績地方簡僻許其自新不得濫及外該臣等查訪得某官利政教之録以沽名假餽遺之儀以射利才足濟貪政多播惡某官性資庸劣誌氣卑汚當民窮財盡之際惟峻法而取盈適力詘舉羸之秋獨興工以求悅政聲湮沒物議沸騰此二臣者貪汚不職所當亟為罷斥者也某年力龍鍾才猷駑鈍充耳無聞面命猶煩介紹措身無地跬步必假人扶精力消亡職業曠廢此一臣者年老有疾所當準令休致者也某官外若可觀中無所取買辦軍需百求而百不給講求民瘼十問而十不知政已下移誌非尚往此一臣者才力不及所當改調閒散者也以上地方或為省會門戸而當倭賊之衝或在山谷隩區而為冦盜之藪安民彌盜必得其人乞勅該部再加查訪如果臣言不謬將某等罷斥某官改調別選進士有才力者以補其任庶幾因地擇材因才授事官守得職而民生有依矣伏乞聖裁

八曰申明職守以振頑

惰臣惟以民養軍以軍衛民三代以來未之或改國初沿海地方衛所相望行伍充盈一切軍需莫非民力故出海有軍烽堠有望隘塞有把城池有備凡以下捍民患上酬國恩由彼視之因皆分內事也比來法令廢弛行伍空虛各該衛所官軍大都桀鷔不馴頑鈍無恥驅之戎行則恍然自失責之城守則恬若罔聞於是乃復以供賦之民受登陴之役事之倒置未有甚於此者夫彼以積弱自名難於不教而戰水陸之防固無望矣至若攖城自守力猶可為顧又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則又焉用養彼為哉查得見行條例凡沿海及腹裏府州縣與衛所同住一城及衛所自住一城若遇大敵攻圍不能固守衛所掌印官與専一捕盜官俱比照守邊將帥失陷城寨者律斬其府州縣掌印官及捕盜官與衛所同住一城者不能竭力協守俱起送吏部降一級別用是則典守之責既有等差而失陷之罰亦有輕重臣請申明前例分別職守如鎮海等衛安海等所官軍自住一城並無居民相錯者責之掌印捕盜官編定精壯食糧官軍署名防守如或老弱即為汰革另選餘丁精壯者補之其不食糧軍餘舍餘既有身家亦要一體編派協助其餘與府州縣同住一城亦照此例編定如或城垣寛袤戍守不敷先儘官軍而後以機兵及居民補其不足假令失事悉照前例分別論罪設若賊勢重大攻圍緊急許赴附近守備官處請發援兵援兵聞報必須整搠器械闗支行糧沿途探哨相機嚮往大約離程三日者即限以十日為期如過期而援兵不至因而失陷者領兵官照律擬罪若倭賊始登攻圍未乆援兵已發程期未滿及為賊所襲原非攻破者俱止罪坐本衛所官員如此則事有責成人無規避敵愾之勇可作偷惰之弊可祛而無復覆轍之足虞矣伏乞聖裁

九曰請乞錢糧以救危急

臣自受任以來厯稽往牒福建用兵之始嵗費六十餘萬其後巡撫劉燾當詘乏之時為撙節之議盡罷兵食祇増軍糧大約一嵗計之猶至二十八萬然而武備俱廢冦患益深而閩遂不支矣及巡撫遊震得繼任之後更議調募稍為調停雖費出有經亦不下四十二萬顧牘中奏留僅存虛數而民間窮困無救供需其後失事日殷調兵日至使非聖明大破常格特發帑銀與取回浙直原借去銀兩閩事去矣臣始入境則各部調募官兵已近三萬而各營斬獲功級不啻三千五百有竒解到帑銀近俱用盡即有未到之數內又除去三萬兩準作興化修賑等用外以臣等計之僅存一十萬兩以供來嵗之需近該臣等部署水陸分布官兵共計用兵二萬三千嵗用工食銀二十八萬加以修船給械懸賞衝鋒通計一嵗非三十二萬不可視前巡撫劉燾所議之數止加四萬亦期以實心行之或可濟事即今汛期相仍嵗事孔棘萬一兵食不繼士氣不張不惟盡棄前功抑恐仍蹈故轍即臣以身殉國固所甘心國事謂何伏乞皇上留神於廟算垂成之功終惠於海隅更生之會勅下該部查浙直江西先年用兵事例就近請發兩淮鹽課銀十二萬兩兩淛鹽課銀四萬兩兩廣椒木銀四萬兩責限解發前來聽臣撙節用度散訖繳報庶足以濟部中待哺之急免日後噬臍之憂伏乞聖裁

十曰請緩征科以恤雕殘

臣惟貢賦惟正之供催科有司之職市恩曠職謂之不臣孰謂不臣而可為也近因各省拖欠內庫折銀節該戸部題請通行撫按督催按季開報臣雖駑下固知內庫為不可缺上用為不可稽欽限為不可違部議為不可格也近該臣督兵剿賊親厯福興延建汀邵之間聚落成墟汚萊蔽日民間危急愁苦之狀殆周人所不能喻鄭俠所不能圗矣以此而責有司招徠之撫字之猶懼不蔇將復使之集流亡督逋負誠不忍出諸口也邇蒙皇上恩覃溝壑化被海濵大施曠蕩之仁屢下蠲免之令民間父老猶幸得及於寛政庶幾可保其餘年使臣不能宣布徳意而一切督責有司彼必以應文逃責之心而為逺禍全身之計有司讐民民讐有司或以箠楚離心或以耰鋤起釁縱能頭會箕斂而得不償失將焉用之查得先任詔安縣知縣龔有成龍巖縣知縣湯相俱各心勞撫字政拙催科部議以完糧不及分數照例移官一時有司翻然改慮後該巡撫陸穏奏調龔有成巡撫遊震得奏保湯相於是始知朝廷不輕絶之仁無求備之議莫不感激思奮精白承休是則部議之殿最吏治視之以為汚隆吏治之汚隆民生視之以為休戚者也如蒙乞勅該部憫念流離稍從寛假福建一省即七分不完姑免降級四季未報無論稽程庶遺民得以休息而更生下吏得以紓徐而從事地方幸甚臣愚幸甚伏乞聖裁

十一曰乞蠲租稅以復流移

臣所謂緩征者謂全省之民也至若興化之莆田平海福寧之寧徳建寧之夀寧政和泉州之晉江永寧漳州之玄鍾南靖生理乆絶喘息未甦以此而視全省之民又不可以同日語矣先是興化克復該巡按御史李邦珍發銀六千兩興復水利賑濟流離近報平海蕩平又該御史林潤請銀三萬兩為之修城築堰賙貧助耕凡所以為斯民居養計者至深切也顧自府縣官到任以來日以招集為事近欲清查戸口歸併都圗乃拊循之急務而民怨征徭之將至又皆轉而之他即使有地可耕有城可守民多疑畏相率流移紛紛未已及查寧徳之民乆報賊平不願歸復政和夀寧之民猶懐亂畧不樂寜居大率民困則易離民勞則易動事所必至理固然也竊計地方殘破莆田平海為甚寧徳夀寧政和次之晉江永寧玄鍾南靖又次之使非廣布之以寛貸之恩明示之以招徠之信即使龔黃為治民弗能依伏乞免其征科與之更始甚者三年而後納稅次則二年又次則一年使之甦息有期歸復可待庶幾漸遂有生之樂益彰無外之仁但照邇年部議蠲免猶征起運僅免存留是可以少紓乎災傷之民而不可以槩施於殘破之地何則水旱之災不常有而豐兇之嵗恒相乗即使年穀不登而舊積可資豐年可望於是持其緩急為之調停即寛一分民已受賜一分矣乃今故貲蕩廢已往既無所憑生業淪亡將來又無所賴故雖用其一而緩其二彼惟知有怨而不知有恩誠能寛之嵗月悉為蠲免庶一方可無後憂而三年或有成効伏乞聖裁有民兵民兵不足賴而後有募兵制益分而軍費益廣矣查得國初舊設福建馬步官軍四萬八千二百員名夫有軍則有糧有糧則有額要之以境內之賦養境內之兵非自外至者也邇來衛所消耗行伍空虛計其所存曽不能以半較之額數不知其所餘者凡幾何矣當事者綜覈盈虛裒益多寡或那易別用或轉運地方理固然也乃今欲以轉弱為術而為乆安長治之謀則必查復額糧振飭武備計莫出於此者何者醫之攻疾也急則治標緩則治本治標者烏附之類客兵是也治本者參術之類籍兵是也誠能申明舊章查復定額那移者照舊補足轉輸者照舊取回是四萬八千之軍需可不外索而自足由是而汰其老弱選其丁壯定其部曲時其訓練藉客兵既張之威以作其氣舉客兵已試之法以定其趨俟三年有成由是而罷客兵調募之費減民兵供億之需因地制賦

