屛山集 (李觀命)/卷八
應製文
编辑肅宗大王聖壽六十頒敎文
编辑王若曰:上天申休,六旬之期已届;一人有慶,十行之音誕敷。非爲盛事之誇張,式循羣情之懇摯。
念予不穀,叨守丕基,疾病纏身,驚暮景之奄及,艱虞溢目,顧寶位而靡安。無以配盛德於先王,憂勤徒切;莫能躋斯民於壽域,治理難成。茫然事與心違,遽爾年且耳順。當壽社之趾美,差欠一齡;逮歲籥之啓新,恰滿耆筭。肆丁三陽之回泰,益切萬姓之祝釐。
雖臣子喜懼之誠,惜今歲之虗度,然寡昧抑損之志,嫌縟儀之荐行。集鵷鷺於明廷,只許受賀之典;薦芬苾於太室,爰擧告事之儀。節簡而予心卽安,禮申而衆望無缺。
吾何修可以比?啓運之休慶難追。我無爲,人自寧,臨深之恐懼罙篤。顧當希曠之盛擧,可無上下之交修?若不云來,憂日月之逾邁;庶無大悔,願箴儆之相聞。
肆告心腹之言,庸播中外之聽。於戱!聖人有德必壽,王者與衆同歡。諴小民而祈天,曷敢自逸?;建皇極而錫福,圖永有終。
景宗大王卽位頒敎文
编辑王若曰:寧王棄羣臣朝,奄罹巨創;小子承大寶位,勉循舊章。攀號莫追,播告用亶。
粤!若列聖之垂統,式多有殷之歷年。宗德祖功,軼三代之隆洽;治成制定,啓百世之後昆。恭惟大行大王,允矣丕承丕顯。至行天賦,孝悌通於神明,治道日升,風敎達於封域。
崇儒重道,而文化大闡;正義明倫,而人紀克修。恤民窮而賑賙,惠澤覃被;敬天威而修省,孚應靡差。四紀憂勤,積致榮衛之損;十載疢疾,終蔑藥餌之功。啓鑰金縢,惟祈卜體之罔害;宣命玉几,忍言夢齡之無徵。
何辜于天?降割於我。承顔無日,奉虗殿而摧心;問寢隔晨,尙玉音之在耳。矧當枕塊處苫之日,何安負扆受寶之儀?念遺大投艱于躬,宗社之責甚重;勉繼志述事之義,臣僚之請彌堅。仰體慈聖之溫綸,遹遵成周之古典。
乃於本年六月十三日戊申,踐位于崇政殿門,尊惠順王妃金氏陞王大妃,以端懿嬪沈氏追陞王后,嬪魚氏陞王妃。主重器而怵惕,臨黼座而呼號。視龍衮之加身,若無憑托;對鵷班之趨陛,增我哀傷。傳次在予,若何而纘承基緖;艱虞溢目,若何而輯綏家邦?
惟思不懈於夙宵,庶幾無隳於堂構。旣擧渙汗之諭旨,詎無解澤之推恩。於戱!若隕深淵,詎忽圖功惟卒?今在初服,宜思與物幷生,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王世弟冊封頒敎文
编辑王若曰:禁中决策,卿士從而庶民從;儲貳正名,國本定而萬品定。肆將敷心之誥,用答延頸之情。
念昔先王,受天景命,祖功宗德之巍煥,軼三代隆;文昭武穆之繼承,衍百世慶。逮予嬛嬛之日,恒軫昧昧,而思主鬯之位久虗,疇與奉宗廟事;監國之任靡托,無以係億兆心。
睠玆价藩之賢,幸叶橫庚之吉。聰明孝友,令譽夙彰;儉約溫恭,雅操愈飭。周旋紫闥,幾載嘗藥之同憂;密邇靑宮,童年削葉之相戲。以親則寧考之所眷愛,以命則慈聖之所明宣。玆予意之允諧,亦衆謀之畢協。
重离闡耀,賴神明默祐之休;寶籙延祥,抑社稷靈長之會。卽經縟儀之備擧,詎緩霈澤之旁流。於戱!天與人歸,萬姓之嚮戴咸切;星輝海潤,八域之歌詠方興。宜推同慶之恩,竝囿無疆之福,故玆敎示,想宜知悉。
肅宗大王諡冊文
编辑煢煢在疚,致哀之誠方深;蕩蕩難名,節惠之章斯擧。曷能畵日?秪自號天。恭惟德冠百王,道傳千聖。光被四表,如日月之照臨;澤洽羣生,若天地之覆燾。盖此功烈之嵬煥,罔非存養之做成。
惟燕閒蠖濩之中,神明對越;故事爲施措之際,江河沛然。盡禮盡誠,千乘躬曾、閔之行;宜家宜室,二南正風化之原。虔禴、祀、烝、嘗,奉先思孝;恤鱞、寡、孤、獨,發政施仁。束帛起丘園之賢,開筵講性理之學。
揭水舟之善喩,王言炳若丹靑;念稼穡之惟艱,古訓列諸屛障。輕徭薄賦,而所重者民食;减膳撤樂,而克謹乎天灾。儉已著於卑宮,禹無間矣;德莫盛於與善,舜有大焉。奚但治成於一時?抑可道比於三代。顧我東六七聖作,尙多制度之未遑;臨寶位五十年間,聿覩儀文之大備。
太祖之徽稱加上,尊周義明;祧主之廟號肇成,追遠德厚。廓乾斷,而復莊陵之位;集衆議,而立愼妃之祠。至若翟褘之重光,實是簡冊之罕覯。彝倫再正,聖人作爲之出常;景命維新,社稷靈長之有賴。
崇賢衛道,是非定於斯文;表節旌忠,風敎聳於末俗。盛範旣卓於今古,大義更闡於《春秋》。一丘皇壇,圭璧躬薦,萬世東國,綱常獨扶。不息之健體乾,幾宵旰之勤苦;无妄之疾爲祟,經歲月之沉綿。逮末年之調將,猶大務之管攝。
北辰居所,覃至化於提封;南極呈祥,繼先美於耆社。山摧斗捩,睿筭方祝於萬年;地拆天崩,巨創遽罹於今日。胡皇穹降割之斯酷?痛大德必壽之莫徵。虗右之治命丁寧,遵周公祔葬之制;受縗之臣服斷定,斥漢文短喪之非。斯乃禮之至而情之宜,猗歟前無偶而後無繼。
念予眇末,遭玆閔凶。永隔天顔,抱弓劍而踊擗,奉揚鴻烈,豈文字之形容?敢將歸美之忱,式薦尊名之典。謹遣臣議政府領議政金昌集,奉玉冊,上尊諡曰「章文憲武敬明元孝大王」,廟號曰「肅宗」。仰冀冲鑑,俯垂明歆,宗德祖功,配耿光於前聖;文昭武穆,申景貺於後昆。
王世弟竹冊文
编辑王若曰:入承宗統,寔上帝佑命之休,豫建元良,乃歷代固本之策。玆率舊典,式擧彝章。
