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齋全書/卷百六十九
日得錄九
编辑政事四
编辑仁政必自經界始。當今急務。孰有先於量田。而世之爲量田之論者。輒以經用爲言。至愚而神。不可欺者民也。雖不以利國爲言。如有一毫利國之心。著在隱微之間。則千里之外。其將知之。况於設始之初。意在經用乎。此予所以鄭重難愼。迄未之就也。〈原任直提學臣李秉模丙辰錄〉
以休養生息。爲祈天永命之本。下敎于賤臣曰。我東自古無眞箇叛逆。多由偏黨傾奪。輾轉詿誤。不知不覺之中。自歸逆邊。在時君世主會歸導率之如何耳。予於鞫獄。哀矜勿喜之意。多占分數。而事過後猶每有或過之悔耳。
掛榜投匭之諸路密啓者。皆令自本道分輕重決處。又或直令秉畀炎火。禁其上聞。筵臣有以爲未可一例歇治而不許。
諸曹諸司拘留之所。盡命毁撤曰。欲免五日錄啓。爲此無於法之事。久囚操切。害及民生。眞聖訓所謂刑罰不中。民無所措手足者也。
將臣有以禁旅之不擇爲言。許令該營從便汰定。及謗讟朋興。繼之以胥動浮言。則不以威怒禁切之。反憫惻其情狀。特命仍其汰而復其料。又慮將卒之間。紀律或弛。旋授該營別將。以此罪削者之職。令結者解之。若未有中間許多事故者然。蓋隨時制宜。順物情定民志。己不與焉者也。臣待罪丞弼。樂爲之佐下風。謹退而識之。
糶糴取耗。作爲經費。乃後世弊法。而今作不易之典。中外習狃爲故常。田賦若均則首當釐正。而屢百年因循。尙未能痛革。誠可慨嘆。
小善一藝。必奬拔記有。猶恐不盡其用。羣下有過。又歷數而明敎之。有洞開重門之氣象。嘗敎曰。予於朝臣能否。何譽何毁。其有不韙處。則每以容護爲主。而或未免直言顯斥者。實由太陽證爲之祟耳。〈原任提學臣尹蓍東丙辰錄〉
大學平天下一章。反覆致意於財用。而亦未嘗不深戒於聚斂。爲天下國家者。苟能深味乎此。則其庶幾乎。
我東先賢。多眷眷於鄕約之論。蓋其鄕黨誘掖之際。曉人也易。入人也深。其於厚風俗立紀綱之要。反有切於法令典則。苟能講而行之。則有補於世敎。豈淺尠哉。
鄕飮酒。卽鄕約之本。亦不可不講而行之。
淸白吏之選。亦是國朝美事。而近久廢閣。甚非所以樹風礪廉之道。其令政府揀選以啓。
諸道薦人之令。前後非一。而一番薦進之後。便作政曹之休紙。雖有因飭除職之時。任其限滿而作散。苟有高尙自好之士。何恠乎限滿不來。而纔除旋遞。有名無實。飭令薦人之意。豈徒然哉。今年諸道薦進除職之人。皆令本道勸諭津送。俾有實用。
近年以來。飭令諸道薦進才行者。豈徒試可於字牧而已。他日玉帛之招。未必不在於此中。內而廟堂銓曹。外而道臣守宰。苟能誠心留意。則不患不得人。
折獄之法。情爲重跡爲次。審乎情跡之分。然後庶可以無寃獄。
庶獄之中。殺獄爲重。起疑於無疑之際。求生於必死之中。寧繁毋略。寧緩毋迫。
五月齋居之辰。如有京外獄案之未及完決者。必於是時。悉令覆奏。蓋欲心專而意精。思深而慮遠。切寓古昔宣室決囚之意。
或當祀享。未及淸齋。而獄簿到院。則雖至達曙。必於是日。覆啓判下。蓋慮滯獄之苦也。
萬幾之繁。何莫非難愼。而愼獄爲最。
有國重事。莫尙於平獄。予於掌獄之官。未嘗不愼𥳑。獄不平而國治者。未之有也。
原情在辭。執跡在事。其情泰者其辭舒。其情憤者其辭厲。其情寃者其辭苦。其情急者其辭迫。其情怯者其辭謊。其情誕者其辭亂。其情詐者其辭曲。其情懦者其辭漫。緣辭而參情。推情而論跡。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書曰。監于玆祥刑。古昔聖人。哀敬折獄。刑期無刑。故曰祥刑。掌獄之官。不可以不知也。
昔大禹下車泣辜。彼亦人耳。豈無秉彝好善之心。而秖緣敎之無素。導之無方。浸浸然汩沒其天眞。不覺自陷於重辟。王法至嚴。雖不得不斷以當律。而聖人仁隱惻怛之心。未嘗不行乎其間。每當祁寒盛暑。必降恤囚之命。寒則造給絮衣。暑則掃其囹圄。滌其繫縲。此亦泣辜之意也。
近世士大夫。不閑律書。亦一弊習。
幸華城。御萬安堤。敎曰。所貴乎興作。以其利民也。興作而不便乎民。奚足以爲後世觀。今玆堤堰。植以楡柳。下可以漑萬頃之田。而斥鹵化爲膏沃。上可以庇十里之路。而行旅得以休息。一擧而兩美具。豈可與無故興作。徒爲觀美者。同日語哉。
在昔光廟朝定壽陵於楊州。廣其火巢。禁其樵牧。曰。不出百年。都下民庶之日用樵爨。皆當取給於此。大哉聖人經遠之謨也。今此園所之植木。非但爲衛護先寢而已。亦寓光廟廣火巢禁樵牧之意也。
井田之制。尙矣不可議爲。五畝樹桑之法。行之甚易。而尤爲厚生之緊需。其令華留著意勸課。一以爲府民之蒙利。一以爲諸路之取法。
自夫兵農分二之後。養兵之法。其說不一。而莫善於屯田。今之華城兵制。雖未能盡合古法。而庶幾不外於屯田之遺意。
華城置鎭。非但爲衛護先寢而已。爲京師障蔽。南服莫過是府。
置兵之法。貴精不貴冗。今此守禦營之出鎭出城。亦出於汰冗務精之意。
世以北漢之設。或多雌黃。而都城不可守則已矣。如曰不可不守。則北漢之設。亦不可無矣。
五衛廢而爲訓局。訓局之設。本非經遠之圖。不過出於臨亂倉卒敎訓兵卒之計。而後世因之。遂作恒有之牙門。經費之匱竭。民生之困瘁。未必不由於此。言念國計。良足寒心。然而行之已久。卒難議到於更張。爲帥臣者。苟能留意修擧。兵卒則擇其勇健。技藝則務令精練。使旌旗變彩。壁壘增重。則庶有設置之本意矣。