十二曰請復額糧以修軍政

臣惟三代以下兵農始分兵制不同用之惟一國初衆建衛所部署官軍出則從征居則戍守法至善矣其後承平日乆尺籍徒存軍兵不足賴而後因賦制兵真救時之長慮修武之善經也以上所陳訓練主兵查復額糧與前巡撫都御史劉燾先年建議因兵以求兵因糧以求糧大意相似自非需之以嵗月不免同入於虛文故臣等徴兵請餉之議恒拳拳焉必期以三年之乆庶幾為萬全之策不然往事具在顛覆相尋臣等雖竭犬馬之愚亦無救地方之患伏乞聖裁

剿平倭冦敘有功人員懇乞録賞以勵人心疏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一)

據各兵備道呈報先後水陸官兵通計擒斬新舊倭賊二千二百五十名顆奪回印信十九顆救回男婦二千三百八十名口搶回夷器三千九百六十一件俱發運同劉汝順紀驗印信發興化府收貯給兵及分發府縣貯庫被掠男婦俱發知府易道談審放即今省城以南倭賊盡絶地方底寧前項有功人員相應查敘伏乞具題以彰勸典等因備呈到臣伏照倭冦為患業已有年而郡社為墟舊所未覩師老財竭未收全勝之功而遣將徴兵仰厪九重之慮今乃衆方入境行未息肩而賊已覆巢亡不旋踵華夏之氣以紓冠裳之恥盡雪即其成功之速要非人力能為蓋當其乗夜出海會有風雲之變賊即受挫還巢而我之四面合攻猶如雲霧之興賊遂昏迷失守彼之去也若或尼之而我之成也如將助焉是皆仰仗皇上玄徳足以格天而彼蒼所以悔禍故海隅蒼生鹹歌誦乎帝徳而封疆臣庶敢妄貪乎天功他如輔宰之憂先天下運籌於宻勿之內本兵之念切恫瘝決勝於萬里之外言官建議動中機宜司署受成畢舉群策功皆第一臣何可言臣謹以有事地方之官各効一臂之力者分別次第敬為皇上陳之在文臣則有如總督廣閩軍務都御史張臬威望素隆先聲丕振折衝三省允為元老之壯猷制勝八閩聿樹無前之偉績膚功一奏人望共推前任巡撫福建都御史今回籍聽勘遊震得秉心淵塞惟誌忠誠慨二冦之猖狂而撫剿並用念八閩之窮困而寢食俱忘舊賊甫平共仰誠才之合興城失守豈由提督之踈誌已折而不回身雖危而益厲出其憂憤屢著忠猷雖平海之捷未及躬逢而爭先之勞皆存成算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邦珍職在觀風心同濟變覩時事之艱危而推納若已因會省之震動而彈壓以身議兵議餉皆抗疏以上陳而為國為民其自任之甚重蓋才堪濟世而義在和衷紀察惟明成功攸賴南京戸部尚書鮑道明兵部尚書李遂巡撫江西兵部侍郎胡松巡撫淛江兵部侍郎趙炳然巡撫南贑兵部侍郎陸穏巡按江西監察御史陳誌巡按浙江監察御史張科仰承明命念切同舟轉餉發兵先赴公家之急分屯遣將務紓隣國之憂我武維揚成功有自兵備副使汪道昆才猷揮霍器度恢弘毎憂時而發憤遂被髮而纓冠當巨冦之成擒而倡議請兵早已有待於今日知名將之間出而推誠相與迄以共濟乎時艱念其幹蠱之勞精力俱竭即此匪躬之義神明可通誠文武之全才堪一方之重寄以上諸臣功當首論內李邦珍破格任事竟廓妖氛遊震得無改初心終崇偉績汪道昆乆親戎馬茂著勛猷臣謂李邦珍汪道昆所宜超格優異遊震得謂宜不待勘明復其原職仍加陞賞者也分巡興泉道福建布政司右叅議萬民英素閑武畧乆著英聲推誠任人而衆心豫附監軍給餉而士馬歡騰原任分守福寧道左叅政翁時器孳孳為義念念憂民初誌存節省乃展布之未能比身際顛危遂奮發以從事分督官兵纔當二十之一而斬獲首虜亦幾二百之多有誌竟成遇變弗懈紀功鹽運司同知劉汝順畏塗給餉不避艱難曠日露衣備嘗險阻士心同戴民誌允孚以上三臣功當並論內劉汝順任怨任事有為有守所宜從重敘用萬民英分駐泉州連及住俸此則功非因人罪不在已謂宜開其俸而論其功翁時器則蒞任未乆失事亦重雖無桑土之謀實有擒斬之績此則或功浮於罪或罪浮於功或功過相準非臣所敢議擬也乃若左布政使曽於拱按察使萬衣副使邵楩余曰徳叅議黃朏僉事金淛曽一經同當禍變均效忠猷或公私之具竭而轉運惟艱或冦盜之猖狂而防禦備至譬如逐鹿鹹事張羅又若南京兵部主事賀邦泰南京戸部主事陳思宗間闗奉委匍匐餉軍如彼匱乏之時極賴飛輓之助人皆畏避彼獨驅馳又若署福州府運使何思讃建寧府知府王一鶚延平府知府周賢宣漳州府知府桂嘉孝泉州府知府周道光興化府知府易道談福寧州知州夏汝礪福清縣知縣督應元閩縣知縣鮑宗沂侯官縣知縣任春元都司斷事梁繼武福州府經厯王坊厯涉多艱輸轉不乏南平縣縣丞王繼祖福清縣縣丞陳永倉官聞鑚隨軍給餉策馬監軍矢石紛紜生死弗避以上諸臣功當優賚內邵楩余曰徳黃朏金淛皆誠與才合而事與願違與福建都指揮使徐髙或因混同而住俸或以帶管而取尤今賊已伏誅亦宜開其俸而敘其績至於知縣督應元邑當萬衆之衝百責攸聚縣丞王繼祖陳永倉官聞鑚身任三軍之役一事無違尤宜録用以酧其勞者也以武職言之有如總兵戚繼光鞠躬盡瘁用兵如神馭衆而分數愈明處勝而機事益宻批亢擣虛彼醜畏之如虎除兇雪恥斯民望之如雲全師奏凱兵不留行一戰成功賊無噍類豈徒振古之驍將實為當今之虎臣都督僉事劉顯沈鷙有謀精悍無敵以烏合之兵毎用寡而擊衆負鷹揚之氣能轉弱以為強位髙而無愛惜俘獲獨多戍乆而有權宜鬼神莫測時名知重士氣獲伸總兵俞大猷弘廓深逺渾厚老成論兵如王翦大而非誇馭衆如子儀威而不猛滅倭有議制勝於未戰之先堅壁如山破敵得萬全之策居然大將之體乆矣丈人之貞以上諸臣功當首論故或謂賊破興城之後無劉顯扼之江口則必北突會省震驚無歐陽深扼之溪瀨則必南竄漳泉瓦解歐陽深既歿俞大猷不來則劉顯勢孤亦難乆駐然非戚繼光節制之兵則摧陷廓清之績必不可成議者以為確論臣請以是而定諸將之功焉至於中哨把總胡守仁王如龍趙記王輔陳祿葉大正朱玨張元勲丁茂童子明孫延賢哨官俞誌隆張買王寧伯錢助禮標兵把總陳其可蔣伯清楊文左哨把總郭成樂塤右哨指揮魏宗瀚千戸楊弘舉舍人朱相俱各身先士卒手刃倭冦雖其功次有差均之驍雄足賴功當併論而中哨各官奮勇直立成功神速尤當優異者也兵部聴差指揮宋連唐安南京戸部委官提舉郁瑠兵部委官指揮靳文部押糧餉奔馳萬里水路撫民許朝光截賊海奔獨當一面與領哨把總禇應宿陳倉千戸杜招督軍指揮盧鼎臣百戸方伯武崔經吳經羅澄武生傅應嘉千總張玘俱各親行伍而佐軍功冐矢石而作士氣功當通論而方伯武傳應嘉技藝閒習智勇兼資所當敘用者也戴罪叅將畢髙身披草莽誌在桑榆雖不能効死守於連城未破之時而亦能殊死戰於羣醜將亡之日所當併議領江西援兵叅將梁成愚分布上郡遙為聲援迄之夀政之冦畏威斂戢旋就誅鋤所當敘用者也此臣得諸目擊之真實無纎毫之爽伏望皇上勅下該部再加查議如果臣言有據所敘皆真將戚繼光等破格陞賞遊震得早賜敘用其他應優異者優異應陞賞者陞賞開俸贖罪者開俸贖罪餘有功員役開載未盡備存紀冊者一應查例施行至如臣者以墨縗而從戎實因人以成事今服雖甫終而心殊未盡宜援三年不計閏之例少伸一日愈於已之私伏乞聖慈俯從臣請及照臣有書辦任相王應麟蓋嘗從臣於金革之間委身於行陣之後比之常役倍有憂勞仰冀恩私均垂勸典如此則賞不至於踰時勞無微而不録人心思奮士誌益増無煩期月之間坐復東南之盛而倭冦不足平矣