咨爾性質聰明,器度宏遠。日將月就,師誨無煩;虎步龍行,符祥自著。屬寡德躬受鴻業,而盛年慶嗇螽斯。永念時艱,寧緩監撫之任?睠顧天顯,果得付托之賢。追聖考眷愛之勤,咸曰吾君之子;奉文母丁寧之敎,俾陟冢嗣之尊。
以弟紹兄,法先祖之徽憲;循序定號,遵往牒之成規。旣神器之有歸,肆輿情之胥悅。楚國之擧在少,夫豈人謀?周邦之命惟新,此殆天授。玆命爾爲王世弟,克敬爾位,懋懷丕圖。
治齊本乎修身,孝悌是堯、舜之道;學問所以明理,方冊載文、武之猷。務時敏,而當惜寸陰;察雅言,而必親正士。體予訓誡,罔或一念怠荒;保我子孫,庶致萬世鞏固。
敎忠淸監司李宏書
编辑王若曰:立國于玆歷三百年,民生之困瘁已劇。與我共理良二千石,邦家之委任匪輕,必需賢才,可觀來效。惟卿品識明敏,器度端良。縱靶靑冥,薇垣、栢府之拾芥;含香禁密,鑾坡、鳳掖之演綸。
惟其中歲之浮沉,不屑進取;是以下邑之經歷,未免栖遑。雖蹤迹屢困於簿書,顧聲名益著於盤錯。禁姦宄於渤海,心存賣刀,作保障於晉陽,政先損戶。視古循吏,在兩京亦稀;嘉乃治功,予一人不忘。換銅章,而授紫綬,豈足爲褒寵之光?輟東輔,而處南藩,蓋亦由輕重之別。
睠玆湖西之一域,實是濟代之舊疆。山東轉輸,歲給中都之粟;魯俗絃誦,士服先賢之風。粤自歲饑而民貧,加之敎弛而俗敗。招徠安集之方急,疇咨若時;誘掖振作之當先,有能俾乂。倍切作屛之念,歷選在廷之臣,玆授卿云云。卿其體予分憂,懋乃盡節。布德澤於南國,偏惠困窮;樹風聲於東郊,俾知趨向。
幸今周禾之少熟,尙此殷憂之反深。譬若疾病之纔瘳,益難調護,豈使呻吟者甫起,更受勞擾?本固邦寧,詎緩損上而益下,草偃風化,必思律己而治人。兼修陰雨之方,殆及閒暇;預究經界之策,姑俟便宜。
念玆在玆,何事非事?係關大辟,稟予指揮;處分小官,任卿裁斷。於戲!任之勿貳,往哉必諧。得君重而爲治,專屬方面之責;念王事之靡盬,勉殫國耳之心。故玆云云。
敎京畿監司徐文裕書
编辑王若曰:觀察是古方岳之官,畿甸爲國根本之地。論其任,則遴揀最難於八路;得其人,則政化可敷於一方。由是言之,艱其選矣。
惟卿明識穎悟,雅度冲夷。簪組蟬奕於累朝,家近三象;棣華輝暎於一代,人稱二難。盛之玉堂,早擅演綸之手;試諸下邑,更推製錦之才。參銓衡,而志存公平;處喉舌,而力殫夙夜。華貫歷遍,卿心雖戒於滿盈;時望漸隆,輿情尙歎於淹滯。進爵陞秩,簡惟在於予心;視邦選侯,才欲試於方面。
睠玆畿輔,寔惟神臯。作屛作藩,王室之倚毗最重;納總納銍,民賦之供億不貲。此正五百里甸服之疆,難得二千石循良之吏。出守左輔,誰是蕭傅之賢;保釐東郊,必須畢公之政。玆授卿云云。卿其祗膺寵命,往卽乃封。
察民生之艱難,克勤中丞之問俗;布公朝之惠澤,須體召伯之宣風。攬轡澄淸,痛斥墨綬之侮法;折獄哀敬,益思丹筆之伸寃。寧緩桑土之綢繆?宜急丘井之整頓。何事非事?固難一一指陳;念玆在玆,毋怠孜孜區畫。罪大辟,則稟予裁斷,弊可革,則任卿設施。
於戲!體九重旰食之憂,聳一路福星之望。昔者辭以疾,高才未試於居留;往哉汝惟諧,利器當別於盤錯,故玆云云。
敎統制使柳星樞書
编辑王若曰:嶺海之南設天險,形勝莫過於統營;節僉之鎭若星羅,號令咸摠於大府。爲任最重,選帥其難。幸得爪牙之良,庸托干城之寄。念國家創龍蛇之禍,益軫綢繆之謀;擧一世揀熊羆之臣,俾專節制之任。
袴鞾靺首,帳列荊楚之奇才;輓車轉舟,倉積海陵之紅腐。是豈殫財於無用之地?蓋欲得力於有虞之時。馴致梱職之日隳,殆同棘門之兒戱。假上將之旗鼓,徒飾富豪之容;竭三路之脂膏,或歸苞苴之用。茲丁近歲之凋瘵,罙切中朝之憂嘆。欲求固圉之方,得人爲急;當此注意之日,捨卿其誰。
惟卿業傳弓箕,智周鞱略。桑枝麥秀,幾騰父老之歌謠;豹節麟符,屢典南北之鎖鑰。由其效日茂之績,是以膺歲選之官。衆推才氣之無雙,同時之流輩蠢蠢;獨知名義之可重,奉上之微悃區區。行人難行,令譽久播於朝右;將門出將,宏䂓欲試於海藩,玆授卿云云。卿其益恢良圖,毋替寵命。
惜東南之財力,痛斥姱奢;備暮夜之號咷,宜盡控扼。朱鳥銅柱,如欲追伏波之勳名;緩帶輕裘,姑先勉叔子之撫輯。金城方略,固難遙度而指揮;幕府便宜,惟在審察而經紀。予之委寄也若是,卿其體念之在玆。於戲!海節五出名門,便成卿家之緖業;乃心一在王室,懋殫世臣之忠貞。故玆云云。
敎黃海監司申銋書
编辑王若曰:宣化承流,觀察古万岳之任;秉旄樹節,丈夫官刺史亦榮。旣國家畀禦牧之權,固賢能展才力之所。然今稱塞者無幾,蓋緣設施之乖當。稱慈詳則或歸偸安,無以修廢;喜事功者反傷煩瑣,未免擾民。雖其巧拙之不同,均之爲失;必待寬猛之共濟,事乃有成。
惟卿以忠亮抗厲之姿,有老成練達之識。柔不茹,剛不吐,直聲著於栢府乘騐之時;吏安職,民安生,治績效於東閣鳴琴之日。漢帝久不見賈誼,寧再屈於簿書;朝廷已深知弱翁,肆欲試於盤錯。
睠彼黃海一路,寔我靑丘重藩。關防控海右之衝,壤接京輔;舟車轉山東之粟,歲給中都。粤!自饑疫之相仍,馴致弊瘼之滋甚。經界未正,賦稅失三壤之規;軍簿不修,徵督及九泉之骨。閭里之凋瘵已極,十室九空;洋舸之出沒無常,一棹千里。艱虞一至此矣,整釐不其難乎?
