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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道錄卷之十八

  義

  父子之義

  孟子曰:舜盡事親之道,而瞽餿底豫,而天下化。瞽餿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

  錄曰:夫所謂之定者,《孝經》云:一人有慶,兆民賴之。蓋以父子之問,思嘗掩義,人但知有愛而不知有敬。至是始知主敬之道,而父子之分截然矣。此秦俗慈子嗜利,不同禽獸無幾者,真後世大亂之道也。

  《史記》:堯時洪水滔天,四岳舉鯀治水。無功,鯀乃趣死。舜既即位,舉禹使續父業。

  錄曰:唐虞盛時,非特禪授出於至公,至於功過亦不相掩也。夫鯀,罪人也。罪人之裔同朝,且不可蚓代父乎。禹,孝子也。痛父之心委質且不堪,況鑽業乎。蓋舜之拯鯀,與鯀之被拯,出於天下之至公,施者不以為怨,受者不以為仇也。及其舉禹使續父業,亦合於人心之至順,舉者不以為嫌,代者不以為歉也。設有一毫之私心,則君臣父子之問皆有所窒礙矣。又豈得為義乎。

  禹娶塗山氏女,生子啟。辛壬癸甲,啟呱呱而泣。禹弗子惟荒度土功。

  錄曰:鯀之廢以方命圯族,禹之興以敏給克勤。然則旨酒可惡,人道亦可捐乎;寸陰可惜,辛壬亦可吝乎。此公爾忘私,國爾忘家,至此而無以復加也。

  《禮□檀弓》: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

  錄曰:親何鈴以有隱乎。蓋父子之道天性也。《易》曰:幹父之蠱,有子,考無答。親雖有過,子能幹之,親之失即子之得也。是故舜之父本頑也,能左右之,而頑化為慈,何叉犯哉。禹之父本凶也,能左右之,而功掩其過,何必直哉。若徒事掩藏其惡,以至於亡國敗家,非左右就養無方之義也。

  文王世子成王幼不能蒞昨,周公相踐咋而治,抗世子法於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長幼之道也。

  錄曰:愚觀抗世子法於伯禽,乃千古之至妙也。世子之立雖幼君也,師保傅之設雖尊臣也,臣可以責君乎,將徒嚴坐揖之禮而實無嚴憚之義,若乃伯禽之於魯亦世子也,師保傅所得專也。故成王不可撻,伯禽則無嫌矣。豈惟伯禽無嫌,雖成王亦莫得而嫌之也。受撻雖禽,而所撻則王,將不猛省而奮發耶。吾而不改其過,則人不已其撻。其過有限,其撻無窮,鈴寡之又寡,以至於無矣。及其久也,撻者免,而過者化。人但知終為令主,而不知所入之深,豈非至妙至妙乎。故仲尼曰:周公優為之。所以深許之也歟。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脩內也,禮所以脩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澤,恭敬而溫文。

  錄曰:三代以上,禮樂為實行。三代以下,禮樂為虛文。太子,天下之本。禮樂,太子之本也。太子而恭敬溫文,則君人無怠惰慘刻矣。君人無怠惰慘刻,則朝廷無乖張拂戾矣。朝廷無乖張拂戾,則天下無泱散危亡矣。其豫養而夙儲之端,乃在于是,所以優入治安之域而不覺也。

  立太傅少傅以養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審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觀太傅之德行而審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後。入則有保,出則有師。是以教喻而德成也。師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諸德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輔翼之,而歸諸道者也。記曰:虞、夏、商、周有師保、有疑丞,設四輔,及三公,不必備。唯其人,語使能也。

  錄曰:師保傅之設,其重如此。後世乃以為兼官,或虛隆其禮,或徒存其名,或任匪其人,或職非其事,皆非周公之本意也。又安所望於教世子之法哉。

  君之於世子也,親則父也,尊則君也。有父之親,有君之尊,然後賦天下而有之。是故養世子不可不慎也。行一物而三善皆得者,唯世子而已,其齒於學之謂也。故世子齒於學,國人視之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父在,則禮然。然而眾知父子之道矣。其二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有君在,則禮然。然而眾著於君臣之義矣。其三曰:將君我,而與我齒讓,何也。曰長長也。然而眾知長幼之節矣。故父在斯為子,君在斯謂之臣。居子與臣之節,所以尊君親親也。故學之為父子焉,學之為君臣焉,學之為長幼焉。父子君臣長幼之道,得而國治。語曰:樂正司業,父師司成。一人良元,萬國以貞○ 世子之謂也。