官兵追剿大勢倭賊三戰三捷地方底寧疏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二)

據監軍按察使汪道昆呈稱原攻圍仙遊縣城大勢倭賊先該本院親臨調度戚總兵統督本道監督各該官兵進剿焚倭三巢殺賊千許餘倭萬數敗遁南下各道督行府縣衛所官員固守城池及調把總傅應嘉兵船由水路策應以防搶船下海尋該署南路守備耿宗元督把總暴以平等官兵斬獲倭級一十一顆平海衛指揮丘鼎實省祭楊濓督兵生擒真倭二名白嶺巡檢殷儉督兵斬獲倭級三顆生擒真倭一名仙遊縣鄉兵章建二等生擒真倭二名前賊遁過晉江南安同安髙浦安海等縣所城堡俱保無虞又該南安縣鄉兵王應文等生擒真倭一名從賊三名髙浦所千戶李如玉督兵斬獲倭級三顆康店驛夫曾綿等生擒真倭一名又準僉事李儒烈闗稱正月十三日把總縢易下兵在射店哨賊斬獲倭級一顆都司耿宗元兵在小盈嶺哨賊斬獲倭級一顆指揮百希周千戶方璽斬獲倭級一顆從賊三顆鄉兵洪子謙等斬獲賊級一顆又據塘兵胡計征斬獲倭級一顆鄉兵呂廷信斬獲賊級一顆林體玉斬獲賊級一顆鄉兵柯和仔斬獲倭級一顆各解道紀騐訖隨據總兵官戚繼光手本開稱哨得前項殺敗南遁大夥倭寇屯住同安縣阪尾地方隨獲犯人柯六等十四名的於二月初三日起營分布哨道預授方略以北路守備王如龍為左哨中軍生營把總陳濠為中哨署南路守備耿宗元為右哨中軍把總呉京淛江軍門賛畫生員金文通督陣俱於三更自苧溪起營平明到深青驛設伏先差塘報把總愈世隆錢助禮哨官王漢沈元就近探得本日寅時賊果起營沿山徑下離我兵二十裏本鎮催發各兵分為四路由仙店大路追至田裏社王倉坪地方正遇倭賊午炊探知兵到賊擁四五千衆列陣以待兵見賊勢重大稍亦劄定該守備王如龍拔刀欲斫領兵把總哨官仍要自刎誓死決戰隨該名色把總朱九龍丁茂親執招揺當先率兵衝進鏖戰數合前鋒黠倭俱被我兵剿殺後陣倭賊不待交鋒望風披靡先奔過嶺賊先分一枝劄住山頭從傍徑衝陳濠營該名色把總陳祿張元勲率兵一齊衝進耿宗元率暴以平楊世胡守臯滕易陳倉由北山邀擊賊皆奔上大山我兵追上山頂本鎮督戰益力至日將沒賊復大挫投墜山谷及奔過朝天嶺去訖遇夜収兵並無傷損通共斬獲倭級一百七十七顆収回被虜男婦三千餘名口本日鄉兵柯和仔斬獲倭級一顆晉江縣義士謝畏夫生擒真倭一名俱解興泉道紀騐訖即今城市鄉落居民始皆畏服兵威無復阻撓又準海道副使周賢宣闗稱王倉坪殺敗倭寇奔突長泰野無所掠本道密令義士潘元先於溪北糖寮將糖內盡置毒藥隨據同安縣被擄人劉大同從天寳山迯回供稱各賊中毒倒屍數多賊隨路拆屋焚屍奔遁出漳浦縣地方本道追至該縣分布民兵生擒真倭五名從賊三名斬獲真倭十級從賊一級及拏獲接濟犯人謝賛等三名俱解軍門審驗訖準戚總兵手本開稱前倭遁至漳浦縣無象舖地方據蔡丕嶺為巢意欲窺漳浦仍蒙提督軍門親臨調度巡按李御史就近紀察監軍道分撥部兵前來協助巡海道隨營監督泉州府同知譚維鼎漳州同知鄧士元臨陣計議漳州府署印同知劉宗寅督運糧餉二月十五日兵至漳浦縣本鎮備知賊巢據險難乘但恐一聞兵至夜遁出境愈難追剿即於本日夜分布哨道以坐營把總陳濠領陳祿陳文澄張元勲各部兵為中哨衝鋒而呉景督之以北路守備王如龍領楊世潮丁茂朱九龍各部兵為左哨正兵而以金文通督之以百戶方伯樓大有並遊擊李超領蔣伯清胡世耿宗元暴以平胡仲臯各部兵為右哨竒兵而以王輔督之合後則以陳逺婁子和施觀定南路陳倉楊世縢易俞一和各兵劄營山上以備策應俱於十六日卯時進發先登巢後髙山俯視賊巢如在鍋底山壁削立林木蓊蘙山下田洋俱種甘蔗雜以荊棘不能用武各賊先瞭兵至設伏蔗林兵已逼近四面伏倭並起各兵分投格殺血戰移時不能前進本鎮手刅退縮示衆各兵悚懼奮力相持張元勲獨馬當先部下官兵恐致有失一齊衝進賊遂披靡大敗另賊一枝徑衝山上老營欲襲兵後陳逺婁子和擁衆下山衝擊哨官李嘉珍當先戰死我兵益奮賊又大敗各兵據山四面圍合倭賊數千聚成堅陣殊死衝出兵皆盛氣以待俟賊衝至則一當其鋒一襲其後既而分突四面則四面皆然賊勢大沮棄甲曵兵突入林莾僅求身免各兵躡蹤不捨各持短刀穿入莾中各賊計無所出轉入深叢自投髙崕多被我兵短器刺死縱火焚燒或又冐死登危被銃打死不下千數但屍在髙深險絶首級未能盡取當時紀騐得生擒真倭四名從賊一名斬獲真倭二百五十二級從賊二級隨據生擒通事李妙供稱倭賊先在王倉坪戰敗各扶傷宵遁獨選精壯真倭四千殿後本月十三日有漳浦縣城內姦細十五名投賊獻城密説本城不可明攻須過城二十裏以緩城守約於十六日夜濳回城下見今南門外木柵未完從此襲入各人內應以白巾白衣白旗登城為號是日遇兵剿賊計不得行姦細內一名充總管五千大頭目下通事右目有白珠可認大頭目亦已被殺看得蔡丕嶺之戰既冒險而殱勍敵復伐謀而保危城衝鋒決勝則張元勲之功居多俞世隆錢助禮王漢沈元各單身扮作鄉民深入賊壘陰伺動靜且得虜情以故大兵徑深山如履熟路功亦足多哨官李嘉珍哨長屠子和鮑仲富隊長石元等十二名兵王龍等一十名俱血戰而死相應照例優恤及開千總倪府斬獲倭級一顆漳浦縣鄉兵生擒真倭一名從賊一名斬獲首級一顆盤陀嶺廵檢司官兵斬倭級一顆又鄉兵擒獲生倭二名斬獲倭級共四顆詔安縣民快沈莆斬獲倭級一顆百長張祖寧斬獲從賊一顆鄉兵李時化陳紹擒斬倭賊九名顆各到道轉解軍門紀騐訖又據詔安縣南詔所各報殺敗殘倭於十七日已時突過本縣帶傷投遁西省地方十八日寅時遁由雙港往廣東地方去訖十九日酉時又零倭一夥避屯大坡本夜三更由九上落山徑投奔廣東去訖官兵追至界上各賊盡氣奔狂已越潮州而南六十裏及據民快陳攸仲等路獲被掠人報稱各賊初欲遁出廣東合夥先令南賊探得潮州花腰峯等山賊蒙俞總兵招撫為兵只殘倭四百該鎮提兵一萬圍困已久又蒙兩廣軍門調發狼兵二萬前來潮州截殺各倭跋前■〈士冖田疋,上中中下〉後風木皆兵連夜欲奔廣東沿海地方尋船歸國及據同知譚維鼎等呈報紀騐過功級共計五百三十六名顆等因到臣臣看得蠢爾倭奴節被勾引侵擾閩地攻陷郡城彼醜雖經蕩平內逆實多漏網乃復沿襲故智結連萬倭大舉入冦幸而水陸多備俘馘相仍及其擁衆攻城意在必下客兵久戍數僅相當乃能一破之仙遊再破之同安三破之漳浦先後斬獲實級至二千有竒焚溺毒死稱是即鼠竄狼奔僥倖無死者尚數千人而傷弓驚餌逺逝髙飛自是可無東顧之患矣且令睊睊之民目擊堂堂之陣姦宄改慮良善安心拔本塞源端在於此目今境內並無一賊地方以寧各部官兵掣回信地專備春汛此皆仰仗皇上玄威有赫廟堂勝算萬全以故文武同心將士用命遂使遊魂無所假息成功出於望外如此所據一時宣猷效忠之臣如浙江巡撫右副都御史趙炳然義切同舟憂深拯溺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邦珍隨軍紀察共蹈艱危鹹為功首但皆拘於明例非臣所敢議擬外照得都督同知戚繼光居宦成而誌氣愈勵乘戰勝而智慮益精衝瘴癘之鄉冐風雪之會勞苦不暇身謀解仙遊之困伐漳浦之謀全活何可數計西賊愁聞不啻仲淹之風烈南人不反庻幾諸葛之天威比年雖已三見蕩平而此舉寔為萬代瞻仰功當首論按察使汪道昆抱經世之雄畧懐捄時之隠憂佐軍而分數甚明誓衆而人心競奮運籌決勝動中機宜轉餉給兵曾無匱乏巡視海道副使周賢宣持檄而趨信地蹈海而出畏塗兵不血刅寇已夜亡餉不違期士皆宿飽既密於掫之令亦多俘馘之功此二臣者功當次論北路守備王如龍引刀自裁不忘死綏之義攖鋒決戰遂伸破竹之威把總張元勲杖馬箠以先人義不避死率雁行而赴敵勇可冠軍功當首論者也遊擊李超守備耿宗元受事而備嘗艱難臨敵而不辭險阻韜鈐久習枹皷足當泉州府同知譚維鼎漳州府同知鄧士元居帷幄而籌策無遺親矢石而紀騐有據外伸士氣內戢人心功當次論者也把總陳濠朱九龍丁茂陳祿陳逺婁子和蔣伯清暴以平驅兵接戰斬獲獨多俞世隆錢助禮哨官王漢沈元伺敵入屯奸謀畢得功當並論者也把總方伯樓大有楊世胡仲膏滕易陳倉操此竒兵共除強寇功當通論者也其餘前後水陸官兵功罪及應加優恤人員容臣通查明實另行題請