試爲更張,害未祛而疵又起;任其牽架,火益熱而水愈深。選良吏固欲安之,疇咨若采;顧廷臣無出右者,惟簡在心。玆授卿云云。卿其明聽予辭,往愼乃職。
體潁川醇厚之政,撫摩疲氓;推長沙綜核之風,剸剔衆蠧。毋規規於近效,恒懷遠圖;毋竊竊於虗名,懋究實事。以公而嚴黜陟之柄,以明而盡咨諏之才。北使之策應浩繁,宜軫晉客之七餼;西邊之備禦疎略,深念《羲易》之重門。利病則可從便宜,稟裁則須遵舊典。
於戲!得君而任方面之責,今復何憂?臨民者以風化爲先,尤所致力。昔予錫華扁於雙廟,奚但曠世之嘆?今卿諭微意於一方,必使聞風而作。故玆云云。
敎江華留守黃欽書
编辑王若曰:數千里風寒險要,地莫勝於江都;累百年陰雨綢繆,任最重於留守。緩急所恃,禦牧其誰?予惟表裏提封,保障不爲少也;控引江海,形便孰若此乎?
舟楫通於三方,倉積海陵之紅腐;山河隔於一帶,地占石頭之龍蟠。是以廟謨之所經營,守臣之所區畫。欲與南漢相保,俾作唇齒之形;必以晉陽爲歸,務盡拮据之策。州郡分屬,帥府之節制逾尊;亭壁新成,江津之障蔽益固。然而守國難靠於天險,禦侮實係於人謀。
丙丁之禍難滔天,金湯自若;叔季之艱虞溢目,玉食靡寧。城非不高,池非不深,亦是設險之末務;吏安其職,民安其業,方得固本之良圖。視古由今,詎忽懲前而毖後?與我共理,正急得人而責成。
歷觀朝端,無出卿右。惟卿夙負雅望,早騰榮塗。署名中書,參五花之判事;蜚英栢府,瞻一鶚之橫空。玉署銀臺,地分淸切;南郡北臬,威惠敷宣。由其才識之疎通,內外俱適;嘉乃志操之公亮,眷注彌隆。生平去就之分明,何恤乎疵玷?曩日銓衡之釋免,蓋欲其慰安。惟深誠不懈於艱難,顧利器可別於盤錯。玆授卿云云,卿其深體至意,懋昭乃庸。
鑿斯築斯,罄慮長遠之計;小者大者,留心興補之方。地小彈丸,軫財力之已竭;俗尙弓馬,念民習之難調。若何而輕重得宜?所貴者寬緩有序。滄溟咫尺,商舸之出沒非常;暮夜號咷,海防之戒嚴寧忽。刮磨恬憘之習,儻今日保之未危;折衝尊俎之間,則吾圉坐而無事。其餘瑣瑣節目,不必察察敷陳。
於戲!天灾時變之沓臻,若無畔於大水;地利人和之兩盡,深有望於此時。毋憚鞅掌之勞,以副委任之眷。故玆云云。
領議政李濡再度呈辭不允批答
编辑王若曰:君臣一體相須,倚毗方篤;宰相百責所萃,進退奚輕。昨宣諭,而謂卿改圖;繼上章,而棄予若浼。玆用申誥,冀或深思。
念予四十載憂勤,幾歎治不食效;幸賴一二臣左右,庶期相亦有終。惟卿體國之深誠,實爲救時之賢相。國家之昇平盖久,眷眷乎陰雨之綢繆;東南之民力已窮,孜孜乎軍保之變革。夙宵一念之匪懈,次第治具之畢張。由其愛君之忱,或恐豫大之爲咎;肆當進冊之日,益思儆戒於無虞。
正笏垂紳,朝野之想望斯切;濟川作楫,寡昧之注意彌深。豈料仰成之辰,遽上乞休之牘?疾病情勢,俱無一分之難安;國計民憂,寧合三事之决退?所期啓心而沃朕,以盡輔導之方;倘欲袖手而旁觀,誰任經濟之策。須思大義,勉回遐心。
於戲!豈予不足有爲,以思望望然去?非卿無與計事,玆復諄諄而言。所辭宜不允。
判書吳斗寅陽城祠宇致祭文
编辑帝眷下土,厥心孔仁。變故之際,必生偉人。俾盡賦與,扶植彝倫。一死以之,世道賴焉。嗟爾藎臣,逢此之艱。昔予何心,疑我壼位?茅蘼盈庭,予違助遂。惟其否者,怳也永喟。卿從散秩,唱率同志。烈烈其言,凜凜其義。疾聲大叫,冀予庶悟。忠雖莫察,禍嬰奚顧。膚殘骨碎,血濺庭汚。之死靡懟,曾不懾怖。箯輿載出,旄倪爭聚。風雨晦盲,一星昭明。六尺之軀,萬古風聲。寃血埋碧,氣薄穹蒼。往無不復,剝陰回陽。予瞻迷塗,怛焉中傷。長門改闢,翟御重還。朝行再肅,萬姓胥欣。幽黝九地,獨寐無聞。何以祭之,曲江之魂?曷不璀煥,忠臣之門?我思昧昧,悼悔交並。追加寵褒,有媿英靈。念卿大節,夷考生平。忠著啓沃,政播澄淸。貞固其姿,濟以才誠。不拔之操,確乎可觀。生未盡布,死守大閑。不有素養,其何能臻?遺風未遠,士民共尊。矧伊赤城,寔卿舊阡。杖屨所憇,冠履攸藏。章甫駿奔,新廟煌煌。爰畀華扁,賁飾龍光。籩䇺孔嘉,芼芷苾香。不昧者存,庶歆侑觴。
宣武祠致祭文
编辑歲在龍蛇,卉夷螫毒。三京失守,萬姓魚肉。父母孔邇,憫我顚覆。命將征之,王怒斯赫。誰其視師,萬夫之特。公來自西,奕奕旌纛。風雲奮鞱,熊羆効績。戮鯢殪豕,妖祲永廓。拯我塗炭,復我壃埸。血我宗祀,秋毫帝力。公歸不復,有廟翼翼。公像在中,衮衣赤舃。式至今日,報祀無斁。瞻彼中州,乾坤震拆。魂兮靡之,於焉斯托。輦路迤過,于廟之側。衋念今古,心焉怵惕。三復匪風,孰知予慼?玆命有司,庸薦菲薄。靈如不昧,庶冀來格。