  錄曰:愚觀成周立法之善,未有若世子之詳著審辮,讀者可為之踴躍也。以世子生於深官之中,出於萬人之上,孰敢與之齒,亦孰從而齒之。然而生鈴有所自,統鈴有所承,出祕有所先,世子與人同也。雖世子與人同,孰能使知其所同哉。若夫眾人徒知己之有父而不知父之道,雖尊不易;徒知己之有君而不知君之道,雖貴不移;徒知己之有長而不知長之道,雖崇高不變。一齒讓之問而纖悉鈴盡天下,其猶指諸掌乎。故曰:一人元良,萬邦以貞。極其歸美而無外也。

  《 說苑》 :伯禽與康叔封,朝於成王,見周公,三見三答之。康叔有駭色,謂伯禽曰:有商子者賢人也,與子見之。康叔與伯禽見商子而問焉。商子曰:南山之陽,有木曰橋。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橋煉焉,實而仰,以告商子。商子曰:橋者,父道也。南山之陰,有木曰梓,盍往觀之。二子往見,梓勃焉,實而俯,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子明曰見周公,入門而趨,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勞而食之,曰:安見君子。對曰:見商子。周公曰:君子哉,商子也。

  錄曰:此伯禽之撻,不但訓成王,亦以訓康叔也。夫家人有嚴君者,嚴主敬,君主義,敬義立,而親親之道不孤矣。家人唷唷,悔厲吉者,易子而教之也。易子而教,所以全其父子之恩也。此君子哉。商子不傷恩,不失義而能澤及十世,豈非威如終吉之明驗歟。彼秦俗之評語,漢

  法之傷恩,婦子嘻嘻失家之節,何怪乎覆亂之相尋也。

  《國語》:周恭王游於涇上,密康公從有三女奔。其母曰:必致之王。夫獸三為草,人三為眾,女三為集。集,美之物也。眾以美物歸女,何德以堪之。康公弗獻,一年王滅密。

  錄曰:密康公之母何其篤於愛子,而昧於事君乎。夫堂上之與膝下,雖親疏不同,至於心之無二則一也。果若人言以謀子,則善矣。以謀王,則吾不知也。姦國之大惡,人之大戾也。如其義,則雖祁祁如雲不以為瀆;如其非義,一褒姒足以滅宗周,安在其為三女乎。顧以為柴而效之王,王之美,密之惡乎。

  《左傳》:桓公二年,取部暴於宋,納於太廟。臧哀伯諫曰:君人者,將昭德塞違,以臨昭百官,猶懼或失之,故昭令德以示子孫。是以清廟茅屋。大路越席,大羹不致,樂食不鑿,昭其儉也。衷、冕、敝、挺,帶,裳、幅、烏,衡、紋、絃、艇,昭其度也。藻、率、轉、轄,筆、厲、游、纓,昭其數也。火、龍、齡、敝,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錫、鸞、和、鈴,昭其聲也。三辰旅旗,昭其明也。夫德,儉而有度,登降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臨照百官。於是乎戒懼,不敢易紀律。今滅德立違,而真其賂器於太廟,以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其又何誅焉。國家之敗,由官邪也。官之失德,寵賂章也。都鼎在廟,章孰甚焉。公不聽。周內史聞之曰:臧孫達其有後於魯乎。君違,不忘諫之以德。