水陸官兵剿滅重大倭冦分別殿最請行賞罰以勵人心疏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譚襄敏奏議巻二)

據監軍按察使汪道昆呈準戚總兵手本內開本鎮分布水陸官兵防禦秋汛議照倭奴乘汛入境必須順風自北而南即今風汛已迫錢糧不敷所議五寨兵船未能一齊造募隨行鹽運司同知劉汝順先將近北一帶烽火門小埕南日山三寨兵船增修新舊選將集兵比因題設各寨把總尚未奉有欽依勘劄赴任該蒙撫按兩院詳定以福州右衛指揮使朱璣署烽火門把總泉州衛納級千戶傅應嘉署小埕把總各領大小兵船四十隻浙江松門衛正千戶顧喬署南日山把總先領造完兵船十二隻各給軍火器械月糧督發各該信地以防之於水又議得見在浙兵勞苦思歸閩省糧餉詘乏相應樽節浩費體恤羣情原議存留班兵九千名止留得兵六千四百名分為八營每營八百即以金科葉大正兵二營駐劄福寧州防守北路胡守仁統領陳應朝朱玨方其兵三營駐劄福清防守中路耿宗元統領暴以平胡仲膏俞廷秀陳倉縢易楊世俞一和等兵二營駐劄漳泉防守南路陳其可統領標兵駐劄連江翼護省城本鎮統督趙記陳良琮兵二營往來福清等處調度以防之於陸比因漳泉內逆竊慕上年興化厚利勾引倭奴萬衆大舉入寇小埕把總傅應嘉見得竿塘海洋係賊船南下之衝分定哨官張楠李騰蛟千戶許瀚專領兵船一枝在彼防截本年十月二十三日倭船一十三隻駕到臺山海洋烽火門把總朱璣督哨官千戶陳聰兵船犁沈綉鞋船一隻本總追至東北外洋犂沈大倭船一隻焚溺倭賊二百餘徒撈斬倭級一十一顆又倭船十餘隻駕到官澳海洋傅應嘉督哨官粘席珍兵船追至東磉外洋犂沈倭船一隻焚溺不計遇晚不能撈取首級只生擒真倭一名二十四日倭船七隻駕到本竿海洋朱璣督百戶張威兵船追至外洋犂沈大小倭船三隻沈溺倭賊三百餘徒撈斬倭級一十二名顆本日倭船一隻計賊百餘突從福寧州三沙地方登岸二十五日奔至本州東門外福寧衛掌印指揮張本等不行出擊分守道金淛調督金科葉大正部兵截殺守備羅章督陣賊懼奔遯池嶼地方金科當前葉大正尾擊共斬獲倭級四十九顆餘賊五十餘徒奔入民房官兵放火燒死盡絶本日大倭船一隻約賊百名登犯長樂縣大址地方附近鎮東衛掌印指揮劉師錡管操指揮戴一袞各不出擊二十六日把總胡守仁統督朱玨方其等兵追至大石坵地方擒斬倭級八十四名顆南日署把總顧喬督兵登岸協戰斬獲倭級二顆餘賊數名散遯把守嶺口鎮東衛千戶商昇斬獲倭級四顆福清縣鄉兵林桂廣林公成長樂縣兵陳孔相零斬倭級共四顆把總陳其可下千總魏文舉等出哨蘓溪地方斬獲倭級一顆本日倭船一十六隻在臺山海洋朱璣督駕陳璁張威馬雲鵬兵船追至七星海洋犂沈大小船八隻撈斬倭級一十三顆生擒真倭二十三名焚溺不計又倭船一隻突至漳浦縣青山巡檢司下南風灣住係銅山把總常江信地失於堵截以致登岸附近鎮海衛掌印指揮周祥不行出擊被各鄉兵阻殺夜遁廣東地方詔安縣知縣梁士楚會同原任守備王道成督兵追至饒平古篤寨共斬倭級七顆從賊五顆本日倭船七隻登岸福清縣石坵澳又一隻登犯萬安所連盤澳共計倭賊二千係南日署把總顧喬信地本鎮即督趙記陳良琮等兵與軍門發到名色把總楊文等標兵馳至福清與胡守仁朱玨方其陳應朝部兵合營料賊必由上徑南奔二十八日夜出兵埋伏漁溪次早賊果過橋我兵舉砲發伏一齊衝殺倭賊敗走自相踐踏下水二三百餘隨潮漂出外海止斬前鋒倭賊首級九十二顆餘賊殊死奪路往南去訖軍門看得南北飛報倭賊數多浙兵分屯戍守見在出戰不過五千多寡不敵隨差泉州府推官鍾崇文行都司都事何季春齎帶安家銀兩前赴浙江催取上班官兵兼程赴閩及親統把總陳其可蔣伯清等標兵馳至福清與本鎮會議戰守本日倭船三隻在東■外洋行使小埕把總傅應嘉督哨官李騰蛟張楠等兵船追至白犬外洋適遇大■〈舟宗〉倭船二十隻兵船併力攻打犂沈倭船八隻焚溺不計生擒真倭三十五名撈斬倭級一十七顆又倭船三隻突至福寧州舊水澳倭賊一半護船一半登岸係千戶劉■〈木昂〉百戶馬雲鵬信地該分守建寧道調度把總朱璣督令二哨官捕掣船埋伏調水兵為陸兵登山納喊前賊驚懼開遯外洋去訖又有倭船二隻弓鞋船二隻登犯興化吉了澳又大倭船一十二隻登犯平海衛南哨澳俱係南日署把總顧喬信地比因船少兵寡不能堵截又倭船一隻登犯惠安縣西港該縣典史張承吉督兵截殺斬獲倭級八顆奪囘被虜一十六名又倭船三隻突到晉江圳上澳係浯嶼水寨把總鄧一桂信地失於堵截以致登岸附近永寜衛指揮余昂劉維垣千戶張克椿百戸陳鎧各不出擊前賊流突南安縣學前地方都指揮耿宗元下副總縢易楊世等兵連夜追至斬獲倭級二十九顆泉州衛指揮百希周帶民兵協戰斬級百顆餘賊散遁縢易下哨兵於西店斬獲倭級一顆南安縣鄉兵曾思遜曾體明安海堡鄉兵曾元晉江縣義總謝愛夫各零斬倭級一顆三十日有雙桅船六隻到平海後番澳登岸又倭船一十隻在星門海洋行使該把總顧喬督哨官陳伯秀張榕等兵船追至東山井門外洋犂沈倭船六隻生擒真倭一十七名撈斬倭級三十七顆溺死不計又倭船三隻約賊四百餘徒突到福寧州閭峽澳係千戶崔應朝信地失於堵截以致登岸建寧道督發把總金科葉大正部兵追至漁洋交鋒用銃打死數賊路險兵疲不能収功只斬獲倭級一顆餘賊奔遁南屏十一月初一日倭船一十六隻約賊二千登犯興化青山巡檢司石城後澳初二日倭船一隻登犯晉江烏潯巡檢司合夥屯住內坑地方俱係浯嶼寨把總鄧一桂附近福全千戶張克椿百戶陳鎧不行出擊都指揮耿宗元將部兵分布哨道以副總蔣思胡仲膏俞一和等兵為前鋒俞廷秀陳倉兵為左右翼三路齊進俞仲膏奮勇當先共擒斬倭級七十五名餘賊奔遯本日倭船一隻賊一百五十餘徒突至福寧州田澳係千戶崔應朝信地不能堵截以致登岸聞知漁洋有兵即由海邊奔往南屏與前閭峽賊合夥遁過福安寧徳地方又倭船五隻約賊三百餘徒從竿塘安海澳突至連江東岱澳因哨官張楠李騰蛟千戶許瀚兵船不遵該寨調度避泊內澳不能阻截賊人登岸俱向南奔軍門料度各賊結聚南路勢必覬覦城池初四日提兵南下預發鎮撫葉應春千總揭宇授以守城方略帶兵二百名入仙遊縣城協守及行泉州府惠安南安等縣與沿海衛所各張兵威加謹防守初六日倭船一隻登犯惠安小岞地方乘夜突到東闗外本縣督鄉兵曾淩徵等斬獲倭級六顆餘賊奔向楓亭地方合夥真倭實有萬餘分劄四靣環攻四門探知我兵在近賊營連絡並不分夥止可正兵直擣難用奇兵而我兵數少賊一倍未可議戰軍門調發守備胡守仁把總蔣伯清等前去近縣鉄山據險為壘與賊相持以牽其勢十一日連江縣東岱登岸倭賊遁至玻瓈嶺欲往仙遊合■〈舟宗〉本鎮預發把總朱玨陳良琮趙記等兵在彼接戰斬獲先鋒倭級三顆餘倭遯往■〈氵亟〉頭復出新浦軍門調發陳其可蔣伯清楊文部兵截殺斬獲倭級二百三十六顆盡絶訖十七日倭船一隻至南日山後烽澳擱淺打破十八日有倭賊十八名登岸欲入仙遊招夥救援守備胡守仁統領方其部兵於酒林地方截殺斬級一十八顆餘倭屯住南日山該監軍道督行把總顧喬千戶張應龍哨官錢國明平海衛指揮丘鼎實水陸攻剿顧喬水兵共斬倭級三十四顆生擒真倭一十八名丘鼎實家丁丘章等斬獲倭級三顆生擒真倭三名小埕把總傅應嘉奉調駕船至南日澳遇見前賊哨官許瀚督兵協剿斬獲倭級四顆散遁殘倭逃伏山谷陸續被倉官謝鍷於江口千總屈允舍人王世榮兵陳討鄉兵楊濓蘇樹各斬倭級一顆鄉兵陳烏二擒倭二名陳文明林宗達方貴華張宜長林希尹指揮丘鼎實各擒倭一名共計擒斬一十五名顆福寧州原遯寧徳倭賊突入古田地方守坑百戶呉彪督鄉兵陳詩七等斬獲倭級一顆本鎮哨探親兵沈賢同鄉兵王明等斬獲倭級二顆該縣典史李權領機兵林應明等擒倭一名斬獲倭級一顆通計五名顆餘賊遯到仙遊合夥軍門又行小埕把總傅應嘉將水兵選充陸兵募