愍忠壇致祭文
编辑此歲何歲?月日云何?願言則嚔,尙欲無吪。百年區宇,深羞莫湔。神人蓄恨,幽明罔間。眷彼西壇,毅魄攸萃。渡遼三千,來遏封豕。賈勇敵愾,爭冒矢石。歿爲鬼雄,炳靈鰈域。矧伊腥膻,久衊神京。立慬初心,寧忘掃淸?天定無期,光陰倐忽。地坼天崩,昔年今日。憤洩風雲,叱咜嗚呼。彍煙駕電,飄蕩有無。麥秀故墟,父老遺民。羽林孤兒,若子若孫。騈首係虜,襲彼皮服。一死殉國,魂反無慽。嗟我弊邦,偏蒙帝力。銘鏤莫報,此辰重覿。越讐未復,燕國奈小。畏約慚恧,心焉如擣。欲哭不可,欲訴無計。爲壇植圭,告我先帝。念及國殤,如斯愴悼。繄我之故,萬骨委草。不其餒而,予懷增惕。遣官薦誠,庸陳泂酌。言有未索,情不能竭。魂兮來格,少泄壹鬱。
臨漳朱子書院宣額致祭文
编辑軒、羲已歿,孔、孟世遠。千載寥寥,長夜漫漫。秦火漢黃,隋、唐佛老。士私其學,人各異道。《大易》分派,《春秋》裂幅。異言喧豗,塗人耳目。六經空垂,大義晦塞。天未喪文,啓我先覺。猗歟紫陽,克紹先聖。天地立心,生民立命。道大業廣,蕩蕩難名。發揮經傳,萬世法程。祖述姚、姒,精一心法。《鄒書》闢異,《魯論》問答。曰《學》曰《庸》,明道立敎。《詩》本性情,《易》探造化。窮深極微,毫分縷解。萬殊一源,百家之精。磨光刮垢,燦如日星。集厥大成,嘉惠後學。環海內外,家藏戶讀。鰈域尊奉,夫子道東。修我殷典,配我聖宮。崇報斯赫,禮罔或歉。地之相符,事乃有感。王圻之東,曰有古漳。紹興出守,名同此鄕。衿簪聳動,不謀同聲。相址面勢,廈屋突兀。珠山送勢,孔峴蔥鬱。村名古傳,武夷是稱。奇事聚會,山高水增。中堂有侐,眞像儼臨。祥雲郁郁,泰山巖巖。瞻前忽後,怳然起欽。來請于朝,永圖不彫。命我有司,式擧縟儀。千有餘里,同者偶爾。上帝降衷,今古一理。地同其名,人卽同性。求有餘師,遺訓炳炳。聞風興作,曷不古昔。矧伊尊靈,如水在地。洋洋左右,諄諄啓誘。誠明兩進,敬義夾輔。化洽時雨,俗變鄒、魯。推以廣之,豈獨一方?多士濟濟,王國以寧。謹遣禮官,錫以華扁。瓣香齎誠,敬薦蘋蘩。
監司李海朝致祭文
编辑歲在壬午,臨雍設闈。冀收騄駬,海掇珠璣。得人之盛,世反爲疵。士立於朝,女妬蛾眉。惟其有之,闇然而章。高門盛名,衆莫與京。利器發硎,大道如砥。志不溫飽,逡廵歛避。跡謝淸膴,誠切諫諍。白簡騰辭,觀者縮頸。美爵與縻,歲除月遷。玉署淸切,天曹秉銓。儻來若凂,旁伺設穽。蹔補下邑,百里歌詠。福星南指,耽羅故境。湖堂選才,一頭皆讓。楩柟儲材,氣昂霄漢。出試畿輔,恢恢游刃。分憂九重,作藩南國。春煦秋霜,吏懾民服。志業未究,短景斯促。畀全奪遄,天不可問。叙卿終始,夷攷所蘊。卓犖其操,炳煥其文。家庭蘭玉,宗廟瑚璉。望屬公輔,譽歸詞垣。宜追先美,以賁王猷。驥步晩騁,世路崎嶇。乍出緖餘,衆咻羣猜。一介斷斷,予獨深知。用之未竟,痛悼曷勝?玆遣禮官,陳此餖飣。不昧者存,尙其予聽。
龍門書院賜額致祭文
编辑中廟在宥,眞儒輩出。大禍中構,棟樑摧折。紛紛狼狽,背師諱學。蘭芷亦化,涇渭一濁。疇能礭然,惟乃弟兄。抱經空谷,身困道亨。心存括囊,誠切築塲。默護士氣,潛扶國脉。尙功誦義,砥柱松栢。自悼之詞,聞者興悲。含光蘊寶,百世俟之。鶴聞九臯,旌招屢騁。銅儀復修,雅樂待正。間出糠粃,世或驚倒。儻究其用,曷量其造?丘園歲暮,師友周旋。講劘精微,菀有緖言。龍門一曲,山高水長。生焉考槃,沒而祭鄕。多士來籲,表章敢緩。錫名竝祀,睠言永歎。
明陵親祭文
编辑於赫聖考,配天立極。道本修齊,化行邦國。闡明義理,民彝物則。億兆願戴,佇膺華祝。一念憂勤,留神燕翼。倣古參决,以命不穀。唐殿代勞,周寢嘗藥。皇穹降割,痛予無祿。履位怵惕,五內焚灼。日月幾何?珠丘永隔。弓劍莫追,眞遊杳邈。顧瞻煢煢,于何憑托?明發有懷,來展封域。象設仍舊,新閣驚矚。俯仰摧裂,如求不得。昔奉鑾輿,助薦芬馥。今携衰絰,拜稱泂酌。靡怙靡恃,孺慕彌篤。含恤終身,曷從報德?冀監微誠,以綏以假。
祈雨親祭文臨祭得雨不行
编辑國於天地,有與立焉。明神默祐,玄化陰宣。自我先王,享祀罔愆。有事輒籲,報答斯遄。憫予小子,不弔昊天。乃祝降喪,踐位初年。噫嘻玆旱,亦孔之哀。春閟霡霂,夏絶雲雷。民失麥食,田疇草萊。長川斷源,卑土生埃。秧苗萎黃,溝塍莫開。三農缺望,八域同灾。萬姓嗷嗷,大命近止。若躬恫癏,心焉如燬。竝走群望,神惠是俟。一日二日,蘊隆愈熾。靜言思之,罪實在己。始初之政,未合天意。寧不我謫?俾民罹殃。曷不代牲?以薦予誠。寡人有疾,恐欠齊明。一念耿耿,夙夜憂傷。敬固有餘,儀或未遑。玆釋衰絰,玉帛是將。纍然登壇,告我疚蹙。冀回神聽,遄降甘澤。