自夫訓局設始之後。衍以爲摠廳。御營分以爲守禦。推以爲精抄廳。而精抄又變爲禁營。遂至於依樣五衛。作爲五營。而五衛之軍。皆出於五部。五營之軍。散處京外。其名雖同。其實相懸。况其養兵之費。宿衛之法。皆不及於五衛之制。名同而實異。費廣而效尠。目今捄弊之道。莫先於罷五營汰冗兵矣。
敎整理堂上曰。先王仁政。必先四窮。今當曠世初有之慶。豈可無共樂之擧。華城境內鰥寡孤獨無依之類。先令守臣一一抄出。以爲養老宴日宣敎賜米之地。
每歲拜園之行。雖出於不得已之擧。而每念民邑受弊。玉食靡甘。遷園後。內下錢鈔于畿營。俾爲貿租糶糴者。專出於長遠之計。自今以後。凡治道造橋軍馬柴草等事。竝於此中取辦。以爲不煩經費。不勞民力可也。
畿營之別置園幸貿租者。蓋出於不煩經費不勞民力之計。而行之屢年。則作錢之際。官吏輩託重濫觴之弊。難保其必無。自今爲始。雖値歲儉穀貴之時。詳定之外。無得添價。俾民情公費兩無所妨。
園幸時隨駕百官及吏隷軍校之飯供盤費。各有恒式。已令載之定例。一則出於省費。一則出於抑奢。而此等處。不可專責於在下。故斷自御供水剌。定其器數。俾不得毫分踰越。後之視此定例者。庶幾知予意之所在矣。
每歲園幸。果川之路。非不便近。而間以重嶺。隔以險川。道路修治之役。民力倍入。隊廂行陣之際。軍馬疲頓。今此輦路之改以始興。蓋出於軫念軍民之勞也。
我朝植炬之法。自古已然。而便𥳑明亮。反不如膩燈。曾聞大國法制。雖於皇帝幸行之時。夾路借明。皆是羊角小燈。膩脂短燭。未嘗有燃炬之法。故事𥳑而費少。一炷之燭。足以繼通宵之明。而雖於大風大雨之時。未或少熄。今於園幸之時。自江以外。一番試可。則果勝於植炬之制。而若於東西陵幸。竝用此法。則恐爲貢人失利之歸。故今姑依舊例。行之。
六月慶辰。抄部內士族庶民之貧窮無資者。命發摠廳米賑貸。筵臣有言軍餉甚重。不可輕散。敎曰。陰雨之備。雖不可不念。小民艱食之憂。尤宜軫念。况當無前慶辰。豈可不與都下民庶同樂而共飽也。筵臣又言今雖賑貸。彼無家無依之類。當秋無以還捧也。敎曰。意在濟活。失亦何妨。
部內貧民。摠廳分還之後。敎曰。士族平民之稍有依賴者。尙可說也。其中無家無依之類。憚於秋後徵督。或有不願受食云。其情尤爲絶矜。此等之類。另加抄擇。一幷白給。軍餉不可虛耗。特下帑錢于該廳。俾卽準償。
三南饑。道臣狀請設賑。命有司之臣。區劃賑資。敎曰。近來字牧之臣。稱以自備東西料。販以補賑需。名雖賑饑。實則厲民。予甚非之。自今守令自備名色。一切禁斷。且聞富民願納。間多勒捧云。彼亦民也。豈忍爲此。其令諸道道臣。一體嚴禁。
耽羅饑。守臣請得五萬包穀以賑之。湖南伯啓言沿海穀簿。近甚枵然。且耽羅一島。戶不過三萬。雖使全一島賑救。不應若是夥多。請減其半而許之。敎曰。彼島中顑頷之民。日夜望哺。若聞半減之令。寧不缺然。沿邑事勢。旣如道啓。則不可以島民之故。貽害於沿民。依道臣狀辭。限三萬包。亟令輸送。餘則當以內帑錢出給也。
每當船粟之時。或有簷外風聲。雖於夜深之後。必呼燭達朝曰。民飢予飢。民飽予飽。彼幾萬島民。千里望哺。幾百船人。遠涉重溟。此時一風一雨之不適。予雖欲穩寢。其可得乎。按道守土之臣。若體此意。庶乎島民之賴活。
每當漕運之時。飭畿湖道臣列邑守宰之不勤護送者。摘發論罪。或言守宰之往來浦口。反爲民弊。敎曰。民弊非不念之。許多漕卒。萬里駕海。出沒危濤。一或蹉跌。寧不衋傷。到此些少民弊。有不暇念。
國典。稅船致敗地方守令。狀聞論罷。不善裝載之守令。一體勘罪。監色船人。各有定律。或値渰敗之時。守令憚於失職。議于道臣。匿不以聞。所沈穀物。自備以納。掌賦之衙亦便之。而守令之不畏法者。間有再徵于民者。敎曰。法者萬世之公也。法一撓。弊隨而滋。沈失之穀。藉使守宰自備。固非朝家之所可許。况無辜小民之橫被侵徵。是豈仁人君子之所忍爲乎。自今以後。一依法典。無敢襲謬。
每當歲季。雖値小歉。輒下還糴停捧之令。筵臣有言還穀所以備嗣歲也。不宜輕易停捧。敎曰。彼下土殘民。終歲勤苦。輸之縣官。尙有不足。賣牛鬻鼎。破家析產。無告顚連。爲民父母。豈忍坐視。歲末停還。所以紓一分民力也。
舊時宮中聲樂甚備。每當進宴之時。雖以樂院肄習之女伶。不能敵其十之一二。自予御極以後。一不行之。故日就鹵莽。雖於華城進饌之時。內庭唱臚引接等差備。亦難備數。此雖無益之事。數十年之間。修則閑熟。廢則鹵莽。其效如許。推此而反觀。則雖三代聖王良法美制。廢興成毁。惟在人主所尙。可不愼哉。
我朝壬辰之前。雖於城內動駕之時。女樂導前。街上結綵。威儀之繁華。物色之佳麗。觀於五禮儀,樂學軌範等書。可以知之。而壬辰之後。廢而不行。豈禮法勝昔而然哉。卽事力不敷之致也。
舊時宮中花卉甚多。有所謂東山別監者。受貢惠廳。進排花卉。如各樣貢人之例。而憑藉作弊。罔有紀極。無論士夫閭閻之家。凡一花一卉之稍有可觀。恣意攘奪。無所顧忌。自予御極之後。未嘗留意於花卉。非不欲罷其貢物。而渠輩生涯。亦甚可矜。故只以存羊之義。秋菊夏榴若干盆。使之買置。而閭巷掠取之弊。一切禁斷。所謂東山別監。只有名號而已。
嘗於賓筵。敎大臣曰。大匡國之元輔。大臣體重。然後其國治。唐虞以來。俗習頹隳。窺覘成風。未必不由大臣之望輕。予於卿。委任也專。眷注也重。須體此意。毋孤期望。
朝服之必有中單衣。卽自中朝禮已然。而亦載於五禮儀。則近來朝士率多闕之。甚是固陋。自今以後。申復古禮可也。