足三千名並調原任叅將侯熙募兵二千五百名分布泉州等處防賊南遯賊乗我兵未集攻圍益急仙遊縣知縣陳大有典史陳賢白嶺巡檢司巡檢殷恭晝夜登陴誓與居民效死同守本鎮據報城內急缺火藥節發哨官髙太平武生龔騰霄王如麒親兵鄭希等一百八十人陸續濳帶火藥火箭縋城送進即協戰守本鎮親率輕兵劄營石馬逼近賊巢四靣張疑以緩賊勢初六日賊衆攻城知縣陳大有督同典史陳賢各帶家丁及生員施大銓俱立垜口矢石並下賊多選鋒擁至西北水闗砍倒木柵控開土城用銃攻打甚急各官併力拒守知縣家丁陳二與施大銓及兵夫林誌寛俱被銃打死垜下賊即竪梯登垜兵夫呉育劉君芳丘世修奮勇砍死數賊墜城劉君芳亦被殺死城外遊兵李以仁放火焚毀竹牌木梯賊勢稍卻又聞本鎮部兵吶喊放銃賊疑兵進遂即解圍十一日倭船七隻在於鷺鶿海洋行使把總顧喬督兵船追至烏姑外洋犁沈倭船三隻溺死倭賊四百餘徒斬獲倭級二十一顆十六日推官鍾崇文都事何季春同原押兵把總陳濠縣丞陳永催督守備王如龍官兵到省尋該遊擊將軍李超即赴兵營調度分布哨道剋期進剿以王如龍統楊世潮丁茂朱九龍為中左路胡守仁統方其陳應朝朱洪婁國華為中右路取賊南巢陳濠督陳祿陳文澄童子明張元勲為左翼取賊東巢遊擊陳其可蔣伯清楊文為右翼取賊西巢金科督陳良琮葉大正為大營正兵專備策應指揮呂崇舟副總金文秀領都司郭成下苖兵及軍門標兵一枝張疑鉄山以牽北巢之賊傅應嘉取道西嶺以拊西賊之背機宜號令一聽總兵但總論成功各哨不許爭取首級悞事二十六日平明自新嶺發行辰時到仙逰城下倭賊正在攻城製造呂公車八座髙踰城垜丈許三靣用竹木綿氊遮蔽於內層層布梯藏倭百數用輾輪推近城垜止離二尺車頂另架飛橋度越女墻城中士民危在頃刻守備王如龍率兵直衝南巢倭賊結陣出迎我兵奮勇衝殺胡守仁督兵齊進賊敗入巢各官兵砍開木城圍燒巢屋戮死倭賊四百餘徒遵約不取首級聽其燒毀賊奔東巢陳濠督兵攻破東巢王如龍乗勝直擣李超蔣伯清等夾攻喊聲震天殺死倭賊一千有餘頃刻三巢俱焚賊衆慌懼併為一枝衝出我兵奮力死戰賊方敗遁救出各巢被擄男婦二千餘名口除焚燒倭賊不堪取級外見斬倭級五百顆本鎮隨賊追擊賊遁同安縣阪尾地方沿途被知縣陳大有督家丁斬獲倭級七顆詔安縣知縣梁士楚南詔所百戶張鳳■督家丁梁錫舍人張鳳來等擒倭四名斬獲倭級四顆賊級一顆各家兵等斬獲倭級有差共計擒斬倭級五十四名顆餘賊一夥遁住廣地方去訖尚有殘倭散匿山谷本鎮仍令各該官兵多方搜捕千戶孟松把總陳倉千總劉朝鄉兵林益祥等共鵰剿五十一名顆四境山谷捜捕殆盡居民安業前後通計水陸官兵斬殺倭賊除焚溺者三千有竒不計外見在擒斬賊級共二千一十七名顆通計陣亡在池嶼則隊長呉奎等三名在大石則隊長孫文玉等十一名在上逕則哨長裘子成等二十七名在仙逰則把總童子明等二十四名在蔡坡嶺則哨官李嘉珍等二十七名標下百總何拱兵王川等五名煩將有功者議請陞賞以勵士心有罪者查叅究治以明軍法陣亡者厚加優恤以勸將來等因臣看得比年徵調浙兵剿平海冦往往以衆取勝一戰成功冦靡孑遺雖國威已伸而島奴未知賊膽未落乃今引倭大舉擁衆內侵意在抗我積威逞彼故智假令拘於常調時必持久而後集兵必相當而後戰境內之事將不支矣伏荷皇上神威黙運於九重神武光昭於四表執政操衡本兵握算餱糧發天府之儲部曲盡人官之選而浙江巡撫右都御史趙炳然共懐攘夷安夏之心拯援備至巡按福建監察御史李邦珍誼切同舟共濟之義操切得宜以故事無掣肘人皆用命乃能用寡擊衆一呼而輙解重圍以正為竒三戰而悉収全捷使其駢肩就戮盡氣狂奔威如破竹草木皆兵振若發蒙僵屍盈野非惟裭外邦之魄抑亦寢內逆之謀蓋自東南用兵以來軍威未有若此之震軍功未有若此之奇者也照得都督同知戚繼光精忠殉國妙略通神宦成而誌不渝戰勝而機益宻徹桑於陰雨之先預事而立射隼於髙墉之上好謀而成俘馘何啻千羣勞苦豈雲萬狀部中賴其保障居然衣冠文物之故鄉海外憚其威稜乆矣禮義詩書之宿將宜加上賞用答元功監軍按察使汪道昆才誠相合軍旅素諳馭衆而動有成規決勝而算無遺策以文事而兼武備人望共推自經始以至成功心思既竭參政劉佃參議金淛海道副使周賢宣兵備僉事李儒烈任勞任事足食足兵鼔舞允愜乎下情發蹤先得乎上策軍功併著民譽攸歸以上六員陞賞出自上裁未敢輕議其餘文武職官功罪等第相應甄別以備懲勸以武職言之北路守備王如龍引刀自決鼓衆誌以立竒功名色把總張元勲策馬前驅突重圍而摧勍敵烽火門把總朱璣當全省之襟喉地逺而勞績獨著南日山把總顧喬值羣倭之輻輳兵少而斬獲獨多功當首論者也南路守備耿宗元孤軍而保遐服冦無停留遊擊將軍李超單騎而入行營師有統馭名色把總朱九龍丁茂楊文解仙遊之圍其勇足尚標兵把總陳其可蔣伯清殱新浦之寇其績尤竒方其胡仲膏秉蝥弧而踴躍先登孫廷賢錢助禮俞世隆張買王漢探虎宂而偵候不爽哨官髙太平冐死而入危城至於傷損鎮撫葉應春千總揭宇協力以拒強冦幸而保全功當次論者也中路守備胡守仁上徑之發伏稍失機宜大石之摧鋒足占勇略小埕水寨把總傅應嘉竿塘□網之愆不無可議白犬截流之殺亦有足多功當併論者也名色把總暴以平陳祿陳應朝楊世潮方伯樓大有副總胡世何十之縢易均之能效一旅之勞収累戰之勝中軍名色把總呉京崔經王輔指揮盧鼎臣千戶徐棠及浙江軍門千戶胡奎賛畫生員金文通均之盡驅馳之力佐蕩寇之功所當通論者也通計水陸之功當致難易之辨言破敵則水易而陸難言取級則水難而陸易蓋截海揚帆幾不容間艤舟馘首勢不可留以故賊溺舟沈百無一得且在陸則賊雖殱滅其傷必多在水則賊既淪亡其惡未播此當以難易論不當以多寡論者也至於銅山水寨把總常江浯嶼水寨把總鄧一桂則視寨務而弁髦以舟師為家槖將在軍而孤舟徑入難辭縱寇之愆賊臨境而一報不聞寧免失機之罪所當重究者也福寧衛指揮張本鎮東指揮劉師錡戴一袞永寧衛指揮余昂劉維垣福全所千戶張克椿百戸陳鎧鎮海衛指揮周祥叨豢養之深恩任封疆之重寄登犯不滿百人束手不能出擊相去不過一舍攖城若罔聞知所當併究者也烽火門哨官崔應朝防禦不嚴致狡夷之深入小埕哨官張楠李騰蛟許瀚違令自便棄信地而不居陸梁之寇雖已誅夷而踈虞之罪亦當追論所當通究者也中軍把總金科葉大正始収池嶼之功■〈衣上十下〉失漁洋之利名色把總趙記逐寇於上徑橋傷於鋭進朱玨禦賊於玻瓈嶺憚於窮追其罪固不容辭而其功亦不容掩所當免究者也以文職言之仙遊縣知縣陳大有當新任而適值難危輒倡效死之義典史陳賢巡檢殷恭居卑官而不畏強禦亦著全城之功鹽運司同知劉汝順捐俸以濟公事苦節可貞竭力以佐戎機膚功累奏泉州府推官鍾崇文力不恤乎獨勞克勤王事才復優於專對不失師期已上五員功當首論內陳大有陳賢殷恭資格稍異宜破格而超遷劉汝順鍾崇文年資不同宜循資而大用者也福州府知府胡帛通才應務居繁劇而事事有章泉州府同知譚維鼎壯誌臨戎倡勇敢而人人作氣福清縣縣丞陳永馳驅靡寧而才有實用南平縣縣丞王繼祖出納惟允而人無間言所當優論者也給餉則興化府知府易道談泉州府知府周道光漳州府同知劉宗寅福州府通判任良翰侯官縣知縣任春元福清縣知縣督應元浦城縣知縣林萬春紀功則漳州府同知鄧士元莆田縣知縣莫天賦幹濟則詔安縣知縣梁士楚行都司都事何季春都司司獄丁汝止萬安倉倉官聞鑚均之協心而任事隨事而效勞所當併論者也陣亡名色把總義烏縣吏童子明哨官楊世傑李嘉珍生員施大銓百總何拱哨長裘子成等十五名隊長呉奎等五十三名兵王全王川等二十一名機兵劉君芳等三名要皆屢戰立功以身殉義所當分別等第照例贈廕優恤者也其餘各部獲功人員應照覈冊陞賞通候紀功御史查明題請施行庻幾譴舉當而功罪自明賞罰行而懲勸斯得人心思奮而武備益修矣