〈右國社〉
於赫明靈,下土是司。厚德配天,奠我黔黎。由予不德,獲戾于神。旱魃肆虐,越自早春。種不入土,麥枯其秀。洒雨旋霽,車薪勺水。凄風散雲,日出杲杲。大地如燬,痒我萬寶。痛矣斯民,于何從祿。滕廬煢煢,添我憂戚。要囚服念,群望畢擧。靜言俟命,神不我許。若旱在早,猶有後冀。夏序垂盡,穡事已棄。予是用棘,忘疾在身。潔誠殫禮,躬薦明禋。神其右之,庶我憫憐。一雨𩃎霈,慰此灼煎。
〈右后土氏〉
民食爲天,國以民依。民旣闕食,何以國爲?藐予小子,叨承丕基。命哲命吉,初服之時。夙夜憂惕,念我黔黎。視聽自我,畏天明威。由予德薄,政多闕失。治具不張,惠澤壅閼。恬憘成習,架漏度日。民罹水火,衆弊紛汩。以哀籲天,天心惻怛。出災譴告,逢此旱魃。麥農大棄,播種過時。三夏已盡,禍迫燃眉。失今不雨,民無孑遺。咎實在予,降灾是宜。何辜于民,乃反橫罹。儻民盡劉,亦神之羞。日薦圭璧,寧不我顧?豈以攝行,未達衷愫?昧昧我思,將恐將懼。庶殫我誠,薄言往愬。病不暇恤,敢憚傴僂。事不可緩,禮有當恕。齊心潔慮,祀事躬親。冀賜一雨,慰我萬民。
〈右國稷〉
思文惟后,俶藝黍稷。烝民乃粒,萬世之澤。享祀報之,有國所重。景貺著明,民聽攸聳。神今忍予,降此亢旱。靡草不黃,靡物不暵。麥萎于疇,秧枯于畦。三農縮手,望斷雲霓。秋序不遠,一霈終嗇。哀我無辜,擧將捐瘠。予主神人,寧不衋傷?以予之咎,灾及庶氓。圭璧旣卒,赦宥不靳。雨意愈邈,神胡我慍?未克躬薦,由我有疾。誠豈不足?禮恐莫潔。今來疾籲,冀神恕我。速施甘霔,使民願果。
〈右后稷氏〉
靈壽閣上樑文
编辑九五福一壽,祝睿籌於無疆;三百年再行,安寶牒之有所。承天之慶,不日而成。惟聖祖撫運而御邦,曁耆臣屈威而參社。卿班及稀年乃許,蓋循前朝之舊章;至尊以周甲與同,俯就群下之美事。眞氣逼於戶牖,祥連南極之輝;寶墨映於門楣,影動西樓之色。猗歟曠典之邁古,展也景貺之裕昆。神孫丕承,寶曆綿四紀之日月;上天陰隲,遐齡趁六旬之春秋。遵先王已行之䂓,考其時則可矣;稽宣廟未遂之敎,想前軌之信然。老臣之一二記言,史失徵野;儲君之再三陳籲,誠格回天。命下而群情胥歡,辰良而縟儀遄擧。鸞翺鳳翥,神毫潤少海之波瀾;玳檢銀繩,秘帖倣明堂之圖籙。由至德克配前聖,幸盛禮復覩今時。煥乎文章,所以至治之賁飾;赫然耳目,詎無新構之經營?拓耆所之舊基,載畚載輦;殫工倕之巧思,有奐有輪。徽號聯翩,風雲通黼座之氣;嘉稱標揭,神靈護金牓之題。祥光瑞色之鬱蔥,白叟黃童之鼓舞。伊大德得壽得祿,信斯理之孔昭;玆我后肯構肯堂,致純嘏之彌熾。恭伸善禱,助擧脩樑。
兒郞偉抛樑東,璇欞先得瑞暾紅。一般靑帝生生意,萬品煕煕壽域中。兒郞偉抛樑西,華岳金精望不迷。報道瑤池仙實熟,侍臣拜賀壽天齊。兒郞偉抛樑南,節彼高山翠靄含。遲日薰風來殿角,沖融惠化四方覃。兒郞偉抛樑北,雲近蓬萊接五色。會待周詩歌屢豐,欣聽鐘鼓自宸極。兒郞偉抛樑上,閶闔高開天宇曠。對越宸心互感通,洋洋百福潛來貺。兒郞偉抛樑下,父老爭瞻齊祝嘏。翠菌丹蓂繞砌生,祥風惠雨來飄灑。
伏願上樑之後,地靈陰扶,天休滋至。香煙浮於繡栱,陽谷之春融融;淑氣傍於金莖,淸都之景肅肅。吾王庶無疾,奉萬歲祝聖之杯;盛烈何以加?軼三代敬老之典。
仁祖大王誕降舊基碑陰記
编辑王世子代理之越三年己亥,令臣觀命若曰:「海州有仁祖大王誕降舊基碑,我聖上十六年庚午所命竪。而其文乃逆臣之所撰,不可以是傳後,汝爲太史,其改述以進。」臣承令周章,義不敢辭。
謹按皇明萬曆壬辰,日本賊大擧入寇,列郡陷沒,昭敬大王西廵龍灣。癸巳,皇帝遣提督李如松,督諸將大擊,敗平壤賊,遂克復京城。其年十月,上移蹕海州,留數月回鑾,而命留王妃及諸王子妃嬪。
元宗大王時在潛邸,寄寓于州民禹命長家。乙未十一月七日,仁獻王妃誕生我仁祖大王。是日忽有紅光照耀,異香滿室,府夫人申氏夢見赤龍騰于后側,又有人書諸屛曰「貴子喜得千年」,府夫人欣然而寤則已誕矣。
嗚呼!天之篤生大聖人於國步板蕩之辰,終使之黜昏暴奉宗社,爲海東中興之主,而開萬世不拔之基,其意豈偶然哉?而首山淸淑之氣,效靈於當時者,亦當與舂陵之鬱鬱蔥蔥,竝稱而表章之,以垂永世,而遐鄕貿貿,文獻無徵。只憑故老之相傳,行路之指點,而咨嗟久矣。