笏者。所以備忽而識事者也。近來朝士。不知古法。雖於祀享重事。但執白板。殊非秉笏之本意。自今大小享事。上自獻官。下至諸執事。一幷書識於笏面可也。
五禮儀章甫圖說。只有金冠之制。元無祭冠之名。而近自數十年來。忽有所謂祭冠者。黑漆鏤金。極其巧麗。始則崇班若爾人外。絶無而僅有。末乃贊引卑微之類。亦皆效嚬。脗然一色。不復見水部進排之冠。此未知誰所創制。而亦可見侈靡之一端。自今以後。申復舊䂓。有金冠者。通著金冠。無金冠者。竝用水部進排之件。而所謂祭冠名色。一切禁斷。
朝臣祭服。不過暫時所著。取精不取華。而往在數十年前。雖大臣重宰。皆著濟監之服。至如度支惠局等錢穀衙門。各自本衙造置。以備堂郞所服。近年以來。上自獻官。下至諸執事。絶無服此者。除非杭羅熟綃之類。皆是通絹輕紬之屬。俗尙之侈靡。誠非細悶。自今以後。定爲不易之式。雖大官重宰。非苧布不得著。度支惠局等有財衙門。亦各造置。以爲依舊例遵行可也。
戎之爲言軍也。戎亦軍。軍亦戎。其實一也。而我朝戎服軍服之異名異制。徒歸繁文。殊無意義。况其紗羅綾緞。隨節異用。靑紅紋平。隨品殊制。甚至軍門小校。轉相效倣。夏著單紗。秋著甲紗。冬著紋緞。一身之裝。動費千百。此輩所霑。不過斗料。所望只在薄鎭。而平居浮費。已如是夥多。財安得不竭。民安得不窮。曾於數三十年之前。或見秩高武弁。亦著三升軍服。近來則絶未見焉。雖各營將校。非紗緞則不服。此亦可以見侈風之日盛。此等處。不必別設禁條。各營將臣。如能留意裁抑。則庶可有實效矣。
黑團領戎服軍服之隨節換著。旣非典禮所載。徒爲糜費之歸。從今自卿宰爲始。毋論黑團領與戎服。著甲紗者。夏節通著甲紗。著單紗者。亦冬夏通著單紗。則庶爲省費之一助。而各營將校逐節異服之弊。不期禁而自禁矣。且聞近年以來。燕市單紗亦絶貴。價則日翔。而品則日劣。一經霧露。輒至渝弊。糜財損費。莫大於此。單紗甲紗。凉暖之間。無甚懸殊。從今自將臣以下單紗軍服。一切廢之可也。
舊時侍衛所著朱笠。皆是紫黑色。故雖經霧露。色不渝汙。用之悠久。近年以來。侈風日盛。昔之紫黑色者。今爲大紅。霧露之所濕。塵埃之所蒙。一再參班。便至渝弊。言念糜費。寧不可惜。此亦依舊例。復紫黑爲好。
揮項所以禦寒而已。而近觀侍衛所著滿縇揮項。長則過於腰帶。縇則無異額掩。近來一人之著。至於中古數人之費。貂鼠之翔貴。職由於此。糜財駭瞻。孰大於是。自今以後。定爲尺度。無敢違越。
貼裏卽五禮儀所載。文武元無異制。而近年以來。一種制樣。創出新式。文官所著。必皆團其袖而別其裳。事之無稽。莫甚於此。自今以往。令前已製者。無容議爲。令後新製者。一從五禮儀制度可也。
笠纓亦有等威。堂上官之必用貝纓。堂下官之必用石纓。卽是典禮所載。而近年以來。侈風日盛。等威隨蔑。文蔭武堂下官。皆懸所謂琥珀纓子。蔑分壞制。孰大於是。自今堂下官㻴瑚水晶纓外。無敢懸之。
黑團領之必穿黑靴。時服之必穿白靴。未知創自何時。而本非典禮所載。故自先朝。已令通著黑靴。則諸臣悶其廢一。凡有入侍之命。自閤以外。暫穿白靴。自閤以內。始穿黑靴。繁瑣無意義。豈有甚於此哉。予於戊戌從吉之後。閤門改著之法。亦爲禁之。近聞諸臣猶不知悛。闕外則多著白靴云。此亦可以見我東弊習。自今以後。白靴一種。永爲禁斷。雖於淺淡服平服。通穿黑靴可也。
殷人尙白。故世謂東人之尙白。亦由箕子之遺俗。此亦有不然者。新羅疆界。本非箕封之地。而東京舊俗。亦多尙白。亳州民人。同霑微子之化。而宋朝儀章。燦然有文。八條美敎。何莫非可師可法。而遺徽餘烈。十不存一。豈獨白馬朝周之風。至今爲不易之典憲也。此不過後世習尙之所使然。而近年以來。此弊尤甚。幷與燕居服著之如氅衣中赤莫之屬。絶未聞有染靑之人。亦足爲末俗之弊習。此不必創出法禁。自朝廷卿大夫。私室燕處之際。切勿著白色。則上好下甚之效。自當不期然而然矣。〈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丙辰錄〉
王者之政。莫先於宮府一體。國朝名臣論事者。輒以罷內需司爲急務。予自春邸時。亦嘗有經度于中。而徐考其實。則與外面驟論大異。一切革罷。非但有行不得處。試以內司一年用度。付之度支。則以今經費。決知無支繼之道。祖宗朝創設仍舊之聖意。豈俗儒後人所可蠡測。且予臨御二十年。未嘗因一私事。費內司財力。年前賑資之特給。雖不足大有補益。繼此而能善爲蓄貯。則內帑之藏。豈獨非國用民命之所關耶。始知天下萬事。須有經歷。方可言損益得失。
華城之築城鑿池。設行宮置留都。卽拱護園寢億萬年悠久之計也。而未嘗以一丁夫一木石。煩經費勞民力。寔出於體先志寓微誠之意。每欲依豐德例。置分太常分廚院於華城。一以供園寢祀享之品。一以備每歲供御之需。則可除京外許多支費。此亦繼述之一端。而營府草創。有未遑也。
內閣之設。今二十年。膺選者不過數十人。不但峻其選也。臣隣之職親地比者。莫如閣臣。閣臣一人。皆必有族黨姻親。人情自不無顔私之拘牽。若或因此而政令施措。不能一出於公。則是豈予設閣之本意。是故一番差擬。十分難愼。惟其人不必備。諸閣臣不可不知此意。
承旨入侍時。閣臣之稟事者。不待宣召。許令同入者卽詣臺臺臣。隨入經筵之例。而或以閣臣登筵。認作別船優異之禮。何不考之閣志。
園幸回鑾時。閣臣被行遣之典。旣賜環。敎曰。近臣之受恩旣殊異。勘罪宜加倍。且有罪輒勘。方不至大戾。此可見曲費鎔化處。