頻遭倭患荒旱疏

(四庫全書·史部·詔令奏議類·奏議之屬·潘司空奏疏巻一)

題為地方頻遭倭患荒旱相仍人心騷動懇乞天恩俯從寛恤以安邊方事據廣東布政司分守嶺東道左叅議馮臯謨掲帖稟稱潮州府屬海饒潮掲惠來五縣地方自舊年十一月以來倭冦侵境迄今五月餘各鄉居民俱被殘傷復據潮惠來等五縣節次報山賊五千餘徒屯聚洋委■〈氵戎〉水貴山黃坑等處流刧多係被倭殘害之民今當兵燹之餘又值天時亢旱穀價騰貴以致鼓衆投合為亂大埔又有木窖之賊千餘突刧饒平職看得人心思亂羣盜蠭起若不早為區處致效尤者衆愈難為力已經督令饒潮掲惠大埔五縣巡捕典史萬邦邑等兼同各都千長多起鄉夫協同各該應捕官兵加謹截遏一面給示招撫諭令作速解散節據各縣被害軍民紛紜赴愬鹹謂兵荒飢困一切錢糧望乞停徴以安人心等情伏望軫念地方被害萬姓遭殘乞行本道酌量賑恤仍行本司議將海饒潮掲惠來沿海五縣應徴嘉靖三十八年分糧銀暫行停徴如應解京庫之數亦即那借別項官銀代解其派撥各倉軍士月糧或軍餉銀米間有急當支應勢無容緩者聴該縣掌印管糧官查儘殷實排年漸次徴解毋及貧民地方平寧百姓安妥聴本道督行各掌印官嚴限帶徴追補等因到臣案查先據嶺東守巡兵備巡海叅將等官呈稱倭賊三百餘徒由潮陽縣海口又有千餘徒從福建招安突入饒平縣黃崗鎮外放火燒屋併據惠州府海豐縣申稱山賊五百餘徒突刧本縣楊安金錫興縣石塘吉康等都坊殺擄人畜潮州府呈稱山賊五千餘名屯聚潮陽縣貴山■〈氵戎〉水洋烏等都攻寨殺掠又有千餘住劄饒平縣大埔木窖為巢穴刧柏嵩嶺上饒地方等因各報前來俱經具題訖續又據巡視海道副使鄭維城分守嶺東道左叅議馮臯謨分守高肇韶廣左叅將鍾坤秀呈稱嘉靖三十九年三月十九日有洪老倭船三隻約賊一百五十餘徒使至惠來縣下湧港登岸突刧荊龔村二十五日要往甲子門所地方尋船下海本月二十六日又有大白艚船四隻突入潮陽縣河渡門海口被兵把截三隻在海一隻登岸約賊一百餘名屯聚江頭二十七日突至本縣南門外城下官兵拒敵斬獲倭級三顆各賊退遯深浦村屯劄併據潮州府呈據防守饒平縣黃崗鎮武舉鎮撫余盛報稱四月初五日有原在上壟倭賊已到下饒又有四百餘跟前倭蹤犯到竹林堡初六日突至東門外率兵禦撃遯往土名劉厝埭住劄該臣看得舊倭未去新冦復來又經嚴督各該官兵上緊勦捕及具題間隨據副使鄭維城左叅議馮臯謨左叅將鍾坤秀合呈為官兵夾勦敗遯倭賊再報大捷事內稱賊從潮陽縣地方登岸與突越黃崗鎮二起大勢倭賊湊同新倭合夥流刧官兵追逐擒斬功次數多各賊知懼已於本年四月十九日遯海開洋去訖其潮陽土賊湊合洪老海賊亦於十九日奔遯招收都海邊尋船將從海遯等因連將獲過功次併查叅各該失事官員呈詳到臣除抄行按察司會覈去後隨該臣看得倭冦雖遯但地方殘破荒旱相仍米價騰貴人情洶洶必須多方計處庶無他虞牌行該道勘議間今據前因臣為照潮州自嘉靖三十七年正月至今倭奴凡三犯其地閭閻焚殺之慘道路悲號之聲殆可為寒心矣今雖仰仗天威逺震諸臣効力陸續擒斬頗多餘孽悉遯而各處山冦蠭起警報日聞況傳聞福建新到倭冦甚多彼處搶掠既盡勢必復越潮州而再過數月又當風汛之後其將來者或未可量也以我極疲之民而膺彼無厭之冦其何以支且廣東耕作之期俱在二三月間自冬徂春沿海一帶地方盡為冦盜蹂躪之場民失農業即今米價騰貴秋冬又當何如失今不為計處復加催苛欲民之不為盜不可得矣臣嘗思之假令以廣東盜賊之害移諸浙直之間則議蠲議貸當不知何如矣今廣東之民皆赤子也而二三年間曾無齒及撫恤之者豈以其逺而遂棄之乎臣近接邸報兵部一本倭冦猖獗懇乞聖明申飭督撫諸臣速加勦防以靖地方事欵開一件何以安民議得東南自倭患以來兵荒相繼十室九空徴斂百出不止提編之苦剝削萬狀誠為激變之由皮盡而毛無附良可痛心合無備行總督撫按官督同司府州縣等官務將殘民多方撫字一切無名之徴以次停罷被災地方應該何以賑貸蠲免具實奏聞聽戶部處分等因題奉欽依臣伏讀再三不覺涕下有以仰見我皇上好生之德如天之仁欲使天下無一夫一婦不被堯舜之澤也今臣待罪地方目撃民困我皇上勅令奏請而臣又不以請可乎除將賑恤事宜催行該道議處外所據應解京庫銀兩臣查得海陽縣該銀三千五百四十三兩七錢四分一釐潮陽縣該銀三千八百九十九兩八錢八分六釐饒平縣該銀三千三百二十五兩九錢九分五釐掲陽縣該銀一萬四百七十兩六錢九分惠來縣該銀二千三百四十二兩三分又查得惠州府海豐縣該銀五百二十三兩一錢二分七釐亦應一體議處通共該銀二萬四千一百零五兩四錢六分九釐今邊餉甚急內帑空虛揆時與勢似難蠲貸合無俯從該道所請前起運京銀那借別項銀兩先行抵解但布政司苦於錢糧缺乏歳派繁多行令借貸未免遷延則既不能釋百姓延望之苦而又反誤京庫起解之期徒費文移終為無益臣隨查得該司廣豐庫貯一項先該提督兩廣都御史談愷奏留海防之用事例銀五萬九千零五十五兩水腳銀一千一百八十一兩一錢似可那解伏望皇上勑下該部查將前項銀兩於內定議二萬四千一百零五兩四錢六分九釐補足各縣京庫起解之數其各縣一應存留銀兩除十分緊要者行令該縣查將殷實排年量行追辦不得槩及貧民勢可緩者暫行停徵通候事寧年豐次第追補其賑濟一節容臣等從長議處庶幾天恩覃布寒谷生春民命得以少延人心因之大定而地方永保無虞矣(雲雲)緣係謹題請旨

禦倭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震川集巻三)