顯廟六年乙巳,牧使臣洪錫箕訪尋舊址,易以公田,圍墻以護之。今上十四年戊辰,觀察使臣金構築墻設臺,且伐石而聞于朝,請記之。適値國哀未遑,庚午觀察使臣權瑍驛書申請,於是立碑臺上,題之曰「仁祖大王誕降舊址」。至今日改撰碑文,此其事之終始也。
昔宋以夾馬營啓聖院,卽太祖、太宗誕聖之地,竝建寺、錫名,傳之後世。今我聖朝立石記實,以闡明聖祖發祥之基者,卓越前古。而國家萬年,螭頭屹然,爲一方黎庶之所瞻仰起敬,將無窮期矣。猗歟休哉!〈昭敬大王移蹕及回鑾之月有差誤,命考實錄,十月之十字當作八,數月當作月餘,以此追刻。〉
《璿源譜略》跋
编辑上之四十五年己亥,宗簿寺都提調延齡君臣昍等,達于東宮曰:「太祖康獻大王耆社盛儀,實我東方三百年莫大之典,而載錄於《璿源譜略》中。今我聖上追行於三百年之後,聖祖創之,神孫繼之,休光景嘏,前後媲美。猗歟休哉!今亦亟宜敬錄此事,永耀來後。且《譜略》之爲書也,上系列聖,旁紀諸宗,宜詳而不可略也。續冊刊行之後,內外支庶之未及入錄者,亦多有之,宜就舊本添書,合以一之。舊錄之疎漏者宜加釐正,而名字、婚娶之不書者,宜皆書之。」
令曰:「可。且外裔之入錄,其從《譜略》舊例,比《璿源錄》加之一代。」仍令臣觀命曰:「汝其作文記其事。」臣拜手稽首颺言曰:
是書也,始成于己未,粤至于今,凡三續成矣。聖上所以推本敦宗之義,至矣盡矣,可與《周詩》之詠瓜瓞,《帝典》之記親族者,垂示無極,而至於癸巳若今日,尤有大焉。以鴻功盛烈,進大號而書之;以鳳曆綿延,睿筭無疆。受皇天之眷佑,繼先王之盛事而書之。繼自今聖壽萬年,天休滋至。其大慶盛典,將不一書之,而《螽斯》、《麟趾》之振振、兟兟,以增我本支百世之休,又當書之。臣敢與一邦黎獻,頌祝而顒若焉。
列聖御製跋
编辑今夫天之高也,而日月昭焉,星辰爛焉;地之厚也,而山岳峙之,江河注之。羅絡乾象,經紀坤軸者,曷嘗有主張於斯而用意其間哉?不過曰自然而然矣。聖人之於文,亦猶是也。
古昔帝王之發言成章,載見於墳典,而灝灝噩噩者,豈眞操觚役志,必欲作如此之文哉?由其高明廣大之德,與天地合,故精神所運,英華之發外者,如造化之著於物,而神妙之不可測矣。
我國家聖祖創基,神孫繼緖,文明之化,軼諸中華,而三百年太平之休,屬之聖考。肆惟我聖考光臨寶位,夙夜孜孜。凡所以笙鏞治道,賁飾王猷者,靡不用極,以復列聖之盛,而慨然於列聖御製之尙有遺逸,前後命群臣收輯繡榟。乃與仁祖朝宗室義昌君珖手書者,合刊爲一帙,藏于奎章閣中,傳之無極。
聖考所以懃懃於此者,豈但爲藏曲阜之舃而念昌歜之嗜,以寓誠於想像彷彿之間而止哉?前聖後聖,其心一也。動於心而形於聲者,抑必有默契於淵衷,則咨嗟咏歎於淸燕之際,而一日萬機之感觸者,豈可無天機之流動,而文章之發見者乎?
皇天降割,宮車晏駕,嗣王殿下抱無涯之戚,思所以闡揚盛徽,乃下聖考御製詩文六冊,卽命剞劂。繼而慈聖以一封書出示大臣,若曰:「此書晩得於御書中,蓋聖考平日之所記也。有曰『《紫宸漫稿》,隨製隨錄,非欲我子孫刊行。而異日朝臣或欲添刻於《列聖御製》,則亦可許之』,聖考謙挹之至意,亦可見矣。」
於是大臣請于上,上命繼刊之,以承聖考遺意。而又命臣識其後,臣盥手擎奉,跪而讀之曰:嗚呼大哉!聖考之文也!丹扆之箴,成湯日新之功也;愼獨之銘,虞舜精一之訓也。憫旱、禱天之文,不啻周宣之《雲漢》;議賑、恤窮之書,遠邁漢文之詔令。極鬼神之情狀,而遹追棘城之祭癘;序皇明之集禮,而贊揚王朝之典章。洪舂震蕩,照耀宇宙,而至若小篇短章,莫非箴規之言而至理寓焉。此皆天之經地之義,而與二帝、三王之典謨訓誓,相爲表裏者也。嗚呼!天不墜,地不腐,則亦當與典謨訓誓之文竝傳,亘萬世而不熄之矣。
抑臣於是,竊有感焉。如天之德,固非區區測管所可仰窺,而臨御四紀,治化大行,封內寧謐,生民樂業,則亦可以負黼扆、憑玉几,以享上天之申休。而考之綸綍,稽之吟咏,則念念乎《無逸》之作所,兢兢乎宴安之鴆毒,而懇摯惻怛於言語之間者,率是子惠困窮之意。
是以如傷之德,協于民心,鞏固邦本,彌億萬年,而昇遐之日,深山窮谷,奔走號哭,若喪父母。嗚呼!仙馭杳邈,弓劍莫追,而我聖上羹墻之慕,不越乎此。究聖心於方冊之間,推而行之,則怳然若陟降之靈,日監在玆,使我聖考遺庶,以卒承沒世之澤。而聖上始初淸明之化,當與成周《訪落》之詩,同美匹休矣。臣願以此竝告我文子王,敢於是眷眷焉。
策題
编辑增廣會試策題
编辑問。邵子有言曰「死天下事易,成天下事難」,死固人之所難,而成事之尤難於死事者何也?比干不去,至取剖心之禍,其有得於死事之義,而箕子佯狂,終作朝周之行,亦果有成事之可言歟?