宋太祖嘗言早作乘快。誤決一事。終日不樂。此語最堪服膺。從古用舍進退之際。務快人意。畢竟有多少病敗。爲人上者。不可不深念。
嘗命相。敎曰。宰相自有其人。與一官一職不同。不必求綜鍊細務人。亦不必求習熟俗眼人。
耽羅一島。卽一彈丸地。國之所需用。不過包橘貢馬。而自昔最善饑荒。船粟往哺者。前後不知幾千萬。而祖宗朝所以眷顧軫恤。愈往愈勤。有以仰王者無外一視遐邇之盛德也。昨今年整理餘錢。內帑作穀。又不下累萬包。有司之臣。或以惠澤之太濫爲言。而予豈惜一時小費。使功虧一簣乎。况慈恩所曁。豈不使斯民永受萬年之賜也。
願天常生好人。願人常行好事。眞是格言。故書諸座右。予臨御以來。未嘗因一時之怒。置人刑辟。每以爲祈天永命之本。
經國大典,大典續錄,後續錄,續大典,大典通編。我朝憲章。盡在於是。科條則後出漸詳。而編法則今不如古。文獻之可合徵信者。亦或有古載而今漏者。始知古之人不可及。
敎松都留守辭陛人曰。崇德象賢。賓禮三恪。卽古聖王盛節。書所謂虞賓在位。羣后德讓。詩所謂在彼無惡。在此無斁者此也。平壤之崇仁殿。慶州之崇德殿。麻田之崇義殿。我列聖所以崇報前代之盛德宏度。遠邁三代。而王氏雲仍。不絶如綫。故家餘裔。於今爲庶。每歲大政。徒勤飭令。未見一箇才俊拔例收用。予所宿昔嗟念者。今當本府通變之會。勿拘拘於土壤得失財力贏詘。先以得人才。爲保釐之本也
節惠。卽重典也公議也。今雖難責古道。而名浮其實。便非其人。往往有本家人干囑而得之者云。尤豈不可駭。向見諡望一政。數十人皆得美諡。雖使人人有實蹟。豈容如是濫觴。
造脯尺數之釐正。出於重享事述舊典。而以宰牛一事言之。舊則一歲造脯牛隻入宰。殆過六百餘頭。今則僅爲數十餘頭。濫宰之省減。幾十之九。雖曰畜物之微。歲歲計之。則活得幾千萬頭。豈比於以羊易之哉。予以此爲導和之一端。
無寃錄諺解。重臣具允明重訂。已命印行。而至重者人命也。莫愼者獄情也。一字之誤看。一句之錯解。生死輕重。判於毫忽。此書果能微密精確。一一無差否。京外按獄之臣。不可不知。〈原任直提學臣李晩秀丙辰錄〉
畿伯入侍時。因橋梁修改事。下敎曰。近來賞資太濫。雖微功細勞。必請賞加。甚至於擧擬衛將等窠。衛將雖是閒漫武窠。此亦朝廷名器。而墜壞無餘。可勝寒心。仍命修橋時監董將校加資帖。還收燒火。
賓對入侍時。大臣請前備局副提調尹行恁還差。上曰。當初此任。可謂太早。老其才而用之爲好。仍敎曰。故相兪彥鎬。以四十始仕五十大夫之義。欲爲限年陞品。四十前不得爲亞卿。五十前不得爲正卿。擬將定式而未及施行。故相所奏。尙今不忘。蓋近日躁競。成一痼弊。年未三十。便有陞緋玉之望。稍存年限。以爲矯弊之防好矣。命出擧條定式。
上御便殿。召見玉果縣監魏伯珪。敎曰。莅民之責。不在於邑之大小。今此特授。寔出於先從隗始之意。我國壤地。雖云褊小。用人之道。不宜局於此。故予未嘗不慨歎。每欲矯革丕變而未果矣。予近以收攬遠人爲念。爾須以此意歸告鄕里。必使人人起彈冠引領之思可也。仍下詢湖南聞士之見稱於道內者有幾人。蓋魏伯珪湖南人。而被薦特召者也。〈檢校直閣臣金勉柱丙辰錄〉
養老之禮。肇自三代。詩所謂酌以大斗。以祈黃耉。書所謂詢玆黃髮。則罔所愆。禮王制所謂凡養老。有虞氏以燕禮。夏后氏以饗禮。殷人以食禮。周人修而兼用之者是也。漢唐以來。遵而用之。永平章和之設醬授几。貞觀,開元之賜帛頒杖。其意則同。而其制則不相沿襲。故有養老而乞言者。有養氣體而不乞言者。東序西序。左學右學。各隨其宜。夫年之貴乎天下者。以其次乎事親也。老吾及人之義。不在於酒食儀文之繁𥳑。觀於皇而祭。深衣而養老。收而祭。燕衣而養老。冔而祭。縞衣而養老。冕而祭。玄衣而養老。已自先王之時。其不相襲而行之者。可知也。遂於進饌慈宮之翌日。行養老宴於洛南軒前庭。凡公卿大夫士庶人年至者皆與。饌不過五六品。給黃染巾木杖各一。只擧再至興平身之禮而不乞言。
鄕飮酒。乃鄕人以時聚會飮酒之禮也。因飮酒而射。則謂之鄕射。飮以觀禮。射以觀德。此先王之敎也。後世不行焉。非所以敎民以禮也。周禮司徒之職。以鄕三物。敎萬民而賓興之。鄭康成曰。諸侯之卿大夫。正月吉日。受法於司徒。退而頒於鄕吏。及三年大比。而興其賢者能者。以賓禮禮之。獻於王庭。曰鄕飮酒。三讓而後升。所以致尊讓也。盥洗揚觶。所以致潔也。拜至拜洗拜受拜送拜旣。所以致敬也。尊讓潔敬也者。君子所以相接也。尊讓則不爭。潔敬則不慢。不爭不慢。則遠於鬭辨矣。遠於鬭辨。則無暴亂之禍矣。敦世敎厚民風。俾人知不忘本。莫先於鄕飮酒。今若先自國學行之。頒其法於諸道州郡。竝行鄕射。實爲挽今回古之一道。予於此嘗留意焉。仍命閣臣裒集冊子一通。旣而敎曰。有其文而無其實則不可。此所以不得遽爾行之也。
人皆有進言。而以予觀之。言路之閉塞。莫今日若。或有沽譽者。或有挾雜者。或有外直而內諂者。均之非公議論也。此等處。不得曲循而樂從。則反有近於訑訑拒人。是知人臣進言之道甚難。而人主聽言之道亦不易。
大臣之職。與百執事有異。德量第一。器識次之。至於簿書期會。乃其末事。近日政府。多以年老病廢者處之。廟謨或多積滯。筵席覆奏時。有未盡句當處。而此與喋喋口對捷給應事者。得失迥別。大臣何可以事務督責。但有德量器識之人未易得。是可憂爾。
一日疏決。敎曰。惡逆收孥緣坐之律。乃後世法網漸密而然。烏在其罪人不孥之意哉。况我國素以士族爲重。而繫辱婦女。無所不至。至於幼弱散配。尤係不忍之政。予甚惻然。近臣有言及今無事時著令。有光聖德。敎曰。此好事。留待後日。以基億萬年景祿。亦未晩爾。