  錄曰:臧哀伯之有後,其諸臧僖伯之勸乎。夫觀魚以崇靡其過小,章路以誨亂其過大,羽父之視華督一問耳。宋之亂既成,魯之賊安討乎。正其詞以歸獄,桓罪蓋為之魁,而車中之禍特反乎爾已,遂致子牙慶父仲遂意如之,徒紛紛無所底止。豈非作法於貴乎。嗚呼。臧氏之子可謂無負於魯矣。厥後諸臧之孫,有急病讓夷者,有逐去束門者,有號為聖人者,內史之談豈虛語哉。然後知尚德立言,雖不見用,亦不可廢也。

  州吁未能和其民,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蜻告於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圖之。陳人執之,而請蒞於衛。九月,衛使右宰醜,蒞殺州吁於濮。石蛤使其宰儒羊肩,蒞殺石厚於陳。君子曰:石蛤,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錄曰:蜡庶幾可與亂矣。夫僻與溺均之為戮也。公既僻矣,錯或溺焉。有王者起,其何能淑,則向之正諫果何益哉。桓立而錯老,厚死而石安,錯庶幾可與亂矣。使漢之霍光知此,明告於帝曰:顯實與聞乎弒。然後正淳于之罪,停少女之婚,霍之宗未滅也。而卒以胥溺,豈非不學之故與。故曰:為人臣而不通《春秋》之義,叉陷篡弒之罪。此之謂也。

  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弒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使人辭於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以至於死。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不出而圖吾君。伯氏苟出而圖吾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為恭世子也。

  錄曰:獻公之不慈,夫人得而誅之也。而獻公之不孝,人莫得而誅之也。父子相繼以為世者也。故天之所與,爻先定其配偶,正其嗣續。所謂其類維何,室家之壺。何也而顧可瀆乎哉。甚哉,恭世子之不幸也。需者,禽獸之道也,天諉之聚塵焉,所以資人之庖割也。蚓為萬物之靈,而又賢其秀者乎。天下固鮮無父之國,而亦其有無母之人歟。惑於驪姬,猶可言也。需於齊姜,不可言也。世子蓋籌之矣。天所以誅不孝者以懲不祿,則我何敢愛其死哉。此無所進而待烹。申生乃所為恭,而自言己志,其在所後也夫。

  公使寺人披伐浦,重耳曰:君父之命不校。乃狗曰:校者,吾警也。蝓垣而走,披斬其桔。遂出奔翟。

  錄曰:重耳庶幾可與難矣。夫君父之命不校。校者,五警也。衛太子之傳,石德乃教以矯節,收充等繫獄,豈非警乎。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人子之道當如是也。雖跡垣而奔翟,何害其行乎息難哉。

  晉襄公卒,穆嬴曰抱太子以啼於朝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適嗣不立,而外求君。將焉真此。出朝則抱以適趙氏,頓首於宣子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屬諸子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賜。不才,吾唯子之怨。今君雖終,言猶在耳,而棄之,若何。宣子與諸大夫皆患穆嬴,且畏偏,乃背先蔑而立靈公。

  錄曰:靈公之謀趙盾,蓋不待驟諫之日,而在於頓首之聞乎。夫君而頓首,其臣鴕脆甚矣。為盾者盍不思所以自反乎。損私家之權,歸公室之政,昧於進退存亡之道,是以動而有悔也。或曰:晉靈公之無道也,宣子苟退,不幾於喪乎。諸葛武侯云: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夫成敗利鈍,非臣之明所能逆料。此義不明,顧乃紛紛藉藉,若鈕魔之觸槐提,彌明之死大桑間,靈輒之倒戟其逵,似吝其咎,又安可進乎。

  周內史叔服至魯,公孫敖聞其善相人也。見其二子,叔服曰:穀也,食子難也。收子穀也,豐下必有後於魯國。穀生蔑,蔑生速,速生羯,羯生貜,是為僖子。僖子將死,召其大夫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莊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

  錄曰:此公子,慶父之後也,而曰能補過,以著教也。夫仁者,叉有後世之道也。有子考無咎,蠱之道也。周公命蔡仲曰:爾尚蓋前人之愆。正此意歟。合而觀之,可見聖人公天下之善。