伯夷恥天下宗周,餓死首陽;伊尹以天下爲任,爰革夏正,亦可謂死者易而成者難歟?邦無道而如愚,寗武之所成者何事?冠不免而死難,子路之所死者何義歟?程嬰生而爲難,杵臼死而爲易,其有優劣之分,而伍尙奔而同戮,子胥亡而報仇,亦有難易之別歟?
紀信捐軀,能效代主之忠,陳平遜言,竟成安劉之功,孰易而孰難歟?齊之管仲忍訽事讐,克贊葵丘之伯業,而先儒譏之以比嬖得禽,東京群賢騈首就戮,無救王室之覆亡,而君子稱之以服丹延命,其所以臧否者,不在於難易歟?
唐、宋以來,事變多矣,立慬死節,以身殉國者誰?扶危定難,以匡天下者誰?皆可歷指而詳論歟?大抵士生斯世,所貴者成事,而不幸遇變,則有死而已。雖然,苟或全眛熊魚之辨,而惟知功利之爲急者陋矣;徒懷溝瀆之諒,而不念事業之有大者隘矣。若是則其難其易,亦係於正與不正,固不可一槪論也。如欲使遇天下事者,當死而死,當成而成,皆不失其正,則其道何由?
上樑文
编辑楓巖新居上樑文
编辑簞食瓢飮不改樂,久希陋巷之風;天作地藏以遺人,幸占別墅之勝。鳥鼠攸去,鷰雀爭來。在昔哲人志士之不遇其時,隱居遠邁,而自適其意。然或虎豹嘷於空谷,悄然離羣;麋鹿友於深林,果於忘世。是以淮南招隱,恨王孫之不歸;宣尼興歎,非斯人而誰與?豈若結廬人境,反無車馬之喧;築室文山,還索杖屨之近?緬懷遺躅,實獲我心。主人少也知方,壯而無聞。染緇衣於東洛,十載塵間;奉板輿於西郊,四年河上。而名敎自有樂地,幸承歡於晨昏;惟行藏不及賢人,寧默會於消長?求田問舍,旣不嫌於南北東西;探僻尋幽,所欲兼者山海水石。奉慈訓之偕隱,惟恐後時;挈家累而遠將,聿來胥宇。回征驂於錦水,訪眞境於西湖。睠彼靑蘿,寔愜素志。山川有夷陵之險,人安百年;魚鹽擅吳會之饒,河潤九里。靈壁處舟車之都會,最傳佳麗之名;洛園與時世而興衰,可惜荒蕪之久。玆闢丘中之叢翳,始謀心上之經營。宅近靑山,依然洞府之深邃;門臨綠水,快哉池閣之淸涼。慈竹軒成,便宜夏凊而冬燠;梧桐院靜,只見月白而風淸。植萱草於堂隅,春暉百歲;觀朝槿於階下,日長少年。四時之景物不同,一堂之賞翫無盡。林花爛漫,飾楓崖之容顔;火雲飛騰,盪烏山之胸腹。淸霜落荊門之樹,月色今宵;臈雪催灞橋之梅,春信昨夜。于!以隨時而稱壽,于!以安分而養眞。苟美苟完,所望不過容膝;爰居爰處,雖陋亦足庇身。怡然膝下披彩衣,喜成萊子之至願;嗚呼眼前見此屋,絶勝杜甫之空言。淵明之松菊猶存,花開三逕;茂叔之庭草不除,春生一般。繞屋林泉,風光何處最勝?滿園芋栗,生涯不是全貧。探玄道簾之間,頤神閨房之內。山翁野老之來往,言笑欣欣;佳辰美景之宴游,杯酒衎衎。或山而樵,或水而釣,自分悠悠此生;無毁於後,無譽於前,寧用屑屑世事?聊優游而卒歲,須富貴而何時?肆陳俚謳,庸代工祝。
兒郞偉抛樑東,五聖山高聳碧空。鳳翥龍飛盤海曲,中州淸淑此焉窮。兒郞偉抛樑西,一抹嗚呼細若薺。萬井鹽煙常結霧,夕陽島嶼望中迷。兒郞偉抛樑南,翠壁參差映碧潭。欲識此山奇絶處,九秋楓葉隱遙菴。兒郞偉抛樑北,偃蹇高山入几席。看取山中歲暮心,草堂新種子猷竹。兒郞偉抛樑上,棟宇翬飛朝日朗。嶺上白雲難贈君,無心只作幽人賞。兒郞偉抛樑下,竹簟瓦床日掃洒。虗室蕭然萬慮休,塵根不蓄神明舍。
伏願上樑之後,千靈陰隲,百福潛滋。庭食八龍,永保門闌之慶;堂俱四美,獨擅溪山之佳。夏葛冬裘,志願自足;仰事俯育,衣食其中。莫我與爭,永矢無告。
序
编辑親政契屛序
编辑上之二十九年冬十有二月,政曹以大政日聞,敎曰:「予且親臨視之。」於是兩銓之臣,大小肅敬,齋沐以戒。二十二日昧爽,持簿進煕政堂,趨詣黼座下,分左右伏。稟睿旨,授群職,若翼日晝漏纔盡下乃罷。命火繼之,仍賜法醞。
醉飽而出,相與謀曰:「國家盛擧,於身親見,而共霑恩波,榮莫大焉。盍爲圖以傳之?」圖旣成,屬不佞以識。
噫!使聖上勵政圖治之意,昭示後人,卽此圖足矣,又何庸文爲?然聖主所以借前席方寸之地,俾得密邇耿光,祗承訓廸者,不獨爲愼銓法、淸官方而已。豈不望其寅協和衷,以凝庶績乎?而圖不能盡其意,書此以共勖云。
《蒼淵集》序
编辑蓋嘗論之,詩能窮人者非也。天地淸秀之氣鍾於人,而發之爲文章。之人也蘊是氣於八九雲夢之中,間以出之,驚一世耳目而垂名百代之下,其自視何如哉?由是一切榮利世俗所謂達者,不屑爲也,終身樂於衡泌,而不自以爲窮也。
吁!蜀莊沈冥,名震京國;第五不仕,驃騎與齊。以是謂之窮可乎?若故蒼淵奉公隱居蓬蒿,短褐長夜,以俗觀之,雖可謂之窮矣。而其所以不可窮者,自有餘矣。
生於數千載之後,獨嘐嘐古之作者,潛心攻苦,兀兀窮年,接於目而出於口者,六經之純粹也,兩漢之骨髓也。竝世文苑諸公若谿老、沙翁甚貴重,交口稱譽,聲名大振。旣以此夸耀一時,而殘篇賸馥之掇拾兵燹之餘者,人到今奇玩不衰。其視富貴而磨滅者,勝乎否乎?