敎諸臣曰。近日閭巷間。騷屑大起。皆言朝夕亂作。其爲說頗恠誕不經云。卿等亦聞之否。或有言妖言惑衆者。在律應棄市。令有司加究覈。一以法從事爲便。敎曰。不如靜而鎭之。以竢其久則自息之爲愈。〈原任直閣臣南公轍丙辰錄〉
城華之役。豈徒然哉。人之不知。或疑其觀美。然予自有深意之寓者。苟曰園寢之衛護自別云爾。則列陵所奉之地。豈可盡設城池乎。從今以往。更過十數歲月。一世之惑。當不待戶諭而自曉。姑且任其游喙耳。〈原任直閣臣金祖淳丙辰錄〉
嘗於暑月。賓對纔罷。旋命入公事。時聖候平復屬耳。大臣請姑置不急之務。以便靜攝。敎曰。常參旣停。賓對久廢。竝與此而不行。恐以予爲逸豫。
予於終歲之間。一念不得休息。自開春以後。直至滌場圃。一雨一暘。無不關情。早夜憧憧。不敢自寧。冬初閉塞之節。又恐雷異。惟一之日二之日。始得弛心。
予於近日擧錯之際。務在審愼。故外廷或意其過於含容。而抑陰扶陽。自謂有斟量者。非欲混圇無別。自歸調停之失也。〈原任直閣臣李始源丙辰錄〉
司饔院設分司于廣州。燔造甆器。其巧者瑩潔如脂玉。謂之甲燔。閭井中稍有貲產者。非甲燔不用。上以其糜財妨工。命有司之臣。設條科禁斷之。旣而召接閣臣。適進御膳。膳不過二三器。器皆用苦窳。上指示筵臣曰。徒法不能自行。言敎不如身敎。予所以爲此。蓋亦無諸己而後。非諸人之義。〈檢校待敎臣徐有榘丙辰錄〉
牙兵大將。牙下之兵也。非如他兵之部分將領。而藩鎭鮮解軍制本意。以牙兵而或置別將把摠。甚無謂也。隊則隊之。哨則哨之。何別將把摠之有哉。
糶糴病民。在於盡分。盡分由於用耗。用耗始於給代。如欲半分留而濟民困。宜先杜中外劃糶之請。以存出於民還於民之本意也。
有布衣權重之時。有宰相權重之時。有朝廷總攬之時。布衣權重。則處士抵掌。捭闔世道。王公失其威。搢紳甘爲役。宰相權重。則布置私黨。壅蔽聰明。與奪惟意。威福下移。自其善者言之。亦豈無扶顚持危之時。而自其不善者言之。卽前所云。覆轍相尋。可不懼乎。予雖否德。粗覽今古沉潛乎損益之義。櫽栝乎推移之勢。非樂乎權綱之收攬。不得不自任以君師之責。四十年工夫。惟在明天理正人心。明之也正之也。不可不明之也。不可不正之也。明而至於常明。正而至於大正之道。日乾夕惕。勉焉慥慥。動靜云爲。如有否者。雖擧朝容悅。盈廷贊美。百歲在後。千歲在前。顧焉敢誣。而言無巨細。政無大小。凡有關於明天理正人心。非予之敎是率。安所會極乎。〈原任直提學臣李秉模丁巳錄〉
敎右議政尹蓍東曰。丙申以後。屛黜戚里。日接士大夫。欲與之討論文學。謨猷治道。竊庶幾左戚右賢之義。而近來士大夫。乃不如古人。不能裨補治化。一新風習。或反有藉賣譸張。訛惑人心。貽害世道者。不得已有乙卯春處分。於是乎予之本意歸虛。不免中夜發歎。旣知其無益而有害。遂變前䂓。罕接羣下。以爲矯習正俗之方。而本不喜接宦官宮妾。故無所寓心。日惟尋理經傳。其味誠無窮矣。至於世道之責。乃大臣之職。進賢退不肖。正色率下。則人心風俗。自底於於變矣。此後專責於卿等。卿等須盡心也。
筵臣有以機務酬應。多至徹漏。有妨節宣之道。如非緊急之事。留待翌日爲好仰奏。敎曰。予亦知之。而第當日之事。如不得於當日內了當。則心甚不快。未免不安於寢。此所以欲罷不能也。且近來廷臣。懶慢成習。全無擔著恪勤之意。予不憚勤勞。日必未明求衣。召接承宣。酬應公事。而當日之事。雖至夜分。亦必處決。欲使廷臣有觀感之效也。
敎筵臣曰。我國士大夫。便是世卿。凡今立于朝廷者。皆是世祿之裔。與國家同休共戚者。國家寧有彼此愛憎之理。惟觀其賢不肖而用舍之而已。但黨習已痼。人各自私。小有事端。輒相分割。擾擾攘攘。而國事則置之相忘之域。以致世道日下。治效杳然。安得公忠正直之人。打破朋比。收合善類。忘身徇國。以致和平之福。則不但國家爲幸。於其身家。豈不光且榮乎。敎筵臣曰。予之素自期者。恥爲凡主。必欲丕變風俗。挽回世道。以新一世之治化。而人才不古。未得承佐之人。一年二年。治不徯志。回顧數十年之間。依舊樣子。尙無成效。是豈予之初志哉。每不覺中朝浩歎也。
敎筵臣曰。鄕約鄕飮儀之印頒。或以爲古今不同。風俗各殊。如欲強而行之。反生弊端云。此言亦似然。而但敎化不行。人不識禮讓信義之爲何物。風俗之不古。人心之頑悍。皆由是也。如有能者酌古參今。損益而行之。則必當有效。如不能然。雖不得邑邑通行。亦使人知禮讓信義之爲乃當然底道理。而隨其淺深。苟有觀感。則亦當爲治化之一助也。
敎曰。乙卯整理穀之設置者。當罕有之慶年。擧曠古之盛儀。別爲區劃之錢貨。旣有用餘。故欲推同慶廣惠之意。貿置穀物於八道州縣。糶糴民間。使之種而收。收而復種。生生不已。傳之無窮。期於慈恩慈惠之永垂千億。則與他還穀同置。以傳其穀名。別無所妨。而今見査啓。多以不爲別儲別分而混給混捧爲罪。此則未知其然矣。同是還穀。何必別儲。且前頭穀數漸多。則邑邑安得別庫而儲之乎。當初節目。未之深思也。
敎曰。今冬雪候。誠爲喜幸。臘前三白。猶以爲豐年之徵。自十月至臘月旬間爲七十日。而雪下二十七次。來牟之登熟。已可占矣。諺以至臘月爲五六月之對。明年夏節雨澤之洽足。亦可望矣。裕民之道。莫先於豐年。予以是深喜也。〈提學臣鄭民始丁巳錄〉
嘗敎曰。近來臺臣。以微事輒侮大官。極意陵踏。大官之受侮。卽朝廷之受侮也。尊大官則臺體亦隨而尊。體貌不失。則其言倍重。目下急務。莫先於似此矯弊等事。
