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華子曰:聖人貴中,君子守中。中之為道也幾矣。寓中六指,中存乎其間,兩端之建而中不廢也。是故中則不既矣,小人恣睢,好盡物之情而極其埶,其受禍也必酷矣。何以言之?朱明長羸不能盡其所以為溫也,必隨之以揪斂之氣而為秋;玄武冱陰不能盡其所以寒也,必隨之以敷榮之氣而為春。孰為此者,天也。天且不可以盡,而況於人乎?是故誠能由於中矣,一左一右雖過於中也而在中之庭,一前一後雖不及於中也而在中之皇。及小人好盡則遠於中矣遠,於中則必窘於邊幅而裂矣,必觸於巖墻而僵矣,必墜於坑塹而亡矣。如以石而投之於淵也,不極則不止矣。悲夫,天道惡盡,而昧者不之知也。古之君子,齊戒以滌其心,奉之而不敢失者,其中之謂歟?天地覆壓,中不磨也;陰陽並交,中不淪也;五色玄黃亂於前,中不失也。悲夫,世之小人,快其誌於俄頃之久而促,失其所以為中也。危國喪身而不早悟也,是之謂下愚而不可動化者也。

子華子曰:天之精氣,其大數常出三而入一,其在人呼則出也,吸則入也,是故一之謂專,二之謂耦,三之謂化。專者才也,耦者幹也,化者神也。凡精氣以三成三者,成數矣。宓犧軒轅所柄以計者也,赫胥大庭惝恍而有所遺者也,故曰出於一,立於兩,成於三。連山以之而呈形,歸藏以之而禦氣,大易以之而立數也。

子華子曰:道之所載曰出,拓[或作宕]坦有足者斯踐之矣。夫何故,平故也。恢潏蒙澒而無不容,一與二二與三,吾不知其攸然,而同謂之平,夫何故,虛故也。惟虛為能集道,惟平為能載道,無所於閡無所於忤,虛之至也。左不偏於左,右不偏於右,無作好也,無作惡也,如懸衡者然。平之至也,心胸之兩間其容幾何,然則歷陸嵚嶇,太行雁門橫塞之靈臺之關,勺水不通,而奚以有容。嗜欲炎之好,憎冰之炎,與冰交戰焉,則必兩相傷者矣。是故革四壙則裂,謂中滿則充,薄氣發喑,惴怖作狂,積憂損心,心氣乃焦。故曰一虛一平,而道自生;一平一虛,而道自居。

子華子曰:王者樂其所以王,亡者亦樂其所以亡。故烹獸不足以盡獸,嗜其脯則幾矣。王者有嗜於理義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禍福亦不同也。

子華子曰:生者死之對,有者無之反。痹者隆之因,虧者成之漸。大道無形無數無名無體,以無體故無有生死,以無名故無有有無,以無數故無有隆痹,以無形故無有成虧。既已域於四象者矣,完不能無毀也,是以韋革雖柔,擴之則裂;礦石雖堅,攻之則碎。剛柔重輕大小長短雖不同也,同於一盡。故古之制字,字為之破,而文亦如之。

子華子曰:周天之日為數三百有六十,閱月之時為數三百有六十,天地之大數不過乎此。五方之物其為數亦如之,鱗蟲三百有六十,震宮蒼龍為之長;羽蟲三百有六十,離宮朱鳥為之長;毛蟲三百有六十,兌宮麒麟為之長;介蟲三百有六十,坎宮伏龜為之長;裸蟲三百有六十,盈宇宙之間,人為之長。一人之身,為骨凡三百有六十。精液之所朝夕也,氣息之所吐吸也,心意知慮之所識也,手足之所運動,而指股之所信屈也,皆與天地之大數通體而為一,故曰天地之間人為貴。

子華子曰:撞鈞石之鐘,六樂合奏於庭,所以寫樂也。而隱憂者臨之而逾悲,不主於樂故也。郁搖而行歌,促弦而急彈,所以寫憂也,而安恬者得之而逾歡,不主於憂故也。然則憂樂在外也,所以主之者內也,內之所感,赭蒼互色,東西貿區,而昧者則不之知也。故曰觀流水者,與水俱流,其目運而心逝者歟。

子華子曰:渾淪鴻蒙道之所以為宗也,遍覆包涵,天之所為大也,昭明顯融,帝之所以為功也。道無依阿,天無從違,帝無決擇,然則心烏乎而宅道心?天也天心,帝也帝心,人也人之心,莫隱乎慈,莫便乎恕,赤子匍匐使我心惻隱,於慈故也。陵波而先濟,跋而望乎後之人,便於恕故也。此心之弗失焉,可以事帝矣,可以格天矣,可以入道矣。此心之弗存焉,道之所去也,天之所違也,帝之所誅也。古之制字者,茲心為慈,如心為恕,非其心也,則失類而悲。是以挾道理以禦人群者,庸詎而忽諸。

子華子曰:凡物之所有由者,事之所以相因也,理之所以相然也。軸之軸車由所以相運也,紬之紬思[或作絲]由是以相屬也,姓胄之由族由是以有分也,橘柚之柚味由是以有別也,宇宙之宙理由是以有傳也,禾之油油谷由是以登也,雲之油油雨由是以降也,憂心有妯心由是以動也,左旋右抽軍由是以正也。故凡物之所由有者,事之所以相因也,理之所以相然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