想其據梧凝毫,意匠慘憺,牢籠百態,剔抉神機,若精靈聚而異物相,風雨驟而江河决。當是時也,不知手舞足蹈,而樂之無窮。然則雲巘之飢,螢窻之苦,謂之不窮可也。
公之孫盤以公遺文,屬余序之。而其色憮然,若以公之不遇爲愍者。余以是解之,錄其語以爲弁卷之文云爾。
題跋
编辑題李壽長書帖
编辑書之不古,久矣。學書者務入時㨾,以取媚人目。獨李生自始學唯古是慕,用意於淡泊之境。至今年過半百,好之不衰,不規規於一時,而以俟後之知者。
吁!子雲之名位,雖不能震耀當世,而滕國之行仁政,亦足爲後王之取法,可貴也已。
題金竹泉書朱子感興詩與其外孫李命德軸後
编辑先輩長老之片言隻字,皆可爲後生所愛玩,三君子之心畫,萃之一幅,其可敬慕也已。
吁!竹泉公之微意,疎齋公之發揮,深且詳矣。而余於丈巖公感愴之言,不覺三復而流涕也。當滄桑變易之後,追高山景仰之懷,佩服乎闡明之義,終有得於大賢人性情之正,則是幅也不獨爲三字符而止。李生勉之哉!
辛丑甲契跋
编辑夫四海郡國,若是之廣,而地與之同;一元甲子,若是之多,而生與之同;業之同,而同進於朝;志之同,而同與之交。其同也,斯已奇矣。是以同庚之契,人人之所同尙,而先輩亦多爲之。
吾同榜尹吉甫觀察慨然乎同者之不能同其同也,乃於儕友中得年同者九人焉,作爲契帖,同署而同藏之,約以歲一會,以期久之同親而同樂也。至此而後,可以保所同之好,而亦可以彰明同得之奇矣。契員之以九爲定,亦微意寓焉,吾儕其同勉乎哉!
雜著
编辑胡銓請斬秦檜奏
编辑謹奏爲臚列奸狀沐浴請討事。臣竊照《春秋》之義,與日星而竝炳,有仇必酬;君臣之分,在天壤而莫逃,犯科卽戮。以是齊襄復九世之怨,大義倡明;虞舜致四凶之誅,萬姓感服。況國家値戎馬之毒,讐深戴天,而奸兇處肘腋之間,謀欲蔽日。此正在法當討,豈以越職爲嫌?
顧惟秦橧之老奸,實是國人之共憤。擾攘傾側之蓋久,初非去桀而就湯;營度朝晝之所爲,罔非忘君而負國。迎納諭詔之虜使,指揮伴食之昵人;作爲羣壬之渠魁,圖成一字之和議。劉豫我也,臣妾我也,噫嘻!詬亦已深。
皮幣事之,犬馬事之,幾何國不自斃?惟君羞國恥之相忘,斁絶彝倫;謂淵聖梓宮之可還,箝制衆口。國事自此去矣,伯嚭之罪誰明?天下莫不痛焉,伍參之肉足食?魑魅悉露於禹鼎,腰腹當膏於齊鈇。
人得而誅,孰無血氣之憤;王赫斯怒,宜施雷霆之威。誤陛下興復之期,厥辜誰執;在今日振勵之道,其幾若茲。豈獨慰四海之心?可以作三軍之氣。
久矣行詐,必欲貽禍於本朝,此而不治,何以有辭於後世?而臣忠有所激,言不知裁。含憤包羞,忍處小朝廷求活?披肝瀝血,竊效妄男子上書。國耳忘身,剛膓嫉惡。今年殺諸賊奴,縱乏取金印之功;千秋少似朱雲,庶慕借馬劍之節。痛哭者此,疾聲以呼。
買書畵說
编辑余於平生,泊然無嗜好,所居室無一長物,如是而已過半百矣。今來燕都,胡人日抱持古今人書畵,混眞贗競射利。余於是取槖中所携來紙箑若干種,擇其會心者十數本博之。豈余遲暮之日,反有此嗜好,而書若畵眞堪爲吾人長物而然歟?
余志於山林久矣。今之所得畵,若子昂之《秋山無盡》,唐寅之《林泉春遊》。怳然起余西山之興,而至若紫陽夫子《讀書樂》四首詩所書,不特寫出閒中之趣而已。其「庭中草不除」之句、「梅花天地心」之語,分明是開發至理,啓示後學者,則展卷默會,其所以指噵之者,寔爲余三字符也。
顧余才朽不堪爲世用。況今年衰病侵,而謬膺出疆之役,身憊齒酸,歸計愈急。儻得携此東歸,便尋遂初之志,寓興寂寞之濱,以娛余餘年。而追夫子讀書之訓,收功桑楡,幸或免醉生而夢死,則書也畵也,豈不足爲吾人之長物?而其所嗜好,庸何傷乎?余又得古銅爐、石硯床,此雖微細,亦古語山家之不可闕者也。故竝蓄之,聊以備歸田六一之簿云爾。
書數紙授稚子
编辑余少也常慕右軍臨池之趣,從事於斯者亦有年矣。中歲爲便於流俗之用,崎嶇馳逐於琅邪吳興之塲,失其舊步。匍匐以歸,則年衰而才全謝矣。
握管數歲,終不得其點畫。而心乎愛之,亦不忍捨之,未嘗不惕然悔之。而亦或有逌然自笑也,非敢欲壽其傳,附諸阿兒,使見余平昔有志,白首無成,知所以爲鑒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