又敎曰。今日朝廷先務。無過於擧措之正當。做事之嚴截。服人以德。制人以法。則天下事尙可爲。况如蟹匡之我國小地方耶。
又敎曰。藩邑之有私獻。漢唐以來衰世之事。其餘政謨。何足論乎。
又敎曰。諸臣官職去就。或關廉防。或關名義。有欲自好者。予未嘗不體諒。而或曲引爲義。近乎矯激者。亦痛惡而必欲革其弊矣。
敎曰。近來大臣權輕。朝廷日卑。間有臺言之出。而侵斥大臣者居多。也非美風。大臣之罪。苟有關於國綱名義。則三司之臣。或論或啓。何所不可。但以微眚細過。苛摘迭攻。豈所以尊朝廷者耶。
敎曰。今世豈無十室之忠信。特未之聞耳。銓臣須思廣採之方。卽無論地閥之高庳。言議之異同。惟人望是收。則豈不大勝於石竇內分排靑黃之政耶。
十二月初三。聖敎若曰。今日卽吾東名義大闡之日。撫念疇昔。於戲不忘。儻非先大王止慈之天。則吾豈有今日耶。忠憲家致祭。與忠穆家甄錄。又如夢閤傳諭。北謫賜環。皆出於推不忘之思。示不忘之意。事光義理。言足聽聞。未知物情亦然否耶。〈提學臣沈煥之丁巳錄〉
敎諸承旨曰。待鐘而到漏院。候時而呼禁鑰。六房序班。百司隨後。院䂓也朝體也。近聞承旨各惰于職。簉公輒後時云。自今亟撤望炬而警之也。〈原任直提學臣金載瓚丁巳錄〉
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敎。率之之謂惠迪。不率之謂從逆。惠迪吉從逆凶。鯀之方命圮族。共工之靜言庸違。有苗之頑不卽工。皆不率從逆之類也。聖人雖欲赦之。得乎。
大學之平天下。中庸之贊天地育萬物。堯之放勳。舜之重華。禹之聲敎訖四。何莫非聖人許大事業。而語其要則不過曰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曾在先朝。親臨觀稼于南郊。仍命築壇以識喜。至今如昨日事。今此東西郊之竝令築壇。蓋亦追述之意也。
牛禁自是國典。而近年以來。紀綱解弛。京外犯屠。踵武相接。甚至正朝節日。城內犯屠之數。殆以千萬計。而歲末藏牌之令。視若常典。齊宣王見一觳觫之牛。而尙有不忍之心。况於幾千蹄角。豈無惻隱之端。此不必設法禁之。惟在有司之臣遵守典憲而已。
一自禁屠之後。雨暘稍均。年穀頗登。或者謂禁屠。致和而然。雖不可傅會爲說。而要之禁屠。非致乖之事。
松政亦有國之大政。而近年以來。諸道松山。到底童濯。甚至戰船漕船之改造。亦請移劃於他道。此專由於紀綱解弛。不能禁養之致。爲道臣守令者。苟能明其疆界。嚴其約條。數十年之內。豈無鬱然之效也。亦惟在於道臣守令之得人而已。
議者謂酒禁不可不嚴。其說亦通。而太廟祼薦。旣不能以醴代用。則獨齗齗於民間。恐傷絜矩。姑不得出令。
李文成爲西原。行鄕約。在海州。又行鄕約。西原之約在上。故其文𥳑。海州之約在下。故其文縟。此可以觀君子時措之宜也。
李文純禮安鄕約。𥳑而質。李文成石潭鄕約。縟而纖。此可以觀兩先正䂓模氣象。
鄕約鄕飮鄕射三者。其實一也。擧一則足可以反三。
冠婚之禮。乃所以端本正始。而近世士夫家。未聞有行之者。鄕禮合編之必令編入是禮者。意有存焉耳。
觀風察謠。卽三代美制。自周道衰而其法不擧。然聲音之道。與政相通。古之君子入其境而知其政者無他。在於察謠而已。如閭巷少年尋常吟詠之作。其端雖小。亦足以觀世敎。爲人父兄者。詔其子戒其弟。俾不流於淫哇噍殺之音。則庶或有補於世敎之萬一矣。
備邊司設而政府爲冗官。軍門作而五衛爲漫司。宣惠廳出而地部不得專管錢穀。此皆由於一時權宜之制。而遂成金石之典。其與國初設官之本意。大有違焉。
備邊司設置之後。政府署事之䂓。雖難猝復。各司卯酉仕之法。刑曹漢城府之外。未聞修擧者。甚是無義。自今以後。各司堂郞。時或赴衙。以寓愛禮存羊之意可也。
舊則雖非賓廳日次。本司坐起。頻頻爲之。近年以來。多致間斷。甚非古人本意。此亦大臣不可不留意修擧。
近聞本司坐起。必待漏而入。盡申而退。此雖出於大臣勤勞之意。而有事時。雖過申而退。固爲無妨。無事時。午前罷坐。亦無不可。不當以申牌硬定爲限。
每於次對之時。諸宰非職掌。則未嘗奏事。參論廟謨之意。豈徒然哉。自今另飭諸宰。雖非職掌。苟有關於民國。無憚越俎。各陳所懷可也。
折獄之法。持久則吏或爲姦。造次則民不盡情。善治獄者。不可以不審乎緩急徐疾之際。
獄不可不嚴。不嚴則生姦。獄不可不寬。不寬則多寃。必也寬嚴兩得。然後民無寃而獄無姦。
京外之置囹圄。將以禁暴而止亂。苟有罪矣。囚之繫之。無所不可。苟無罪矣。速獄致訟。亦是訟官之恥。近年以來。爲法官者。不能剖斷如流。則逮繫相續。勢所必至。而反以囹圄之充滿爲憂。則又有所謂拘留之名。不入於錄啓。不管於政府。名雖殊於囚繫。實則甚於犴狴。是大理囹圄之外。又出許多囹圄也。民何以堪之。自今各司所謂拘留間之名。一切禁斷。俾不得復踵前習。
列邑貢馬分養之法。本出於分其勞役。馴養馬畜之計。而法久弊滋。所謂分養。有名而無實。太僕下屬之誅求侵漁。不一其竇。列邑官吏。將無以支堪。事之無義。莫甚於此。凡事極則必變。列邑分養馬之弊。可謂極矣。不可不思所以變通。
古之人。問國之富。必數馬以對。馬政之關於有國。有如是矣。我朝諸道牧場。星羅棊布。夷考制置本意。豈不誠好矣。而浸浸然徒作曠土。未聞有駉駉在坰之美。可勝歎哉。太僕之臣。苟能留意修擧。則騋牝三千之效。不應專美於古矣。