日本在百濟新羅東南大海中依山島以居當會稽東與儋耳相近而都於邪摩堆所謂邪馬臺也古未通中國漢建武時始遣使朝貢前世未嘗犯邊自前元於四明通互市遂因之鈔掠居人而國初為冦始甚然自宣徳以後金線島之捷亦無復有至者矣今日啓戎召釁實自中國姦民冒禁闌出失於防閑事今已往追悔無及但國家威靈所及薄海內外罔不臣貢而蕞爾小宼敢肆馮陵魏正始中宣武於東堂引見髙麗使者以夫餘渉羅之貢不至宣武曰髙麗世荷上將専制海外九夷黠宼實得征之方貢之愆責在連率故髙麗世有都督遼海征東將軍領東胡中郎將之號今世朝鮮國雖無專征之任而形勢實能制之況其王素號恭順倭奴侵犯宜可以此責之不然必興兵直搗其國都繫纍其王始足以伸中國之威如前世慕容皝陳稜李勣蘇定方未嘗不得誌於海外而元人五龍之敗此由將帥之失使中國世世以此創艾而甘受其侮非愚之所知也顧今日財賦兵力未易及此獨可為自守之計所謂自守者愚以為祖宗之制沿海自山東淮浙閩廣衛所繹絡能復舊伍則兵不煩徴調而足而都司備倭指揮俟其來於海中截殺之則官不必多置提督總兵而具奈何不思復祖宗之舊而直為此紛紛也所謂必於海中截殺之者賊在海中舟船火器皆不能敵我也又多饑乏惟是上岸則不可禦矣不禦之於外海而禦之於內海不禦之於海而禦之於海口不禦之於海口而禦之於陸不禦之於陸則嬰城而已此其所出愈下也宜責成將領嚴立條格敗賊於海者為上功能把截海口不使登岸亦以功論賊從某港得入者把港之官必殺無赦其有司閉城坐視四郊之民肝腦塗地者同失守城池論庶人知效死而倭不能犯矣

備倭事畧(此篇別本或置之別集公移中今仍舊刻附禦倭議之後蓋以類相從也)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震川集巻三)

倭冦犯境百姓被殺死者幾千人流離遷徙所在村落為之一空迄今踰月其勢益橫州縣厪厪嬰城自保浸淫延蔓東南列郡大有可慮即今賊在嘉定有司深闗固閉任其殺掠已非仁者之用心矣其意止欲保全倉庫城池以免罪責不知四郊既空便有剝膚之勢賊氣益盛資糧益饒並力而來孤懸一城勢不獨存此其於全軀保妻子之計亦未為得也見今賊徒出沒羅店劉家行江灣月浦等地方其路道皆可逆知欲乞密切差兵設伏相機截殺彼狃於數勝謂我不能軍往來如入無人之地出其不意可以得誌古之用兵惟恐敵之不驕不貪法曰卑而驕之又曰利而誘之今賊正犯兵家之忌可襲而取也訪得吳淞所一軍素號精悍倭賊憚之呼為白頭蟲去嵗宗百戶馮百戶見倭船近城倉卒與敵為其所殺有司不加矜恤反歸罪於二人自後人以為戒又城壁崩圮半落海中且累年不給軍糧士皆饑疲往往乞食道路遂致新城失陷翻為賊巢嘉定上海之勢日以孤危今乞召新城失事指揮令収還散卒許以贖罪要以厚賞俾於賊所入嘉定及往南翔等要路阻陿之處長鎗勁弩設伏以待之又新城敗散之餘所存約二百餘人人數寡少乞募沿海大姓沈濮蔡嚴黃陸等家素能禦賊及被其毒害者並合為一専為伏兵及往來遊擊賊自不敢近太倉嘉定松江矣且因新城之軍俟便襲擊城可復襲而有也法曰善守者守其所不攻又曰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今所謂守城者徒守於城之內而不知守於城之外惴惴然如在圍城之中賊未至而已先自困矣畏首畏尾身其餘幾故唇亡而齒寒魯酒薄而邯鄲圍夫蘇州之守不在於婁門而在於崑山太倉太倉之守不在於太倉而在於劉家港此易知也今賊掠羅店等處已盡必及南翔賊據南翔奪民船以入吳淞江一日可至葑門即蘇州危矣南過唐行則松江危矣今聞又至太倉穿山等處即常熟危矣故欲害之使不得至所以為守也然所謂設伏為竒兵又時出正兵相為表裏而後可也又嘉定近海為內地保障其縣令恇怯不知兵乞委任百姓所信向如任同知董知縣武指揮等協力主決兵事知縣備辦糧食不得從中沮撓倘有疎虞即蘇松二郡不可保矣又攷得白茆舊有白茆寨劉家港舊有劉家港寨青浦舊有青浦寨此皆前朝撥置軍士備倭之所蓋以春夏巡哨秋冬還衛又白茆吳塘茜涇劉家港甘市等處各有煙墩烽火相接以此見往時備倭之跡今疎濶如此欲以一城自固不可得也又訪得賊中海島夷洲真正倭種不過百數其內地亡命之徒固多而亦往往有被刼掠不能自拔者近日賊搶婁塘羅店等處驅率居民挑包其守包之人與吾民私語言是某府州縣人被賊脅從未嘗不思鄉裏但已剃髪從其衣號與賊無異欲自逃去反為州縣所殺以此只得依違茍延性命愚望官府設法招徠明以丹青生活之信務在孤弱其黨賊勢不久自當解散此古人制敵遏盜之長策也又聞民間不見官府出軍以為當俟請旨須大軍之至竊見祖宗於山東淮浙閩廣沿海設立衛所鎮戍連絡每年風候調發舟師出海後又設都指揮一員統領諸衛専以備倭為名今倭賊馮陵所在莫之誰何但見官司紛紛抽點壯丁及原役民快皆素不教練之民驅之殺賊以致一人見殺千人自潰徒長賊氣使海外蠻夷聞之皆有輕中國之心非祖宗設立沿海軍衛之意也當事者拘礙文法動以擅調官軍為解竊伏讀大明律擅調官軍一欵其暴兵卒至欲來攻襲事有警急及程途遙逺者並聽從便火速調撥軍馬乗機勦捕若冦賊滋蔓應合會捕者鄰近衛所雖非所屬亦得調發策應若不即調遣會合或不即申報上司及鄰近衛所不即發兵策應者與擅調官軍罪同此各衛得自調撥策應之明文也今賊殺害人民搖動畿輔蘇松內地城門經月不開百姓喁喁各衛擁兵深居賊在近郊不發一矢忍以百萬生靈餌賊幸其自退豈可得哉夫以沿海之衛自足備禦今獨民兵支吾玩愒養冦及其必不可已然後請旨動調大軍夫以民兵則氣力孱弱以大軍則事體隆重是虛設沿海數百萬之兵也況大軍之至吾民饜飽豺狼之腹已久矣賊聞天兵既下倐忽遁去雖貔貅百萬悵望空波徒使百姓騷然而已乞蚤為裁處遵照大明律軍政調撥策應庶殄滅有期不煩朝廷動調大軍實地方生靈之幸