  季文子相魯,無衣帛之妾、食粟之馬。仲孫它諫曰:子為魯上卿,相二君矣。妾不衣帛,馬不食粟,人其以為愛且不華國乎。文子曰:吾亦願之。然吾觀國人,其父兄之食龐而衣惡者猶多矣。吾是不敢美妾與馬。且吾聞以德榮為國華,不聞以妾與馬心文子以告孟獻子,獻子囚之七曰。自是子服之妾衣不過七升之布,馬愾不過積莠,文子聞之曰:過而能改者,民之上也。使為上大夫。子服,它之字,蔑之子也。

  錄曰:劉康公聘於魯,發幣於大夫。季文子孟獻子皆儉,歸語王曰:季孟其嘗處魯乎,敬恪恭儉。臣也,以敬承命,則不違;以恪守業,則不懈;以恭給事,則寬於死;以儉足用,則遠於憂。其上下無隙,何任弗堪,所以為令聞長世也。其言正與此合。

  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文伯曰:以歜之家而主,猶績乎。其母嘆曰:魯其亡乎。使僮子備官而未之聞耶。居,吾語女。民勞則思,思則善心生,逸則淫,淫則忘善,忘善則惡心生。沃土之民不材,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嚮,義勞也。是故王后親識玄統,公侯之夫人加以絃艇。卿之內子為大帶命婦,成祭服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賦事,黑而獻功,男女效績。愆則有辟,古之制也。吾冀其朝夕脩我,曰必無廢先人爾。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予懼穆伯之絕嗣也。

  錄曰:觀儀休之罷紝與敬姜之效績,有以異乎。曰:無以異也。夫男女之別在內與外,而興亡之戒在淫與責。在位以不貴為寶,居家以不淫為寶。以儀之相不可有爭利之嫌,以母之守不可懷宴安之毒。若文伯者,外無奉公之節,內有多慾之愆,亡無日矣。母不惟可聽,而又可信,家人之表表乎。謚為敬姜,有由然矣。

  范武子將老,召其子燮曰:燮乎,吾聞之喜怒,以類者鮮,易者實多。君子之喜怒,以己亂也,弗己必益之。卻子其或者欲己亂於齊乎。不然,余懼其益之也。余將老,使卻子逞其志,庶有秀乎。爾從二三子惟敬。乃請老。卻獻子為政。文子退朝而暮,武子曰:何暮也。對曰:有秦客庾辭於朝,大夫莫之對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讓父兄也,爾童子而三掩眾於朝。吾不在晉國,亡無日矣。擊之以杖。及郁子伐齊,師勝而返。文子後入,武子曰:無為吾望爾也乎。對曰:師有功,國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屬耳目焉。是代帥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故文子為政有令名,晉國賴之。

  錄曰:愚觀會之訓燮,乃知諸宗之存亡有以哉。夫狐趙冀部樂范晉,所謂大宗也。族大則盈生,盈生則驕至,驕至則怨集,所謂可畏不可恃者。蚓又益之以喜怒哉。是故穿之弒君,不在於桃林之攻,而在於河曲之戰。部之亡身,不在於胥童之謀,而在於夫人之辱。武子見之熟矣。使為盾者不狗輕肆之謀,以遏其驕寵之性,下官之難未可知也。為獻者不崇怨慾之心,以抑其克伐之意,三卻之辜亦未可知也。智哉。隨武子乎,訓其子叉以敬讓。敬,德之聚也;讓,禮之崇也。能敬則叉不肆,能讓則又不伐。他曰郡陵之反,從容順正,而丐鞅之嗣令名周全。其視狐趙樂卻又何如哉。

  魏獻子謂成轉曰: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對曰:戊之為人,遠不忘君,近不倡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亦可乎。及梗陽人有獄,其宗賂以女樂,魏子將受之。魏戊謂閻沒女寬曰:主以不賄聞於諸侯。若受梗陽人賄,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諾退朝,待於庭,績入召之,比置三嘆。既入使坐,魏子曰:吾聞諸惟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嘆,何也。對曰:或賜二小人酒,不夕食,績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嘆。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有不足,是以再嘆。及績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已。獻子辭之。