我朝開國之初。馬畜繁殖。天朝貢馬。至過萬匹。而國有餘畜。民不乏乘。自中葉以後。養馬之政寖弛。通一國。公私所畜。殆將數計。豈天地所產。古今有殊而然耶。此專由於養之之不得其道也。得其道則繁。不得其道則廢。可不戒哉。
馬畜雖是微物。養則繁。不養則耗。奚獨於馬畜然哉。人材培養。亦猶是焉。
治國之第一急務。莫有先於培養人材。
籌司首相一人之外。無所謂按息者。古人之平居不疲倚。勤於職事。可以想見。今之卿宰。果能識此否。
官師相䂓。卽亦淸朝之美事。人不能每事盡善。則雖古所稱名臣碩輔。日用事爲之間。些少得失。安得無也。上殿爭論可否。下殿不失和氣。乃是古人厚風。而近來此䂓掃如。雖尋常推罷之請。寂然無聞。而或有一二事端。羣咻衆踢。迭發交起。以啓以疏。無所止泊。此亦挽近弊習。爲臺閣者。苟有高眼達識。定不爲此。
臺閣者。卽人主耳目之官。上而衮躬闕遺。下而官師得失。以至民生休戚。隨聞隨啓。裨益人主聰明。乃其職也。古之城上所之法。雖不能遽議。無故行公之臺諫。必皆逐日呈告。以致喉院請牌之啓。便成日課。此豈古之臺閣之法哉。不可不稍復古䂓。
漢光武勑諸臣上封事。毋得言聖。予讀史至此。未嘗不欽歎。近見諸道狀啓。贊揚成風。凡有命令。題外頌美之辭。聯篇累牘。虛文旣過。實政反掩。其視光武。果何如哉。自今狀啓跋辭之贊揚過實者。自喉院察推。毋得捧入。
筵臣有言湖南災邑之民。流入湖西。實有主客俱困之慮矣。敎曰。此必道臣邑倅不能殫心撫摩。以致就食隣境。今若勒令刷還。如向來關西之爲。則非所以順其性也。其令湖南道臣。趁早開賑。量宜停還。俾居者安堵。離者還集。〈原任直提學臣徐龍輔丁巳錄〉
昔孝廟自瀋中回駕時。漢人之從而東來者。住接於闕外近處。自成一村。閒居無事。捕魚進供。謂之漢人漁父。今之左右統契。卽其地也。予之設此。專爲拱衛閟宮。舊例享事後。宮內修治及除草掃雪等事。東部官率坊民擧行。國典也。而特令除之。只以統契民。給價用之。予於宮園之禮。不欲一事之貽弊吾民也。
舟橋之比船艙。工役之𥳑易。勞費之省蠲。瞭如指掌。而經始之初。議者不一。殆同作舍道謀。及行之數年。坦若康莊然後。人皆以爲萬世之利。儘乎衆人可與樂成。不可與謀始也。
筵臣之新遞海伯者奏言海西稅大米。從民願作錢事。敎曰。此則雖曰民願。不可從也。長山以北。小米作錢。卽先朝丙申。因察民隱御史所奏許施。在海民。固是莫大之惠。而如三南之輸遠道經險洋。稅納之苦。漕轉之勞。比海西可謂十倍。而行之至今。未嘗一番闊狹。重惟正也。獨於海西。旣許於小米。又許於大米。則非但朝政之斑駁。亦豈謀國之道乎。世無挺身任怨擔當國事之人。徒事姑息忨愒。惠澤濫而民不知恩。財力竭而國難支用。予非惜數千包稅米也。爲世道慨然也。
備局事務之必令下位有司堂上主管。付之堤堰司印信者。蓋位卑年少者。益能砥礪。故俾得以察簿書之繁。戢胥吏之姦也。
朝廷自有格例。格例壞則典章無所施矣。綱紀無以立矣。古則兄弟竝據雄藩。叔姪同在兩銓。而不敢言親嫌。公體公事。不以世嫌爲拘者。畏格例也。今人則不當避之避。不宜嫌之嫌。強作情勢。煩聞于上。果有眞箇不可進之義。不可擺之防。則朝家之所重者廉恥。所敦者風俗。豈或使強其難強。以累四維。而俗習滔滔。矯飾成風。徒竊官銜。巧占便宜。此弊不革。一部大典之金科玉條。束之高閣可也。
科弊。卽初元綸音中一事。而至今二十年。未能痛革者。予意有在。蓋王者之御兆民。如上天之覆萬物。惟恐匹夫匹婦之不得其所。我朝以科目取人。非決科則無進身之階。故內而京師。外而八路。華門赫閥姑勿論。下至鄕戶土班校儒院生。縱未操毫綴文。擧皆隨衆觀光。往往以託儒業赴科場。歸詫鄕里。獲免簽丁。古有闕庭試士橋下投券之事。尙傳爲笑語。今若嚴立禁條。除非雄文實才。一切使不得入場。則似此之類。耒耜不能把。工商非所業。見擯於儒衿。貽羞於隣族。倀倀踽踽。靡有所歸。此豈王者物皆得所之意哉。今欲痛革科弊。則必須先得區處此輩。然後可以議到。至於科場法禁之申嚴而修明。則有司存。何必張皇敎令爲哉。
近來譯舌。太不成樣。使行及咨官所謂別單。不過以關內外年事豐歉。及市肆間浪傳漫應之草草數語。塞責而止。至於燕中事情。漠然無所聞知。或又有康煕雍正間已出公文者。認作新得聞見。以此奏御。絶可痛也。此專由於譯語之漸不如古。彼我之際。不能通情而然也。
八包之名。蓋出於蔘包。而後因蔘貴。以銀代之。今則銀路之貴。無異於蔘。而姦民輩之以蔘潛越者。其弊日滋。不知者認蔘以禁貨。而特潛越當禁耳。至於八包。則蔘貴而代銀。銀貴而還蔘。元無可禁之理。貨權可使在上。不可使在下。灼見弊源。而不爲隨時輕重。一任姦民之犯禁。非法也無義也。故使之依舊例用蔘包。而若或因此有譯舌輩榷利之弊。則又非朝廷之本意也。
華城之役。專爲所重。而以近世眼目觀之。亦可謂一大擧措。經始之初。落落難合。未數年而雲譙月堞。儼成萬年不拔之基。眞是有志者事竟成。漢高於陳平。黃金四萬斤。不問出入。我國雖貧。豈不能成就一城哉。
乙卯行幸時。諸臣以宮人之最難整齊爲慮。而及其陪駕。無一錯亂。如軍伍之聽紀律。是蓋慈宮壼化之所致。而予於平日。未嘗親近宦官宮妾。故此輩亦知畏戢故耳。
安陽橋之初設也。予已知其不能完固。蓋後托不深。水道不順。虹勢太高。徒侈外面之觀美故耳。古人作事。常致力於人所不見之地。故根基鞏而功效遠。奚特一橋而已。
兵農相寓。卽先王之美制。我國屯田之法最近之。予於壯營。略用此法。而又恐貽害於民田。不能廣設。華城北城屯田。一以築城。一以播穀。兩行而兼食其效。不數年而決渠成雨。荷鍤如雲。所謂其利博哉。