賀戚總戎平倭序(代)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震川集巻十一)

國家受天明命奄有萬方日月所出入之處莫不賓貢其浮海而來者出於載籍之所未有倭夷始雖狂狡卒未嘗不惕息扶服而請獻焉頃嵗乃敢陵斥州縣浸滛疽食濱海之區為其所傷殘者沿絡萬里蓋承平之久禁網濶而武備弛也天子當寧太息者十年於茲矣疇咨海內妙選守境武畧之臣於是定逺戚公以世胄任驅馳積功兵間遂奉璽書受專閫之寄先是兩浙之氛稍息而蜚集於閩海莆陽之境剽掠殘斃郡邑為之丘墟去冬復來攻圍仙遊相守逾月危城幾不能保公提兵振旅呼吸之間百萬之衆一時崩藉遂解重圍閩人懲往嵗之害人人惴恐自以公再造之恩懽呼鼔舞而餘賊奔潰溫陵公方追奔期於殱蕩而止當是時宜黃譚公以中丞居提督之任而南明汪公為亷訪使運籌協賛之力為多宜其成功之易矣余忝東南障候之寄捷書亟聞私心慶幸不能自己是用馳使往賀蓋江淮閩浙首尾之勢閩海寧息則江淮亦無騷動非獨古者鄰境相慶弔之禮也余昔嘗見公談兵固已窺其胸中之竒又自以虛庸謬當重寄懼不教之兵不足以應敵方求貙劉之禮尋古握竒八陣之法數千里遣使有咨於公公時已調集浙兵即命使者介馬自隨夜二鼓統兵三萬過新嶺寂然無聲黎明遂破賊巢其神速古之名將弗過也使者歸言其狀如此其號令精明被羽先登身當百死皆所目見噫世謂當今無將蓋伏而未見天子神聖英武詔書數下飭令邉帥凡任疆圉之責者莫不人思効命而有卓然如戚公出焉王靈所加海宇清宴將書勲太常被河山帶礪之盟後之考論中興元功者非公其誰哉是為序

贈督臺王公平倭序(代巡臺譔)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宗子相集巻十三)

余讀往牒至島夷內闚鮮有能奮長策而制其命者未嘗不投牘而嘆也曰嗟乎豈島夷視華顧雄哉賈生雲匈奴雖彊不足以當漢之一縣夫匈奴猶其大者也乃今島倭者史絶不書其衆且不及匈奴什一而數年以來持戈內冦當事者至縻千萬走千萬里徴四方精兵屯之海上組練垂雲勢至盛也乃倭以數騎薄之輒惶駭棄戈而走轉相枕藉以赴鋒鏑而倭遂大呼長驅墮名城殺長吏虜士女焚宮室而吳越淮揚甌閩之間大困矣此其視匈奴何如哉余誠不解其事毎談之未嘗不髮上指冠也嵗丁巳余以上命按閩先是倭入閩大掠而去會戊午春倭又來上采言官言乃以方湖王公代督閩戎事余是時行部汀州也倭冦泉即馳之泉走之而倭既已陷福清空其城鎮東莆田之間急矣余方決策北鄉會公至則檄兵數千要擊之海中沈其大■〈舟芻〉數十擒斬俘獲無一東還者余聞之則嘆公之斯捷也有四美焉主上神明英武忿師久無功卒無一戰可當上心者時時督責詔捕更置師帥至急民也公走一騎奏書闕下上覽書大悅羣臣稽首奉觴上壽豈不愉快哉是公以一戰而解主上數千里南顧之懐何其忠也且倭之來也殺人之父兄虜人之子弟辱人之妻孥毀人之廬冢不下千萬其野哭巷呼者蓋聲塞天地也一朝而懸其首於塗令世之孝子慈孫孤弱稚鹹目攝而手碎之且泣且罵且悲且嘻以為亦足以報其地下人無恨矣是公以一戰而解千萬人幽明之憤何其仁也自有倭變以來我兵即號稱精鋭者未嘗得誌於一戰無論倭之笑之即華人亦甘之矣今乃一朝而擒其數千以歸鳴鐃擊鼔揚揚入國門即皆前日之惶駭棄戈而走者也鄉也何怯今也何勇謂不自公倡之哉天下之人且將曰吾華無不可勇者也而猛氣英風勃勃雲起矣是公以一戰而振中國之氣何其義也無論倭恃其悍以易我即我之覿之蓋如神鬼魍魎焉鄉也不敢覿其面而今則手縛其軀鄉也不敢聞其聲而今則刃碎其骨天下之人由是知倭之不足畏也即倭且將轉相誡語不敢問渡矣是公以一戰而挫倭方張之誌何其武也故曰公之斯捷也有四美焉漢臣雲將不識兵以其卒予敵也公之初至乃能以其未識之卒而成厥偉功難倍之矣公且不以為功日勤勤講武以待倭之再至倭不至大善即至公功當益奇且天下之大患惟南倭北漠倭漠類也南可以挫倭北不可以絶漠哉余所謂奮長策而能制其命者其在公乎其在公乎余樂公之功故為一言以紀其事且以天下之大計俟公蓋握管待之矣

與李景山總兵論平倭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溫恭毅集巻二十九)

倭事以愚計之當水陸並攻往兀術尚能焚韓世忠船於大江而今不可焚倭船乎陸攻令我兵肉身附城一失也攻於陸而不能以火牽制於水二失也遼東宣大之兵不善用火器三失也觀李將軍一敗於碧蹄竟喪於敵全以恃批擣不精火器故又觀甘肅近大勝全以劉西井所遺三眼鎗及大砲可見不論何敵皆當以火器勝然兵不在多聞麾下有鳥銃手六百若更為三眼鎗即得千八百之用敏捷又可敵三四千之用且可及逺力又大此暗增兵不費餉之一著也三眼鎗疊陳又連砲一發中數百千人若左右三四發其聲震天其中不可以數計賊亡不退若不退而更能來則吾之三眼鎗足恃矣鎗之外為深溝以逸待勞以火器對敵而不以身對敵萬全決勝無踰於此惟兾悉心推廣講究試於武塲方知鄙言非謬又記往年倭犯嘉興任同知盡徹鍋釡倭上岸無處煮飯餒甚遂致我兵有王江涇之捷自是浙兵始敢戰萬一倭或入山東先焚於水次以前説火器待於岸又令絶食於村落則吾大收功之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