  錄曰:父子之問不責善,魏戊可謂能用諫矣。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獻子可謂能用人矣。微辭詭說,使言者無忌,聽者易入。二子可謂能用言矣。然則,何嫌之可避,而倦倦於成轉之問耶。善乎。程子曰:几人避嫌者,皆內不足也。內既足,何假於賄乎。此其作法於貴無怪乎。從獸無厭,以取橋槨之貶,不得謂之忠也。

  《論語》: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曰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錄曰:伯魚之對有五善,而遠其子不與存焉。嘗獨立者,其時閑而適,仰不愧,俯不作也。趨者,其禮矜而莊,無狎恩,無恃愛也。詩、禮,公物也。未者,知而不欺,無怠隋,無傲慢也。無以者,寬而有容,無責善,無賊恩也。至於退而學,則彬彬矣。即其無,以異之問而大有異者存乎其中,惜乎陳亢之見無以及此也。始以私意窺,終以寸益喜,使千載之下不能不遺恨於魚得,非亢之過歟。大全以伯魚之質稟少劣,故聖人止以是教。若使天質穎悟,則顏曾所至,伯魚亦可至。此語似非然也。

  《家語》:曾子寢疾,樂正子春坐於林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而坐執燭,曰:華而院,大夫之簣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而呼,曰:華而院,大夫之覺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簣,曾元也。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德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錄曰:夫所謂父母全而生,子全而歸者,蓋以言乎。生理之本全也,則何但啟予足,啟予手而已哉。自三省以至於寢疾,自傳習以至於一貫,自避席以至於執燭而待,苟有一毫不得其正,不可為之全歸也。不然,則上帝所降之衷顧輕於父母所遺之體乎。是故叉易簣而後吾知免夫也。若徒使弟子開食而視,抑末矣。

  《小學》:孟軻之母其舍近墓。孟子之少也,嬉戲為墓間之事,踴躍築埋。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舍市,其嬉戲賈街,孟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徙舍學宮之旁,其嬉戲乃設俎豆揖讓進退,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子矣。遂居之。

  錄曰:孔子之嬉戲也,常陳俎豆設禮容,本於生知。孟子之嬉戲也,亦設俎豆揖讓進退,本於學。知此大聖大賢之分。定於為兄之時者然也。

  《通鑑》:安陵人縮高之子仕於秦,秦使之守管。信陵君攻之不下,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執節尉。安陵君致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父攻子守,人之笑也。見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敢再拜,辭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使之安陵君所,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城之下。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城也,手授太府之憲曰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辭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之詔而廢大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猛悍而自用,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己,無違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乎。乃刎頸而死。

  錄曰:安陵之辭縮高,不愈於侯贏之教信陵乎。夫幸其父,從君之令,以取大位,匹夫猶尚羞之。蚓教其臣叛君之命,以求勝名,侯生甘為之哉。王之為俑,姬之為慇,亥之為剽,鄙之為豚,無忌之為慧,皆贏之賊有以啟之也。假令無忌遂以篡逆,贏可從談,亥可加功,姬可兒戲,鄙可袖手乎。以是知王者不作其亂有如此者,而叉誅無赦之刑,豈聖人之過計哉。

  齊淳齒之亂,湣王出奔,王孫賈從之。已而失王之處,其母曰:汝朝出而晚來,則吾倚門而望。汝暮出而不還,則吾倚問而望。汝今事王,王出走,汝不知其處,汝尚何歸焉。王孫賈乃攻潭齒,殺之。於是齊亡臣相與求湣王子法章,立以為齊王,保莒城以拒燕。

  錄曰:王孫賈之母何如孟嘗君乎。平時盜一國之名,寵安危闔,闢惟己所制。蚓於國破君亡,曾是而不加之意哉。而卒殺濘齒,立襄王,保莒城,以拒燕者,皆母之義有以激之也。然則為文者可以愧死矣。或曰:湣欲去文,文奔魏,故無及也。愚曰:夫湣而有是哉。上不見天,下不見地,中不見人,而乃見文。夫湣而有是哉,則母之言若固有以啟之也。

  弘道錄卷之十八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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