黃州有假稱壯營屯田。侵及民田者。敎曰。壯營設置。予意有在。一粒一銅。初不煩經費。况民田乎。姦民之作弊於外邑者。輒藉重於壯營。蚩蠢之氓。豈能知虛實。此則監司守令。不能宣布禁戢之責也。
救火卽王政之大者。自祖宗朝。著爲成典。而國家升平日久。諸營將卒。暇豫爲事。紀律不肅。鍊習不時。故使於救火一事。効力而習勞。以寓備不虞之方。每坊里失火。元戎以下諸將臣。著軍服。率標下校卒。疾馳奔救。如臨陣遇敵然。可見制法之微意也。
予於夜分前。未嘗就寢。天未明必求衣。京外狀牘之登徹者。未嘗一日滯案。每日未嘗不接見朝臣。近又以諸承旨持公事入侍。日以爲課。每思承宣之曉仕申退者。其勞劇未必似予也。
筵臣有以山林疏批踰日未下奏。敎曰。祖宗朝諸臣章疏。非事關民國者。則多有經歲不下批者。予則爲慮積滯。隨到隨批。大臣疏箚。當日不下批者。使承宣提奏者。亦近例也。今人昧於故事。認作時日不可緩之事。儘合一笑。至於山林辭疏。有職皆辭。有疏輒批。則上下煩瀆。實是難繼之道。故每引日曠月。鄭重其事。非但故事然也。乃所以優待山林也。
向日一山林因事坐罷。人多以爲罕有之事。山林亦朝臣也。有罪豈可無罰。况甄叙如舊。禮遇無替。則向日之譴罰。正所以安其心也。
抄選與別薦大異。近來則薦人自處。殆若旌招之士。凡於官職。不欲膺命。雖抄選。不仕無義。况下於此乎。
前冬鄭好仁,成德雨事。蓋出於生道殺人之意。而諸臣誤認以極層罪囚外無臨門之例。故處分一下。滿城波蕩。而以故事言之。如金萬重,趙觀彬,李匡德諸人。亦經似此處分。况鄭成兩人之關係乎。此亦今人昧例之故也。
予自春邸。未嘗假貸戚里輩。如金洪兩家處地何如。而苟有干犯。一不撓法。蓋仰恃慈殿慈宮無私之盛德。而亦所以全保戚里也。
人主之一施措一予奪。不可不愼。予於政望。或有無心而偶然越點者。銓官認以爲眞箇靳點。不復檢擬。往往有無罪累而許久枳廢者。予豈有適莫。人自妄度耳。
勤攻闕失。卽諸葛武侯之言也。今之居相職者。固不如武侯。而三司之臣。未聞勤攻之言。徒以老病等說。侵侮大臣。廊廟安得不卑。臺閣安得不玷乎。
館學齋任之日次講賜第。言者以爲倖占。故近則一不賜第。而卿宰以下任庸諸臣。太半從此中得來。予則以爲能誦一經者。比之賦表數十句。不啻較優。
北路。卽豐沛舊鄕。予所眷顧優待。異於他道。乙卯桓廟躋享時。有試士之擧。而今年合試南北關儒武。本道抄啓者。無一人落榜。可謂大慰悅矣。
抄啓文臣。出於作成之苦心。行之二十年。未必其眞有實效。而今則滿朝多是敎導中人。而前後編書之役。分授考校。多賴其力。人才儘不可不儲養。
死囚中有娚妹爭死者。敎曰。常賤之中。能識此箇倫義。此敎化下孚之機也。其於刑法何有哉。立命酌配。
予在春邸。先朝命日侍左右。習觀機務。巡監軍落點。已自冲齡。承命替勞。蓋遇物之誨。聖意有在矣。
年前一臺臣疏言士流國之斧斨。是何言也。士者國之元氣。詩云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其有關於國家何如也。若曰今之士流不若古之士流則可也。旣曰士流而稱以國之斧斨。則此從古宵小之說也。予所以痛斥而嚴處者也。
禁屠本是法典。非予所刱禁者。或以爲宜有弛張。而似此小事。豈不能信王言乎。且日前柑製。以卽墨絳繒之功由釁鐘舍牛之心爲題。非謂有是心。必有是功。蓋理固然耳。數年以來。活得幾千頭觳觫無罪者。實出於王者曰生之義。而亦豈非導和之一端乎。
予之寤寐一念。在於回淳返漓。而治不徯志。民不率敎。朝象則傾軋相尋。風俗則禮讓日壞。苟有一忠厚敦樸之士自拔其中。寧或得罪於州閭鄕黨。無失其天叙天秩之常。則一家仁。一國興仁。固自有觀感變移之機。而成就得一世臣。豈非朝廷之福耶。〈檢校直提學臣李晩秀丁巳錄〉
上飭備堂司坐。仍敎曰。古人有君逸臣勞之語。而近日以來。勞逸相反。如是而交須共貞之效。尙何望乎。予非曰勤勞。亦非爲求逸也。然予於機務之暇。未嘗不仰思俯察。一念憧憧。雖當宴晦之時。果不能安寢矣。
上嘗與筵臣論奢侈之弊。仍戒飭朝臣先自服飾。務從節儉。伊後賓筵諸臣所著苧袍。多有紬帛拱裏者。上曰。苧帛異品。表裏殊製。旣非尙褧之義。又乖省費之方。所謂綿袍亦然。習俗可見也。前後飭諭。終無其效。似此易行之事。尙不率改。况大於此者乎。
敎筵臣曰。照訖講設行。卽舊典而有名無實。故近來擇考官嚴飭者。特出於申明舊典之意也。今聞應講者以實才多有見落云。必由循私闊狹之致。且以文義言之。捨却本文正義。強覓不當問而問之。老儒廢讀者。一例苛責云。豈申飭之本意乎。至於能文者。預慮其入場代述。用意拔去者。尤爲可駭。若爾則無文者可以應講乎。
筵臣有以倣行鄕擧里選之法陳達者。上曰。古者選擧之法。非不美矣。以今習俗。誰當任其責乎。必得公明之人。然後可以無弊。苟不得其人。則澆囂奔競。反有甚於今時。似不可輕議矣。大抵徒法不能行。法之不行。專由於朝廷之不尊。可勝憂歎。
今番各道鄕試。右道則不爲差遣都事。使監司主試者。特出於一時權宜。然道臣亦今世之人。豈能人人盡行公道乎。又或有明經者主試。則亦難責其藻鑑。此非永久著式者也。
籍法。有國之大政也。古者有司獻民數。拜而受之。其重且嚴可知。近來籍法壞了。竝與藏弆而不能謹守。以至腐爛散佚。莫可按閱云。可勝寒心。仍命京兆。溯考見在帳冊。每式年條及帙數。鈔錄以入。〈原任直閣臣金勉柱丁巳錄〉